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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不必讲究这些,”班婳笑眯眯地看着杜九,“你们也是回城?”

“回郡主,我等正是护送伯爷回城。”杜九看着坐在马背上微笑的少女,便是他不是好色之人也难免惊艳,好一个绝色女子。他是粗人,只觉得天下男儿若是谁有幸娶到如此娇女,就算每日伺候娘子对镜画应该也都是愿意的,真不明白为什么这般绝色竟然也会被人退婚。

“原来容伯爷也在。”班婳抬头看到浓雾中走出一行人,为首的正是骑着白马,身着浅月牙色锦袍的容瑕。

两人四目相对,班婳向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容瑕想要下马给班淮行礼,被班淮拦住了。容瑕注意到班家三人骑马的顺序有些奇怪,身为女子的班婳走在最前面,倒是班淮与班恒跟在后面,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不过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与班淮寒暄几句后道:“昨晚在下的护卫惊扰到诸位的雅兴,在下替他们向三位赔罪。”

“咳。”班淮干咳一声,这种事提出来挺丢人的,还道什么歉。

“容伯爷,这种事算得上哪门子雅兴,”班婳控制着马儿的速度,“不过是我们闲得无聊,找乐子玩而已,让您见笑了。”

“佛家讲究因果,今日你们种下善因,明日有人因为你们今日之举得到帮助,那就是善果,这自然是一件雅事,”容瑕朝班婳抱了一拳,“善因有善果,好心有好报,得了宝物的人,一定会感谢你们的。”

班婳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读书人的嘴巴真是厉害,能把一件荒唐的事情都能说得如此有哲理,就连她都差点跟着相信了,这就是学识的力量啊!

回头瞥了班恒一眼,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羞愧不羞愧。

班恒扭头,非暴力不合作,一副我听不懂,看不见的样子。

“郡主,”容瑕驱马离班婳半个马身的距离,“听闻你喜欢白狐裘?”

班婳扭头看容瑕,长得好看得人总是赏心悦目的:“嗯。”

“在下那里有几张完好的狐皮,郡主若是不嫌弃,今天我就让下人给你送过来,”容瑕笑了笑,“狐裘配佳人,方才是绝色。”

晨风起,白茫茫的雾打湿了班婳的眼睫毛,她眨了眨眼:“东西我确实挺喜欢,只是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收伯爷的东西。”

“就当是两天前那碟点心的谢礼可好,”容瑕离班婳还有小半马身的距离,“贵府的糕点非常美味,在下府里的厨子怎么都做不出这种味道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拿点心方子跟你换狐裘?”班婳恍然大悟,一脸大方,“你放心,等下我回到府里,就让下人把方子给你送来。”

容瑕脸上的笑容微僵,随后笑道:“那就多谢郡主了。”

另一边的班恒骑着马蹭到班淮旁边,对班淮使了一个眼色。

这容伯爷,该不是对他姐有意思吧?

班淮摇了摇头,这事不大可能。

虽然婳婳是他亲闺女,但做人要讲良心,他家闺女跟容君珀放在一起,确实不太合适。

“郡主拉弓射箭时很有气势,若你是男子,定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将军。”

“那可能不成。”班婳十分耿直的摇头。

“为什么?”容瑕在班婳脸上,看不到半点自谦的意思。

“军营里多苦啊,我若是男人,那现在就是侯府世子,美婢环绕,高枕软卧,这么舒适的日子不过,我做什么想不通,跑去军营吃苦?”班婳单手捧脸,水嫩嫩的脸颊看起来十分可爱,“所有愿意上战场的将士很了不起,但我不想成为他们。”

容瑕沉默片刻,看着眼前这个娇憨的女子,笑道:“郡主好生坦然。”

“人生短短几十载,怎么痛快怎么来吧,”班婳笑道,“谁知道哪天就没机会睁开眼了。”

容瑕仍旧是笑:“郡主倒是看得通透。”

只可惜众生皆苦,又有几人能够看透,又有几人做得如此毫无顾忌?

