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指戈什道:“那他们呢?”

“他们跟我一起。这事还得麻烦你。”

我问她:“你想好了?”

“想好了。”

我挠头道:“你晚上住哪?”

小慧道:“她可以跟我睡一张床。”

我发现公主的保镖少了一个,于是问她:“还有一个呢?”

叶卡捷琳娜道:“里夫已经因为受伤回国了。”

我也随之黯然,这四个大个子虽然曾嘲笑过我的身高,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很和善的,毕竟作为公主地保镖,我们是在为同一个人服务,而且因为性质特殊。相互间需要高度信任,这一点上,他们从没有怀疑过我。

我指着那三个大毛熊说:“要不你让他们也回去吧,保护你有我一个足够了。”我之所以答应她的要求其实主要是为了减轻工作负担,可是照这个速度,王府大街很快就会被外国人占领了……

叶卡捷琳娜道:“那根本没可能,因为昨天地事老戈什已经快抓狂了,他们恐怕以后一步都不会离开我。”

我慢悠悠地走到戈什面前。问他说:“吃了吗?”

戈什又叽里咕噜跟我说了一大堆,看样子是在抱怨我昨天带走他们的公主上演了一次午夜狂奔,最后又像是在感谢我,总之是半懂不懂我也懒得认真听,最后依惯例冲他一耸肩道:“你要想在王府大街混,必须得学会说中国话。”

戈什听我说话也是半懂不懂。可他不敢有丝毫疏忽,费力地听我说完,然后茫然地看叶卡捷琳娜,听公主翻译了一遍,这才结巴道:“中国话,难学。”

我逗他道:“先教你句在中国必须学会的话,跟着我念——吃了吗?”

戈什费劲道:“吃了吗?”

“吃了。”

“出了。”

“不是出了是吃了,出没出你管不着,也不能随便问,明白了吗?”

戈什又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叶卡捷琳娜嫣然道:“你别逗他了。他比我父亲还大一岁呢。”

我一指小排挡:“现在,你们吃去吧。”

胖老板看着戈什叫道:“我这可做不了回民饭。”

戈什见面前有个超市。走进去拿了一堆清真食品,在门口和王水生用英语算帐。经过这么一闹腾,谁都知道了叶卡捷琳娜的身份,不过王府大街的居民就有一点好,那就是从来不崇洋媚外大惊小怪,他们可以跟卖菜的小贩斤斤计较,但在外人面前矜持着呢,毕竟在王水生来之前,这条街上地人都自命贵族好几百年了。

就在这么个工夫,孙满楼大汗淋漓地跑来跟我说:“你快看看去吧,有个人和高大全打起来了!”

我吃惊道:“为什么呀?”

“我哪知道啊,你快去吧。”

阿破第一个兴奋起来,撒腿就跑道:“看看去。”

叶卡捷琳娜问我:“是你朋友吗?”

我说:“就刚才领狗那个,一起去。”

我们刚跑到宠物店门口,就听里面大唿小叫,还有女人的哭喊声,我站在门口一看,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正追着高大全打,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旁边,是那位少妇梅兰,她手里牵着虾仁,一边哭一边试图拉开那个男的。

高大全则弯腰抱着头满屋乱蹿,黑披风都耷拉到了地上,两个男人一个圈子转回来,少妇梅兰挡在五短身材的面前,哭着道:“你别打了,我和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那男人直起腰,满脸横肉。一巴掌扇在梅兰的脸上,骂道:“你滚开,臭婊子!”梅兰嘴角见血,哭得更厉害了,却死也不放手。

高大全奔回来,急道:“别打女人!”

那男人一拳凿在他头上,骂道:“老子一个也饶不了你们。一对奸夫淫妇!”高大全急忙捂着脸继续跑,男人又在后面追。可笑地是高大全尽在屋里转圈子,却不往外跑,脑袋上被揍得全是包。

我又好笑又纳闷,一个箭步拦在男人前面,道:“有话好好说,你哪位啊?”

谁知这小子不由分说一拳就捶向我地面门,骂道:“你管老子是谁?”

我抬手捏住他的脉门。皮笑肉不笑道:“你最好客气点,动手对你没好处。”

这小子还想再骂,忽见我们一大帮人从门外涌进来,不由得气弱,悻悻地扯回胳膊,扬着脖子喊道:“怎么,想仗人多吓唬老子?告诉你们,老子是梅兰的男人。姓高这小子睡了老子的老婆,我揍他一顿怎么了?”

