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微颔首,又问杜寒秋:“无人指使你?”
“没有。”
“毒虫从何而来?”
“我护卫的医师所赐。”
陆见微道:“医师也养毒虫?”
“医毒不分家。”
“你的医师为何送你毒虫?”
“他觉得我武功不够高,让我用毒虫傍身。”
陆见微只信半分。
在药效的影响下,杜寒秋说的固然是真话,但人的认知往往会有偏差。
一个目光短浅的人,又怎能辨别他人话中真意?
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
“在你计划出谷前,你的那位医师可有说过什么?比如,他也想习得救人重伤的医术,又比如,贡献一种新的医术技能,就能成为神医谷的大功臣。”
杜寒秋抬头想了想,慢吞吞道:“医师说,如果江湖传言是真的,那就是天下武者的福音,只是单凭一人之力,如何救得了全江湖的武者?若是那位医师愿意与来谷中交流,定能成为神医谷的座上宾,神医谷绝不会亏待。”
“真不要脸!”薛关河皱眉,“觊觎就觊觎,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岳殊也道:“就是,也没见他们神医谷向天下医者传授医术啊。”
陆见微挑眉,看来那位医师的行事风格很委婉嘛,心理暗示手下护卫,又用毒虫使计。
到底是医师的个人想法,还是神医谷的计划呢?
“你用毒虫是想毒死我们?”
“不是,毒虫的毒性不致死,只会废了武者丹田和经脉。”
“废了之后呢?”
“将你带回神医谷。”
众人听得咬牙切齿,真想上去将之大卸八块。
怎么会有这么卑鄙无耻的人!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杜寒秋,林从月的医书和手札,是不是在你手上?”
“不在。”杜寒秋说,“我送给神医谷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神医谷会收他当护卫,原是为了林从月的医术。
众人心中对他愈发鄙夷。
将妻子困于内宅,折断她的羽翼,又在她怀孕之时与人有染,最后利用妻子的心血筹谋神医谷的护卫一职。
简直是厚颜无耻!
“掌柜的,该怎么处置他?”张伯冷眼沉声问。
陆见微轻笑:“等药效过了,让他扫马厩。不过他到底是神医谷的护卫,你放出消息,让神医谷派人来赎。”
“要是不赎呢?”薛关河问。
“神医谷地位超然,爱惜羽毛,不会让自己名声受损,肯定会派人来解决此事。”张伯说道。
“那就好,就怕他们不赎,留这么恶心的人在客栈。”
等药效过去,杜寒秋才惊觉自己闯了什么大祸,顿时颓败倒地,脸上血色全失。
他虽然没有真的给神医谷抹黑,但他是神医谷的护卫,代表了一部分神医谷的脸面,陆见微打算放出消息,让神医谷派人来赎,势必会影响神医谷的名声。
是他太鲁莽了!
杜寒秋悔恨不已,回到谷里或许连护卫都当不了了,更遑论提拔成七级医圣的护卫。
薛关河将他拖回马厩,冷声道:“神医谷赎你之前,你就待在这里,每日清理马厩,否则没有饭吃。”
他扔来扫帚和铲子。
“今日还未清理,快点。”
杜寒秋回过神,脸色黧黑,眼里写满愤怒和拒绝。
“我不是马夫,你们死了这条心!”
“是吗?”薛关河回头喊了一句,“阿迢,来活儿了。”
阿迢应声过来,从药包里掏出一颗药丸。
药丸黑漆漆的,瞧着就瘆人。
“这是客栈特制的毒丸,只要吃下去,就能享受到万蚁噬心的滋味,你要不要试试?”薛关河脸上带笑,却说着可怖的话。
杜寒秋:“……”
黑店!这就是家黑店!
他不想品尝毒丸的滋味,只能认命地拾起铲子,在薛关河和阿迢无声的注视下,屏息铲起马粪。
马粪实在恶心,他从没做过这种活计,看得连连干呕,感觉无数污秽之气争先恐后往他嘴里钻,又急忙闭上。
这个客栈太可怕了!
薛关河见他听话,满意转身离开,回厅堂时,在前院撞上包袱款款的陈家主仆。
“陈公子,你这就走了?”