太阳终于挣脱浓雾,让阳光洒落在了大地上,尽管没有多少温度,但是却能一点点驱散这无边无际的浓雾。

班婳捏着马鞭指向前方:“城门到了。”

此时的城门处,一辆豪华的马车正朝外行来,马车的标志班婳认识,是石家的家徽。

想起石飞仙对容瑕芳心暗许,班婳忍不住看向容瑕。

容瑕却仿佛没有看到城门处的马车一般,只是对她笑了笑后,扭头看向了远处。

第25章 金山

在旭日东升,朝雾渐渐散开时,能够得见自己的心上人,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前提是心上人身边没有那个让自己讨厌的人。

石飞仙从未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讨厌班婳,她们两个本可以没有多少交集,可是班婳为什么一次次的靠近容伯爷?容伯爷为母守孝三年,又为父守孝三年,再后来唯一的兄长也病逝,偌大的成安伯府便留下了他一个人。

陛下喜他才华,又怜他年纪轻轻便丧尽家人,所以没有让他降等袭爵,仍让他袭了伯爵位。

石飞仙心疼成安伯这些过往,虽然他平日总是风度翩翩,说话做事让人如沐春风,但是遇到这么多的伤心事,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难过,容伯爷……只是用微笑来掩饰而已。

她经常想,若是能与容伯爷生活在一起,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但是这会儿就不那么美好起来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那对骑着马的男女,尽管两人之间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但是在石飞仙看来,这个距离已经让她不安了。

“停车。”她掀开帘子,扶着丫鬟的手走了下来。她不相信,她就站在这里,容伯爷还会看不见她。

朦胧中看美人,美人会显得更美,班婳看着娇娇弱弱站在那儿的石飞仙,忍不住让马儿停了下来,让自己多欣赏一会儿美人。

见她停下,容瑕笑问:“郡主,你怎么忽然停下了?”

“我在赏景,”班婳眨了眨眼,“翩若惊鸿,宛若仙人。”

容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站在树下的石飞仙,对方穿着一袭浅绿色裙衫,身上披着一件素银色披风,看起来有种人不胜衣的美。

“白茫茫一片大雾,美景在哪儿?”容瑕收回视线,淡笑道,“郡主这是戏耍容某?”

班婳诧异地看着容瑕,这是真不把石飞仙放在眼里?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笑容温和,任天下最挑剔的女人来看,也在他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她笑了笑:“伯爷真有意思。”

把二皇子迷得神魂颠倒的石飞仙,在容瑕眼里,竟然跟白茫茫一片大雾没有什么差别,这实在是有趣,太有趣了。

两人正说着话,石飞仙已经带着丫鬟往这边走了过来:“容伯爷,班郡主,真巧。”

班婳觉得,石飞仙看自己的眼神可一点都不像是“好巧”的样子,更像是“你这个碍事的怎么在这”,不过她向来不是在乎这些事情的人,所以对石飞仙略点一下头后,便没有说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没兴趣在一个美男子面前跟另外一个女人表演姐妹情深,有时间还不如多瞅美男子几眼。

长得好看的男人,总是值得让人多看两眼的。

“石小姐。”容瑕骑在马背上对石飞仙行了一礼,“不知石小姐欲去往何处?”

石飞仙回了容瑕一个万福礼:“今日兄长陪我去礼佛,不曾想竟在这里遇到伯爷。”她语气一顿,目光扫过班婳,“伯爷与郡主这是出去游玩过么?”

班婳扭头对容瑕道:“容伯爷,我等就不打扰你与石小姐聊天了,先行一步,告辞。”

“在下与班郡主只是碰巧遇见,”容瑕拍了拍身下的马儿,“石小姐,告辞。”

石飞仙勉强笑了笑:“慢走。”

她看着容瑕跟着班婳一起离开的背影,紧紧地捏着手帕,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仍旧温婉如花。

“容伯爷,”一个黑衣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对容瑕抱了一下拳。他目光落到班婳身上,“班郡主。”

班婳看着这个男人,歪头想了一会儿:“石公子?”

最近京城很流行穿玄色锦袍吗?一个谢崇安还不够,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石晋。

石晋紧绷的脸色略有些缓和:“正是在下,班郡主安好。”

“你不是去西北大营了?”班婳对石晋这个人还有些印象,因为他在一众贵族子弟中,骑射功夫最为出众,甚至有人还曾夸他有静亭之风,所以班婳记得他。

当然这个静亭之风不是指她父亲,而是她的祖父静亭公。

“家母有疾,身为人子又岂能在外让母担忧,”石晋朝皇宫方向抱了抱拳,“幸得陛下垂怜,在下领了卫尉寺卿一职,得以与家人团聚。”

难怪石飞仙去礼佛,原来是石太太身体不好了。

“原来如此,”班婳不回礼道,“祝令堂早日康复。”