高大全在屋那头叫道:“没有的事,我和梅兰清清白白!”

小个儿横肉男撸着袖子一指梅兰叫道:“你们问这娘们!”

梅兰捂着脸静静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我也不怕说,我是喜欢大全。”

小个儿顿时蹦达起来:“听见没有,听见没有?老子才几天没回家。这骚货就挨不住了!”

小慧皱眉道:“你不是两年没回家了吗?这在法律上已经可以判定你们符合离婚条件了。”

小个儿叫嚣道:“好啊,连老子几年不在家都摸清了,说,你们是不是都有份?”说着挨个指在场的男地。梅兰哇一声大哭起来。

这次最先忍不住的是无双,他轻轻一抬腿就蹬在这小子地心口上,把他踹到一堆空笼子里,淡淡道:“不要恶心我的耳朵。”

小个儿四脚朝天地挣扎起来,顺手拎起一个铁笼子作势欲砸,一边叫道:“看看,都有小白脸给撑腰了!”

此时此刻。很多人不怒反笑。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是个软硬不吃的滚刀肉,而且恶心起人来很有一套手段。反正这种人我是肯定懒得揍他,惹一手癞!第一次见梅兰,我们就猜测这个寂寞少妇大概是被人包养的二奶或江湖大哥的女人,可死也没想到她老公是这种人。我现在知道高大全为什么不往外跑了,作为一个自命清高的神族,他是死也不会让这种事儿传得人尽皆知的——虽然已经人尽皆知了。

当时叶卡捷琳娜就站在最前面,那小子一举铁笼子,她身后地三个大毛熊保镖连带戈什老头顿时一起紧张地挡在了她身前,都把手伸进衣服里,眼睛死死盯着小个儿。

小个儿一下就懵了,他哪见过这个?我警告他道:“不想死把东西放下——慢慢地!”

小个儿依言把笼子轻放在地上,下一秒又蹦了起来,呵斥梅兰道:“臭娘们有你地!老外都参合进来了,你倒真不挑食啊!”

说真的,我顿时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种极品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地品质如万年老痰般柔韧不可屈服,逆风臭出三百里,踩一脚拔起满地丝,这要用对地方绝对是条汉子!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从别的视角欣赏他的,他一句话几乎惹恼了所有的男人们,阿破、王成,甚至连孙满楼和王水生都抑制不住有揍他地冲动,小个儿抡着王八拳叫道:“敢!老子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号的!”

果子狸越众而出道:“哦?那报报你的名号。”说着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纹身……

小个儿一看纹身,知道面前的人也是混的,顿时有亲近之意,朗声道:“兄弟我叫戴文辉,有听说过地没有?”

果子狸脸色一变,放下袖子道:“你是不有个绰号叫戴文老狗?”

戴文辉得意道:“有知道兄弟的哈?”

果子狸扭头就走。

我一把拉住他道:“怎么着,真有这么一号?”果子狸虽然名号不怎么响亮,但我深知这人鲁头鲁脑可是谁也不惧的主,他都吓成这样,难道说戴文老狗真不简单?

果子狸叹气道:“说起这位,那是太有一号了,出了名儿的烂赌鬼,赌场里头一赌就输,赌场外头为了几个小钱坑蒙拐骗没有他不干的,敲寡妇门挖绝户坟,组织妇女卖淫拐卖出生婴儿,白粉里和墙皮,高仿玩具加铁芯当军火——这么说吧,这世界上要有100种不该干的营生他绝对干过101种,没枪毙他是中国政府最大的失职!”

我听得悠然神往,这还是一般人吗?

我说:“这么说,他的牌子真的很硬?”

果子狸道:“什么牌子?他根本不是江湖人,只不过名太烂了,混得人人都知道罢了。”

我又是一阵晕眩:典型的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有哥地传说啊!

我纳闷道:“那你怕他干什么?”

果子狸啐了一口唾沫道:“好鞋不踩臭狗屎!我惹不起这个脏!”

第三卷 走,拯救地球去 第二十三章 加餐

说实话我对果子狸这个人并无恶感,虽然脑子有点不够用,但他敢说敢做,仗义,更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人物,但是就整个社会层面而言,我觉得他已经是最底层了。

现在,就是这么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做出了“好鞋不踩臭狗屎”的评价,那我就不能不正视戴文老狗了——一个连臭狗屎都不敢惹的臭狗屎,狗屎精啊!

我问戴文辉:“你想怎么样?”

