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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都没顾上换,逢宁穿了拖鞋,直接下去。拉开外面的院门,头顶的小黄灯泡应声而亮。
江问坐在旁边的集装箱上,侧头看她,神色平淡憔悴,嘴唇略有点干裂。
见她愣神,江问站起来。
走过来,看她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江问把外套脱下来,扔进她怀里,“你先把衣服穿上。”
“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你不是让我考虑吗。”
“我给你两天,这才几个小时,你就考虑好了?”
江问从口袋掏出来一个东西,“我一分钟都不需要就能给你答案。我只是需要点时间,回去拿东西。”
看着在夜色里闪光的钻戒。
逢宁没反应过来,仍杵在那儿。
“这是干什么?”
江问低声说:“我本来不想这么随便,在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下跟你求婚。但你让我觉得你随时会消失,我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完全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发展,逢宁张了张口,有点不知所措,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说不紧张是假的。
江问:“昨天你跟我说了很多,我在你面前,本来就不擅长说话。我一直都没你能说,所以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我该怎么讲接下来的话。”
“就算你生病,我也从来没有同情过你,可能,”江问停顿一下,“需要同情的人,一直都是我。”
逢宁几乎是屏息,听着他的每一个字。
江问在手机上调出一个界面,交到她手上。
“这是我很久以前想给你发,最后只停在草稿箱里的邮件。”
逢宁心口发紧。
他语气淡淡,“如果你想拒绝我,也要先看完再拒绝。”
...
...
「逢宁,我睡不着。」
「我不知道这种把自己熬到熬不下去了,才能睡觉的晚上还有几个。」
「返校之后课很多,几个老师在讲台上讲话,一直都没停。每一句话都在我耳朵外面飘来飘去,我听不进去几句。每天都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觉得自己总是很忙,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却总是莫名其妙想起你。」
「某种方面,这样也还好。我变得有点懒,懒得看通知,看见朋友的消息拖几个小时,甚至拖一夜,一天都不回。」
「前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看到一个女生长得很像你。这几天,我站在教室门口等她出来,然后,去楼梯口再等一次。朋友问我要不要联系方式,我说不用了,我就看看。」
「我现在想到你,就像一个梦。特别特别模糊,模糊到觉得,那些我记得关于你的零碎东西,都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
以前,逢宁跟他聊天很少。
只要收到她的消息,江问马上就会停下手里的所有事情。拿着手机,字斟句酌地回复她,然后盯着手机屏,等着她的回复。
有时候是晚上,第二天满课,如果等不到她回,他也舍不得睡。特别不想闭眼,又克制不住困意。
「分手以后,我也想过找你复合。想过和你做个普通朋友算了,也比现在不联系了好。不过有点难以启齿,就只能想想。不知道能跟谁说,别人可能以为我有毛病吧,天天想这些。」
...
...
「我快出国了」
「逢宁,我高一的时候也是个心气特别高的人。」
「但是我现在特别想求你。」
...
...
到这一条,她彻底看不下去了。
心脏钝钝地痛。
垂着头,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江问无所谓了,“回国之前,我就靠着“你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念头撑下去,撑着不找你。后来撑不住了,回国的飞机上,我想,你在不在乎我也无所谓,我不计较得失了。如果你结婚,我就彻底死心,但是你没有。”
“也许逼你,你会离我更远。但我现在不想管什么样的相处方式能让我得到更多,如果你还不能接受我,那我也只能认了。但是,你错过我了,以后不会有别的男人会为你做这样的蠢事了。”
逢宁眼里带泪,“干什么,这么一大串的,你威胁我啊?”
“我没有威胁你,我是在,求你。”
“求我干什么?”
“求你。”江问顿了顿,“把我加在你家的户口本上。”
☆、第 66 章
逢宁忽然就笑了。
脑门抵上他的肩, 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小时候,逢宁的梦想就是早点长大,工作了赚钱, 给老妈买大房子住。就算生活很苦, 她一直都努力, 努力往上爬,遇到什么都没想过放弃。后来齐兰去世,她得了抑郁症, 不知道为什么, 日子过的越来越糟糕,好像什么都没意思了, 那时候就只想着,能撑一天算一天。
长久以来的回避, 孤独,被人看穿后的狼狈和彷徨,这些日复一日,压的心里发痛,宛如沉溺于深海的心事。却在此时, 好像突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有束光照进来。
...