“多谢郡主。”石晋见班家父子慢悠悠的赶了过来,又对他们两人行了一礼。

石家与班家就是传说中的对照组,一个是为朝廷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典范,一个是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贵族,所以两家之间并无多少来往。

班淮虽然在朝中领了一个差事,但那是光拿俸禄不干事的闲差,而班恒更是连一个闲差都没有,所以三人之间没什么话可说,互相见礼后便大眼瞪小眼了。

石晋忍不住又看向了班婳,她身着鹅黄色骑装,外披杏黄披风,头发梳作男子发髻的模样,但却用一顶极其华丽的金冠束着,额间描着一朵艳红的五瓣花,整个人看起来鲜活极了。

“两年多时间不见,郡主风姿更胜往年。”这句话说出口以后,他惊觉有些唐突,当即便转开话题道,“晨雾阴冷,请郡主早些回府,在下告辞。”

“石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容瑕微笑着对石晋抱拳道,“石大人请。”

“静亭侯请,成安伯请,郡主、世子请。”石晋骑着马儿退后半步,示意对方先过。

看到他这番动作,容瑕脸上的笑意便未有过变化,“石大人告辞。”

他转头看向班婳:“郡主,走吧。”

班婳点了点头,对石晋笑了笑,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小跑起来。

“兄长,”石飞仙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看向旁边骑马前行的石晋,犹豫了一下道:“你跟班郡主很熟?”

兄长向来寡言,刚才竟与班婳说了好几句话,难道世间男子看到容颜艳丽的女子,都会变得不像自己吗?兄长如此,连……容伯爷也是如此。

石晋略摇了一下头:“我见她与你同龄,想来日后来往的时间多,便多说了几句。”

石飞仙想说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班婳那个女人,也不会跟她有什么来往,可是又怕这话说出来,兄长会觉得她失礼,便把这话咽了回去。

成安伯府与静亭侯府相隔着一段距离,所以大家同行一段路以后,便各自回了府。

当天刚吃过午饭,班婳就听到下人来报,成安伯府上来了人,还送了好些东西过来。班婳赶过去一看,发现院子里摆着好几箱上好的皮子,火狐皮,白狐皮,每一张皮子都完好无缺,更没有一丝杂色。

“姐,这些皮子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班恒凑到班婳身边,“成安伯这人太大方了。”

“是啊,连人家成安伯都这么大方,你什么时候买个值钱的东西送给我?”班婳对班恒翻了一个白眼,“你可是我亲弟。”

“我要不是你亲弟,你能拿银子给我花吗?”班恒腆着脸笑,“那我这不是没钱嘛。”

身为侯府世子,平时跟几个朋友出去玩,时不时还要到他姐这里打秋风,这是即便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的心酸。

班婳打开一口放在最上面的小箱子,里面放着一整套红宝石首饰。她拿起盒子里的便签看过以后,便把盒子收了起来。

“姐,成安伯这么大方,我心里有点不踏实。”班恒看着那一盒红宝石头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成安伯打着给他送礼的名号,送的东西却全是给他姐用的,这心思是不是有些……

“知道这套首饰原本是准备送给谁的吗?”

“谁?”

班婳把便签放到班恒手里:“自己看。”

班恒看完以后,才唏嘘了一把。这成安伯也不容易,十五岁丧母,十九岁丧父、丧兄,大嫂也改嫁了。这套头面本是他准备送给兄嫂的,结果父兄没了,大嫂回娘家改嫁,这套头面也就放着了。

话说得好听,叫宝石配佳人,只怕是不想看到这些伤心之物,便跟这些狐皮一起送了过来。

晚饭前容瑕收到了来自静亭侯府的回礼,一张点心方子,两盒点心,以及……一匣子书。

据说已经失传的《东海记》手抄本,抄书人是一百年前非常有名的大才子。

失传已久的《西行起居注》孤本。

传说中看完整本书便犹如行了万里路的《北旅记》孤本。

还有……《南柯梦》?!

天下才子做梦都想看一眼的《南柯梦》?!

容瑕拿着这四本书,觉得自己仿佛捧着一座金山。

朝上那些瞧不起静亭侯的文臣们,知道……静亭侯府的藏书如此丰富吗?

第26章 进宫

“伯爷,”厨房的管事一脸苦相的站在容瑕面前,“那道点心,小的们一时半会儿只怕做不出来。”

“嗯?”容瑕正在看《北旅记》,听到管事这话,抬头看向他,“为何?”

