钟有时当时就一个抱枕甩了过去。
其实这么说也无可厚非,小众品牌就算设计超前,除非真的经历时间淬洗成了当家经典款,一般情况下也不过是为大品牌铺路。潮流说白了也是一种垄断,比任何东西都更需要话语权。
当然钟有时非常清楚老秦嘴上虽这么揶揄她,实际上却没少帮她打广告。老秦盘靓条顺的,穿她的衣服参加过不少重要场合;在老秦的微博和公众号里同样,但凡有机会老秦就会夹带私货、安利她的timeless。只可惜,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最惨,跌至谷底,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触底反弹。
但这一切此时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方程如此气急败坏地来找老秦做什么?
刚才那样子,简直是来寻仇的…
难道老秦愤而辞职那会儿跟他开撕了?
钟有时终于胆寒了。她拿的可是老秦的邀请函。而老秦,指不定现在正以什么姿势呼呼大睡。
深怕自己蹭场蹭到性命难保,钟有时果断溜之大吉。
可偏偏就这么邪乎,刚扭头要开溜,低垂的视线里就走进一双鞋。
那双鞋笃定地杵在那儿,巧妙地拦住她前路。钟有时头都不抬,要从左绕过,对方就跨左一步。她往右绕,对方便又跨右一步。
猫捉耗子有意思么?
钟有时愠怒抬头,二度傻眼。
“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她该问的问题么?怎么被陆觐然先说了?
“我朋友有邀请函但有事来不了,我就替她来…看看。”
几个小时前,还是亲密无间的负距离,现在却是对视都尴尬。钟有时在他身上找点别的东西来看,就这么看见了他脖子上那枚红痕。
是谁下手这么狠?
答案已不言而喻。钟有时只记得自己当时就跟个树袋熊似的攀附着他吻吮他的脖子,可不记得自己竟那么用劲儿——他脖子上的那没红痕深得都快发青了。
陆觐然分明是觉察到了她目光的异样,不然也不会抬手遮了下脖子。这动作提醒了钟有时,她蓦地一怔忪,目光慌乱移开之下,又不其然地望进他的眼睛。
就再也…移不开了。
“我们…”
陆觐然沉默良久,突然说。
钟有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看他郑重的表情,这是要表白?可她从没想过要和他有什么发展。
还是说以后不要再见了?怕她仗着昨晚粘着他不放?那可真就冤枉了。
又或者…
索性他没有让她胡思乱想太久,很快便落定道:“我们还是朋友吧?”
“…”
“…”
钟有时没想到他又把问题抛回给了她。
要她如何回答?
“当然!”钟有时嘴一咧就笑了。
笑得几乎是傻气了。
直到被请上了二楼,钟有时还在想,自己刚才的笑容没破绽吧?
他既没有怀疑她的动机,更没有要追求她而导致场面更尴尬,自己不是该因此庆幸的么,怎么心里却隐隐的不怎么好受?
真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陆觐然亲自给她倒了杯水回来,这足以引起周遭又一波窃窃私语。
看得出来方程是懂得享受之人,公共区里是专门找星级餐厅运来的brunch,员工们虽然平时被骂得很惨,但享受起来也不含糊,只是钟有时作为唯一的一位外人,本来就引人侧目,加上她身边还站着个陆觐然——这位之前可一直都是方设计师陪上陪下的,一看就是方设计师的好友,年纪不大长相出众衣品不凡,即便外人不知道他就是然栀基金的幕后老板,也要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是怎么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如此安定自若的?钟有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待会儿一起吃饭?我介绍方程你认识。”
钟有时刚可是看着方程和时尚风行的采编一起进的隔壁办公室,应该是约了专访。
趁早溜掉才是上策,钟有时自然赶紧推辞:“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会儿还约了朋友。”
“朋友?老秦?”
“啊对!就她,秦子彧。”钟有时说起谎来眼都不眨。
刚和三名采编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方程脚下生生一顿。
采编已经自顾自地走向了楼梯,方程却一直没动。只皱眉看向公共区沙发座上坐着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他眼熟的外套,不就是他早前在楼下认错的那个么?
可能他的目光太凌厉,那女人前一秒还笑眯眯的,下一秒表情就生生定格住,继而慢吞吞地扭头看了过来。
对上方程目光的那一刻,钟有时一惊。
她今天出门前是不是该查下黄历?
点儿太背了。
钟有时的心中难免蹿起一阵唏嘘,可她刚这么想着,这方程竟撇下了一众采编,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难道是她多虑了?方程走到她面前时甚至看都没看她,只问陆觐然:“你朋友?”
陆觐然点点头。只是他分明也觉察出了异样——方程此时的脸色太怪了——果然下一秒方程的手就伸向了他旁边这个女人。
陆觐然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揽过了钟有时的肩膀。他可不确定方程突然发什么神经。
与此同时,方程劈手夺走了钟有时手里攥着的邀请函。
打开一看,果然邀请函上写的是秦子彧的大名。
周围所有人都没有错过这一幕。包括《时尚风行》的采编们。
方程的专访平时很难约,要不是这次杂志打着宣传摄影展的名号,估计也敲不来这次的专访。但谁会真的关心他的摄影作品?不过是想借着摄影展的采访,探一探他明年3月的时装展情况,顺便八卦一下他和他的灵感缪斯们的爱恨情仇则更佳。
都知道方程是个很难打交道的人,怪癖一大堆,还美名其曰特立独行,可是他压根不按之前拟好的采访流程走,这一点采编们还是始料未及的。
但谁让人家大牌呢?采编们只能按方程所愿,先下楼,通晓了这次摄影展的主题、作品风格等等,之后再正式进入采访环节。
只是不成想,采编们出了办公室,下楼前回头一瞧,方程就不见了。再一细看,方程正朝另一边的公共区走去。采编们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难道又改变主意了?
