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卿从厨房端了碗汤出来放到丛容面前,“不吃饭就喝点儿汤吧,明天我再去买只鸽子回来炖汤。”

丛容之前看到温少卿还可以冷言冷语的对他,可现在出了这种事,他亲自给她打了石膏不说,还专门给她炖了汤,她也不好意思再对他实施冷暴力政策,僵硬着道谢,“谢谢。”

钟祯闻着香味直流口水,“老板,我也想喝!”

温少卿指指厨房,“厨房有,自己去盛。”

钟祯欢欢喜喜的去了厨房,温少卿看着丛容忽然开口,“晚上我睡你家,或者你睡我家。”

丛容只觉得这话熟悉,上次她撞了脑袋他好像就是这么说的,“不用了吧,我是手臂骨折而已,不会出现一睡不醒的情况吧?”

温少卿点头,“从医学角度来说,不会,不过这个建议是从你生活自理程度这个角度考虑的。”

丛容现在看到温少卿就觉得尴尬,恨不得马上逃回家去,对这个提议直接驳回,“我是手骨折了,不是残废。再说了,钟祯在呢,他留下来照顾我就行了。”

“钟祯要准备考试,你不要耽误我学生复习。”温少卿说完转头看着端着一大碗汤从厨房出来的钟祯,“你还不回家复习吗?”

“回回回,马上就走。”钟祯接到逐客令,三两口便把整碗汤倒进了肚子里,抹着嘴对丛容说,“表姐,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钟祯!”丛容开口威胁他,“你敢走试试!”

钟祯都快哭了,他不过就是去盛了碗汤,为什么事情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们两个吵架总是伤及无辜呢?!我到底是选老板还是选表姐啊?!

温少卿淡淡扫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可却让钟祯迅速权衡了下利弊,白天他才骗了温少卿,如果现在还站在丛容这边,肯定会死得很惨,这么想着他一脸真挚诚恳的看着丛容,“表姐,要不这样,我先回家拿复习资料,然后再回来?”

他便往门口小碎步的挪动边在心里哀嚎,还差几步!还差几步就到门口了!只要出了这个门就好!我又没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丛容下一秒便开口打破他的幻想,“不行,少复习一晚上不会死人的。”

钟祯故作一脸震惊,“你是我表姐吗?!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呢?!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刻啊!我能不能拿到奖学金就在此一举了!”

丛容不理会他的人来疯,“你拿不到我补给你。”

钟祯面色一喜,还没来得及展开笑颜就看到温少卿抬手看了眼时间,下最后通牒,“现在是8点57分,如果9点钟之前你还没有出门……”

“不要说出来!马上走马上走!对不起表姐!我先走了!明天一定来看你!”钟祯丝毫没有犹豫的大步往外跑,捂着耳朵假装听不到丛容在身后叫他,一溜小跑进了电梯。

丛容只来得及看到钟祯的背影,没想到这个表弟再一次背叛了她。

温少卿心情极好的笑着开口安慰,“我知道我无耻,不要生气,注意身体。”

丛容冷哼一声,“我不生气。”

温少卿看她额角的青筋都拱出来了,忍了忍笑,“那就选一个吧,我家还是你家?”

丛容换了个坐姿,索性开始耍无赖,“如果我就是不选你打算怎么办?”

温少卿嘴角的笑容加深,忽然靠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很是同情的建议她,“理智点儿,丛律师,其实我不介意就这么整个晚上抱着你。”

丛容挣扎了两下,两只手的时候她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还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咬咬牙,“去我家。”

丛容本以为伤了手也没什么,可洗澡的时候才发现确实很影响生活自理的程度,更何况她伤的是右手,她好不容易擦干换上睡衣,却跟睡裤带子较上劲了。

睡裤是系带的,平时没发现不方便,现在她一只手怎么都打不了结,纠结了半天也没系上。

温少卿在门外敲了敲门,“需不需要帮忙?”

丛容吓了一跳,“不用!马上就好了。”

温少卿不放心又交代一句,“不要把手弄湿了。”

丛容随便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打结,又过了十分钟终于放弃,随便扯了下塞进裤子里就出了浴室。

温少卿站在门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然后视线停留在她按在肚子的手上,“肚子疼?”

