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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栀给她留了个座位,钟有时看一眼旁边坐着的那位——秦子彧怎么形容的来着——令颜控一本满足的男人。

心里恨不能手撕了他,嘴上却叫得毕恭毕敬:“陆先生。”

陆觐然抬眸看了看她。没说话。

钟有时只能识趣地坐下。

新郎已准备就绪,米兰当地有名的华裔,40多岁该有的样貌与气度,站在牧师跟前,不发一言已是不怒自威。奢侈品集团高管,在场多少女士手里提的名牌包都出自他家。即便在这个观念开放的国度,一个40岁的黄金单身汉要娶一个年长自己半轮有余的女人,这女人无论在谁眼中,都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钟有时就有些不着边际地想,任哪个女人旁观这一场世纪婚礼,都会在所难免地矫情一番,设想一下自己的婚礼是否也能如此隆重美好,可钟有时扪心自问一下,她好像从没设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什么样的,是她太不浪漫了?还是早早地就已经意识到,她没这个命…

宋姐踏着舒缓的音乐进场。

阳光透过玻璃墙体一片一片折射在宋姐身着的那件婚纱上,熠熠生辉。一个女人平生最美的时刻不过如此了,可没人知道这件婚纱的原稿出自于她。

当然她也不想让人知道。毕竟这件婚纱烙了萧岸的名可以增值;可若是烙上她的名…

呵,她算什么?

可能她真的不该在这种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冷笑的,因为旁边就有双静谧而蛰伏的目光,就在这时若有似无地扫过了她——

“认识你之后,我人生头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眼光。”

陆觐然突然开口,钟有时那抹自嘲不得不僵在嘴角。

反观四周,陆觐然声音压得很低,刚好只够她听见,而不至于打扰其他人欣赏婚礼仪式的目光。

“我觉得你很有天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混成现在这样。”

钟有时笑笑,以同样若有似无的声音回答他:“可能真的是你看走眼了吧。”

她曾经也是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的,留学第二年,助学金莫名其妙中断,索性直接辍学和同学一起创立了自己的品牌,从第一个时装博主穿她的设计出境、从接到第一笔订单、从拿到第一个时装周邀请,她真的以为自己是真的有天分,不然怎么可能一路走得如此顺遂?

可后来呢?经历了买手退订,入不敷出,工作室倒闭,合伙人退出,重新开业,二度倒闭…事实证明,她真的高估了自己。

如今她的老同学也是曾经的合伙人早已顺利完成了学业,如今是某三线品牌的AD,而她,什么也不是。

牧师宣读婚词,抑扬顿挫,尾音缱绻,台下的她,却语气干涩,听来无比生硬:“你能不能帮我?”

陆觐然没接话。

“我想重建我的工作室。而你们然栀基金…”开口借钱这事她明明早已驾轻就熟,可怎么偏偏在此刻卡了壳?

很显然,卡壳的原因,他比她还清楚——

“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陆觐然一语断言,钟有时无话可说。

这女的,竟真的不再试图说服他。

如此容易退缩,又何必要装作一副黯然神伤、低垂眼眸的样子?

陆觐然收回目光,同样收回他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同情心。

他不是没有押错宝的时候。

但他知道及时止损…

米兰之行终于这么磕磕绊绊的结束了。

宋栀前一天刚送走了飞去度蜜月的亲妈后爹,后一天又轮到送他。

陆觐然难免有些郁闷,此次米兰之行本是借着送婚纱的由头行一行一己私欲,可除了徒增一堆麻烦,他几乎一事无成,知道此刻临别了,眼前这女人还是只给了他一个朋友式拥抱。

“我春节可能会回国。”

陆觐然一听,眼尾一扬。

“到时候我带上克雷泽,去你家包饺子?”

陆觐然那刚扬起的眉尾狠狠一抽。

来的时候细雨阵阵,走的时候阴雨绵绵,还真是格外头尾呼应,应心应景。

多少还是有些不死心,临走前不忘最后挖一下墙角:“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拓展国内市场的建议,你不妨认真考虑一下。真的,国内市场这几年的发展速度快到你无法想象。”

她只灿烂地笑,也不知有没有真的在考虑。

简直是含恨离去。

长达十几小时的飞行时间,足够陆觐然用来反省。他拼命工作一整年,就为把时间都留给这次的假期。如此拼命如此难得,最终结果却只是——

我会带上克雷泽去你家包饺子。

直到下机都一直板着脸,落地一开手机,就有定时的天气提醒,从阴雨天回到了雾霾天,他爱的阳光明媚到底何时才能来?

