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真的是玄镜司指挥使!
可他为何要听从一个女子的吩咐?
这女子到底是何人?
陆见微轻笑:“多谢了。”
“不客气。”面具下的声音有些沉闷。
“小客,他真听话。”
小客:“肯定认出你了,不敢不听话。”
陆见微忍俊不禁。
威压散去,众人这才寻回呼吸。
“沈姑娘,你引我们来,定是有话要说。”袁琼面容冷静,“若是与窦医师有什么误会,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陆见微笑眯眯道:“行啊。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窦亭,什么问题都可以。”
这些人来之前,她已经给窦亭、上官鹤喂了“敞心扉”,一定可以满足众多武者的好奇心。
袁琼没开口,神医谷的人也没开口。
好事的江湖客忍不住了。
有人躲在屋顶后头问:
“窦医师,你当真对龟鹤居士做了那等不可描述之事?”
周围一片哄笑。
窦亭郁愤难言,根本不愿理睬,却在药效的作用下,不得不回道:
“胡说八道!我只是为上官鹤调理‘内力寄生之症’!”
“什么?”
“内力寄生?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窦医师也能治了?”
“还有谁能治?”
“八方客栈的陆掌柜,这都没听说过?”
“我为什么一定要听说过一个客栈掌柜?”
“我知道,陆掌柜能根治内力寄生!”
“真的?你快跟我说说。”
袁琼皱起眉头,问窦亭:“你当真能治此症?”
“当然,”窦亭一脸自得道,“林从月当年就研究过此症,已经有所成效,我钻研多年,如今更加完善。”
“林从月?怎么又出来个女魔头?”
“女魔头研究过?”
“他是怎么拿到的?”
“你忘了?女魔头的夫君可是他的护卫。”
神医谷众人的脸色极为难看。
借鉴女魔头的心得,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有脑子转得快的江湖客。
“既然这么完善了,为何龟鹤居士的病一直治不好?”
窦亭哼道:“那是因为他一直吸取别人内力,我不得不替他调理,真是烦死了!”
众人哗然。
吸取别人内力?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又有人问:“他为何能吸取别人内力而不被反噬?”
“他出身泸州书院,泸州书院钻研心法武技多年,自然会有相关的试验。”
“什么?!”
“泸州书院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我要去泸州书院问个清楚!”
“小心别被人吸了。”
这可是关乎全江湖武者生死存亡的大事。
若泸州书院真有此举,那就是武林的公敌,谁也不想成为他人的养料。
上官瑶震惊一瞬,猛地摇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
小桃也张大嘴巴,倒吸一口凉气,吓得零嘴都不吃了。
“十二,书院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真的不会。”上官瑶满眼焦急,脸色更加苍白。
陆见微轻声安抚:“别担心,继续往下看。”
“你既然能治此症,为何对那么多受伤的武者视而不见?”
“没错,不是说神医谷没法治吗?”
“都说神医谷的窦医师仁善,这么看倒是沽名钓誉了。”
窦亭说:“你们懂个屁!你们知道治一次要耗费多少药材和心力吗?我才不像林从月那么傻,要背负你们这群蠢货的性命。”
“什么意思?”
“医者仁心,你竟说出这种话!”
“窦亭,我往日看错你了!”
神医谷众人脸色愈加黧黑。
今日之后,神医谷定名声大跌,颜面也荡然无存。
怎么就出了这样的老鼠屎?
袁琼冷静的大脑瞬间分析出其中深意,满心的惊愕让她脱口而出。
“窦亭,你说的‘林从月背负性命’是什么意思?”
林从月名声虽不好,医术却值得称道。
若非当年一念之差,也不会落得那样惨烈的下场。
她是天才这一点毋庸置疑。
同为女子,袁琼敬佩她的医术,惋惜她的遭遇,遗憾她的陨落。
如果当年之事另有隐情,那么造成这一局面的刽子手,合该下十八层地狱。
她盯着窦亭,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冷然。
窦亭讽笑:“我就没见过那么蠢的人,明明毒不是她下的,她却非要揽到自己身上,不遗余力地去救那些人。可是那些蠢货哪里明白她的苦心呢,一个个真的听信了谣言,将她当成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全场皆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因为这不可思议的真相。
白果脆生生问道:“什么谣言?”