丛容一囧,“不疼。”

“那你捂着肚子干什么?”

“没什么。”她按在肚子上的手又用了用力,她也不想捂着肚子,可不捂着裤子就要掉下来了。

温少卿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忽然笑了起来,“过来,我给你系上。”

丛容一脸窘迫,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不用了!马上就睡觉了。”

温少卿别有深意的哦了一声,“原来丛律师喜欢裸睡,要不今天你勉强克服下,毕竟我在呢,万一看到什么,你多尴尬。”

丛容抬头瞪他,“我本来就没那个习惯!”

“好了好了。”温少卿笑着抚了抚额,走了两步靠近,“我给你系上。”

丛容迟疑了下,便乖乖站着让他帮忙。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腰间,仔细整理着一圈扭曲了的系带,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的皮肤上,丛容努力保持呼吸正常均匀,低头看着腰间的那双手,忽然想起周程程给她普及过的男人最让女人心动的十大瞬间,其中有一条就是,一个男人肯蹲下为你系鞋带。现在想来编出这十大瞬间的人多半没有谈过恋爱,系鞋带算什么啊,系腰带才要人命好吗?!何止是心动,撩拨着整颗心扑腾扑腾的狂跳!都快要跳出来了!

温少卿刚要打个蝴蝶结,不知怎么就想起当年上学的时候某位女匪首用外科结调戏乔裕的事情,心里一动,也打了起外科结来。

丛容眼看着不对劲,“你在干嘛!”

温少卿手下动作干净利落,“外科结,结实。”

丛容无语,“那我脱的时候怎么解开啊?”

“叫我啊,我打结的当然负责解开。”温少卿停下来,一本正经的问道,“现在要脱吗?”

丛容的脸又是一红,“你走开!”

温少卿皱眉,小声嘀咕,“果然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丛容咬牙切齿,“你闭嘴!”

温少卿打好了节,也没离开,一双手在她腰间慢慢摩挲着,“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在晚风前。鸾钗重,青丝滑。罗带缓,小腰怯,销魂当此际。”

丛容没想到他堂堂一个教授竟然还看过这种淫词艳曲,“温少卿!”

他干脆直接搂住她的腰,小心避开她的右手,把她勾到怀里,抵着她的额头轻笑着问,“现在还喜欢女人吗?”

丛容强撑着和他对视了半天,半晌把头偏到一边,渐渐红了脸,答案不言而喻。

温少卿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变红,心情愈发好了,轻声叫她,“丛容。”

丛容条件反射抬头看他,猝不及防的被他吻住唇角。

温热柔软的触觉清晰的传来,她的鼻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清冽又熟悉,他常年待在医院里,可奇怪的是身上却不带一丝一毫消毒水的味道,干净得让她心痒。

他的唇只是轻轻贴在她的唇角,浅浅的厮磨,并没有深入的打算,却让她的呼吸急促紧张起来,竟隐隐带着些许期待。

他微微闭着眼睛,丛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心跳如擂,半天才猛地推开他,轻咳一声,眼神飘忽的开口,“我们好像在吵架,不适合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温少卿今晚不知怎么了,似乎和她的腰杠上了,伸手揽住她的腰微微用力把她勾进怀里,一脸无赖的笑着,“那你给我发律师函啊,哦,我忘了,丛律师的手受伤了,不方便写律师函,要不你说我写?”

他离她太近,丛容开始觉得热起来,又实在气不过他一脸坏坏的笑着的模样,看着他问,“温教授,你这个样子你的学生们都知道吗?”