只是采编们很快就发现了新大陆。方程迎面走向的那个人——
陆觐然?
其中一名采编瞬间瞪圆了眼。
又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同事。显然后者脸上陡生的惊讶已经证实了,他们都没看错,那确实是陆觐然。
这位陆先生平日里虽然低调,但他们总归还记得陆觐然上次去了时尚风行的总部,还参与了这次设计师大赛的初选。
一提起设计师大赛,又是新一轮的诧异——
“那女的…”其中一名采编突然直勾勾地望向陆觐然身旁那位,“好像是咱们这次设计师大赛的选手。”
“选手?”
那么问题来了,设计师大赛的选手为什么会和陆觐然在一起?
还是以此刻这种…手揽着肩的状态出现。
秦子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初上。
入冬以来天黑得早,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一看,其实也才下午4点多。
屏幕上还有一则微信提示,不到中午时收到的。
秦子彧划开来看。是钟有时发来的。
“朋友?”秦子彧看着微信内容,不由得细细咀嚼起这个字眼来。
秦子彧下了床,赤脚去厨房找吃的。
“打完炮还能做朋友,不外乎三种可能。要么就是真把你当朋友,很珍惜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往事缄口不提;要么就是在暗示你,你们可以做稳定的炮.友,偶尔解决生.理需求,但互不干涉。”
她一边回着语音一边打开冰箱。
“要么就是纯粹是找个台阶下,他不会拉黑你也不会屏蔽你,但你想联系他?抱歉你是永远找不到他的,实在不巧再碰见的话,他却跟没事人似的,还能假惺惺地喊你一声朋友。这种最恶心,跟吃了死苍蝇似的,参见我某任傻逼ex。”
冰箱里空得惨淡,牛奶还过期了。秦子彧掏出袋面包,看了下还能吃。
“哦对,你去哪儿了?我刚醒,你几点回…”
话音未落,秦子彧的话就被“叮咚”一声门铃声打断。
真是心有灵犀,老钟这就回来了?
秦子彧叼着已发冷发硬的面包跑去开门。
方程…
方程???
秦子彧连面包都吓掉在了地上。
门外的方程却只是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突然说:“原来你素颜长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你素颜长这样。”
…
方程,卒。
第32章
“原来你素颜长这样。”
…
秦子彧就差一口老血飚上天。
下一秒就要甩门。
方程却一脚横住门缝,手一抵身一闪就挤进了门来。动作快得跟贼似的,正好一脚踩在她的面包上。
她的晚餐!!!
秦子彧心在滴血。
豁然抬头眉梢一横:“老娘已经辞职了,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行么?”
只可惜没有妆发加持,她整个人显得太良家,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方程丝毫不见忌惮,刷地从兜里扯出一信封,一把甩回给她。那气场瞬间就压了秦子彧一头。
秦子彧恨得牙痒痒,低头一瞧,这分明就是她的辞职报告。
“你的辞职信我没有批准,我,现在,还是你的老板。”
“…”
“…”不说话了?看来是怂了,方程慢条斯理地抄起双臂,大人不记小人过,“下周一回来复职。”
秦子彧头都不抬。
方程再加一重磅:“我给你加薪。”
“…”
还没反应?方程杠上了,再加一磅:“年假double。”
秦子彧猛地抬头。
动心了吧?
方程撇撇嘴隐去得意。不成想她只是看了看他,径直拿起手机拨号码。
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拨通了物业的电话,明明片刻前和他说话还那么硬气,却是电话一接通,那声音就跟变了频似的,竟带着惊恐的哭腔:“喂…是物业吗?”
“…”
“有人擅闯民宅,我好害怕。”
“…”这女人,嘴上说着害怕,眼睛却在瞪他。
“对对,我是1204的…呜…千万要多叫几个保安上来。”
方程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可为时已晚,通话已经结束。而她,正耀武扬威地看着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唯女人与小人…
后半句死活想不起来的方程最终只能咬牙改口:“Dramaqueen!”
可惜这词半点杀伤力都没有,秦子彧得意地扭着小腰进了屋:“姐姐我今儿心情好,不妨教你个中文单词。心机婊。用来形容那些一肚子坏水但是长得漂亮的女人。注意,重点是漂亮。”
方程对着她的背影,恶狠狠地——呸!
强龙遇着地头蛇,空有武力无处使,秦子彧俨然是个合格的地头蛇,纵使蓬头垢面也要趾高气昂,穿着件白熊似的毛茸茸大睡袍也不妨碍装逼,脚搁在茶几旁,翘着兰花指涂指甲油,露着一截白晃晃的小腿。
保安来之前,屋子里的另一个人简直就是空气。
方程一屁股坐在她身旁,语气还是高高在上的,但明显妥协了:“你要辞职也可以,等我找到能顶替你的助理为之。”
这女人涂着指甲油在那儿笑:“Linda也被你骂得辞职了?哎哟喂可真是一出好戏呀!”
这女人哪里学来那么多气死人不偿命的阴阳怪调?
方程不跟她一般见识,实际上也确实没了法子。他之前那个骂不还口的小助理哪去了?现在这女人究竟是什么鬼?
“你找到新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