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暴露出自己没文化的事实,她只能一边努力绷住表情,一边对着盘古道。
【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鱼!】
盘古迟疑一下:【但……你这辈子也就吃过这一次鱼吧?】
希榕:好像也是?
边上的老子等人一直在观察希榕,见她虽然没说什么,但动作却加快了几分,一副认真品尝的模样,顿时眼中出现了些许笑意。
就在这时,边上传来了咕咚咕咚的咽口水的声音。
希榕低头一看,原来是脚边的小山膏已经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哦,差点忘了你。”
老子笑了一下,一片青叶上盛着一团‘白开水’立刻朝着小山膏飞去,当落到地面后,小山膏当即把它囫囵吃进了嘴里,颇有种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味道。
若是平时,小山膏自然是吃不上这等高级美味的,甚至以它的修为,那鯥鱼吃它还有点可能。老子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希榕的关系,爱屋及乌罢了。
但边上的元始却皱了皱眉头。不是很赞同的开口。
“兄长,这不过是一披鳞戴甲,湿生卵化之辈,如何能和我们一同用餐。”
这话一出,本来还算和谐的气氛忽然凝滞起来。
老子和通天心里暗道不好,没想到自家二弟二哥那古板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们赶紧看向希榕,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啊。
却不想希榕心里咯噔一声,则是赶紧看向小山膏,果不其然这小山膏一听当即不干了,把种族天性的不怕死和嘴贱发挥到了极致。
“你了不起,你清高,瞅你那紫茄子成精那样,还看不上披鳞戴甲、湿生卵化的了,有本事你别对着我说,你对着元凰、始麒麟他们说啊,看他们削不削……”
“山膏!”
希榕赶紧出声呵斥,但因为山膏族不愧是洪荒族第一喷子,嘴巴好似机关枪一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快要骂完了。
“你!”
元始面色一冷。
结果边上的弟弟通天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紫茄子成精啊?哈哈,我就说嘛二哥,你那万年不变的紫袍早该换换了!”
那一瞬间,希榕发誓自己看见了元始眼中的怒火,也不知道是气胆敢辱骂自己的小山膏,还是气自家弟弟在后面拆台。因为不善于和人对骂,元始气得手都有些颤抖起来,盯着小山膏的眼中闪过杀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取它小命。
“元始!通天,莫要胡闹了。”
老子这个老大哥无奈的出来调停。
希榕赶紧道歉。
“抱歉,是我没管束好这山膏。”
“这并非道友的错。”
老子摇摇头。
“有因才有果,元始先开的口,会被反驳自然是应有之意。”
说完他看向那又怂又莽的小山膏,实在不知道该说自家弟弟什么好。
世人都知道山膏的臭德行,平日里你不招惹它们,它们还要来骂你,结果今日你骂一只山膏,难道还想着那山膏好言好语的对你吗?
老子虽然还未到日后完全无为而治的模样,不过显然也出现了苗头,很快就当这件事过去了,继续微笑着招呼希榕和杨眉道。
“来来来,我们继续用餐,这鯥鱼羹若是放久了,可就不中吃了。”
希榕迟疑的看了元始一眼。本以为元始会连带着看自己也不顺眼,却不想元始反而眼神躲闪了一下,顺着老子的话坐了下来。通天则是半点没有帮自己二哥的意思,反而热情的招呼希榕定要多吃一点这鯥鱼羹。
之后的几人默契的不谈别的,只谈这鯥鱼羹的鲜美,以及昆仑山脉的美景,不多时,吃完了鯥鱼羹的希榕等人谢过了三清,准备离开。
蹲了多日才蹲到希榕的老子倒是没有久留,而是含笑着看着对方离开,通天本来是提议往希榕去他们道场坐坐的,但被希榕婉拒了,眼中此刻满是遗憾。
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元始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希榕。
“这山膏在这洪荒中却是人人都厌弃的,实在配不上跟随道友身边。道友身份尊贵,便是清修寂寞,也该寻个合乎身份的跟宠才是。”
这小山膏一听元始的话,张嘴就要骂回去,不过被杨眉眼疾手快的以枝条捆住了猪嘴。
另一边的老子眼中闪过无奈,自己这个二弟果然还是说出来了。
通天赶紧道。
“道友你别介意,我二哥没别的意思,他就是……就是……”
通天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元始也是好意?