戴文辉见报出自己名号终于有了效果,得意洋洋道:“现在知道怕啦?告诉你们,我媳妇不能白睡,想平事可以,给钱!”

我咳嗽了一声道:“你先把那个‘们’字去掉,另外这里也没人睡你媳妇……”

戴文辉叫道:“那是狗睡了?”

小慧见苗头不对,先把梅兰领出去了。

我笑道:“以前是狗睡了。”

戴文辉乜斜着三角眼道:“少废话,拿钱!”

我知道跟这种人也讲不了理,问他:“你想要多少钱?”

“20万!”

我失笑道:“怎么算的?”

戴文辉晃荡着脑袋道:“老子不在两年,一年10万,算下来一个月连1万都不到,你就算出去找小姐一炮不得三五百?一个月多少钱?再说我媳妇屁股又白又圆……”

我一伸手:“STOP!”听这小子说话你得时刻准备有被灌大粪的觉悟,而且在场地人里还有一位高贵的公主。

戈什用结巴的汉语道:“原来。你会英语?”

我问戴文辉:“我们要是不给呢?”

戴文辉嘿嘿冷笑:“那你们一个也好不了,我让你们鸡犬不宁信吗?”

阿破上前一步道:“我现在就弄死你信吗?”

高大全急忙拦住他,转头对戴文辉狼狈道:“钱我给你!”

戴文辉嘿嘿道:“还是做了亏心事了吧?拿钱!”

高大全结巴道:“你总得容我一段时间吧?”

“那好,你说个日子。”

“一年。”

戴文辉顿时叫道:“不行!一年以后老子还不知道活不活的了。”敢情他倒挺有自知之明。

高大全讷讷道:“那你说呢?”

“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来拿钱,你别想赖更别想溜,我戴文老狗干别的不行,找人绝不含煳。”

高大全道:“……好。”

戴文辉狞笑了几声。又扫了我们一眼,分开众人走出门外。他看看梅兰,似乎还想说几句难听的话,但见我们都神色不善地盯着他,终于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阿破扯了发愣的高大全一把怒道:“你怎么那么窝囊啊?你是怕打不过他啊还是怕打死了没人帮你收尸?”

孙满楼也指着满屋地各种狗训斥道:“还有你们,看着自己的老大被打也不说帮忙。”群狗包括虾仁都露出了羞愧地表情……

高大全举起双手唉声叹气道:“是我不让它们动的,这事也不用你们插手。”

我说:“那你准备怎么在一个月内筹20万?”

高大全郁郁道:“我想办法吧。”

阿破欺近他小声问:“你真和那个梅兰有关系了?”

高大全毫不迟疑道:“没有!”

孙满楼道:“这点我可以作证,他从来没夜不归宿过。”

阿破叫道:“那你答应给他钱干什么?”

小慧从外面进来道:“这还看不出来?因为他也喜欢梅兰。”

高大全脸一红。偷偷和梅兰对视一眼,两人在此刻倒颇有几分默契。

叶卡捷琳娜托着下巴道:“可是我觉得这种天生的恶棍你把钱给他也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就算给也得谈好条件,包括他必须和妻子离婚什么的。”

我啼笑皆非道:“行了,这事还轮得上你操心,不远万里的。”

梅兰给我们鞠了一躬带着哭腔道:“谢谢你们。”

我把她送到门口说:“你什么也别管,大全是我们朋友,这事我们包了。你回家小心点,最好把门锁都换了。”我又拍拍虾仁的头道,“好好保护你的主人。”

虾仁难得地对外人点了点头。

我回头对高大全说:“你也甭愁,肯定不能让他讹你,听说我们干坏事地时候他祖宗还是液体呢。”

高大全抽着鼻子道:“有你们这样的敌人真好。”

无双哼了一声道:“神族全白眼狼,咱们这么帮他落了个‘敌人’。”

孙满楼鄙夷道:“死要面子活受罪呗。要是我碰着这事那小子早就失血过多死球了。”

阿破不信道:“你身手很牛吗?”

孙满楼道:“一万只蚊子趴你身上叮你,看你死不死?”

阿破小寒了一个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回头我告诉林子文去。”

……

下午,我帮戈什他们几个找了住处,就在林子文屋子旁边,林子文英语不错,本来应该成为敌人的两拨人就这么住在了一起,邻里间相处倒是很和睦。

晚上叶卡捷琳娜把我和戈什找在一起,分别用汉语和英语说明了明天的计划和行程,中午。她将和爱心慈善基金的代表见面。晚上还有一个宴请。

我问她:“你要赴谁的宴请?”