温少卿边摇头边满是羡慕的回视她,“他们哪里会有这种福气,就只有你见过。”

丛容被他堵得一句话都接不上来,推了几下温少卿都纹丝不动,反而被他抬手把脑袋按在了他的胸前,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听到耳边的叹气声,声音也郑重了几分,“还好你没事,今天听说你在骨科吓了一跳,给你打石膏的时候紧张得不得了,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前几天都是我不好,是我用错了方法,林辰的事以后慢慢解决,我们不要吵架,这种感觉特别不好。”

说完又摸了摸她的后脑,“上次你撞了这里也是,心里很慌。”

她的耳边就是他的心跳声,原来周程程说得都是对的,他真的是故意那么说的。可她并不想要他的道歉,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周程程每天围观那么多狗血案件的庭审也是有好处的,几眼就看出了她心底的自卑。暗恋了那么久的人忽然就真的属于她了,那种不真实的幸福竟让她的心底渐渐滋生出了自卑,原来在爱情面前,她亦不能免俗。

她的人生一路顺风顺水,没想到也会有自卑的一天,因为自卑所以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那么患得患失,没了冷静和理智,因为他的一句话便缩回了壳里。

她埋在他怀里不说话,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她的心态有问题,可到底是做律师久了,骨子里还是带着几分彪悍的,心一横,就像钟祯说的那样,先抢到手再说!这么想着忽然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搂住了温少卿的腰。

后来因为温少卿在丛容给出的睡沙发还是睡客房两个选项中果断选择睡主卧,她也果断的把他一脚踢进了客房。

可当她躺在床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才意识到温少卿非要蹭进卧室并不是无理取闹,大概一开始就预见到会出现这种结果。

她摸到手机给温少卿打了个电话,温少卿很快挂断,十几秒后便听到敲门声。

她坐起来,理了理衣服才开口,“门没锁。”

温少卿看她脸色不对劲,也没再调侃她,一本正经的坐在床边仔细检查了下她的手,“疼得很厉害吗?”

她点头,“嗯。”

“石膏没有问题。”他又检查了一遍才开口建议,“疼也是正常反应,实在疼得厉害也不要硬撑,吃片止疼药吧,我去倒水。”

他很快拿着杯子和药瓶回来,“水有点儿热,稍微等一下。”

说完便拿了两个杯子来回倒热水,等着温度降下来。

机械枯燥的动作,他竟一脸的专注,没有一滴水洒出来。

丛容看着看着便开始出神,小时候生病了,父母也是围在她的床前,这么晾水喂她吃药。现在饮水机这么普遍,也没人有那个耐心等热水凉下来,直接兑了凉水了事。这还是她这些年第一次见到有同龄人会做出这种举动。

他也是出过国留过学的,平日里接触的也是最前沿的医学,可偶尔做出的事情却带着老派的作风,平和细腻中让人觉得长情。

她有些动容,主动开口,“不用那么麻烦了,冰箱里有矿泉水,兑点儿进去就好了。”

温少卿在一团雾气后面抬眼看她,“我没觉得麻烦。”

丛容被他那一眼看得心跳加速,开始转移话题,“你明天不上班了?那么晚了,我吃了药你就去睡吧。”

温少卿手下的动作有条不紊,“没事,我就当上夜班了。”

丛容的视线落在他搭在玻璃杯壁的手上,看着他不停翻转的手腕,还能说什么呢,只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着深不可测的魅力,过了半天才想起来接话,“钟祯说,你们值夜班也是可以睡觉的。”

温少卿用手背贴着杯壁试了试温度,又把药和杯子都递给她之后,才挑着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问,“钟祯还说什么了?”

丛容接过来,想了下,“钟祯还说,你会给我讲鬼故事,让我听的时候配合一点儿,就坡下驴。”

“吃药。”温少卿抬抬下巴示意她,又皱了皱眉,“要他操心。”

丛容吃了药把杯子放在床头,“我吃完了,你去睡吧。”

温少卿看她一眼,“不疼了?”

丛容极轻的点了下头,明显的底气不足,“嗯。”

温少卿忽然拿起药瓶看了起来,“药效这么快,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成分的。”

丛容猝不及防的又被调侃了,一脸生不如死。

温少卿坐在床边看着她问道,“我在这里你睡不着?”

丛容摇头,“没有。”

“睡不着就说说话?”他握着她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指尖,“想不想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子的?”

他何尝察觉不到她心底的那丝不确定,既然她有顾忌不愿意主动开口,那就由他来说。

丛容愣了下,很快点头,“是什么样子?”