但大家不过是才认识不超过一个时辰的人,这过度的关心实在是逾越了,更何况元始的话说得实在有够僵硬、刺耳的。遇到脾气不好的,怕是还得想着“你这家伙是哪来的大瓣蒜,也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然而那青衣尊者闻言。则是露出一个浅笑。
“我知道元始道友是好意。”
希榕不傻,她看着元始那话说出口后就闪过的懊恼神色,就知道元始讨厌山膏是真的讨厌,但这话也确实是出于关心她的角度说的
“不过……虽然当时收了这山膏是一时莽撞,但既然已经收下了,自然也不好随意丢弃,我会试着教导它的。”
三清站在山间,眼看着那青衣尊者离开,随后才一齐架起祥云默默回到了自己的道场。他们的道场也在昆仑山的一处山峰顶端,结庐而居,并不像西王母那般还造了大殿。
回了道场,老子一甩袖子,袖中的钓鱼竿,蒲扇以及炼丹炉全部各自回归了本来的位置。
随后老子才在蒲团上坐下。收起了笑模样的他面色淡淡,眼睛半睁半闭。
“说好的我去那守着,请那位过来,你们在家守着的呢?”
要知道因为无法掐算那位的任何消息,所以他只好用笨办法在那处必经之路蹲守,以钓鱼之态吸引对方的好奇心,以此好方便和对方搭话。
而为了能蹲到对方,他可是足足在那蹲了小半个月。幸亏他修道小有所成,不会感到疲惫,否则光是在那凹凸不平的大石头上坐满小半个月,他的尊臀估计都要受不了了。
说起来,那山崖下的鯥鱼也是跟着他吃了大亏。因为他知道那位不是一般人,为了做出最逼真的姿态,他这小半个月都是真的在钓鱼。
但他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自然没有钓上来一条就弄死一条,于是山崖下的鯥鱼们被他钓了又放,放了又钓。折腾得怕是都准备搬家了。
结果就是这么苦苦折腾了小半个月,连自己的炼丹炉都贡献出来做鱼羹了,最终还是没把人请进道场里坐坐,只是在山野间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各自分别了。
就算是一向喜欢顺其自然的老子都忍不住心中升起波澜,暗道自家两个弟弟不靠谱!
元始找了另一处蒲团坐下,闻言皱眉道。
“这可不能怪我,是通天他待不住,非说要去看看兄长你是不是偷懒了,这才这么久都没回来。”
老子默默的扭头看向通天:……他那小半个月都快和屁股底下的石头长在一起了,你竟然还怀疑他偷懒?
坐在另一边蒲团上的通天心虚的嚷嚷。
“那……二哥不是也跟着去了吗?”
元始严肃的反驳道:“我是去看着你,免得你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可能。”
通天闻言硬气了一回。
“别的不说,若是二哥真心想拦我,我哪里跑得过去。所以说,其实二哥你自己也是等得心急了对吧?!”
都是自家兄弟,谁也骗不了谁,元始心虚了一瞬,偏过头去没话说了。
老子:“你们呐!”
……好家伙,原来是你们两个都在怀疑他偷懒!毕竟是亲生兄弟,不生气!不生气!
“不过总归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我们终于亲眼见到那位了!”
通天赶紧转移话题,不过随后就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只是这次见面,美中不足的就是二哥你了,你那说的都是什么话,就算那山膏你看不上眼,但那也是那位的小宠,你怎么能张口就骂呢?”
元始动作一顿,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面色严肃古板道。
“我说得不对吗?那山膏本就是一湿生卵化之辈,还天性善詈,言辞粗鄙,这等小畜,哪里配得上那位希榕道友?”
通天却道。
“湿生卵化又如何?天性善詈确实不妥,但那位喜欢不就行了吗?当时气氛正好,你这话一出口,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了。”
元始:“我只是好意。那位……也是知道的。”
通天:“那是希榕道友善解人意,若是换了个不那么善解人意的,怕还要以为你是在讥讽她呢!”