“世人都当她因妒给丈夫和情人下毒,却不知道,那毒是我下的。”窦亭得意洋洋道,“那些愚蠢的江湖客都被我耍得团团转,他们根本不知道,‘群芳妒’其实是我研制出来的。”
众人:“……”
袁琼极度失望:“那些负心汉也是你下的毒?”
“没错!”窦亭冷哼,“我用她丈夫的命跟她换寄生之症的解决办法,可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
“她说她自己能研制出解药!笑话,我的毒,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轻易解开?”
袁琼神色愈加冰冷,笃定道:“她做到了。”
“是啊,她做到了。可是那又怎么样?杜寒秋根本就不喜欢她,她的名声也已经臭了,所有人都在骂她,她拿出解药又有什么用?”
“所以你就用其他人的性命逼迫她?”
“没错,她一日不交出方子,我就一天毒一个人,每次都算好时间,提前放出消息,她为了救人,次次都在毒发后出现,就这么佐证了流言,真是太蠢了。”
窦亭也不知是什么心理,摇头叹息,“她巴巴地拿着解药去救人,可谁又相信她呢?那些江湖客都将她视为洪水猛兽,怕她,恨她,巴不得她去死,到最后,已经没人相信她的解释了。”
庭院一片静默,所有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几欲喘不过气来。
如果这才是真相的话,那当年的林从月死得是有多冤?
她曾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最后却只能在绝望中服毒自尽。
可悲!可叹!
跟天下人的误解相比,丈夫的背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一个天才医者就这般惨烈收场。
袁琼怒到极致:“你不配行医。”
“我不配,你配吗?你们配吗?”窦亭哈哈大笑,不吝嘲讽,“你们这些看热闹的武者配吗?”
众人:“……”
“当年她出事时,有谁为她说过话?同为医者的你们有过吗?”窦亭指着神医谷的一群人,“你们好多人,都在私底下窃喜、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嫉妒她。”
神医谷众人面色胀红,想反驳却又失语。
“你们呢?”窦亭转向江湖客,“你们中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当年是不是也曾讨伐过女魔头,向她举起手中武器?”
“……”
“真是可笑,一群虚伪的人竟也来数落我的不是。”窦亭痛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林从月救过那么多人,无人为她洗刷冤屈,如今我救过的人也在看我的热闹,这就是侠肝义胆的武林?我呸!”
陆见微不由击掌。
“窦医师的话真是振聋发聩,但如果,你在残害无辜武者的时候,也能想想这些话,似乎更有说服力。”
窦亭:“……”
“袁医师,这等丧尽天良的医师,贵谷会如何处置?”陆见微问。
袁琼:“以命抵命。”
十年前给多位负心汉下毒,诬陷害死林从月,十年间又骗取武者信任,让他们死于上官鹤之手,累累罪行,简直擢发难数。
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民愤。
“很好,”陆见微笑道,“窦亭想要害我,作为受害者,我要些补偿不过分吧?”
袁琼:“你想要什么?”
“林从月的另一半医书和手札。”
“你要这个做什么?”
窦亭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点,陡然出声:“你是陆见微!你竟是陆见微!当日进我书房的一定就是你!”
“恭喜你,答对了。”陆见微笑眯眯道,“我想知道,在明知我有九级武王做靠山的情况下,为何还敢暗算我?”
众人倒吸一口气,满眼敬畏。
八方客栈之前的确在江湖上扬名,但还算不得天下皆知。
有些围观的江湖客不曾听闻,自然惊愣愕然。有所耳闻的江湖客则敬佩窦亭的胆量。
窦亭说:“上官鹤很快就能成为九级武王,只要我彻底掌握化解寄生之症的方法,他就一定能到九级。”
“那又如何?”陆见微不解,“同级之间也有高下之分。”
梁上君适时解惑:“陆掌柜,你有所不知,二十几年前曾有两位九级武王决斗,害死很多无辜百姓,后武林达成共识,九级武王之间不得轻易出手,除非双方共同选一个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
陆见微了然。
这说的莫非就是望月城外武王决斗之事?