陈晖闷闷道:“嗯,已经跟陆掌柜拜别过了。”
“陈公子,有缘再会。”薛关河笑着挥手。
陈晖走了几步,打发小厮去牵马车,又转回来,压低声音问:“薛小哥,你家陆掌柜武功很高?”
“你问这个做什么?”薛关河斜睨他。
“我其实就是想问,她的年纪也很大吗?”不甘心哪!
薛关河忍俊不禁,反问一句:“年龄很重要?”
“不重要吗?”陈晖瞪大眼睛。
“陈公子,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薛关河转移他的注意,“倘若你的蓝姑娘只是为了拒绝你,故意骗你呢?”
陈晖:“……”
薛关河拍拍他的肩,“陈公子,一路顺风啊。”
陈家主仆离开十天后,神医谷终于派人上门。
来的不是谷内医师或弟子,而是神医谷的挂名弟子,说到底,只是在外行商的杂役管事。
神医谷名下有不少药铺医馆,有些是谷中擅长经商的医师自己开的,也有些是挂靠在神医谷的散客医师开的。
这些店铺都算是神医谷在外的耳目。
来人是江州一家药铺的管事,铺面东家与神医谷一位医师是亲戚,算是半个神医谷人。
管事客气得很,先是递了赔礼,又躬身作揖,做足了姿态。
“陆掌柜,小人奉谷中医师之命,前来赎人,谷中护卫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陆见微坐于正堂之下,说:“神医济世救人,我合该给个面子,但陆某行走江湖也不能不要脸面,杜寒秋先是肆意闯入小店,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陆某言语攻讦,我若强忍了这口气,日后武学恐怕难以精进。”
管事:“……”
看来今日是不得不大出血了。
他拱了拱手,“陆掌柜言重了,不过是个鲁莽的护卫,您不必放在心上,听闻他已清扫多日马厩,也算是赎了当日言语攻讦之罪。”
“神医谷没有失察之过?”陆见微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陆掌柜,一切都好说。”管事吩咐仆从取来三只木匣,“此为赔礼,您请过目。”
仆从打开匣盖,里头并非金银珠宝,而是极为难得的上等药材。
人参和灵芝自不必说,竟还有一瓣雪芙蓉。
不愧是神医谷,底蕴深厚。
这份赔礼或许足以打动别人,但对陆见微而言,药材并非稀缺。
“我不要这些。”
管事一愣,难道真的只要纯粹的金银?
看来传言无误,陆见微唯爱钱财。
他又吩咐仆从取来备用的钱匣。
“陆掌柜,此为一万两银票,请您笑纳。”
一万两,赎一个护卫到顶了。
若非陆见微来历神秘,修为深不可测,神医谷也不会如此客气。
陆见微依旧摇头:“我也不要钱。”
管事懵了,既不收药材,也不收钱财,她到底想要什么?
“请陆掌柜明示。”
陆见微说:“林从月的另一半医书和手札。”
“什么?”管事满脸茫然。
他只是一个谷外的杂役,对谷内的秘辛知之甚少。
“你只需将原话传回去,得到回信,再来赎人。”
管事只好道:“请陆掌柜再稍等些时日。”
马厩内,杜寒秋眼巴巴地瞧着管事离开,眼里的光芒瞬间熄灭。
他已经住十天了!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他觉得自己已经被马粪的臭味熏透了,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为什么药铺管事来了又走?
是赎金没谈拢还是陆见微原地起价?神医谷要放弃他了?他以后该何去何从?
岳殊出现在马厩外,指着新增的一坨,满脸不悦道:“还不快清理了,熏到客人了怎么办?”
“……”
杜寒秋之前不听话,饿几顿后乖了许多,如今见管事离开客栈,心中忐忑不已,只能认命地拿起铲子。
监督他清理完,岳殊转身回去,却见阿耐在檐下朝他招手。
他跑过去,随他进了通铺房间。
房间多了一张书案,书案没有上漆,却被打磨得极为光滑,一丝一毫的毛刺都没有。
原木色的案桌后,温著之悬腕执笔,待他进来,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
“温公子,你找我?”岳殊走近书案问。
温著之颔首笑道:“你辛苦数日,替我打造了书案,温某感激不尽。这是我近些时日感悟的奇门心得,你若不嫌弃,就当是谢礼了。”
“不嫌弃不嫌弃!”岳殊惊喜接过,纸墨之香扑面而来,“温公子的造诣世所罕见,能得您指点,该是我谢您才是。”
温著之又道:“家中传信,生意上出了一些疏漏,我午后便启程回南州,故写得匆忙,若日后还有机会,我再送你一本详细的心得。”
“你要走了?”岳殊神情肉眼可见地失落,“怎么这么突然?”