元始皱眉:“我没有!”
“好了,莫要吵了。”
老子被这两个弟弟吵得头疼,只能无奈道。
“这事实在没什么好吵的,总归那山膏的去留还是要看希榕道友的意思,而且希榕道友看样子也是没有介意的,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是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通天听到这话,眼中闪过遗憾。
“那我们之后……还有机会再见她一面吗?”
老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
“现在的洪荒风起云涌,我们兄弟三人虽然根脚不错,但还需努力提升修为。”
元始眉目严肃道。
“今日我们三清不过是洪荒的无名之辈,待到我们努力清修,日后在洪荒闯出一番名头,自当不必用这些小心思,而是堂堂正正的去和希榕道友交好。”
通天一听这话,原本遗憾的眼睛一亮。大笑道。
“二哥这话我爱听,说得对极!对极!”
三兄弟对视一眼,当即回到各自的静室,开始打坐修炼。只不过一时间心绪难以平静,在入定前,他们的脑海中齐齐闪过传承记忆的画面。
正所谓‘一气化三清’。
他们三清乃是盘古大神最后一口气息吐出而化。乃是盘古正宗,传承记忆比旁人更完整,知道的辛秘也就更多。
此刻他们脑海画面中,以身体支撑天地的巨人腰间胡乱裹着一块灰蒙蒙的破布,身上是或新或旧的伤痕,他面容有些疲惫,但眼睛却依然透着光亮,嘴巴一张一合,正在和身前不远处一株漂浮的小苗说着什么。
传承记忆中并无这段对话的声音,谁也不知道盘古父神当时都在说些什么,但谁都能看出他当时的表情无疑是愉快的。
想必盘古父神说的一定是至理名言,大道真言吧?
而面对盘古父神的话语,那小苗却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安静的倾听,时不时的摇晃一下自己两片叶片。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巨人终于累了,他笑着对小苗最后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轰然倒地,身化万物,在此期间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息,终于死去了。
这口气化为了三份,在天空盘旋。正是还未孕育完成的三清。天上降下开天功德。三成开天功德在天上汇聚成了两件后天功德至宝,鸿蒙量天尺、玄黄玲珑塔。
其中玄黄玲珑塔正是老子的伴生灵宝。
而另外三成开天功德落在了三清身上,一成开天功德落在了盘古斧上,随着盘古斧一分为四而散开,最后三成开天功德则是撒向了大地。这些开天功德有些融入了大地,福泽苍生,而还有一些,则是落在了一团鲜血之上,那是盘古父神的精血所化,功德一钻进去,那团精血当即分为了十二团,这十二团精血未来或许会孕育出全新的生灵。
不过三清并不在意这些。他们默默的等着这些杂乱的画面闪过,看着盘古父神倒下的地方,他脊梁所化的不周山拔地而起,一直直入云霄,直上九层天!
