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响声,一丝微弱的风吹了过来,空气中的燥热似乎减轻了一点。正躺在板凳上假寐的沫儿忽地坐起来,惊喜道:“起风了!要下雨了!”
似乎为了响应他的话,话音刚落,风就大了起来,裹着一股凉丝丝的水汽。原本澄澈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土黄色,天空暗了下来。文清高兴极了,拉着沫儿又跳又笑。
梧桐树开始哗哗作响,风越来越大,裹着沙土四处肆虐,打得两人脸儿生疼,慌忙躲进中堂。片刻工夫,天色大暗,榆钱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面上,腾起一股尘土。文清激动叫道:“下雨啦!下雨啦!”
天空低沉,却不是以往那种乌云盖顶的阴暗,而是一种诡异的明黄色。在这种黄色的映照下,所有的一切都披上了黄色的外衣,门口的梧桐树张牙舞爪,像两个奇怪的妖魔。
文清还在傻呵呵地兴奋,沫儿却高兴不起来。婉娘看了沫儿一眼,伸了个懒腰道:“凉爽了,真好,正好可以安安稳稳睡一觉啦。”一扭一摆地上了楼。
※※※
风停了,天地之间扯起了直上直下的雨线,门前的台阶很快就积满了雨水。黄三和文清冒雨拿了铁锹,将水引至后面的池塘。
吃过晚饭,雨仍无停息的意思。沫儿的不安更加强烈,却忍着不敢暴露一点。连文清也担忧起来,道:“老天爷心里也没个数,这一通猛雨再不停,旱灾就要转为涝灾了!”
※※※
夜已深。沫儿穿好衣服,静坐在床上,听着外面嘈杂的雨声,心里七上八下。
一丝微光从门缝中透了进来,婉娘低声道:“沫儿,准备好了没?”
沫儿跳下床,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跟着婉娘下楼,裹上披风。打开门看到乌蒙蒙不分天地的暴雨,正要询问怎么办,却见一黑一白两匹马正候在门前。两人便翻身上马。
沫儿乖乖闭眼,黄豆大的雨点迎风打在脸上,疼痛异常,耳边雨声奇大,犹如身处闹市。好在不一会儿,马儿已经停下。
一个男子将沫儿抱下马来,却是蓝一,如此大雨,他却衣衫如常。沫儿好奇,伸手在他衣服上摸了一把,只觉得滑溜溜的,蓝一和气,对他一笑。
婉娘跳下马,道:“赤子呢?”
红衣服的赤子匆匆从雨中钻了出来道:“来了!”
透过雨幕中蒙蒙的灯光,沫儿这才注意到,原来到了香山寺,如今就站在那日自己与文清捉迷藏的石壁旁的小亭下。转过头,沫儿眼前一花,却发现两匹马不见了,乌冬和罗汉静立在一旁。
婉娘看了看天,道,“嗯,不错,成败就看今晚了。”接着交待道:“乌冬、罗汉,你们去龙门口守着,如有异变,及时发讯息给我。蓝一去水下看看情形,不要惊动他;赤子就在这里。”
乌冬等人领了命,闪入雨雾瞬间不见。沫儿情知今晚事关重大,虽心中好奇,却无暇多问。
※※※
除了哗哗的雨声,香山寺里无任何动静,那些老和尚小和尚一个也不见。几盏昏暗的灯笼变成了一个个模模糊糊的光团,但是光线却不十分阴暗,周围的景物隐在雨雾中,飞起的檐角,悬挂的古钟,看起来像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怪兽。
沫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如今怎么办?”
婉娘摆摆手,走到石壁前拨开已经干枯的藤蔓钻了进去。沫儿连忙跟上。
洞里有一种淡淡的味道,香味中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腥味,感觉怪怪的。婉娘点起一小支蜡烛,两人侧着身子沿着缝隙往里走。
前行了约三、四丈,洞口突然向下倾斜,原本飘向里面烛光不知何时折了方向,飘向身后。味道变得浓重起来,沫儿大气也不敢出,拉着婉娘的衣角,亦步亦趋。
再往前走,山洞明显潮湿,脚下的石头光滑异常。沫儿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直接滑落下去。
顺着斜斜的山洞走了好久,几乎感觉要下到山底了,前方突然变得开阔,一个乌黑的小水潭出现在面前,在微弱烛光下泛着粼光,发出微弱的水流灵动声。
婉娘停下脚步,将快要燃完的蜡烛竖在石壁上,回头扶了沫儿一把,大声笑道:“逴龙公子近来安好?”
沫儿尚未回过神来,只听哗啦一声,潭面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中间缓缓升起一个平台,一个白衣公子斜卧在台上,惊喜道:“婉娘,你来了?”
一个呼啸,石壁上的十二盏兽头铜灯一齐变亮,将整个水潭照耀的如同白昼。婉娘叫道:“不可!”话音未落,兽头中猛地喷出火焰,个个对准中间的石台,白衣人霎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沫儿就刚巧站在一个兽头下,火焰喷射,火花四射,沫儿躲避不及,一个小火花滴落在他的头上,吓了他一条;但奇怪的是,感受到的并不是火焰的炙烤,而是一种刺骨的凉意。旁边婉娘已从怀中拿出一瓶香露,飞快地对着兽头撒了过去,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萦绕不断,却是灵虚香。白衣人伏在台上连咳了几声,道:“不要浪费你的香露了。我已经习以为常。”
兽头中的火焰闪了几闪,慢慢熄灭,只剩下兽身中间的油灯。婉娘担忧道:“你怎么样?”
白衣人表面看起来毫发无损,但脸色更加苍白,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道:“我很好。”朝沫儿看了一眼,消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这孩子怎么和你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