阿耐说:“就是生意上的事情,公子要回去处理一下,又不是再也不来了。”
“那就好。”
“当然,要是你能说动陆掌柜下次住店便宜点,那就更好了。”
“……可二十万是温公子自己付的。”岳殊实事求是道。
阿耐据理力争:“当时情况紧急,若不拿出重金,陆掌柜不愿护我们怎么办?”
“我当初身无分文,掌柜的还是收留我了。”
“……”
“阿耐,”温著之打断他们关于房费的讨论,“去向陆掌柜辞行。”
“好的。”
陆见微如今书不离手,医技、药术、毒术和蛊术每日轮番学习。
赚的钱多了,花钱买书时都没有感觉。
系统背包里的书已经堆得老高,可她还是觉得不够。
《春秋药经》实在太磨人了,它就像一座无法攀越的高山,横亘在眼前。
山上荆棘遍布,岔道极多,她必须要走遍所有的岔道,蹚过所有的溪泉,熟悉所有的草木,闻遍所有的芬芳,才能寻到一条通天坦途。
好在陆见微有的是耐心。
轮椅滑过廊道,发出沉闷的隆响。
阿耐推着温著之踏入厅堂,在柜台一尺外停下。
“陆掌柜,南州的生意出了些变故,温某特来向你辞行。”温著之拱了拱手。
“多余的房费不退。”陆见微先说了一句,又道,“不是说经营一事都交由底下管事了?”
温著之:“他们力不能及。”
“哦,”陆见微便不再劝,“预祝你刀过竹解。”
病人不听医嘱,她也不能强求。
“借你吉言。”
午时刚过,阿耐就牵出马车,箱笼物件全都装进车厢。
岳殊和薛关河都挺舍不得他们,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奇怪的是,温家主仆没走多久,蓝铃也向陆见微辞别,平芜紧随而去。
客栈里一下子空了,除了马厩里的杜寒秋,只剩下几个伙计。
薛关河百无聊赖道:“怎么一来都来,一走都走了。”
“江湖客都忙得很,能在这住这么久已是不同寻常。”张伯眼里有几分深思,“我见蓝武师离去的方向,似乎不是荆州。”
“对哦,她跟温公子走的是一个方向。”岳殊不解,“温公子去南州,走的是南门,可千里楼在荆州,她要是回去,走的应是西门。”
陆见微:“她想查温著之。”
先前在客栈,蓝铃不仅对她的“师门”感兴趣,对温著之也相当感兴趣。
滞留客栈这么久,查不出她“师门”的蛛丝马迹,自然要改变重点,将精力放在离开客栈的温著之身上。
四级小仆,带着一个残废,在别人眼里完全比不上八方客栈实力高深。
薛关河问:“为什么?温公子有什么好查的?”
“温公子和阿耐哥会不会有危险?”岳殊目露担忧。
陆见微猜测,千里楼也许是从“丰州抢夺宝藏”和“夏怀谷被抓”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察觉到某些端倪,对温著之起了疑心。
作为江湖闻名的情报组织,不可能连这点嗅觉都没有。
“他既已选择离开客栈,定然做好了万全准备。”陆见微说,“不用太担心。”
岳殊和薛关河心中稍定。
不过一日,有消息传来。
梧州某个武学世家,一夜之间惨死宅内,家族上下,所有人经脉尽断,丹田被毁。
张伯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众人听。
“这家姓葛,家主修为六级,是梧州新兴的武学世家,没什么底蕴,但凭借六级修为,也能成为梧州一方小势力。家族上下百来口人,全部死于非命,凶手无人知晓。”
薛关河说:“黑风堡就在梧州,会不会跟黑风堡有关?”
“应该不是,据说凶手手段诡谲,黑风堡的武技大多粗莽霸道。”
燕非藏皱眉:“能悄无声息屠杀上百口人,其中还有六级和多名五级、四级武者,凶手的内力应不低于七级,甚至有可能是八级。”
“八级?”薛关河惊呼,“八级武王为何要杀人全家?”
