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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好意思告诉郭智,其实他有点想去郭家过春节。可春节实在是一个太特殊,太重大的节日。这个节日里,大多数国人都会想尽办法回家,阖家团圆。

他终究还不是郭家的女婿,还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在这个特殊节日里,去打扰人家一家人的天伦之乐,似乎……并不是很合适。

他闷闷不乐了一段时间,还是买了回家的车票。

到了年根,收拾了行李,跟郭智温存数次,才依依不舍的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认识郭智以来,还是第一次要分别这么久。廖远可不习惯了。

上了火车打个电话,吃了午餐打个电话,躺下了又打个电话。

刚刚回到自己家的郭智:“……”

无语的捏捏眉心,问:“走之前你装的那几个剧本呢?”

“在箱子里。”

“掏出来,读!”

“……”怏怏的挂了电话读剧本去了。

这次他一如既往的置办了不少的年货回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地域经济水平不均衡,同样是电视机,在廖远他们家这样的小地方电器城里卖的都是一线城市已经淘汰了旧型号。所以那些去大城市打工的人,每次回家,都不会空手,总是会尽可能多的往家里带东西。

廖远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他出发前给家里打了电话,到了火车站,破天荒的看见他爸在出站口接他。

因为是个小站,下车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人群中,廖成军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儿子。

他又高又帅,鹤立鸡群。穿衣打扮,有种微妙的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像个明星似的。

廖成军莫名的,就有点骄傲。

“小远!这边!”他挥着胳膊打招呼。

廖远闻声,推着推车朝他这边走来。他带的东西多,下了车就花了十块钱,租了一个推行李的平板车。

“爸。”他叫了他一声,到了出站口开始卸东西。平板车只让推到出站口,不让出站。

“带了这么多东西啊!”廖成军笑逐颜开,过去帮着拎东西。

廖远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多一个人,多两只手,就轻松多了。

两人在火车站外上了出租车,廖成军报了地址,廖远却对司机说:“不,先去湖光宾馆。”

廖成军诧异。

廖远平静的说:“我在宾馆订了房,家里太挤,我还是住宾馆吧。”

要放在旁人身上,这时候必得说些“大过年的怎么能住宾馆”之类的话。可廖成军在微微的尴尬之外,竟还松了一口气,痛快的说:“行。”

惹得司机都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这两个,一看就是父子,眉眼像极了。老子就生得好看,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回家过年来了。怎的儿子回来了,竟不回家住?当老子的,像是还觉得挺好?

奇奇怪怪的。

湖光宾馆是这县里最好的宾馆,离廖远的家也不远,车子很快就倒了。

廖远想了想,对廖成军说:“你别下车了,在车上等我吧,我把行李放进去就出来。”

“行。”廖成军说。

廖远就请司机打开后备箱,开始往外搬东西。廖成军看了一眼,拉开车门说:“东西就别搬了吧,直接拉回家就行了。”

廖远这才跟他说:“不全是给家里的,还有给我妈那边的,还有些给别人的。”

廖成军“哦”了一声,微感尴尬。看着廖远从车上卸了不少东西,就觉得有点心疼。可他到底是说不出“不用给你妈那边这么多东西”这种话,只想着,不要叫妻子知道廖远其实拿回来这么多东西,只有一小部分是给她的。要不然,她又要发脾气。

廖远办理了入住,把行李和带回来的东西都锁进房间里,挎上他的斜挎包,才跟着廖成军一起坐车回了家。

“哟,小远回来啦!”家里的那个女人对他笑脸相迎,热情得不像话。

他只跟她点点头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们俩的关系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廖远能回应一声已经算是礼貌了,过去这倔孩子还常常跟她顶嘴呢。因此,女人也不以为忤。

她看着他大老远从帝都带回来的东西,很是满意。笑眯眯的打量着廖远。

因为南方没有暖气,屋里湿冷,所以他们都习惯于在冬天穿成球。相比之下,廖远穿着黑色的短款羊绒大衣,里面是浅蓝的高领羊绒衫,看起来又清爽,又利落,一点也不臃肿。

一段时间不见,这倔小子就又变得更好看了,女人心想。过去他成天穿着麻袋似的校服,都遮掩不住。现在他在帝都混了两年,穿衣服的品味和档次跟过去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了,看起来简直像个明星。