与此同时,半空中沉默已久的小苗缓缓落下,落在了不周山巅。
她仿佛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了巨人的死亡,灵气液化的灵雨很快洒下大地,她的叶片颤抖起来,一滴滴透明的水珠顺着叶片滑落。
明明只是传承记忆,但隔着这亘古的时光,三清却依然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她因为这生死离别的痛苦、悲伤。
千万年的相伴,换来的只是一场注定的离别。她除了看着盘古死去什么都做不了,这样无可奈何的悲伤几乎传染了观看这场回忆的每一个人。让人恨不得能替她承受一分这样的痛苦。
然而当时还未完全生成灵智的三清也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只能在不周山巅上空这么看着,看着那小苗渐渐长大,长成了一颗巨大的榕树,最后变成了一片榕树林,再到林间缓缓走出一个青衣女子。
他们甚至来不及看清青衣女子的样貌,就隐有所感,一股风把他们吹到了昆仑。这才是他们注定要孕育而出的地方。此后又是百年,他们三清终于应运而生。
而在许久的今天,他们才终于见到了那位的真容。
沉浸在传承记忆中的老子面色微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之前,希榕道友看到我后沉默了许久,我只觉得她仿佛把我的一切都看透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说……我像她的一位故人。”
三清虽然同在一个山峰,但为了修炼的清净,以及各自爱好审美的不同,所以各自结庐而居,并非住在一起,此刻的老子静室内除了他并无旁人,但老子知道,他的那两个兄弟一定也还未入定。
果不其然,老子的静室内很快凭空出现了通天的声音。
“希榕道友真的这么说?可大哥哪里像盘古父神了?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身为少年人形象,性格最为活泼的通天脑补了一下拥有老子那慢吞吞性格的盘古父神。顿时一阵恶寒,赶紧把脑中的画面给打散。
元始对这个蠢弟弟真是无语了。声音也挤了进来。
“希榕道友自然不是只看皮相,她说的怕是……我们身上的气息。”
三清和盘古并不像,身为独立的个体,他们之间无论是相貌、性格甚至连走得大道都不一样,唯有他们身上的气息,和盘古像了几分。
“或许,她已经看出了我们的跟脚了。”
老子叹息道。
“但她什么都没有多说,就像是不知道一样。”
她不谈,他们自然也不好谈论当年的事了。就这么以道友相称。默契的扮演着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但她一定没有忘了父神,她真的在一步步的以脚丈量洪荒大地,虽然打听到的消息都说是那鸿蒙量天尺的原因,但我却知道,她其实只是想看看父神所化的这片大地吧。”
通天声音沉闷下来,一点点的低了下去。
“她一定很想父神。否则不会从不周山巅下来的。”
“因为想要保护父神所化的这洪荒大陆,所以她才会去提示元凰,使那三族族长立誓消除洪荒凶兽。保洪荒安宁。”
毕竟她只有一个人,而这则是最快最好的办法。
想到这,坐在蒲团上的通天握拳一锤地面。
“想那龙族沾了她的光,竟然还敢仗着她的慈悲心欺辱到她头上!都怪大哥二哥你们当时拦着我,否则我必然不会让龙族好过!”
“尽说大话。”
元始冷声道。
“你我前不久才到了大罗金仙初期,境界不稳不说,也远不如那披鳞戴甲之辈肉身强悍,当时祖龙和那四个龙族长老都到了,你我过去也不过是碍手碍脚。在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前。唯有努力修炼才是正道。”
“所以我们就这么看着?”
通天咬牙道。
“若是……若是父神还在,哪里会让那些家伙欺辱到她头上!”
虽然紧靠着那一点传承记忆,通天并不知道盘古父神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却知道一点,那千万年的陪伴,那不周山巅的痛哭所饱含的悲伤,绝不是简简单单可以说的清楚的!
但偏偏,盘古父神为了这洪荒而死,这洪荒孕育而出的生灵却反而欺辱到了她头上。何等的讽刺,何等的让人气愤和悲哀!
这话一出,老子和元始也不说话了。三个静室内皆是久久的沉默。
第39章
希榕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悲惨往事’让三清唏嘘不已,她告别了三清后,从天明走到天黑,终于走出了昆仑山脉。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一处竹林间。竹林小径清幽,天上圆月高悬,繁星密布。
杨眉不说话,只是如影子一般跟着希榕,平日活泼的小山膏却也不说话了,一直沉默的跟在希榕脚边。
不知何时,希榕停了下来,随便找了块大石头,扫去上面的枯叶就坐了下来。
“这片竹林不错,我们就在这坐坐吧。”
杨眉自然没有异议,学着希榕的模样,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周围从竹林。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欣赏美景的人,但跟着希榕这么一走一停间,摒弃了所有法术,只全身心的投入这自然之中,却别有感悟。这样的感悟是他曾经未曾感受到的,也是他最需要的。
希榕自然还记得正事,低头看向一边的小山膏。
“过来我这。”
“尊者……”
小山膏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当它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泛起一层泪光。
“尊者……是要赶我走了吗?”