共识很合理,如此看来,武林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窦亭依仗的就是这个规则,只要上官鹤继续待在问仙镇,八方客栈的九级武王就不能随意出杀招。
这与江州那夜不同。
江州时,陆见微伪装九级武王,杀的是远低于九级的武者,无需使出全力,自然不会伤到无辜百姓。
可九级对九级,不可能不用全力,一旦力道无法掌控,问仙镇或将灰飞烟灭。
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陆见微疑惑解开,没必要再留着窦亭,只轻轻抬了抬手,后者便凄厉大叫,浑身抽搐,口吐鲜血。
那么多无辜的武者被吸取内力,都会在丹田破碎、经脉尽断的痛苦中死去。
直接杀了岂非便宜了他?
八级武王的内力毫不留情地侵入窦亭的经脉,大肆破坏他的丹田,他痛不可遏,不断用脑袋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响。
“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他如同一头濒死挣扎的困兽,“我能解寄生之症!我能解寄生之症!”
一众武者面面相觑。
若是此症真能解,必定是天下武者的福音。
但无人敢出声求情。
廊下悠闲喝茶的女子,不过轻轻抬手就能废六级医师的经脉,实力堪称可怖。
他们不敢也不能得罪。
陆见微观察众人神情,颇为善解人意。
“不用担心,如若有人患了此症,可去江州八方客栈求诊。”
“真能治?”
陆见微没有理会,吩咐梁上君:“该到上官鹤了。”
梁上君一把揪起上官鹤,迫使他跪在地上,解了他的穴道。
又嫌窦亭吵,点了他的哑穴。
上官鹤头顶秃了一块,形容极其狼狈,曾经高高在上的八级武王,如今连苟且偷生都做不到。
先前封了穴道无法出声,眼下解了穴道,他再也忍不住。
“陆见微,你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给人定罪,自己不也——”
话音戛然而止。
陆见微手里捏着一枚玉佩,笑望着他。
“你怎么会有这个?”上官鹤不敢置信,“这是泸州书院嫡系才有的信物,你怎么会有?!”
玉佩自然是上官瑶送她的,陆见微拿出来,只是想诈一诈上官鹤。
“你能是泸州书院的人,我为什么不能?”
“书院根本就不允许研究‘内力共生’,你怎——”
陆见微打断他:“你说的‘内力共生’,就是指强行吸取他人内力以致对方丢失性命?一个研究寄生,一个研究共生,你二人堪称绝配。”
“你——”
陆见微继续问:“你吸了这么多年,请问,内力共生了吗?若无窦亭助你,你恐怕早就爆体而亡了吧?”
“窦亭那个废物,这么多年也没治好我!”
八级武王的意志不易瓦解,“敞心扉”此刻才发挥效用,他现在只能被动回答问题,无法主动询问。
“有一点我很好奇,”陆见微慢条斯理道,“你是如何与窦亭勾搭成奸的?你们又是如何知晓林从月在钻研‘内力寄生’的治疗方法?”
上官鹤神智不清,知无不言。
“我与窦亭年轻时便相识,至于林从月,哼,不过是一个听信花言巧语的蠢女人罢了,稍稍给杜寒秋一点好处,他就将林从月的医术进展都告诉我们。”
“为什么要这样做?”袁琼实在无法理解,也为此深感痛心。
上官鹤道:“林从月年少成名,窦亭年纪大她许多,却怎么也比不上她,自然心生嫉妒。”
“那你呢?”
“我曾找她合作研究‘内力共生’,她不同意。我要让她知道拒绝我的下场。”
袁琼:“……”
她忽然捂住心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是怒急攻心。
“袁姨!”上官瑶立刻跑过去。
“我没事。”袁琼一直活在神医谷中,只钻研医道,不问外界之事。
当年林从月一案影响太大,而且跟医道有关,她才听了整件事的经过。
彼时的她,对江湖上的谣言深信不疑,也认为林从月为情入魔,心中复杂难言,但也仅此而已。
无人在意真相,无人为其伸冤。
她越是想,便越是自责愧疚。
代入她自己,若处在被人误解的情况下,她或许做不到带着解药去救人性命。
这样的背负太过沉重。
在场之人尽皆默哀。
尘封十年的真相,迟到十年的正义,狠狠撕开笼罩在江湖上空的虚伪的侠义,显露出痛彻人心的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上官瑶忍不住落泪,小桃也红了眼眶。
众人沉默中,白果忽然出声,清脆而干净。
“他是坏人,他们都是坏人。”
“没错,他们是坏人,坏人就要接受惩罚。”陆见微转向角落里的黑衣玄镜使。
“裴指挥使,该你了。”
第79章
恶有恶报,解药线索,反噬
众人凝神以待。
玄镜司指挥使亲临, 莫非上官鹤身上还有大案?