“坐这点心需要用无尘雪水泡御前龙井和面,用玫瑰蜜调味,和面的用具需要特制,还有蒸笼必须用新长出的湘妃竹编制,蒸点心的水要加上半勺晨花露,点心快要起锅时,需要烧一小截檀香木,这一道点心坐下来,费钱费工夫是小事,只怕东西一时半会收集不齐全。”

厨房管事在心里暗暗叫苦,伯爷向来不重口腹之欲,这次难得让他们厨房做一道点心,他们竟然还做不出来,实在是无颜站在伯爷面前。也不知道这道点心方子是从哪家拿出来的,这吃的不是点心,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竟如此复杂,”容瑕有些明白为何班婳会如此舍不得一道点心了,这么费工夫的东西,只怕静亭侯府也不是日日都做的,“既然如此,便先放……”

他话音稍顿,随后道,“先把东西收齐,慢慢琢磨去。”

见伯爷并没有马上让他们做出来的意思,管事松了一口气。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厨房里的人想了各种法子,但做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看来那些烧钱的东西真不能省。

管事甚至怀疑,给这个方子的人别有用心,想要带坏伯爷。

等管事退出去以后,容瑕合上手里的《北旅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四本书。实际上他大可以把手抄本传出去,赢得天下读书人的赞誉,可是……

利益易得,真心难求,像静亭侯府这种想法简单的人家,他竟有种不想辜负的感觉。

容瑕抚平书的卷角,既然这些年静亭侯府从未对外说出这几本书的存在,那么他也只做不知。这颜如玉黄金屋,就让它们安安静静地躺这儿吧。

送出一座黄金屋的班家人很忙,因为德宁大长公主的大寿即将来临,班家人忙着核对宾客名单,忙着核对宴席各色菜肴,还有下面管事送来的各种适合的戏班子,杂耍班子。

生辰八字不好的不要,相貌不够喜庆的不要,传出过负面话题的不要,一层层筛选下来,属相相克的不要。这些管事们已经帅选过一遍,但他们仍旧要过目一次。

大长公主倒是舍不得他们如此忙碌,可是班家四口却不这么觉得,只要不超过规制的物品,他们也不心疼金银,该花的花,该用的用,引得京城不少老太太很是嫉妒。年纪大了,内心里谁都想家里人重视自己,弄得热热闹闹的,只是表面上还要教育后辈,不可奢靡,不可过于张扬。

所以她们既羡慕大长公主,又觉得班家人有些太胡闹,不过是个寿辰而已,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也太过了些。

但是不管其他人怎么看,班家人自己倒是挺乐呵,一天三四趟的往大长公主府跑,逗得大长公主整日笑容不断,整座公主府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蟹肉用最好的,好茶没有了我就去皇上那里要。”班淮很光棍,脸皮也很厚,经常跑到皇帝那里蹭好茶好水,就连家里用来做点心的雨前龙井也经常去皇宫讨,所以这种茶又谐音御前龙井。

“要,不要白不要,”阴氏在茶叶后面标了一个十二两,“他要名,我们就要利,我们不去要没准他还不高兴呢。”

“十二两?”班恒看了一眼,“母亲,你要这么多茶叶,拿来煮茶叶蛋吗?”

“我没要他一斤就算好的,”阴氏把单子塞给班婳,“你跟你父亲一块儿去。”在讨人喜欢这一点上,她的女儿比她夫君做得好。皇帝这人好大喜功,最喜欢别人吹捧他。

班婳看了眼单子,上面除了十二两御前龙井外,还有熏香、御厨之类,她把单子往身上一揣,“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班淮看了眼天色还早,便对班婳道:“乖女咱们收拾收拾进宫。”

午膳过后的一个半时辰,向来是云庆帝听听曲,喝喝茶,散散步的悠闲时间,当听到太监来报,说是静亭侯与福乐郡主求见以后,他一摸胡子,就猜到了父女两的来意。

“宣。”

父女俩进殿以后,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落了座。

果然三五句过后,班淮就开始哭穷了,大意就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无能,母亲过寿也不能给她准备些好东西,求陛下给他一个肥缺,他要好好干活,争取明年能让他母亲面上有光,扬眉吐气。

云庆帝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泼到班淮脸上,要换个实差,还要比较肥的那种,这话除了他这个好表弟,还有谁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