她其实有点讨厌他的脸,因为他长得很像他妈妈。

但再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廖远长得是真好看。

这两年,廖远的变化足够让她看明白了。这只有高中学历的倔孩子去了帝都,他不是端盘子洗碗,也不是作保安快递员,他是当模特当明星,以后说不定有大出息的。

当她想明白之后,也不禁有微微的后悔,后悔过去跟廖远的把关系处得太糟。其实她只要稍稍松松手,就可以让廖远过得更好一些,偏她那时就是不乐意。

但她不仅泼辣,她架子还活。想到今后能从廖远身上沾到的光,她就毫不在乎,笑眯眯的就能放下身段。对廖远热情得仿佛她是个慈爱的长辈。

她还要喊廖瑞出来,廖瑞的房门半开着,喊了好几声之后,才回了她一句:“待会!忙呢!”

直到吃午饭,廖瑞才从屋里出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一截,正是男孩子青春期精瘦精瘦的时候。

见着廖远,他表情有点不好。直到他的妈妈笑着说他,又推了他两下,他才不情不愿的叫了声“哥”。

从小廖瑞都是“廖远”、“廖远”的叫。这一声“哥”,叫得廖远浑身僵硬。

他很不适应的“嗯”了一声。

他的回应太不热情,廖瑞本来就叫得有点臊,见了他这态度,脸一直黑黑的。

吃饭的时候,女人想起来问怎么不见他的行李。

廖远不愿意搭理她,没吭声。廖成军赶忙说了他订了宾馆的事。

回家过年,他不想再睡客厅的折叠床了。不只是不舒服,他们这里拜年的人来得早,总不能客人来了,他还躺在客厅里睡觉。

以前他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但跟郭智在一起后,他和她在她的房子里过着温馨自在的生活。那种甜蜜的生活是他至少超过十年没有体味过的了。

对生活水平的要求,就不知不觉被拉高了。

而且他现在的收入比半年之前丰厚得多了,住一两周的宾馆需要的花费,现在对他来说,也可以不用太在乎。

听他说不住在家里,女人和廖瑞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廖瑞的脸色明显的好多了。

女人笑着埋怨:“哎呀,大过年的,怎么去住宾馆,要不还是回家里住吧。你和小瑞睡一个屋。”

廖瑞闻言,不满的看他妈妈一眼。

今年过年,她跟他说,让廖远回来之后把折叠床搭在他房间里,不搭客厅了。让他忍着点,就几天而已。她说,廖远在家里住不长。廖瑞十六岁了,正是少年人青春叛逆又中二的阶段。特别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平时连他爸妈进他都不高兴。但他妈妈答应了他,过年他只要不跟廖远吵架,让廖远睡他房间,等过完年,她就给他买他想要的x-。他被迫着答应了,但心里老大不痛快。

这都是为了x-。

现在,听廖远说他住宾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她还要留他在家里住。真讨厌!

这饭桌上,也就只有廖瑞这中二的孩子不明白他妈妈这句话,纯粹就是一句假模假式的客套话。

廖远不住在家里,实际上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廖远低头扒了一口饭,对女人对他的热络视而不见。

但他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廖成军,这个生了他的男人。

哪怕只是一句全无诚意的客套话,却竟然不是从他嘴里,而是从这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也让廖远不知作何感慨。

对这件事从始至终未发一语的廖成军,似乎对饭桌上和睦融洽的气氛感到非常满意。

他夹菜,扒饭。

吃得香甜。

第96章

廖远是大年三十的清晨到的,他在家里吃了午饭和晚饭,算是过了年。晚上,就溜达着回宾馆了。

县城很小,宾馆到他家的距离,以他的脚程,不到二十分钟。

他们这里可比帝都空气好得多了,远处能看到些丘陵,抬头能看见天上的星斗。只不过此时,天上时时炸开烟花,五彩的烟火遮挡了星辰的清光。

他站在街上看了会儿烟火,顶着呛鼻的火药味,回了宾馆。到了宾馆,反倒比在家里更自在些。

有时候,廖远自己也不明白,他干嘛非要回家。他自己都知道,他要是不回来,那一家三口反而过得更和美。

可他就是放不下。

那个房子的许多角落,都有他童年时的回忆。在父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那些回忆都很美好。

廖瑞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总觉得别人进去了,是入侵了他的地盘。

可那所谓他的地盘,在廖瑞和他的妈妈闯入这个家之前,一直都是廖远的地盘。

廖远躺在宾馆床上想,到底,谁入侵了谁?