它虽然说得是疑问句,但眼中却似乎有着早就料定结局的失落和黯然。
毕竟它们山膏不就是这样的,总是被世人所嫌弃,因为天性善詈这种事根本控制不住,就算是族人之间都无法好好相处,
而尊者又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以至于一路走来,似乎所有人都在说,它配不上尊者。
小山膏出来闯荡洪荒这么久,人见人打,本以为自己已经被嫌弃习惯了。但是此刻,想到以后不能再跟着尊者了,小山膏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听到这话,杨眉顿时来了精神,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睛却已经悄悄的转了过去。
他自然注意到了小山膏眼角的泪光,但他可不在乎,甚至可以说,他早就看不惯这只小山膏了。虽然这小东西对他也不会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但杨眉依然巴不得下一刻尊者就把这小东西赶走。
至于为什么讨厌?
在这洪荒,讨厌一只山膏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是希榕却并未如那一人一猪那样说出赶走小山膏的话语,她看着小山膏眼角的泪光愣了一下,随后道。
“我可没说要赶你走。”
小山膏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它看着那高坐在石头上的青衣尊者,想要努力看清尊者的意思,但对方清澈的眼眸好似一面镜子,只能照出不知所措的它。
它踌躇了一下,却没有说出恳求留下的话语,而是低声道。
“可是……我只是一只没用的、讨人嫌的山膏,我……我配不上尊者。”
小山膏的声音越来越小,头越垂越低。
看着这样的小山膏,希榕不仅没有出声安慰,反而还轻笑了一声。
“原来你还知道你讨人嫌啊。”
平日里只看见这小猪崽子傻乐,她还以为这小东西脑容量太小,没发现这一点呢。
她这话一出,小山膏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睁大,眼泪顿时积蓄的更多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滚落下来。
果然……果然尊者也觉得它讨人嫌!
“你这家伙确实讨人嫌,从见到你的第一面的时候,这不就是咱两都知道的事实了吗?”
希榕回想起自己憋了千万年,最后憋不住了,竟然和一只猪崽子对骂起来的画面,反而还有些想笑。
说实话,她之前也想过留下这小山膏是不是错了。
虽然她确实通过这小山膏知道了不少关于洪荒的常识,但对方的天性实在让人嫌弃。更何况后来杨眉还突然跳出来了,这么一看,似乎小山膏的最后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她若是好心,自然该把这讨人嫌的小山膏给赶跑,遇到那物尽其用的,怕是得直接把它芭比Q。
希榕:“但是……你也不是没有优点的,毕竟不畏强权,见谁都敢骂也不是谁都敢干得出来的。”
还等着尊者一声暴喝把那只臭猪赶出去的杨眉:……虽然但是,尊者你真心觉得这种事算是优点吗?
小山膏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失落道。
“这如何能算优点。”
希榕却笑看着它道。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不算。但是当你在面对祖龙来犯,依然敢站在我身边和他对骂的时候,这一点对我来说,就成了你的优点。”
山膏讨人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经历了那次的事情后,小山膏对她来说,就不只是一只口才伶俐,讨人嫌的小猪崽子了,而是一只虽然讨人嫌,却在腿都发抖的情况下,依然敢站在她身边维护她的小猪崽子。
小山膏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话,它只是眼睛发亮的看向希榕。
“这么说的话,那尊者是不是就不赶我走了?!”
希榕道:“我不会赶你走,但你若想继续留在我身边,就不可再随意骂人了。”
小山膏听到这话,却是动作一顿。边上的杨眉却道:“尊者你有所不知,这可不是它想改就能改的。”
眼见杨眉插话,小山膏奶凶奶凶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垂头丧气的和希榕解释。
杨眉说的没错,这善詈的毛病并非它想改就能改的。
否则山膏族又不都是蠢货,族人日渐稀少,谁都能看出继续这么骂下去,迟早会闹出灭族之祸,但它们为什么不改?是不喜欢吗?当然不是啊!
它们山膏就仿佛身上长了虱子的人,每天都浑身痒痒,那是一种仿佛从心底钻出来的痒意,越积越多,到最后难受的就像是有人轮流不听的用羽毛挠脚底板。试问这种折磨谁能忍得住?
