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钻进被窝,听见陆津进了卧室。
趁他不在,何叶把他打开的灯关掉了。
再躺平了,何叶忽然听到主卫传来的水声,哗啦哗啦的,太过清晰。
何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恼,大声喊他:“关门!”
脸皮再厚也不能这样吧?
里面没反应。
何叶怀疑他没听见,等水声停了,他疑似抹沐浴液或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何叶又提醒了一遍。
这次,陆津回答了她:“不关。”
何叶只觉得荒谬:“为什么不关?”
别说他们刚谈恋爱,就是多年的夫妻,也没有这么毫不遮掩的吧?
“怕你跑了。”
何叶:“……”
有点尴尬,有点好笑,她缩回被窝,不再管他。
早上都洗过澡的,陆津很快就出来了,随手重新开了灯。
何叶探出头,想要抗议,瞥见他只穿了一条裤子,连忙又缩了回去。
陆津坐到床边,掀开被子。
何叶紧紧闭着眼睛。
陆津撑到她身上,看了她好一会儿。
何叶知道他在看自己,怪难为情的:“关灯吧。”
陆津更想看着她,但还是尊重女朋友的意思,关了灯。
黑暗果然让她放松了很多。
他又让她变得紧张起来,变成了池塘里刚刚长出来的小叶子,圆圆的,绿绿的,嫩嫩的,被一条专门喜欢啃叶子的大鱼盯上了,躲又无处躲。
陆津拉起她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脖子,在她轻轻吸着气的时候,吻她的脸,她的耳朵。
“很怕吗?”
何叶说不出话,可能所有女孩子都被直接或间接灌输过一个常识,初次总是难熬的。
陆津能理解她的惶恐,而他有自己的理解。
“我不认为这是我对你的占有。”
“从形态上讲,这是你兼并我的过程。”
“何叶,让我属于你。”
早在六年前,他就该是她的。
第067章
情话再动人,真正到来的那一瞬,何叶还是没忍住哭了一声。
但也只哭了一声,短短的,低低的,听起来都不像哭。
何叶不是很放得开去撒娇或是倾诉委屈的性格。
从小到大,虽然爸爸很疼她,可何叶耳濡目染着爸爸的辛苦,她不想爸爸再因为自己的任何事多皱下眉头。所以,就算学校里有坏孩子嘲笑她没有妈妈,嘲笑她的爸爸是个瘸子甚至恶劣地模仿爸爸走路,何叶也只会躲到卫生间偷偷地抹眼泪,回家了便又成了那个每天都开开心心上学放学的乖女儿。
朱晴曾经恨铁不成钢地说过,她太容易替别人着想了。
何叶并不是完全赞同。
她只会替自己在意的人多着想一些,譬如爸爸,譬如朱晴,譬如……陆津。
就像现在,何叶绕过他脖子的双手只是默默地扣紧彼此,不吭声,也不去擦还在往下滚的泪,尽量表现得还算顺利。
陆津却不动了。
何叶能听见他刻意控制的呼吸,不像野兽吃到了猎物,倒像受了伤。
困惑转移了何叶对痛感的注意,她眨眨睫毛,挤掉模糊视线的泪水,好让自己能看清男朋友的脸。
虽然黑暗,离得这么近,她完全能看清楚他飞扬的眉峰,看清他高挺的鼻梁。
陆津低下来,在她眼角亲了亲,果然湿漉漉的,带着一点咸味儿。
何叶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其实现在好多了,就刚刚那一下。
就在她已经做好准备,男朋友大概会安慰安慰自己的时候,陆津开口了:“跟我想的一样。”
何叶:“……”
陆津双肘撑着床,用拇指分别抹掉她两侧眼角的泪:“就猜到你会哭。”
何叶咬唇,她也不是非要他安慰,反正安慰也是虚的,他不可能真就放弃了。可为什么要说这些?
“何叶。”
“不许你乱说。”何叶预防地道,劝他把不正经的咽回去。
陆津没有任何的不正经。
怎么可能不正经,这是他多年求而不得的一场梦。
以前只能在漫长黑夜中清清醒醒幻想的,只能在梦里反复梦见不愿醒来的,现在终于成了真。
“何叶。”
“我想听你哭出声。”
这话已经不是火了,是满满的一桶汽油,突然就在何叶的脑海里熊熊燃烧起来。
“不许你说!”她恼得揪他的短发。
陆津:“为什么不能说?”
何叶歪过头:“……已经没事了,没事我哭什么。”
陆津:“你确定?”