排队入关。一切流程早已轻车熟路,陆觐然一路眼皮都不带抬。

明明还没有接触到户外的雾霾,嗓子就已经倍觉干哑,陆觐然喝一口从飞机上带下的水的工夫,排在他前头的人已顺利入关。

陆觐然一步上前,面对面无表情的海关,他也是面无表情地递上自己的护照。

海关在他的证件照与他本人之间来回逡视,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目光,却不知怎的,陆觐然竟隐隐觉得被盯得发毛——

前所未有的不适感。

更令陆觐然不解的是,海关明明很快结束了审视,他却依旧感觉到自己被一道视线紧紧锁定着。

莫名的第六感如此强烈,以至于海关都已经盖好章并将他的护照递回了,陆觐然却被这股说不清道不明地不适牵扯住,一时之间止步不前。

最终没忍住,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扭头看向对面的另一列入关队伍。

对面那列队伍中,某个身影分明早已跃跃欲试,他的目光刚过去,这声热情洋溢的招呼声就还了回来——

“嗨!”

陆觐然一时不查,含在嘴里的那口水差点吐身前的海关人员一脸。

陆觐然还以为自己看错,不死心再一定睛细看。

可越是细看,眼眸就凝得越紧——

对面那列队伍中,那个说熟悉又不算熟悉的人,正连连挥手跟他打招呼,丝毫不顾及她面前那位表情越发严肃的海关,笑得一派阳光明媚。

当然,这绝非陆觐然所期待的“阳光明媚”…

第16章

第二章

只把人分成好与坏是荒谬的。人要么迷人,要么乏味。

——王尔德

过了海关,这女的终于如愿朝他飞奔而来。那随之轻扬的小脏辫生动得无以复加。

陆觐然默默退后半步,深怕以她这样冲来的架势要撞他个底朝天。她倒是瞅准了时机,堪堪在他眼前刹住车,冲他眉开眼笑。讨好的意图太明显。

陆觐然挑眉,无声地问——怎么又是你?

此女坦然一笑:“我决定回国拓展国内市场。国内市场这几年的发展速度快到我无法想象,真的,我觉得我能咸鱼翻身。”

这话听起来怎么略感耳熟?

陆觐然的眼都不自觉微眯了起来。

僵持不过两分钟,陆觐然扭头就走,钟有时拎着行李跟上,真跟他有多熟似的:“我去东边,你顺不顺路?我朋友加班,没办法来接我。”

“不顺路。”

“怎么会不顺路?你公司在东边,你的住处肯定也在东边。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调查得还挺清楚,可陆觐然依旧没让她如愿,“既然你知道我公司在东边,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止一个公司,当然也不止一个住处。我今天决定住北边。”

如此波澜不惊地嘚瑟,浑然天成地炫富,钟有时真的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做一个作呕的表情。可就是这么一个作呕的表情耽误了她的进度,这男的腿长脚快,眼看他直接头也不回地朝通道走去,钟有时赶紧一路狂奔跟上,眼看就要成功踩着他脚后跟了,却突然被一旁的地勤拦住——

钟有时顺着地勤的示意抬眼一看,“头等舱通道”几字赫然映入眼帘。

陆觐然出了关口回头一瞄,那小脏辫已经被挤去了一般通道,那不甘不愿的脸在他视野里一晃,就被其余排队的路人们挤得没了踪影。

怎么她越委屈他越想笑?这病得治,陆觐然紧了紧嘴角,加快脚步离去。

直到出了接机大厅才首次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一下,却不见熟悉的身影。

林嘉一明明说好了车停在F口,陆觐然扭头一瞧,确定是F口没错。再回过头来刚要继续寻找林嘉一,不料另一抹身影“嗖”地就窜到了他面前。

这小脏辫速度还挺快,竟追上他了…

旁边就是车道,陆觐然这回再也无处闪避,索性双臂一环,倒要看看她还能给他下些什么套。

她还是那样舔着脸笑,当着他的面,“唰”地展开一张纸。

陆觐然皱眉定睛一看。

是一张报名表。

报名表抬头的花体“TD”标志陆觐然相当眼熟。

TopDesigner,一场台网直播的设计师大赛,然栀基金为主要赞助之一。这个花体“TD”还是他钦定的节目标志。

“我准备报名参赛。”

“…”

“放心,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走后门的,我只是提前和我的老板打好关系而已。”

提前和老板打好关系?