“这也太惨了。”岳殊想到自己的遭遇,心里感同身受,一时红了眼圈。
陆见微问:“燕伙计以前都不关心这些的,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莫非你认识葛家的人?”
“不算认识。”燕非藏说,“同为武学世家,难免物伤其类。”
“燕大侠出身泸州燕氏,燕氏传承已有百年,底蕴深厚,听闻燕家主已是七级后期,离八级只有一步之遥。”张伯专门说给陆见微和其余伙计听。
薛关河惊叹:“这么说,家族里一定有很多五级或者六级的武师。”
一个六级就能成就一方小势力,更何况好多个?
不愧是传承百年的世家。
燕非藏摇首认真道:“在陆掌柜的师门前,不敢说底蕴深厚。”
陆见微有一瞬间的心虚。
这些大势力动不动就是七级、八级坐镇,她只有六级,最多加上一个“九级武王”的伪装道具,还只剩三分钟。
哪里能和这些家底厚重的大家族比?
她转移话题:“你以前提过泸州书院。”
“嗯,泸州书院专门研究武技,很多武者遇到瓶颈时都会前去请求指点。”燕非藏看向她,“之前误以为你是泸州书院的人。”
陆见微轻笑:“有机会,倒想去那儿看看。”
如此又过几日,客栈陆陆续续来了几批客人,有寻常百姓,也有江湖客,每日赚的房费堪堪供众人吃用。
药铺管事再次登门。
“陆掌柜,医师回信了。”
陆见微:“怎么说?”
“陆掌柜的条件应下了。”管事斟酌道,“但是林从月的遗物一旦出谷,必会遭人哄抢,她当年得罪了不少人,消息若泄露出去,医书可能不保。”
“所以?”
“医师的意思是,您可以去神医谷走一趟,誊写一份带出。”
“不行。”陆见微还没说话,薛关河就开口,“掌柜的,谁知道神医谷是不是摆什么鸿门宴。”
成为客栈伙计后,他见到的大多是江湖客的阴谋诡计,他们像鬣狗一样贪婪残忍,导致他现在对客栈之外的人都怀有警惕之心。
陆见微笑道:“神医谷悬壶济世,应不会使这些鬼蜮手段。”
这步棋妙啊。
她若因担心鸿门宴不去,就失了人心,连客栈伙计的生死都不顾,必定有碍名声;她若去了,神医谷也不会让她在谷中受到伤害,可一旦她携书出谷,就很有可能面临管事方才提及的情况。
林从月的仇家会蜂拥而来。
她给对方出了难题,对方也给她出了难题。
从心理暗示杜寒秋开始,那位医师就站在高处俯瞰。
他拨弄了一颗棋子,不论这颗棋子是赢是输,神医谷都不染尘埃,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他想要的是什么?
——是她治愈内伤的医术。
一切都已明朗。
陆见微弯起唇角,端看谁手段更高明了。
“陆掌柜的意思是?”管事问。
陆见微以手支颐,问了一句。
“神医谷在何处?”
管事:“……”
张伯无奈暗笑,就知道会是如此。
他替管事回答:“神医谷在荆州。”
“与千里楼在一处?”
“不是,千里楼在荆北,神医谷在荆南。”
“如此看来,荆州人杰地灵,我不亲自走一趟,倒是我的损失。”陆见微说。
管事立刻笑着拱手:“有您这样的贵客临门,该是我们的荣幸才是。”
他掏出一份请帖。
“此乃谷中窦亭窦长老亲笔所写,凭此可直接进入谷内。”
陆见微示意张伯收下。
“陆掌柜,杜护卫我就直接带走了。”管事说,“可否买一颗‘寻常客’的解药?”
陆见微自然应允,收获一千两。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管事走了,杜寒秋走了。
众伙计把院门一关,谢绝来客,在厅堂站定,等待陆见微发话。
陆见微挑眉,“都看着我做什么?”
“掌柜的,您真打算去神医谷?”岳殊听了薛关河的话,也觉得不对劲。
阿迢直接说:“不去。我自己能找到解药。”
“陆掌柜,他们怕是不怀好意。”云蕙从房间里出来,面色忧切道,“你若为了阿迢以身犯险,叫我怎么安心。”
陆见微摆了摆手。
“我在医道上进入了瓶颈,此去神医谷,也是为了寻求突破的机会。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众人见状,便都歇了劝说的心思。
“那我去收拾细软。”
“我去喂马擦车。”
“我去做点干粮。”
“不用。”陆见微说,“此行我一个人去,你们留在江州。”
众人:什么?!