裴知行至人前,只简短问了三句话。
“梧州葛家案,是不是出自你手?”
“是。”
“三年前雍州程家,也是你所为?”
“没错。”
“内力共生之术是否出自泸州书院?”
“不是!”上官鹤恨恨道, “我自己研究出来的, 那群迂腐的老古板还把我赶出书院, 真是愚不可及!”
裴知又回到角落, 显然已经问完了。
上官瑶松了一口气,转向陆见微:“我就说书院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有人认出她的身份,卖泸州书院一个好, 扬声道:“谁不知道上官院长正直磊落, 听说十几年前书院出了一个叛徒, 被书院除名赶出去了, 应该就是这位龟鹤居士吧?”
“没错,肯定是他。”
“钻研这等恶事,书院肯定不会姑息。”
“原来他躲在问仙镇,还跟丧良心的窦亭合谋残害武者,实在是可恶至极!”
“方才裴指挥使问了,程家灭门案是他干的, 葛家灭门案也是他干的,肯定是为了吸取内力,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为什么无人察觉?”
“不对,一般进入龟鹤居的病患和亲友,都会安然无恙地离开, 哪来的害人?”
梁上君嗤笑:“窦亭有句话说得没错, 你们是真蠢。”
“你——”
“难道在场所有人, 在今日之前都没见过这对夫妇和这位女侠?”梁上君环视一众江湖客,“你们的脑子当真一点用都没有?”
“我记起来了!”忽有一人叫道,“三天前我见过他们俩出来,两天前也见过这位……陆前辈出来。”
“好像有点印象。”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陆前辈那日出来,还去胭脂铺买了胭脂。”
问仙镇就这么大,而且有不少来求医的武者,会格外关注神医谷医师。
窦亭就是最受关注的医师之一。
经常有人在附近观望,一旦他离开龟鹤居,就会一拥而上将他围住,请求他为自己亲朋治伤。
能被请进龟鹤居的病患,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幸运儿。
对进出宅子的人,这些武者必定印象深刻。
“不对啊,既然他们已经离开,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了,易容术!”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为子求医的夫妇二人,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早有人伪装成他们的模样出了宅子,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此间主人宰割。
上官鹤与窦亭真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我的孩子——”妇人突然想起来,“我孩子吃了几日窦亭给的药,会不会出事啊?”
立刻有神医谷的医师上前查看,说:“情况还算稳定,没有大碍,只是拖延了痊愈的时间。”
“只是拖延时间?”有人不忿道,“孩子这么小,怕是会拖出毛病吧?说什么医者仁心,我看良心都给狗吃了!”
医师一脸尴尬,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白果却脆声道:“谷里仁善的医师有很多,只是出了一个坏医师,所有医师都没有良心了?剑客中有坏人,刀客中也有坏人,难道全天下的剑客刀客都是坏人?”
道理很简单,但由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说出,难免叫人羞愧汗颜。
迁怒之人不禁垂下脑袋:“是我着相了,诸位医师,对不住。”
他如此诚恳,神医谷医师也不好逮着不放,皆拱了拱手,就此过去。
“陆前辈,此人多年来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武者,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不论如何,咱们都得给枉死的人一个公道,不能叫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没错,一定要问出死者名单,公告武林,也好让他们的亲友知悉此事。”
“都过去这么多年,恐怕早就忘了吧?”
陆见微颔首:“诸位说得很有道理,即便上官鹤记不住,宅子里这么多仆役,他们整日监视入宅之人,想必印象深刻,怎么也能问出几个。”
“陆前辈言之有理,那就每个人都拷问一遍。”有人高声道,“算我一个,其余谁来问?”
宅中仆役众多,一个一个拷问极耗工夫,人多力量大,早点问完早点安心。
不少江湖客都出列自荐。
陆见微抬手,嘈杂之声骤歇。
她看向黑衣玄镜使,“上官鹤都已经交待了,他的罪行比窦亭还重,受些惩罚不过分吧?”