陆觐然一反应过来就笑了。大赛头名将成立独立品牌,得到然栀基金的全力扶持。她现在已经称他为老板了,岂不就摆明了说她肯定能拿到冠军?

好大的口气…

他终于看见了林嘉一的车——刚斜停在后方不远。陆觐然收回视线,自然也收回一切表情:“那祝你好运。”

这人真就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本来他突然而起的笑就够教钟有时领会半天,此刻钟有时看着他离去的脚步,更是心里打着边鼓。

他到底是在取笑她?还是真的在鼓励她?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哎…管他呢,钟有时大手一挥带走所有烦恼,开始四处张望寻找地铁标志。这张机票已是她全部家当,打不起车,只能转投地铁怀抱。

很快找到地铁标志的钟有时刚低头去提放在脚边的行李,一双穆勒鞋就轻巧落在她视线中。

钟有时一抬头,充耳便是老秦的专属笑声:“嘿嘿嘿!”

钟有时就差丢了行李扑过去:“我靠你怎么来了?”

老秦扶一扶鼻梁上那副大得夸张的书呆子眼镜:“这不废话嘛!我钟大设计师回国,我就算翘班也得来接驾啊!”

那边厢,陆觐然刚上车没一会儿,车还没驶出50米,就被他猛地叫停:“停车。”

林嘉一赶紧踩刹。

被紧急叫停的车门斜对着F口,陆觐然往窗外一瞄,眉心便是一蹙。

林嘉一见他看着窗外,不发一言还皱个眉头,自然一满脸迷茫:“怎么了?”

“小骗子…”

“啊?”

显然林嘉一没听懂,显然陆觐然也无意解释,再扫一眼窗外。谁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朋友加班、没办法来接?

谁现在又众目睽睽之下,和来接机的朋友又笑又跳,忘乎所以?

陆觐然收回目光,安坐回去:“没事,走吧。”

他怎么还真的想着可怜可怜她,让她顺路搭个车?

小骗子…

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都不足以形容钟有时此刻的心情。

一大早先搭10号线,倒5号线,再倒2号线,这大冬天里愣是热出一身汗,终于一早赶到报名点,报名表都还没递出去,就被人挡了回来:“不好意思报名截止了。”

“什么?!”

“不好意思,报名已经截止了。”

她又不是聋的,不需要这位画眼线的男士再假笑着重复一遍,她问得明明是:“什么叫报名已经截止?我在网上已经报过名了,是你们让我来这儿补一份实体表格的。”

“不好意思哦,网上只是预报,我们最终都是以各报名点收到的实体表为准的。”

“…”

“…”

对方笑容和煦但就一口咬死所谓的规定,就是不通融,钟有时钟有时险些一个白眼翻晕过去。

是谁昨晚上在机场大言不惭地对某人说:“放心,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走后门的,我只是提前和我的老板打好关系而已。”

林嘉一几乎是以百米狂奔的速度从地下停车场一路杀进电梯。

老板去米兰那段日子他逍遥得没了边,结果老板一回,他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后果…

林嘉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自己这老板吧,私下里对人是真不错,可一旦牵扯到工作,就立即翻脸无情。他赶紧把工牌带上,顺一顺呼吸,琢磨一下该如何为自己的迟到找一个完美的借口。

他是这般焦急心切,电梯却偏偏到一楼停一楼——刚到负二楼就进了一批人;刚到负一楼,又停;刚到一楼,又停!?

这回进的是俩各怀抱一箱A4纸的员工。

俩人一边进电梯还一边闲聊,比他不知悠哉多少——

“你是没见识到那女的有多能说,我都快被她说哭了。最后我还不肯收的话,那就是对不起祖国大好河山,对不起改革开放经济伟业,对不起她那盼她出人头地的姥姥的在天之灵…”

“跟她扯那么多干嘛?那么多报名点,多少不按规矩来的,都得报废,待会回去收拢收拢,把报废的全绞了,包括她的。”

此时此刻,刚进办公室没多久的陆觐然椅子都还未坐热。他的行程安排全在林嘉一那儿,此刻林嘉一不在,他自然也无所事事。

思考该如何惩罚迟到的林嘉一只花了他半分钟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