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色的马儿,欢快地嘶鸣。
马上坐的,是谁?黑色的头发,红色的衣裳。她多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啊,可是,他离自己总是那么远,马儿不停地跑,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考虑清楚,上来了,就是生生世世,不能回头了。”
“我说过,你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能娶,谁都不想娶。”
“如果可以,我想跟你生活一辈子,或者……永远。”
这是谁对她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说话人是谁?!
是谁呢?
“旭儿……来姐姐这儿啊……”
“钟旭,你让我如何不恨你?!”
谁,又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好混乱,好模糊。
乱喷水的水龙头,红色的皮球,洁白的病房,美丽的草原,高耸的大厦,没有任何关联的场景跟物体在眼前交错而过,相互叠加。无数张人脸,男的,女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夹杂其中,飘忽不定。
看得好累啊,眼皮好重啊,灌了铅一样。
看来,该好好睡一觉了……
睡醒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如果,还能醒过来的话。
一大片鲜活的血液从钟旭身下蔓延而出,自由地向四周游走,染红了她凌乱地散在地上的头发,也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
血液的叛逃,让她的脸迅速失去了该有的颜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安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声音,没有呼吸,空气也凝固在她的周围。
不管生前如何,死去的人,每一个都是这么孤寂吗?!
司徒月波在原地,动也不动,怔怔地盯着脚下的钟旭。
过了不知道多久,当她的血,已经快漫到他脚下时,司徒月波眨了眨眼,慢慢走到钟旭身前,蹲下来,伸手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她的身体,余温尚存,也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坐下来,任由温热的血液侵透自己的衣衫。
温柔地托起那张曾经灵动善变,表情丰富的脸孔,他细细端详着,就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原谅我,我并不想如此对你……”
低低地呢喃在她的耳边回旋,虽然明知她已经不可能再听到。
一滴亮晶晶的眼泪滴落了下来,恰好滴在了她的睫毛上,闪动着,久久也不舍得滑下。
原来,眼泪也是可以分享的。
墙上的钟,嘀哒作响,也只有它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它该做的工作。
司徒月波拥着钟旭,坐在窗前,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她的长发,像过去一样。
那天,他们也是这样,她赖在他的怀里,享受了一下午的美丽阳光。
现在,还是这样,她依然在他的怀里,只是窗外洒进来的,是一地清冷的月光。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不同的。”
他闭上眼,吻了吻她已经冰凉的额头,梦呓般说道。
睡醒了,一切都会不同的……
天师道之冥王传说 第四部分
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心无挂碍……
心无挂碍……
不知来向的低浅吟唱,从无垠的黑暗里漫过,留下一片从未感受过的宁静与舒缓。
身体很轻,轻过一片羽毛,在虚无缥缈的空间里飘来荡去,总也着不了地。
每个人死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感觉么?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没有痛觉,没有思想,很是轻松。
就只有残存在脑子里的那段似乐非乐的声音,还在耳朵里徘徊,久久不肯散去。
她还有挂碍吗?!
应该没有了吧,自己连性命都不要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还是皱成一团,无法做到跟自己的身体一样的轻松呢?
原来,一死万事休,根本就是一句自欺欺人的空话。
自己的“挂碍”,太多了,连死亡也消减不了……
世间放得下丢得开的潇洒人物太少,所以,无怪天下有如此多的鬼魂了。
这个道理她一直都知道,但是直到现在才完全理解了,且是切身体会。
罢了罢了,纵是了解了,体会了,也无用了。
总之,冥界马上就会增添一个一生与鬼为敌的新鬼。
多讽刺的一桩事情。
冥界,会是个什么样子?
刀山油锅?
鬼哭狼嚎?
暗黑不见天日?
无法想象。
“呵呵,睡得差不多了,该醒了吧。”
谁?
又是谁附在自己的耳畔低语,声音腔调,熟悉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