第73章
马甲,五级朋友,解锁
陆见微觉得一个人更方便行事。
穿越以来, 她要么待在客栈,要么与人同行,很少有私人空间,行动颇受限制。
独自外出, 她完全可以易容成另一个人, 做自己想做的事, 完全不受拘束。
“我离开后, 店里的掌柜由张伯暂代,以前如何经营,以后也如何经营。燕非藏, 店内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关河, 你的刀法不能落下。阿岳和阿迢也要勤勉练习。”
伙计们连连点头, 目露不舍。
陆见微想了想, 又道:“若真有急事寻我,只需写张字条,放到三楼西侧上房的桌子上。”
她不太喜欢别人进自己房间,就暂定西侧上房作为消息传递点。
这样一来房间无法再供给客栈居住,无法赚钱,可这点小钱对现在的陆见微而言, 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就能联系到您?”岳殊有些不解。
陆见微笑了笑,“自会有人通知我。”
众人闻言深信不疑。
掌柜的师门太过神秘,实力也高深莫测,一些特殊的信息传递方式不过小意思。
陆见微交待完,起身回了三楼。
“小客,客栈与你绑定, 客栈若发生变故, 你必须及时告诉我。”
“没问题。”小客说, “不过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客栈有‘高手’保护?”
“安逸使人懈怠,我不想把他们养成废物,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护住他们的性命即可。”
陆见微在的时候,无人敢上门挑衅,可她走了,也许会在出谷的那一刻被林从月的仇家围追堵截,那么八方客栈将不再是龙潭虎穴。
至于那夜出现的九级武王,总不可能同时照顾两个地方。
只要改换形貌,不暴露身份,就算是九级武王也难以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他们。
更何况,九级武王闭关修炼是常事,总不可能天天跟在小辈屁股后面保护。
永远不能小瞧赌徒心理。
小客听懂了,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趁月黑风高。”
“为什么?”
“我要去神医谷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各方探子不可能不打探我的行踪。”
陆见微扒拉着系统商城,找到商品“易容面具”。
面具分低级、中级、高级三档。
低级售价一百两,覆在脸上只能算贴合,会有点僵硬,寻常人看不出,在易容高手眼里全是漏洞,而且会有闷窒感。
中级售价二百两,没有僵硬感,非常流畅自然,但依旧不够轻薄透气。
高级售价三百两,自然,透气,随时都可贴上撕下,遇水不溶,寻常的用于卸去易容的药水也无法使其脱落。
陆见微不缺钱,直接选了高级档。
未料高级档里还有分类,性别、年龄、美貌度都有选项。
她挑了个二十岁女性的脸,样貌是清秀型的,脸型与自己很接近,会贴合得更加自然。
买下易容面具,附赠一份说明书。
前面几行描述了面具佩戴和揭下的方法,看起来有些复杂,最后却又来了一句——
也可支付佣金,系统包揽,轻松无忧。
陆见微:“……佣金多少?”
“佩戴一次一百文,拆卸一次一百文。”小客兴冲冲道,“可以瞬间完成,无需你操心。”
陆见微觉得很划算。
在外面易容确实不方便,不过,总不能一切都依靠系统。
易容术在江湖上非常好用,如梁上君,凭借一手高超的易容术骗过无数人的眼睛。
技多不压身,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
“小客,有没有易容术教程?”
“你想自己学?”