裴知:“请便。”
八级内力冲向上官鹤经脉,顺手坏了他的声带,只见他痛苦地张大嘴巴,眼球突出,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见微漫不经心地收回手。
“剩余的帮凶,便交由裴指挥使审讯,如何?”
裴知还没应,江湖客就不干了。
“这是江湖上的事,跟玄镜司有什么关系?”
“上官鹤、窦亭害的都是武者,不是寻常百姓,咱们自己解决不就行了?”
“没错,陆前辈,您是江湖前辈,怎能偏颇官府?”
梁上君啧啧摇头:“听听,你们说的什么话?梧州葛家灭门案你们管了?龟鹤居易容害人你们哪个看出来了?出事时见不到你们,案子结束了跑过来掺和两脚,要不要脸哪?”
“你又是何人?”
“你祖宗。”
“你——”
陆见微扣下茶盏,无形的威压扩散,给众人迎头一击。
八级武王的实力显露,无人再敢质疑。
袁琼神色颇为复杂,怪不得初见时看不出她的内力等级,谁能想到如此年轻的姑娘,能有八级武王的修为。
上官瑶没有内力,感受不算明显。
小桃却瞪大眼睛,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十二是因为天天睁眼打坐,才会修炼得这么快吗?
她以后要不要也试试?
“玄镜司为追查葛家灭门案而来,而我,是被欺骗入宅的苦主。”陆见微平静的目光掠过全场,“该由谁来审问,诸位恐怕没有置喙的资格。”
众人:“……”
您都这样说了,谁还敢不要命反对?
“就这么定下了。”陆见微说,“不过此二人如何处置,诸位倒是可以提提意见,他们搜刮劫掠的财物,诸位也可以发表观点。”
袁琼抱拳:“陆前辈,窦亭是神医谷的人,我想请您交由神医谷处置,不会让您失望的。至于林前辈的医书,我们并不知道放在何处,需要您亲自问个清楚。”
陆见微颔首,望向在地上痛不欲生的窦亭。他被点了穴,额上青筋暴起,眼球充血,叫都叫不出来,只嘴里不断有鲜血涌出。
她看了一眼梁上君。
后者立刻解了窦亭的穴,问:“林从月的医书放在何处?”
“敞心扉”的药效还没过,窦亭又痛到失去理智,混着血水含糊答道:“在、在我卧房榻下……”
陆见微起身。
“袁医师,不介意我亲自走一趟吧?”
她信不过旁人。
袁琼:“陆前辈,请。”
龟鹤居的后续事宜全都交给裴知,梁上君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留下帮忙。
众人尽皆散去,流言从问仙镇传出,向周围城镇蔓延,估计要不了多久,此案就会传扬于整个江湖。
神医谷的人拖着窦亭回谷。
陆见微走在前头,没人敢上前同行,只有袁琼稍稍落后一步,上官瑶、小桃、白果皆在身后。
一时无人说话,连呼吸都是轻的。
上官瑶不是憋话的性子,关乎朋友的事,她不爱闷在心里,就是要痛痛快快问出来。
“十二,你真名叫什么?”
“陆见微,八方客栈的掌柜。”
对天下闻名的泸州书院而言,八方客栈实在平平无奇,不见经传。
即便江州一事已经让客栈小有名气,但这种名气尚且传不到泸州书院里。
“你是客栈掌柜?”小桃不可置信,“你实力那么强,怎会去做掌柜,杀鸡焉用牛刀?”
上官瑶也点头:“的确,太屈尊了。”
陆见微笑道:“我喜欢开客栈,客栈里经常会发生一些很有意思的事。先前为方便行走江湖,不得不隐瞒身份,用了化名,抱歉。”
“没关系的,不管用什么名,你都是你啊。”上官瑶得了一句解释,心头的涩意也就烟消云散,弯起眉眼道,“那我以后叫你陆姐姐。”
陆见微:“……可以。”
上一个叫她姐姐的,如今已经是武馆馆长了。
“陆姐姐,你的客栈开在哪里?”
“丰州和江州都有,目前暂居江州。”
“听我爹说,江州是个好地方。”上官瑶一脸期待,“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跟你一起。”
“等此间事了。”
袁琼不得不提醒:“阿瑶,江州路远,你的身体不能太过劳累。”
“我已经好多了,没事的。”上官瑶撒娇,“袁姨,你就让我去嘛。”
袁琼:“罢了,你这几日在谷中休息,我替你稳固一下经脉。”
“谢谢袁姨!”