“水清啊,如今姑母年纪大了,朕知道你向来孝顺,领实差倒不如多陪陪姑母,你那里缺什么,尽管告诉朕,朕这个表兄帮你想办法,”云庆帝一脸真诚的看着班淮,“姑母是朕的长辈,朕也想她老人家过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寿啊。”

班婳当下便鼓着手掌道:“父亲,女儿觉得陛下说得对,您何必如此辛苦地去当差,我们还有陛下呢。”说完,她起身朝皇帝一福身,“臣女谢陛下恩典。”

“你这丫头,自家人说什么谢。”云庆帝十分享受晚辈这种崇拜信任的目光,大手一挥,又赏了班婳一堆前段时间附属国上贡的东西。

大月宫外,太子蒋璋走至门前,见王德站在外面:“王总管,我有事求见父皇,请王总管代为通传。”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王德见到太子,行礼后解释道,“这会儿静亭侯与福乐郡主正在觐见陛下。”

“表妹也来了么?”太子倒是挺喜欢班婳的,因为班婳小时候长得太过可爱,以致于他看宫里那些妹妹都挑剔了起来,这个公主眼睛不如班婳表妹好看,那个公主皮肤没有表妹柔嫩,好在他性格仁和,从未表现出来,对待这些妃嫔所出的公主也一视同仁,才没给班婳在宫里拉一波仇恨。

“是的。”王德不敢乱接话,宫里的人最擅长捕风捉影,本是没影的事情,太子随口问了一句,万一过几日就变成太子对福乐郡主有意思,那可就糟糕了。

太子妃乃右相嫡长孙女,端庄贤淑,颇有未来国母风范。福乐郡主身份高贵,乃大长公主亲孙女,自然不会给太子做侧妃,这中间要传出过什么,太子与福乐郡主倒是没什么事,他们这些在场的下人只怕保不住命了。

正这么想着,班家父女便走了出来,一看福乐郡主笑容满面的样子,王德就知道,定是皇上又赏赐这位郡主了。

“太子殿下。”班婳见到太子,对他行了一个万福礼。

“表叔与表妹不必多礼,”太子虚扶了一把,“上次秋猎也没多少时间与表叔表妹好好说会话,表妹若是有时间,便到东宫多坐一坐。”

班婳笑着称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她是疯了才去东宫晃悠,东宫的那几个女人防她跟防贼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太子急着去见皇帝,所以说了没几句话,两边便互相告别,然后班婳就见到了一个不那么待见的人。

二皇子蒋洛。

第27章

“班婳。”蒋洛一看到班婳,就觉得自己全身都不舒坦。上次在京郊狩猎,班婳装疯卖傻,害得他吃了一个闷亏,这口气他一直没咽下去,现在看到班婳那张喜笑颜开的脸,他便觉得胸口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二皇子殿下。”班淮见蒋洛的表情不太对,拦在班婳面前,朝蒋洛行了一个礼。

“静亭侯,”蒋洛嗤笑一声,看向班淮的眼神带着不屑,“听说静亭公在世时,箭术可百步穿杨,本殿下心中十分向往,不知道静亭侯可否指点一二。”

四周的宫人齐齐噤声,满朝谁不知道静亭侯不善骑射,二皇子殿下这几乎是明着嘲讽静亭侯无能了,他们只恨自己为什么要长耳朵,为什么今天刚好在这里伺候。

“二皇子莫拿微臣开玩笑,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微臣肩不能挑,手不能抗,既不能文也不能武,你让微臣指点你吃喝玩乐还好,箭术还是免了,”班淮活到这个年纪,不是没有听过别人的奚落,甚至比二皇子更刻薄的话他都听过,所以二皇子这点嘲讽人的功底完全不能打击到他,“不过殿下若是真喜欢箭术,犬女颇有家父之风,你问她比问微臣有用处。”

别人谦称自己的儿子叫犬子,班淮偏偏别出心裁称女儿为“犬女”,只差没直白地说,我家闺女虽是女儿家,但是指导你这个皇子的箭术,还是绰绰有余的。

二皇子冷笑:“福乐郡主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让天下男子自愧不如,退避三舍。”

这是拿班婳被人退婚说事了,但班婳是吃亏的性子吗?

实际上班婳也挺佩服二皇子的,每次都在她手上吃亏,但每次都学不乖,还要跑到她面前嘴欠,这次更过分,竟然还嘲讽了她的父亲,这能忍?

