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无辜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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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色亮堂了没多久,窗外被树枝割据得细细碎碎的光亮还未彻底透进窗口时,闻歌就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
四年的国外生活,居无定所,让她开始对周围的环境都敏感了起来。
闻歌卷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两圈,等安静下来时,门外依旧还是说话和走动的声音。她睁开眼,适应了铺洒在眼皮上的光线,这才慢慢坐起身来,还有些疲乏的身体懒洋洋地靠着床头。
等那困意稍减,闻歌这才打着哈欠,拎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看了看。
很好,才早上七点而已。
她翻身起床,洗漱穿衣。
等到收拾好自己出来时,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闻歌边用手指梳理着短发,边跻着拖鞋往厨房走。
徐丽青闻声而至,刚在淘米,手上还有些湿漉漉的。她随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说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还想让你多睡会。”
“睡不着。”闻歌伸了个懒腰,借着这个姿势往前一倾,抱住了徐丽青:“今天早上吃什么?”
“还没下锅煮呢。”徐丽青这才想起厨房里才刚刚淘了一半的米,虚揽了一下闻歌的腰,抱了抱:“行了,先松开,还要不要吃早饭了?”
闻歌在徐丽青的肩膀上蹭了下,这才松开她,松开之后就跟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徐丽青的身后走进厨房:“是何兴走了吗?”
“嗯,我刚醒,他们三个男人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桌几上的水晶缸里也不知道碾熄了多少根烟,都是烟味。”徐丽青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多早就起来在客厅里坐着了。”
闻歌刚拉开冰箱想要拿牛奶,闻声,探出头来看了徐丽青一眼:“坐了很久?”还抽了很多烟……
“嗯,我刚起来,何兴就要走,说是酒店现在的事情比较多,少远不在酒店,他总归是要在的。就连让我给他做个早饭的时间都没有,急匆匆地就走了。”水流的声音把她轻柔的嗓音掩盖在之下,朦胧得有些不太真切。
“他坚持我还拦着人家做什么,街头刚开了一家早餐店,我就让少远把人带过去吃早饭。你爸他刚回房,说是累得慌,补觉去了。”关上水,徐丽青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冰箱前,手里还握着有些冰凉的牛奶,“啧”了一声:“这是发什么呆呢?把门关上,你也不嫌凉。”
闻歌这才回过神来,合上冰箱门,拿着牛奶正要出去,徐丽青又拦住她:“牛奶放这里,我等会给你热一热再吃……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替少远愁啊,我昨天问过了,他说没多大的事,人不是因为酒店的原因才没了的。虽然舆论上面会对酒店有些影响,但问题不大,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没想这个。”闻歌上前一步,从徐丽青的手中接过细带帮她系上围裙:“早饭不做了?我出去买一点吧。”
徐丽青把被围裙揽进去的头发解救出来,摇摇头:“围裙都系上了,是不是饿了?我先给你热牛奶。”
闻歌没再多说什么,在旁边看了一会,悄悄地转身走了出去。
到玄关换了鞋,闻歌拿了自己的钥匙塞进口袋里,悄声地出了门。
雪,是停了。
只那天色雾茫茫的低沉着,依旧是一副随时都会下雪的架势。
闻歌走到电梯前才想起来电梯坏了还在维修中,转身折返,推开了安全通道的大门。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人行走时,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有规律的,一下,一下,一下,声音像是一首乐曲,玲玎作响得如同落入盘中的珠玉,清脆悦耳。
闻歌扶着楼梯的扶手往下张望了眼,远远地就能看到底层大甚的晨光,白茫茫的一片,格外的明亮。
楼道里有风,不知道是哪里的窗口被打开了,风灌进来,就像是鼓起来的喇叭,寒冷又刺骨。
闻歌忍不住拢了拢领口,又拉紧了围巾,边看着一楼最底层,边加快脚步往下跑去。
空荡的楼梯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带了几分不确定,清和又让闻歌格外熟悉的声音:“闻歌?”
闻歌的脚步一顿,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去。
温少远正站在楼梯的最后一阶上,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微倾了身体探出来看她。
仰起的脸映着晨光,在看到她时,那双原本清冷冷的眼睛瞬间漾开浅浅的笑意:“怎么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抹晨光太温柔了,那朦胧的瞬间,竟像是存在在她的梦里一样,隔着一层雾,远远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闻歌突然有些心慌起来,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
她突然飞快地跑下来,那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便格外的响亮急促。
温少远眉心一蹙,几乎是有些紧张地喊住她:“慢点下来,我在这等你。”
闻歌的速度依旧不减,就像是折了一边翅膀的小鸟,格外的仓促匆忙。等到她迈到了最后一层,他就在楼梯口,皱着眉心不赞同的,却又格外专注地看着她。
这些时间以来,闻歌其实已经渐渐地发觉了。即使他们最终决定走到一起,也尝试着迈出了脚步,两个人也依旧的彼此相爱的。可就是有什么东西回不去了,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面纱,并不阻碍他们彼此的视线,也不阻碍他们之间的亲近,但就是那么真切又朦胧地存在着,让人忐忑又恐慌。
不够爱吗?爱,很爱,非常爱。
不够信任吗?闻歌觉得自己可以把生命交给他。
正是因为它只是一种感觉,才让闻歌刚才的那么一瞬间涌起那样的恐慌。
就像很多次很多次,她梦见和小叔在一起,可醒来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境。很多时候,她甚至恍惚得好像回到了十三岁的那一年,她还没有遇到温少远,她还是那个每天早上会从木板床上被冻醒的女孩,只能隔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窗看着一隅天地的女孩。
而这些,都是一场梦。
她给自己画的,梦。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小心。”温少远几乎有些心惊肉跳地看着她最后几步并作一步地跑下楼梯,上前一步,接住她。
那冲下来的劲又快又迅猛,温少远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卸掉了她冲过来的这股力量,把她稳稳地抱在了怀里:“怎么了?”