何叶非常确定。
头还没点完,手心忽然重重拍在他的肩上,哭声又被他欺了出来。
陆津吻开女朋友紧抿的唇,等她哭了一声又抿紧,他继续吻开。
重复几次,她终于放弃了,或许也是根本无法控制了,细细的胳膊挂着他的脖子,低低地哭了起来。
有点委屈,又好像不是委屈。
陆津沉沉地看着,一声不落地听着。
什么都好,是她就好。
何叶还是跑了。
趁周日上午十点二十五分,陆津去主卫洗澡的时候。
可能是觉得已经吃到了肚子里,或是觉得女朋友已经被他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这次陆津习惯地随手关了门。
何叶确实没什么力气,但她实在怕了仿佛永远都有无尽力气的男朋友。
她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那个白白带过来的行李箱也不去收拾了,听着主卫的水声,她只穿袜子悄悄来到外面的公卫,抓起梳子梳顺头发,再悄悄地在玄关这边换好鞋,只带着手机、一把雨伞匆匆离去。
电梯开始下降的瞬间,何叶狠狠地松了口气。
没有其他人,何叶转身,看了眼背后的电梯镜。
镜子里的何叶,一头及肩长发梳得柔柔顺顺,脸颊白里透红,眼底却泛着青黑。
甚至自从昨晚不知什么时候被陆津抱去浴室洗过一次澡后,何叶都没有再洗澡洗脸了。
何叶还是第一次没洗脸就出了门。
可她已经不在乎了,现在她就想回家,就想好好地连续地睡上一大觉。
刚离开十栋楼三分钟左右,手机响了。
何叶咬咬牙,边走边接听。
她没有说话,陆津那边也怪异地沉默了片刻,何叶能听见雨声,能听见自己因为快步走路而不稳的呼吸,却听不见手机对面有任何动静。
然后,陆津终于开口了:“何叶,没哭吧?”
低沉的,迟疑又小心。
何叶心跳停了一下,明白他刚刚为什么不说话,原来是害怕。
她四处看看,确定附近没人,才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要哭,哭那么多次还不够吗!”
手机里传来一声明显的气音,是某位男朋友在笑,笑完,他问:“到哪了?我去接你,保证今晚让你好好睡觉。”
何叶:“不用,我不信你了,你也不许下来追我,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陆津:“不想回来的话,我开车送你回去,外面冷,别把自己折腾感冒了。”
他记得很清楚,刚刚她全身都汗淋淋的,脸红得像发了高烧。
这幅画面刚冒出来,身体就不对劲儿了。
陆津往下瞥了眼,不得不承认,女朋友还是很睿智的。
可他真的担心短时间热与冷迅速交替,何叶会生病。
何叶:“已经冷了,就算你现在下来也没有用,而且我马上就要到我们小区了。”
陆津:“下次别这么傻,你可以把我锁在书房,钥匙你拿着,想什么时候给我开门就什么时候开门。”
何叶:“就你那边的装修,白天还好,晚上我可不敢自己待着。”
陆津:“那我请设计公司重新装?只是能住人之前,我可能要在你那边借住一段时间。”
何叶:“想得美,不行。”
最关键的是,他那边的装修其实也挺好看的,何叶自己胆小罢了,而且最多装了两三年,好好的就重装,太浪费钱。
陆津:“饿不饿?早饭早做好了,还炖了鸡汤,我给你送过去。”
何叶犹豫。
陆津:“跟送外卖一样,放到你门口就走。”
何叶:“真的?”
陆津:“真的,只希望给个好评。”
何叶觉得这话有不正经的嫌疑,挂了电话。
她专心走路。
别看两个小区离得近,但陆津的十栋楼位于望潮府的最北面,何叶的六栋楼则位于丹桂嘉园比较靠南的位置。
两个小区都很大,何叶挂掉陆津的电话后继续走了七八分钟,才终于进了六栋楼。
在台阶这边甩甩雨伞,何叶走进单元门,进入电梯。
安安静静的,何叶忍不住又想起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的一幕幕,她甚至都记不清了,到底是六次还是七次。
白天都还好,夜里根本没有时间概念,每次都是好像才睡着不久,陆津就又来了。
蛋糕确实非常美味,可再美味的蛋糕,连吃六七顿也会腻吧?
好吧,也不是腻,是身体硬件要支撑不住了,从大脑到全身都迫切地需要一场休眠。
胡思乱想着,九层楼到了。
何叶打了个哈欠,转过电梯厅,突然愣住。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家门口的男朋友。
男朋友一手提着保温锅,一手插着口袋,漆黑的双眸看过来,带着野兽看到猎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