没人会不想知道吧?想知道自己在心爱的人心里是什么样的形象。

温少卿敛了神色垂眸认真思考起来,手指却继续在她指间摩挲,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晌他忽然笑起来,抬眼看着她开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只知道,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好。”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温柔到发亮,看得丛容怔了一怔,这算什么答案?

她诧异,“就这样?”

“下面才是重点。”温少卿又坐近了些,一手拉着她的手指,一手抬起贴在她的侧脸,“因为没有人会比你更好,所以,以后我再说什么你不好之类的话,你都要记得,那都是……套路。”

丛容眨了眨眼睛,没忍住,竟然一下子笑了起来。

他贴在她脸色的手指动了动,捏着她的脸颊轻扯着,“我把底牌都亮给你了,你不感动就算了,竟然还笑。”

她不是笑他,她是笑自己,没有觉察自己什么时候暴露了,竟然被温少卿看了出来,这可是做律师的大忌!还笑自己真的是不能免俗,听到花言巧语竟然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丛容轻咳一声,还是没忍住笑,歪头问他,“自曝底牌,也是套路?”

温少卿摇头,勾唇一笑,捧着她的脸缓缓开口,“不是,对别人或许是套路,对你,是真心。”

丛律师脑中的理智渐渐褪去,脸上又渐渐升起一抹绯红。

半晌温少卿才退坐回来,抬手抚上眉心,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萧子渊说得对,律师老婆确实难搞定啊。”

丛容听到那两个字猛然抬头看他,又很快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那个……我困了。”

温少卿心照不宣的笑笑,站起来帮她把靠着的枕头放平,“躺下吧。”

谁知他一掀枕头,一张照片忽然飘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丛容一看,脸色就变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少卿弯腰去捡。

温少卿捡起来看了眼,两根手指捏着照片的一角,看着她不说话,脸上表情十分微妙。

丛律师相当沉得住气,“你有权利怀疑是我拿的,但是我国法律一般遵从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简单来说就是当事人对自己提出的主张,有责任提供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拿的?”

温少卿格外宽和,“我没说是你拿的,我就是好奇它怎么会在这里。”

丛容微微一笑,“我也很好奇。”

“躺下吧。”温少卿把照片塞回枕下,又拍拍枕头示意她躺下,“好好保存,照片被我删了,就剩这么一张了。”

丛容躺下后,翻身背对着他,心里默默回答,确实是要好好保存,毕竟是她们的第一张合影,颇有纪念意义。

温少卿帮她把灯关了,“注意点别压到手,最好平躺着睡。”

丛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你快去睡吧。”

温少卿笑了笑,很快关门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周程程的惊呼声吵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周程程盯着她的手大呼小叫。

她直接捂住周程程的嘴才找到机会说话,“你怎么来了?”

周程程拉下她的手,“我打你的手机是你表弟接的,我才知道你骨折了!马上就来看你了!今天有一出争财产的狗血大戏我都不看了,找了别人代班!我对你一定是真爱!”

丛容听得一头雾水,“钟祯在?”

周程程点头,“是啊,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他昨晚睡在你家。”

丛容心虚,昨晚确实有人睡在他家,不过不是钟祯而已。

她起床出了卧室,果然看到钟祯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不动声色的往客房里看,似乎并没有温少卿的影子,他应该是在周程程到之前就离开了,不然照周程程的个性早就炸锅了。

钟祯听到声响抬头看过来,笑嘻嘻的开口解释,“我老板今天有两台手术,就喊我过来照顾你。”

确定温少卿真的不在,她才松了口气,“你不是要考试吗?”

钟祯立刻一脸兴奋,“所以我老板给我画了重点!听说我老板以前在X大读书的时候年年都是医学院的头一把交椅,有他给我划重点,我还愁什么奖学金啊!”

周程程看看钟祯,又看看丛容,反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对对对,你跟我说过,他老板是温少卿。”

第五十八章

丛容点头,“你随便坐,我去洗漱。”

丛容洗漱好之后,发现问题又来了,现在是冬天,她的手臂这个样子,没办法穿长袖,只能随便套了件短袖T恤。

可睡裤……

她看着所谓的外科结,有些头疼,她实在是没有单手解开的本事,想了想,反正她这个样子也出不了门,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