温少远扶在闻歌后背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这样安抚的动作在听到她剧烈又急促地喘息声时,微微地顿了顿,那眉心蹙得更紧,低头看着埋在自己颈窝边的脑袋:“没事了,嗯?”
跑得太急,突然停下来,闻歌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呛了风,此刻微微地刺痛着。她尽量平顺地吞咽了几次,这才回答:“上面太黑了,我害怕。”
温少远闻言,抬头看了眼日光明亮的楼梯以及正铺洒着大片大片柔和白光的天窗,那双扶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疑惑的,猜测的话到了嘴边,低头看见她苍白如雪的脸颊时,也最终变成了一句:“嗯,我在呢,怕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我在”安抚了闻歌,她紧紧揪着他衣领的手微微松开,双手落下来,环住了他的腰。温热的体温,彻底安抚了她刚才瞬间而起的恐慌,她把头埋在他的颈侧,张嘴咬了咬他穿着浅灰色的毛衣而露出的精致的锁骨:“我在撒谎。”
那闷闷的声音,藏了几分沮丧,藏了几分无奈,落在温少远的耳里,意外地一扫他刚才还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因为她下意识地隐瞒而引起的烦躁和郁结,有那么几分想笑。
事实上,他的确也笑出了声来,但到底不敢太嚣张。笑声压得低低的,笑起来时,胸腔都在微微的震动。
闻歌鼓了鼓嘴,揽在他腰上的手背到他的身后,隔着薄薄的几层衣料,不轻不重地轻拧了他一把。
“我知道。”温少远微扬了扬头,把下巴搁置在她的发顶。那柔软顺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一夜未睡的疲倦在此刻都涌了上来:“我都知道。”
他这一句“我知道”,重复了两遍。后面那一声带着几分低哑,嗓音轻柔又磁性,听得闻歌耳根子一软,心口酸酸麻麻的,鼻尖一阵发涩。
“很多你觉得我不懂或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温少远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她松软的短发:“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现在的不确定,恐惧,犹豫,都是我们要一起经历的。时间虽然厚待我,但它往前走时终究会带走很多东西。所以不要怕,我们慢慢来。”
他的嗓音带着清晨雾气里的凉意,也带着初升阳光的温暖,带着足以安抚的力量,把她心口留存已久的褶皱都一一抚平。
“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还在,只要我还爱。”
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就像是穿透了暮古尘埃的梵音,清润地回荡着。
闻歌闭起眼,闭上的眼睑烫得她鼻尖越发得酸楚。她的额头抵着他柔软的外套蹭了蹭,闷闷地“嗯”了一声。
很多事情,只有一起经历了,才能跃过时光的洪流。
抱了一会,等闻歌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他这才偏头,在她闭着的眼睛上亲了亲:“睁眼,看我。”
他柔软的唇还带着微微的凉意,落在她发烫的眼皮上说不出的舒适。
闻歌睁开眼,就这样环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嗯?”
他的脸在晨光中尽显清俊柔和,那轮廓深深,眉目像是印入了画里,带着浓浓的重墨色彩。
“没什么,看看你。”他又是一笑,清风霁月。
离除夕只有几天时,徐丽青终于放假了。今年过年家里总算热闹了些,不止闻歌回来了,还来了一个温少远。
放假的第一天,徐丽青便和温少远以及闻歌一起去购置年货。
今年的雪灾严重,连带着物价也飞涨。一早上的时间下来,年货便置办得差不多了。回家吃过饭,徐丽青要和她的先生去置办几身行头,闻歌收拾了碗筷,等出来时,温少远手弯里弯着她的围巾和外套,就站在门口客厅等她。
“要出去吗?”
“带我出去转转。”他上前,扬起外套帮她穿上,又细心地系上了围巾,左右看了看,握住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去你想带着我去的地方。”
“我想带你去的地方?”闻歌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挠挠头:“有什么地方是我想带你去的?”
“问我?”温少远勾唇笑了笑,曲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曾经不是有很多地方想带我去?”
闻歌依旧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很早很早以前。”温少远提醒。
闻歌脑海中顿时掠过不少陈旧的记忆片段,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我以前有告诉过你,想带你去那些地方?”
“没有。”温少远握紧塞在口袋里的她柔软细腻的手,轻捏了捏,直到她有些不满他的走神,反手拧了他一把,温少远这才抬眼看着她:“你和叔叔说过,跟老师说过,惟独没有告诉我这个你想带走的人。”
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人一夜没睡,就是来了个座谈会,直到快天亮,被徐丽青打断。
那烟雾缭绕的夜晚,在他的心底留下的是朦胧又柔软的记忆。明灭的烟头里,他听着徐丽青先生的描述,脑海中就是十七岁时的她。
撑着下巴,低眉浅笑时那双眼就像是一叶树叶,泓亮又清澈。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指着某一个地方,说:“以后要带小叔来”。
她的世界里没有多余的人,而他,更是她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充当着她的救世主,也寄托了她全部的信仰。
她在他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很多地方,都鲜明地在乎着他,毫不掩饰地喜欢他。
这种交托了全部的感情,最是深刻又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