说完之后,小山膏小心翼翼的看向希榕,等着她做出审判。
但它觉得,已经不需要等了,它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尊者肯定不会要它的,其实也很正常,世上谁人想要一只山膏呢?现在就连它自己都有些讨厌自己了。
但就在这时,它却听青衣尊者很具有探究精神的开口。
“你骂人的时候会高兴吗?”
小山膏疑惑的看过去。随后老老实实的解释。
这也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就是一种,灵魂上痒痒得不行,恨不得撞墙的时候,忽然挠了两下,顿时浑身舒泰。这种舒服感让山膏族的一些族人自暴自弃。于是见天的找人骂,不知在骂人,就是在骂人的路上,最后因为出言不逊被人打死。
这类山膏的墓碑上基本可以刻上几个字,这是一只山膏,死因: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也有一些山膏舒服过后反而会陷入深深的厌弃之中,会想着,怎么全洪荒就它们浑身长满‘虱子’?
别的洪荒万族多好啊,带来祥瑞的叫瑞兽,浑身灵气貌美的叫灵兽,再不济,长相凶恶的凶兽妖兽也好啊。起码武力值很高。怎么就偏偏是它们山膏,没有强大的武力,没有聪明的头脑,只要一张不骂人就难受的嘴?
老天爷赋予它们的这种天性简直和诅咒一般不讲道理。
都说造化弄人,那它们山膏族真的是快要被被玩弄成破布娃娃了。
听着小山膏的话,希榕的脑中忍不住闪过一个画面。
老天往人间播撒智慧的时候,山膏淡定撑伞,老天往人间播撒武力的时候,山膏继续淡定撑伞,唯有老天往人间播撒嘴臭的时候,山膏狂喜,一把扔掉了雨伞!
虽然她知道万物各具特色是好事。但山膏这奇怪的特性实在是伤人伤己啊。简直过于离谱了。
希榕忍不住对盘古道:【所以说,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山膏如此猥琐发育?】
盘古沉默了一下。【不清楚,毕竟我死的早。】
还是那句话,他死的早,洪荒的某些奇葩事情绝对和他没关系!
“尊者……”
小山膏期期艾艾的声音把希榕唤回神来,面对小山膏的小眼神,希榕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毕竟面对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天赋,她说什么安慰的话似乎都有些过于苍白了。总不能说:拜托,天生嘴臭,钦定的洪荒第一喷子真的超酷的好吗?!
这时,杨眉在一边劝道。
“山膏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家伙,天生就是万人嫌的,尊者让它跟随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慈悲了,便是现在让它走,也无可指摘。”
青衣尊者似乎也终于发现了事不可为,深深的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
平日嬉笑怒骂、生机勃勃的小山膏这回倒是没有骂人,只是头越来越低,几乎低到了尘埃里。眼泪在圆溜溜的眼眶里打转。
“……那你就骂吧。有这等天赋,不大骂特骂实在可惜了!”
“是,尊者,我这就走……诶?”
小山膏惊讶的抬头,泛着水光的眼睛眨动间,啪嗒一声,一滴眼泪滴落在地。
和它一样惊愕的还有正欣喜于某只臭猪终于被赶跑了的杨眉:嘎?
杨眉懵了,毕竟事已至此,无论怎么看,好像都只有让那只臭猪崽子圆润滚蛋,而他,杨眉从此占据尊者身侧第一位置的宝座这一条路了吧?
“堵不如疏。既然你无法改变善詈的天性,那不如就痛痛快快的骂吧。”
竹林间,青衣尊者含笑低头看着身前的小山膏,它那么小,粉嫩可爱,若是只看外貌,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小家伙,竟然会被全洪荒所嫌弃。
小山膏吓坏了,慌忙摇头道。
“不不不,这不合适,尊者你还是赶我走吧,若是我这么跟在你身边,却是不合身份,会堕了你的威名的。”
尊者竟然支持它骂人,天呐,是它疯了还是尊者疯……一定是它疯了吧?或者是耳朵坏了?