那必须是不能忍!

“二皇子殿下,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我,你拿别人退婚的事情来奚落嘲笑我亦无异议,但你为何要出言侮辱家父?”班婳一把拽住二皇子的袖子,声音颤抖,神情委屈,眼眶发红,“俗话说,君辱臣死,父辱子过,便是小女子有万般不是,小女子向你认罪便是,你为何如此对待家父?!”

“你给我放手,拉拉扯扯干什么?!”二皇子挣了一下袖子,没拉开,再挣,还是纹丝不动。他心里暗暗吃惊,这班婳瞧着千娇百媚的样子,为什么力气这么大,她吃什么长大的?

“我不与你说,你与我到陛下跟前评评理去!”班婳手一拽,二皇子踉跄一步,便被班婳拖进了宫门。

“乖女,不可啊!”班淮仿佛才反应过来,转身想要拉住班婳,哪知道他脚下一晃,人摔倒在了地上,等宫人们七手八脚扶起他以后,哪还能看到福乐郡主与二皇子的身影,人早就被拖进殿里了。

蒋洛被班婳拖进殿门以后,才反应过来,他低声呵斥道:“班婳,你疯了!”说完,手一推,班婳就踉跄着往后倒去,撞倒一个细瓷长颈瓶后,班婳趴在了地上。

不对,他根本没有用这么大的力……

秋猎时那种憋屈感再次涌上心头,他抬头望去,果然看到父皇与他那仁德好大哥脸色不太对劲。

“表妹。”太子愣了一下,想要去扶班婳,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好在殿里的太监与宫女机灵,匆匆上前扶起了班婳,就连地上的碎瓷片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班婳皮肤柔嫩,向来指甲轻轻刮一下就能起一条红痕,她手臂撞倒花瓶,左臂顿时红肿了一大块,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皇帝与太子不好盯着小姑娘手臂一直看,但只是扫一眼,已经足以让他们觉得伤势吓人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云庆帝瞪了一眼屋子的太监,看也不看蒋洛,“婳丫头,你先坐着,手臂不要动,万一伤着骨头就不好了。”

男人,尤其是一个身份比较高的成年男人,向来是舍不得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受伤的,这与男女之情无关,与他们内心把自己当做主宰者的思想有关。

“父皇,大哥,这是她自己撞上去的,跟我没关系。”蒋洛觉得,整个大殿上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尽管这些宫女太监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但他就是能感觉得到,这些宫女太监对他的态度,与对他大哥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给我闭嘴!”云庆帝再偏宠儿子,也接受不了自己儿子性格如此暴虐。若是个宫女便罢了,这是他的表妹,他姑祖母的亲孙女。

他亲封的郡主,在他大月宫受了伤,动手的还是他的儿子,这话传出去,朝臣怎么看待皇室,文人怎么评价他?

云庆帝本就对大长公主心怀愧疚,加之这些年大长公主也从未对他提出过什么过分要求,班淮这个表弟虽然纨绔却没有给他找过什么大麻烦,至于班婳这个表侄女他是真心有几分喜爱,见她伤成这样,他是真心疼了。

“父皇,她、她……”二皇子这会儿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所有人都看到是他推的班婳,“请您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没有这么用力推她,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二弟!”太子见班婳垂着脑袋,强忍着不哭的模样,对蒋洛语气也严厉起来,“表妹乃是一介女子,你怎能如此待她?”

“我怎么她了我?”蒋洛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冷哼道,“你别在我面前摆东宫的架子,用不着你来教育我!”

云庆帝听到这话正想发怒,班淮从外面跑了进来。

“陛下!”班淮进门后埋头就向云庆帝请罪,“陛下,微臣教女不严,让她惊扰到陛下,请陛下恕罪。”

见班淮惊慌失措又愧疚的模样,云庆帝与太子面上都有些尴尬,他们家的人把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推伤了,人家父亲进来还进来请罪,这事实在是……

云庆帝很久不曾这么尴尬过了,转头瞅见班婳正眨着大眼睛看他,他这股尴尬便化为怒火冲向了蒋洛:“你这些年的礼仪道德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还不快向婳婳道歉。”

如果此时可以说脏话,蒋洛一定能够出口成脏,但是显然不能,所以他只能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盯着班婳不说话。

“哎哟,乖女,你的手怎么了?!”班淮看到班婳手腕又红又青,肿了一大块,声音都变了,“疼不疼,伤到骨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