谁才是鸠占鹊巢?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脱衣服洗了个澡。才吹干头发裹着浴巾出来,手机响起了视频通话的铃声。看到郭智的头像,廖远的嘴角就勾起来了。

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划开接通,郭智一双大大的乌溜溜的眼睛就出现在屏幕里,她看着屏幕,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

“怎么了?”廖远问。

“刚洗完澡啊?”郭智隔着屏幕盯着看。一接通就是香艳画面啊!

“是啊。”廖远失笑,趴在床上跟她聊天。

郭智却说:“手机立起来点!”

“啊?”廖远懵圈。

“看不到锁骨了……”郭智说。

“……”廖远扶额,“天天看还看不够啊。”

“就看不够。”郭智笑。

廖远笑得眉眼弯弯,把手机立好了:“喏,给你看!”

“摸不到……”郭智忧愁道。

廖远笑得肚子要疼:“等我回家就给你摸。没几天,你等等。”

郭智杵着腮帮叹道:“过年真无聊啊。你在干吗呢?”

“正想看春晚呢,你就打过来了。”

“那种东西,不是只有中老年人才看的吗?”

“我们这里的人都看的。”

“多无聊啊。我打算待会刷美剧呢。我跟你说……”郭智鬼祟道,“郭恒躲屋里不出来,还锁门,肯定刷小黄片呢!”

“……那种东西,看多了不好吧?你说说他。”廖远无语,又道,“你们俩不跟叔叔阿姨一起看春晚啊?”

“别提了……”郭智木然道,“本来都在客厅看得好好的,那两位忽然就开始‘想当年’了,说起当年如何如何,然后手牵着手,就开始秀恩爱……生生把我和郭恒给雷回了自己房间。”

廖远是真的笑得肚子疼了。

手机晃动,郭智就看见白色的床单被罩,和房间里刻板的、单调的装修。她微微一愣。

“这是你房间?”她问。

“没有,我住在宾馆。”廖远解释,“家里太挤了,我不想睡客厅,我们这边白天很早就会有客人来拜年。”

屏幕里的郭智有一瞬就仿佛画面停滞定格。然而其实并没有,wifi信号满满,网络很通畅。

廖远的心就变得柔软。

“没事的,我住在这边比住在家里舒服。这边是有空调的。住在家里,已经不太习惯了,湿冷湿冷的。”反而是他安慰她。

“哦……”郭智说,“过完年,早点回来吧。”

“行。”廖远笑道。

两个人又腻腻歪歪说了些彼此想念的话,说了很久,才挂了视频。

廖远庆幸自己没有冒然提出要去郭智家过年的要求。他要提了,郭智肯定不会拒绝他,郭家人也会欢迎他。但他要真去了,人家一家子势必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然放松,其乐融融。

家,对于属于这个家的人来说,是温暖的包容的。对不属于这个家的人来说,却又具有封闭性和排外性。

他一边看着春晚,一边翻着短信和微信。找了几条比较好的拜年段子,改成自己的名字,分群分组的群发。

他发现今年他收到的这类短信,似乎比前两年多了不少。回复也花了他不少时间。

春晚也就是那么回事。上了年纪的人和小地方的人比较爱看,像廖远这样的年轻人,又在帝都混过了,对这种节目免疫度就比较高了。看了一会儿全是歌功颂德的主题,觉得没意思,换了几个频道,都是同样的晚会。

他就关了电视,准备睡觉了。

微信响了几声,划开一看,郭智发了一堆截图给他,全是床上用品。

【哪个好看?】她问。

廖远看了看,回复:【1、3、4、6好看。】

又问:【干嘛?】

郭智回复:【家里床单都旧了,买些新的。】

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选。廖远就选了自己觉得好看的那些。

不知不觉就弄到了十一点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十二点的时候,花炮声跟开了闸似的,把他给震醒了。他醒了醒神,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一会儿。

绚丽的烟花闪耀,时不时将他的脸庞照亮。

郭智这时候……也在放烟花吧?她说了,郭恒买好了好多,每年他们都放的。

真好。

真想在过年的时候,和她一起放烟花。

总有一天,可以吧?

廖远嘴角含笑望着那些照亮了夜空的烟花。他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宾馆里,迎接新旧年的交替,却并没有觉得空虚寂寞冷。

相反,对新的一年,对未来,他从未这样期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