叶卡捷琳娜道:“不知道,谁给的钱多赴谁地。这些都是戈什老爹安排地。”

我诧异道:“什么叫谁给的钱多赴谁的?”

叶卡捷琳娜嫣然道:“看来你没有关于我的太详细的资料,我每到一个国家,除了第一天会宴请名流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等着被请,简单讲就是谁肯出钱我就陪谁吃饭。”

我好奇道:“请你吃饭还得付你钱?”

叶卡捷琳娜道:“对。”

“有这么傻地人吗?”

叶卡捷琳娜咯咯一笑:“我可是公主。”

我有点明白了,花钱请小姐出台这没什么希奇,可是花钱能请出公主赏光吃饭那就不是一般人所能体验的了。这大概也是有钱人们地一种虚荣心理和攀比使然。

我说:“明天那位请你吃饭要付你多少钱?”

“500万。”

我撇嘴道:“这可比卫鱼王少多了。”

叶卡捷琳娜低头看着手指甲道:“不少了,事实上中国人是最慷慨的。我去过的一些欧美国家那些有钱人最多只肯出10万美金。”

我说:“那你去吗?”

“为什么不去?其实要不是有人把价钱抬到10万,1万我就去。”

我哭笑不得道:“这话要传出去你得身败名裂吧?”

叶卡捷琳娜嗤的笑了一声道:“其实我不但早就身败名裂了,而且还声名狼藉,他们说我放荡不堪人尽可夫。”说到这她冲我抛个媚眼过来道,“你觉得呢?”

“呃……我觉得你中国成语掌握得太好了。”

叶卡捷琳娜哈哈一笑,拍了我一把道:“走,陪我吃饭去。说实话小排挡的菜真不错。”

我往后闪身道:“不去!”

“怎么了?”她奇怪地看着我问。

“……吃不起。”

……

晚上睡觉的时候,倔老头又和我们起了一点小争执:他非要站在我们楼道里给他的公主站岗不可。

戈什今年大概有六十好几岁了,从年纪上讲,可以给除了王水生以外所有屋里地人当爷爷,让这么一个老头站门口守夜,我们心理很有压力,万一要是碰上哪个无聊地记者,来一篇从赡养老人角度谈开去地文章我们以后还活不活人……呃妖了?

最后还是叶卡捷琳娜拼着做出发脾气的样子才让他进了屋。老头就站在客厅里,给椅子也不坐,电线杆子一样杵着,我们都没法,只能各自回房睡觉,王水生又把自己穿戴得扑克牌里地小丑一样。临睡前不忘礼貌地冲戈什挥挥手道:“晚安。”

叶卡捷琳娜和小慧在房间里聊到很晚,不时传出咯咯的笑声,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闻着叶卡捷琳娜白天睡过因而留下的香味。昨天晚上我们疲于奔命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我们和公主之间会发生如此深刻地交集,到现在,我越发地看不透叶卡捷琳娜了,小慧很不容易喜欢一个人,除了我们三个,任何人只要稍稍有歪心思都逃不过小慧的眼睛,从而让她对那人敬而远之。可是她似乎很喜欢叶卡捷琳娜。这个在八卦杂志上兼备了男人世界第一梦幻性伴侣、第一野性、又臭名远扬的公主。

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我发现戈什已经坐进了椅子里。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盹,我给他披了条毯子他都浑然不觉。叶卡捷琳娜这几位保镖的素质真是不敢恭维,她能活到今天实属奇迹。

我从厕所出来,迎面就见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从外面溜进来,抬头见了我,还冲我做了一个噤声地手势,正是林子文。

我无奈地小声说:“你怎么老半夜来啊?”

林子文也小声道:“夜里安静好干活。”

我说:“今天又有什么花样?”

林子文似乎也很乐意跟别人说说他的研究成果,他把背上的小口袋放到地上,兴奋道:“我抓来不少带剧毒的昆虫,还有蝎子蜘蛛蜈蚣什么的,你要不要看看?”

我见那袋子不停蠕动,有点发麻道:“不用了,你打算怎么用啊——小心跑了!”

“我都给他喂到肚子里去,不说了,我继续干活去了啊。”

“别走错门。”我特地又指了指阿破的房门,林子文背着口袋轻轻钻进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以后,阿破甩着胳膊从房里出来,喃喃道:“奇怪,平时早上一睁眼就觉得饿了,今天怎么感觉饱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