事实上,就连杨眉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恨不得把那两个耳朵摘下来洗干净再安回去。
否则他怎么可能听到平日温柔和善的尊者竟然说出这种话?
“我可没什么威名不威名的。”
希榕仿佛没有看见一人一猪的震惊,只是微笑道。
“你当日不是说要和学骂战之法吗?今日我便叫你如何?”
若是初见的时候,希榕这么说,小山膏自然高高兴兴的就应下了,但是相处这么多天,小山膏是真心敬佩眼前的青衣尊者,她强大、温柔、慈悲、不嫌弃它,是它见过的最好的人,小山膏咬咬牙,痛苦的拒绝了,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让自己堕了尊者的威名。
却不想那青衣尊者好似没听见它的拒绝一般。
“骂战之法需要记住的重点有三,第一点,就是要比任何人都知道嘴中伤人之语的厉害,不可轻易说出口,一旦说出口,就像是往人心上捅了一刀,就算日后愈合也会留疤。”
“第二点,骂人者人恒骂之,当你说出伤人之语的时候,自然也会被他人所伤。”
“第三点,骂战之法也是有等级的,最低级的是恶语相向,因为胸中恶气,于是逮着无辜之人就破口大骂,因为是不认识的人,所以往往喜好攻击其外在的缺点,比如相貌,比如实力财力,比如身体上的残缺。这一点想必你深有体会,毕竟你我初见的时候,你可是骂我丑八怪来着。”
说话间,青衣尊者含笑看了一眼小山膏。
“什么?这山膏竟然还敢骂尊者你……你……”
杨眉没敢说出口,只是对青衣尊者的好脾气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心里暗暗想着,尊者这般好脾气,他日后一定要再多注意一点了!
而另一边的小山膏浑身皮肤因为羞窘涨得通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青衣尊者收敛了笑模样。
“再高一级的骂战之法,乃是找到你要骂之人心中最虚弱,最不堪的一点,挖掘他们心中本就糜烂的创口,这样才能让他们伤上加伤,痛得他们遍体鳞伤。”
随着青衣尊者的继续深入传授,杨眉和小山膏再次目露惊愕的神色。
他们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夜的第一次吃惊了,他们有时觉得这都能忍的尊者实在好到没脾气,一时又觉得,能把这种事情传授出来的尊者实在冷酷的有些可怕。
毕竟就算是杨眉这等凶残的混沌魔神也不过是喜欢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可万万做不到,也想不出这种杀人诛心之言的。
盘古倒是面色不变的细细听着,因为他知道,希榕绝不是会喜欢这种做法的人。
青衣尊者还在继续说,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但我认为,这些都不过是小道,真正最厉害的骂战之法,莫过于骂旁人所不敢骂之人!骂旁人所不敢骂之事!骂尽天下一切蛇鼠一窝,祸害藏身之人!骂尽天下一切黑暗阴邪、污秽不平之事!”
刹那间,月光下的竹林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青衣尊者端坐在大石头上,声音让人震耳欲聋。
杨眉惊愕呢喃:“这是……大道真言?”
他的脸上写满了‘卧槽,这样也可以?’
毕竟杨眉活了这么久,可从没听说过有人在教授一只猪如何骂人的时候竟然都能说出大道真言的!
小山膏则是被青衣尊者不大的声音震得大脑嗡嗡作响,平日里灵动的大眼睛满是怔愣和呆滞。
一边的杨眉见此,心里暗骂一声蠢猪。
他一看就知道这蠢东西压根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也就尊者好心,才会对着这一只山膏讲道,换作他人,早就把这蠢东西踹一边去了!
而事实上,希榕最初的灵感不过是基于‘路见不平一声吼’,毕竟既然小山膏改不了善詈的天性,那改变骂的对象还是能做得到的吧?
却不想自己这么胡扯一顿,竟然又引出天地异象。
她看了看洒落的天花,又看了看地上缓缓开放的金莲。随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看见这一片竹子了吗?”
