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儿脸红了下,将头扭一边去。

婉娘刚好从外面回来,抿嘴一笑,却不搭腔,只将手里中的花囊递给文清,急匆匆打水了洗了一把脸,道:“文清,先将花露放放,今天来做灵虚露。”

文清为难道:“这些玫瑰花瓣已经蒸好了,不做的话,一个时辰便要馊了。”

婉娘简短道:“先不管,去取些干丁香花瓣来。”沫儿正躺着等婉娘骂他,听到这话也诧异地坐了起来。

黄三探询地看了一眼婉娘,目光随意往沫儿这儿一瞟。沫儿有些不好意思,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跟着黄三上楼,去拿了干的丁香花瓣来,称出两斤放在笼屉上蒸着。

将花囊打开,里面是新鲜的蓝紫色丁香。文清惊喜道:“婉娘,你从哪里采这么多的丁香?”

婉娘略显疲惫道:“正是呢,走了好多家园子才挑出这么多来。”如今不是丁香盛开的时节,采这么多着实不易。

文清将花儿一朵朵掐去蒂儿,慢慢揉至变软变色,然后将其放入炖盅,用火漆封好,另开了一个灶头慢火微蒸。

这两个火开着,整个厨房都成了蒸笼,沫儿满头大汗,摇着一把破芭蕉扇,一会儿给黄三扇几下,一会儿给文清扇几下,忙得不亦乐乎。

又蒸又炖的,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将干鲜丁香花瓣取出,分别研磨淘净,澄出半碗紫色的丁香露。

沫儿等刚想休息一下,婉娘娉娉婷婷地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段细长的红色木头,一边嗅着,一边沉醉地道:“好香!好香!”看沫儿满脸汗道子,笑眯眯道:“过来嗅一下,消暑生津哦。”

沫儿懒洋洋道:“这是什么?”文清接过来,放下鼻子下一闻,惊叫道:“果然啊,清凉清凉的。”

沫儿一骨碌爬起来,抓着闻个不停。这段木头长约两尺,通体红色,状如藤条,上有结节,质地坚硬致密;香味虽淡,却至真至纯,闻之浑身通泰,大热天犹如喝了一碗冰镇的冷水,令人头脑清醒,暑气全消。

婉娘介绍道:“这个叫做紫藤香,是制香的上品,比乌木沉香还要珍贵。我也是费了大工夫才得到这么一小段。据说它的香味连天上的神仙都能吸引来呢。所以又叫降真香。”

沫儿抱着木头不肯松手,又跳又叫:“我晚上要抱着这个睡觉!”哀求道:“别用这个制香了,每人撅一段,这个夏天就好过了。”

婉娘哭笑不得,想了一下,上楼去拿了几颗东西,每人给了一颗,道:“把降真香还我,这个是降真的籽儿,挂在身上也是一样的。”沫儿一看,是一个手指大小的黑色种子,闻起来味道一样,便还了降真香,同文清各自放在荷包里。

婉娘拿了降真香,恋恋不舍地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道:“三哥,加端午的露水,先煮,再焙干研碎。”

黄三果然将端午采的露水拿了出来。可是只有一点点,别说蒸煮,估计一会儿工夫就蒸发完了。

沫儿嗅着荷包,担忧道:“这个水用完了,曼殊莎华怎么办?”闻香榭里种着一棵曼殊莎华,需用无根之水浇灌。今年天旱,存的露水只有这么多了。

婉娘脸上不忍的神色一闪而过,顿足道:“没办法,全用了吧。”文清知道婉娘一向将曼殊莎华看得命一样珍贵,不由得提醒道:“没了水,曼殊莎华会死的。”

婉娘眼睫毛抖动了一下,道:“先不管它。如今做这个要紧。”

黄三将降真放在锅里煮上,尽管是微火,但很快水便干了。又烘焙了半个时辰,拿出细细地研碎。

降真质地坚硬,沫儿和文清力气不够,两人只在旁边看着。婉娘斜靠在躺椅上,双眼微闭,若有所思。

※※※

第二天一大早,黄三将昨天研磨好的降真和丁香露混合调匀,重新放在炖盅里炖上。婉娘叫了文清和沫儿,将上次小公主送的千年雪莲连同乌木盒子搬了下来,不舍地看了又看,将整株雪莲拿出,递给文清,简短道:“快点,半个时辰之内,揉好,捣碎,淘净。”

不知为何,沫儿看到婉娘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安。婉娘很少这样急匆匆的,而且眼神中隐隐约约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让沫儿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看到沫儿狐疑的眼神,婉娘回身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嗔道:“走神了?这款灵虚露可不比寻常,所以得慎重。”

看文清在那里忙着,婉娘又道:“三哥,趁着这几日不太忙,我想将三楼库房里的香料清点一下,那些个花草,该采摘的采摘,该修剪的修剪,提前做个打算。”

沫儿摸着脑袋,小声道:“这谁定的香?要放整株的雪莲,还连曼殊莎华都赔进去了。这生意不会亏吧?”

婉娘掩口而笑,道:“好小子,闻香榭后继有人了!”连黄三也露出了笑容。

文清呵呵笑道:“沫儿,婉娘的本事你还不放心?亏不了的!”

沫儿讪讪地跟着笑,心里却更加不舒服。婉娘那句“闻香榭后继有人”怎么听,都不太吉利。

雪莲汁淘了出来,与蒸炖好的丁香降真露并排放在原本盛雪莲的乌木盒子里。一个是淡淡的绿色,一个是典雅的紫色;一个清香甘洌,一个芳香纯正,两股香味萦绕飘散,互为所依,仿佛一阵清风飘过,周围瞬间清凉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