逢宁, 我以前也是个心气特别高的人。
但是我现在特别想求你。
...就这么简简单单两句话, 仿佛打开了某个关卡,把江问过往所有的,无助的情意,尽数摊在逢宁面前。
她的心又酸, 又痛。
鼻腔也发酸。
在这么煽情的时候,逢宁藏起内心的波澜, 双手抱住江问头,使劲晃了晃,“你是不是傻逼啊?”
看着她被泪水斑驳的脸,江问低头亲她的眼睛,“我要是聪明点,能被你骗这么多次吗?”
“还好你不聪明。”
逢宁劫后余生,勾住他的脖子,回吻,“要不然我哪儿捡这么大一个便宜。”
一晚上大起大落,被冷风一吹,平静下来。从刚刚的情绪抽离出,逢宁分了点精力,注意到江问的穿着。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加毛衣,外套都给她了。
她拉着他往屋里走,拉了一下,没拉动。逢宁转头,“我们先进去。”
江问固执地站在原地。
她顺着他的目光,又看到那枚戒指。
刚刚就顾着哭,连这茬都忘了。逢宁屏住气,发怔了一会。她略微有点迟疑,“你这个求婚...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突然吗?”
“吓到我了。”
“我以为你又想甩了我。”
“你这话不对。”逢宁纠正他,“我什么时候甩过你?上一次不是你甩的我吗”
“对不起。”江问很认真地道歉,“跟你分手,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逢宁拍拍他的肩膀,刚想安慰两句。
“我希望你永远都别提了。”
“怎么?”
顿了几秒,江问把头扭向另一边,“想起来就难受。”
他这个样子,带点脆弱不安,又说不出的招人。让逢宁的心酥软了大半,同时又想狠狠欺负他。
“怕不怕清醒过来后悔?”
“不怕。”
逢宁露出点笑意,随后叹气,把手伸出去,“那来吧。”
江问小声地问:“你呢,怕不怕后悔?”
逢宁偏头,“老实说,有点。”
“怕也没用。”
江问抓过她的手,把戒指对准无名指,推上去,牢牢卡住,“要是后悔,就用剩下一辈子去后悔吧。”
*
两人都没舍得睡觉,就这么一直像个连体婴儿一样拥抱,亲吻。什么事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地待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温馨和安心。
他突然出声:“你户口本呢?”
逢宁抬起脸,注视着他。
江问表情故作镇静。
逢宁忍不住乐,“你现在拿户口本有什么用,民政局过了年初七才能上班,有没有点常识啊。”
不知不觉,外头已经晨曦微亮,逢宁在江问耳边旁,轻轻地说,“江问,我有一个愿望。”
“什么?”
“我希望,我们两个以后,都能一起努力。逢宁重新充满活力,光芒四射。江问戒烟戒酒,好好生活。”
江问感受着她热热的呼吸,默了很久,伸手过去揽住她的腰,说了声,好。
*
两人睡到下午才醒。
江问的手机的未接来电有十几通,全部来自赵濒临。
一回拨过去,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接了。
“靠,你这个孙子,总算接电话了,我还以为我被你拉黑了,马勒戈壁的,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不看手机?”
江问瞟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逢宁,掀开被子,下床,“我刚刚醒,找我什么事?”
“晚上出来吃饭啊,一大堆人,怎么样,来不来?”
“看情况。”
赵濒临骂:“大过年的,你能有什么事儿!怎么跟你吃顿饭这么难呢,你比巴菲特都难约啊?!”
逢宁本来就浅眠,江问一动,她就醒了。
他靠在门外讲了会电话,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喊了一句:“江问?”
她声音一出。
两边同时安静。
听到是个女声,赵濒临瞬间怒了,在电话那头连续爆粗两分钟。
江问倒是很有耐心地听完了。
他现在心情好,不计较。
等挂了电话,江问推开门进去,半蹲在床边,“我把你吵醒了?”
“没,我睡够了。”逢宁松散地眨了眨眼,“怎么了?谁找你有事吗?”
江问:“赵濒临,他们想跟你一起吃顿饭,想去吗?”