“很多人都喜欢竹子,有人赞它清幽、有节、虚心、谦卑。但我更喜欢它的直,正直的直。从不对着强权弯腰的直。我只盼你有此竹子的气节,刚直不阿,”
青衣尊者转头看了眼竹林,又深深的看向小山膏。
“既然天生一张利嘴,那你就骂吧,不是浑浑噩噩,不知为何而骂,而是发自内心、痛痛快快的骂。而当你有了这竹子的风骨,那我相信,你的骂语就绝不再是普通的伤人之语。”
希榕:小猪崽子,让我们把格局打开.JPG
就在希榕为自己的一番忽悠点赞的时候,盘古不知怎么突然冒泡,语气透着一丝黏糊糊的兴奋道。
【嘿嘿,原来……希榕你比较喜欢刚直不阿的人吗?】
本来还以为盘古又要问自己这么懂大道真言的希榕:???
虽然疑惑,不过她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是自然,竹的风骨是世人所艳羡的,我也就是一个俗人。】
其实说实话,她并不算刚直不阿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喜欢这种自己没有的品质吧。
希榕心里感慨,却不知道盘古听到这话,一张英俊的脸却悄悄的红了。
因为在某人粗神经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个等式,希榕喜欢竹的风骨=喜欢刚直不阿的人,而他盘古自认为自己就是这样一位刚直不阿的人!
所以,希榕喜欢刚直不阿的人=希榕喜欢盘古!
此刻这里的喜欢乃是欣赏的意思,盘古并未多想,却依然因为这个等式高兴起来,毕竟四舍五入一下,这不就是挚友夸他了吗?!
想到这,盘古忍不住又嘿嘿笑了两声。
希榕:……这铁憨憨在傻乐什么?
完全不知道盘古在美什么劲的希榕观察着小山膏,眼看它眼神颤动,仿佛被点醒了什么,但很快它又支支吾吾道。
“可是尊者……我真的能做到吗?我不过是一只山膏,这种事……”
身为一只万人嫌的山膏,所有人都觉得它们山膏是洪荒大地最讨人厌的废物,这种一听就很厉害的事,真的是它这种山膏能做得到的吗?
“你当然做得到。当初在昆仑山上,面对祖龙的时候,你不就做得很好吗?那个时候,面对祖龙的威胁,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青衣尊者面色不变,说话间,竟是比小山膏自己还相信它的能力。
“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觉得那祖龙该骂。”
小山膏回忆起之前的事。
它甚至不如祖龙的一只爪子打,它本以为自己应该害怕的,但它当时只觉得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它觉得那样好的尊者不该被那不分青红皂白的祖龙欺负,于是怒气上头的它就骂了出来,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确实是它骂得最毫不心虚、痛痛快快的时候。
希榕眼看着小山膏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下一刻,她就见本来粉嫩嫩的小山膏浑身冒出一股白光直冲云霄!
“这是……?!”
杨眉顿时震惊的看过去。
反倒是希榕很是淡定的看着,不过就是顿悟罢了,这流程她熟,这么看来,这小猪崽子顿悟完成,应该就能步入人仙境,可以变作人形了……哎呦,卧槽!
正想着,白光缓缓散去,本来正淡定看着的希榕身子一僵,震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因为在她面前,哪里有什么她臆想中的顿悟的小山膏。只见小山膏的位置,猪还是那只两个巴掌大,浑身粉粉嫩嫩的小猪崽子,但却浑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四只猪蹄各自踩着一团小巧的祥云,白色绒毛覆盖的皮毛上隐约显现着星星点点的奥妙纹路。
“尊者,我这是……”小山膏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模样,结果一张口,那粗嘎的嗓子也消失了,说话声竟是变成了甜润的小奶音。
若是本来这小山膏只有六分的可爱,现在就变成了十分,整个变化看似不大,实则翻天覆地,让希榕只想问一句:卧槽,大兄弟你美颜滤镜这是开了几层啊?!一秒抠脚公鸭嗓变香软小奶音?
顿悟还有这种效果的吗?这也没人跟她说过啊?
但事情还没解释,天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功德金云,那功德金云并不大,正正好覆盖在了小山膏的头顶,随后一道小金柱朝着小山膏轰然落下。同时又是一小股功德金光自动飞进了希榕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