窦亭之事在谷内掀起滔天巨浪,浪头扑过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晕头转向。
六级医师犯下如此罪孽,同级的六级医师无法对其进行惩处。
神医谷不得不派出一位七级医圣。
医圣年纪看起来很大了,胡子和头发花白,跟陆见微见礼后,看向瘫软在地的窦亭,满眼都是失望之色。
看到一个本应前途无量的医师自毁前程,他实在痛心。
可思及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又觉得此人可恶可憎。
“窦亭毒害武者,诬害同行,窃取医书,经谷内决议,废其修为,逐其出谷,昔日荣誉皆从荣誉堂抹除,今后神医谷再无窦亭。”
窦亭死鱼一般仰躺于地,泪水从眼角滑落,曾经风光无限的六级医师,如今成了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凶犯。
除了死,别无他路。
“林从月之医书,皆交予陆掌柜,其余医书由神医谷处理,其财物也由神医谷专人清点,清点后赔偿受害者亲属。”
医圣转向陆见微,“陆掌柜,你看如何?”
陆见微颔首:“就依此法。”
她在窦亭体内灌入八级内力,窦亭的丹田和经脉已废,得不到救治会一直痛苦到死。
她无需再给眼神。
当务之急,是找到林从月的医书和手札。
窦亭卧房的榻下果然有处暗格,暗格里除了林从月的医书和心得,竟还有其他医者的。
“没想到林前辈并非唯一的受害者。”袁琼跟着过来,见到暗格里泛旧的书籍,心里面五味杂陈。
能被窦亭看上并攫取的医书,其主人医术定然不同凡响,却都因为窦亭的贪婪丢失性命。
这些本该闪耀发光的医者,就此含恨长眠。
陆见微说:“他们若尚有亲属在世,便还给亲属罢。”
“合该如此。”袁琼面色惭愧。
“我想去一趟窦亭的书房,”陆见微正色道,“请放心,我不会拿走属于神医谷的医书。”
袁琼:“陆前辈言重了,窦亭觊觎你的医术,给你设套,骗你入谷,所幸你心思机敏,易容入谷查探虚实,揭开他的真面目。若非你内力深厚,恐怕他的奸计已然得逞。就算用他所有的医书赔偿你也不为过。”
“袁医师果然通情达理。”陆见微赞了一句,抬脚走向书房。
已经来过一次,熟门熟路。
窦亭的藏书很多,陆见微待了一天时间,毫不客气,让小客全部扫描入背包。
他觊觎她的医术,为此暗害于她,把这些藏书全都扫描一遍并不过分。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尖利的叫喊从外头传进来,夹杂着拖拽的声音,还有几句嘲讽和谩骂。
陆见微踏出书房,入了前院。
两个神医谷护卫押着杜寒秋跪在地上,见她出现,俱抱拳行礼。
“陆前辈,这是林前辈的前夫,十年前参与诬害林前辈,您看如何处置?”
“我没杀人,陆掌柜,我是被迫的,窦亭给我下了‘群芳妒’,要是我不听他的,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陆见微挑眉:“林从月医术高明,在解毒一道上也天赋出众,你缘何不让她救你?”
“不及时服用解药会死的,她就算能解,也要花费工夫,窦亭有现成的解药,我真的不想等死。”
众人:“……”
“林从月救死扶伤,拥趸众多,只要你说出窦亭害你,未必没有人替你们撑腰,届时窦亭也会不得不拿出解药,又或者,神医谷会出面帮你解毒,这么多杰出的医师在,你想死也死不了。”
杜寒秋摇头:“我就算说了又怎么样?就算能解毒又怎么样?他们还是会找机会杀了我!”
“所以,你就诬陷你的妻子。”陆见微冷声道,“窦亭给你下毒,你为了活命,将自己的妻子推入火坑,你这样的丧尽天良的败类,死不足惜。”
“我……”
“窦亭毒害其他负心汉,是安排你去做的吧?你下毒之后向林从月放出消息,引她来救人,再诬陷她,让她彻底身败名裂。你是她的丈夫,是她最亲近的人,你的证言足以让她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
“……”
“你比他们还要令人作呕。”
陆见微毫不留情,废了杜寒秋的丹田经脉,又喂了他一颗毒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