“多个技能,多个求生的法宝。”
小客将易容术相关的书籍都调出来,说:“易容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没关系,我就是想了解了解。”陆见微大手一挥,将书都买了下来。
花费一百三十两。
她在房间研究一天易容术,光是亲手制作一张面具就格外复杂,耗时耗力,头晕眼花,最后做出来的成品,只能说与易容面具毫不相干。
明明她在扎针时手又巧又稳。
她终于体会到没有天赋却要硬着头皮学习的滋味了。
及时放弃,及时止损。
易容术不适合她。
陆见微将技能书全都丢进个人背包,掐着时间下楼吃晚饭。
饭后,薛关河取出做好的吃食。
“掌柜的,这是给你在路上吃的干粮和零嘴。”
陆见微收下,笑着道:“辛苦了。”
“掌柜的,你真不带我一起去?”薛关河给自己争取随行的机会,“在外头,可没人给你做饭。”
陆见微摇首道:“这次我打算轻装简行,一个人更方便行动。”
“好,那我们在江州等您回来。”
夜色深黑,客栈内外静谧无声。
陆见微打开系统地图,客栈附近零星几个绿点,不知是不是探子。
她换上黑色劲装,摘下所有首饰,头发束在脑后,细软、武器全都放入系统背包。
“不问流年”技能顶级,在六级内力的加持下,陆见微的身影快到极致。
无边夜幕下,一缕轻烟从客栈飘出,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探子丝毫未觉。
陆见微第一次如此畅快地使用轻功,一口气跑了两个时辰,越过屋顶、城墙、树林,径直往荆州方向。
两个时辰后,她已远离江州地界,踏上樟州。
从江州到荆州,需跨越樟、梧两州,骑马要六七日左右。
陆见微戴上面具,换上寻常的女子劲装,化身一位平平无奇的江湖侠女,在樟州买了一匹马,策马赶往梧州。
梧州最大的势力是黑风堡,近来发生了葛家灭门之事,黑风堡一群莽汉到处搜查凶手踪迹,弄得梧州百姓战战兢兢。
说是搜查,实则借着任务在外浪荡。
没有人真的关心葛家之死,黑风堡做的只是表面功夫,以此表明自己是梧州的老大。
陆见微孤身一人,又是个年轻的女子,经常在路上遇到黑风堡弟子拦截调戏。
陆见微顺手替黑风堡教育了一下弟子,并收取高额学费,再潇洒转身离开。
徒留黑风堡弟子迎风流泪。
再往西,就要离开梧州地界,踏上荆州大地。
黑风堡位于梧州中部,葛家处于梧州西,靠近荆州边界。
西岭城是梧州和荆州交界处最繁华的城镇。
它临近两州官道,往来商旅极多。
葛家宅院就坐落在西岭城外,依山傍水,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
周围田庄皆在葛家名下,佃农们侍弄庄稼,秋收时上交大半给葛家,供葛家上百口人吃用。
发现葛家凶杀案的,正是前来汇报田庄事务的庄头。
如今主家已死,佃户们不知何去何从。
世上多的是人想要种地,若是新来的主家不要他们,他们还得另寻生计。
这几日,总有江湖客来询问凶案之事,庄头和佃户们一直惊惶不安。
今日又来两人。
一人身着玄衣,腰间悬挂弯刀,身量极高,戴着一副面具,面具几乎遮了整张脸,只留眼睛在外。
另一人身形瘦长,也穿着黑衣,戴着面具,似是位少年。
葛家人的遗体都摆在前院,不下葬是因为要查探死因。
遗体裹着白布,隐隐发臭。
少年弯腰掀开白布,露出极为可怖的脸,死者双目充血,瞪如铜铃,死前应该非常痛苦。
丹田被毁,经脉尽断。
很少有武者能忍受这样的痛楚。
“公子,虽然凶手手段诡谲,作案手法不常见,可仅凭这样的伤势,也很难确定凶手是谁。”
“不一定。”面具下的声音有些闷哑,“此等手法似曾相识。”
“您见过?”
“三年前——”
“二位大人,”庄头急步而来,“黑风堡的大人们来了。”
话音刚落,几个黑风堡弟子跑进来,怒目而瞪。
“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此地?”
两人转身,腰间弯刀与令牌纹路繁复,令牌正面的“镜”字映入眼帘。
身份呼之欲出。
“玄镜司?”弟子面露嫌恶,“此事与你们无关,赶紧滚!”
黑衣少年反唇相讥:“你们黑风堡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出来,还阻碍别人办案,难不成想效仿武林盟天魁堂杨几度,贼喊捉贼?”
“你——”黑风堡弟子大多莽撞,气急之下拔刀袭来。
一只修长的手抬起,只是停在半空,并未使出什么招式,黑风堡弟子却感觉到一股极为强势的力量,如飓风海啸般狂烈,轻易拦下他的刀,近至眼前时,却又收敛霸道,轻飘飘地一压,站成一排的黑风堡弟子纷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