逢宁想了想,“可以啊。”
*
昨晚之后,两人相处的氛围明显变得不同了。具体是哪儿不一样,也说不清楚。
不过,逢宁总算能理解闵悦悦以前某些浮夸的行为了。
她现在也变成了那种,连等个红绿灯,都要趁着这几十秒和男朋友牵手的甜腻女人。
吃饭的地方离逢宁家里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这段路硬生生地,给江问开成了一个小时。
这次来的还有他们儿时的发小,大概五六个人。
到了地方,被服务员领路上了二楼,敲了敲包厢的门,推开。
里面吵吵嚷嚷的,在逢宁和江问牵着手出现的瞬间,包厢安静了几秒。
郗高原和赵濒临都是心照不宣地对视。还有另外几个不知情的,瞧得眼睛都直了。
对着熟悉的一群朋友,江问很平静地说:“我介绍一下。”赵濒临从位置上站起来,不耐烦地挥手:“你还介绍个几把毛。”
他直接略过江问,去招呼逢宁:“宁姐,您这边请。”
江问拉住逢宁的手腕,不准她走。
看到别人秀恩爱就眼睛痛,郗高原也不耐烦了,嚷嚷道:“行了,不用介绍了,都知道是你女朋友,不用再炫耀了。”
江问淡淡看他一眼,“我要介绍。”
郗高原:“......”
赵濒临卡了一下,“行吧行吧,那你介绍。”
“这个是逢宁,我的高中同学。”
逢宁配合江问举起手,笑的眼睛弯弯,打了个招呼:“哈罗,大家好。”
在场几个人虽然早就知道,还是识相地捧场鼓掌,“幸会,嫂子幸会。”
“她现在,”江问停顿一下,语出惊人,“是我的未婚妻。”
☆、第 67 章
猝不及防。
包厢里突然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等他们两个坐下, 郗高原才消化完“未婚妻”的意思,他瞪大眼,“你们这是打算结婚了?”江问:“是啊。”
于是, 又是几秒的寂静, 赵濒临猛地拍桌子, “靠!你真牛逼,真的!”
接着一帮子人就闹,这几个人都是一起长大的, 东扯西拉地, 玩笑开起来都肆无忌惮。
大家对江问坎坷的情史或多或少都有点了解,会心一笑, 七嘴八舌地纷纷说开了,有喊逢宁嫂子的, 也有喊她弟妹的。
“江问从高一就开始暗恋的妹子原来就是你啊,久闻不如一见,啧,果然漂亮。”
“这哥们这几年一直单身,搞得我们以为他性向出现问题了都, 准备把他送去看看心理医生。”
江问不声不响任他们说自己的黑历史。
逢宁很习惯应付这种场面, 她是个暖场高手, 听别人说完, 适当地接几句玩笑话,很快地就融入了他们。
趁着其他人都在一个劲地闹江问,赵濒临蹭过来,特别郑重地说:“逢宁, 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和江问修成正果,我是真的高兴, 我太高兴了,我比江问他爸妈都高兴。”
逢宁被逗乐:“有这么高兴啊?”
“怎么没有?”赵濒临一锤大腿,“这些年吧,你们俩谁也不理谁,害我这个无辜的第三者也跟着受折磨。”
“你又受什么折磨了?说我听听。”
逢宁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受的折磨可太多了,几个小时都说不完,咱们先喝点酒。”
说着,赵濒临给逢宁倒了一小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江问貌似在专心地听着别人讲话,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逢宁。一看到赵濒临给逢宁倒酒,他就扯了扯她的手。
逢宁嘴角带笑,回过头,“嗯?怎么了。”
就在这时候,郗高原招呼江问,“来,你也喝两杯。”
江问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喝。”
郗高原嘿了一声,觉得他有点不可理喻,强势道:“怎么不喝?必须得喝。”
江问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逢宁,“她不让我喝。”
郗高原:“?”
另一个人靠了一声,笑骂:“问哥,咱们有没有点身为男人的尊严了?是男人就利索点。”
江问眼神嘲讽,慢悠悠地道:“你男人的尊严是有了,老婆有吗?”
“........”
“操,这还没结婚呢,就嚣张起来了,咸鱼翻身就是了不起啊。”
江问刚要开口说话,逢宁连忙打断,免得他又来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她对他们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喝。”
江问习惯性地微微皱眉,看她一眼,“你昨天才说让我戒酒。”逢宁:“偶尔喝一点没事。”
江问勉为其难地哦了一声,手指侧敲着杯子,对他们说 :“倒酒吧。”
他俨然是一副妻管严的模样,表面正经,实则狂秀恩爱,引来诸多不满。郗高原彻底无语了,拎着酒瓶,作势欲砸:“行了,我都快吐了,江问你别油腻了,不喝滚蛋。”
...
...
赵濒临特地跟别人换了个位置,一屁股坐在逢宁旁边,“我就不爱跟这群大老爷们闹腾,没意思。”
逢宁忍不住笑:“那...咱俩就在这讲悄悄话?”
“啧,正有此意。”
聊了会,赵濒临想起什么似的,“江问他这个人挺闷骚的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