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侧头,正在跟柏宏逸讲话。
逢宁垂下眼,把手机解锁。
江问发来了两张照片,和一张表情包,从门缝中探出头的柯基。
照片是他刚刚拍的,半个小时之前,她低头看相声时,情不自禁抿嘴笑的样子。
隔着桌子,逢宁又抬头看了眼他,单手打字,跟他用微信交流:
宁:【偷拍我干什么?】
-61nfiawJ:【这个狗和你有点像。】
宁:【........】
...
...
饭吃完,结账完,柏宏逸和江问去外面抽烟。闵悦悦腿也疼,和逢宁两个人都坐在位置上休息。她半认真似地说:“我觉得江问有点想撩你。”
逢宁把她的话当耳旁风。“江大帅哥是不是对你旧情难忘?”
闵悦悦思量地看着她,“我的直觉,他还是对你有点那种,似有若无的小暧昧。”
逢宁没理会她:“大小姐,你不要再脑补了。”
“怎么是我脑补?”闵悦悦不服气,“你怎么这么迟钝?那我给你举个例子好了。”
“就刚刚你吃饭的时候,吃的那叫一个专心。不是基本没怎么抬头?然后我夹菜,收筷的时候有一滴油滴在你手背上。我都还没反应过来,江问就给你递了一张卫生纸。结果你就看了一眼纸,接过去,然后还是没看他。你们俩要是没鬼,谁信啊?”
逢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问:“然后呢?”
闵悦悦:“什么然后。”
逢宁:“没什么然后了。”
*
订的民宿就在附近,一行人去办了入住。
这里是独栋的小别墅,闵悦悦和逢宁住在二楼。他们各自回房间洗澡。
闵悦悦洗的时候,在浴室里喊,“宁宁,这里没护发素,你帮我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一瓶呗。还有啊,顺便买张补水的面膜,我忘记带了。”
逢宁拿起钥匙,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
这里一片都是名宿区,很安静。踩在鹅卵石铺的小路上。周围黑灯瞎火的,灯光也影影绰绰。
逢宁转进一个巷子,没料到还会碰见人。
听到动静,江问侧过头。
无声对视几秒,逢宁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打扰到了他的独处。本打算绕过去,却被挡住。
“...?”
江问倚在墙上,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隔得近,他又高。她略微退后一步。
这里挺黑的,逢宁好一会儿稍微适应了这的光线,这才注意到前面转角那块的墙角有人在接吻。
她小声地问:“你在这干什么?”
江问摊开手,上面是打火机和半包烟。
逢宁看了眼那对野鸳鸯,吻的难舍难分,她转头:“你不走?”
江问长眉狭眼,似笑非笑,英俊中带点阴郁,“这时候打扰别人?”
你不会换条路走?
逢宁懒得管他了,讽刺一句:“那你等在这,打算看场活春宫吗?”
江问径自点了一根烟,还是那副平淡的腔调:“如果你想的话,我不介意奉陪。”
☆、第 52 章
虽然轻描淡写, 但这话包含的调情意味,就隐约往有些低级的地方靠了。
逢宁盯着江问思考了一会,忽而轻笑:“行啊, 那就一起看呗。”
说完, 她浑不在意抱起手臂, 目光落到远处,就这么认真地观看了起来。
长这么大,要比脸皮厚, 逢宁从来没输过谁。
黑暗中, 两人互相沉默着。不远处纠缠在一块的活春宫愈演愈烈,时不时冒出几声喘息低吟。
逢宁一动不动, 表情严肃地就像在听一场学术讨论会。
江问微微别开头,率先收回自己的视线, “走吧。”
“走什么。”逢宁斜着眼,从下往上扫他,“你不看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我没你这么变态。”
她说:“这就变态了?刚刚撩骚的话不是张口就来吗?怎么,原来就是说说而已?”
江问:“......”
看着他被她怼的接近无言, 逢宁冷嘲一声, “真有你的。”她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 逢宁没再搭理他。循着LED灯, 进到一家便利店。
挑了两瓶旅行装的护发素,拿了两张补水面膜,两袋黄瓜味的薯片,放到收银台上。
逢宁拿出手机, “多少钱?”
身后伸出一只手,丢了瓶雀巢咖啡和矿泉水进去。
店员扫码的手一顿, 有点不确定,“你们俩...是一起的吗?”
“是。”
“不是。”
两人同时回答。
江问把付款码调出来,将手机丢在收银台上,“扫我吧。”
店员瞅着这形势,还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也没在意,点点头,“一共二百二十七块,你们需要塑料袋吗?”
“要。”
逢宁把东西一样一样装进袋子,“麻烦把小票也给我一下。”
用手腕把塑料袋挂着,她往回走,路上对着小票算了一下,在微信上把钱给江问转回去。
江问稍稍落在逢宁后面几步远。
过了会,她脚步停下来站住,回过头来,“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有事?”
江问安静了一下,出声:“只准你回去?”
“这不是回去的路。”
江问:“......”
前面一条街,卖纪念品的店铺大多都打烊了。察觉到手机震动,逢宁低头瞄了一眼,给双瑶回消息。
宁:【今天都关门了,明天走的时候再帮你买星黛露的背包。】
江问哦了一声,随口问:“你火气怎么这么大?我刚刚不就开了句玩笑。”
逢宁按灭手机,停了一下,平淡陈述:“没这个本事,就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江问幽幽盯住她,默不作声。他站在那儿,被她教训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
天上一轮孤零零的月亮,映着地上孤零零的一个人。看着他这个模样,逢宁心头憋的火气突然消了不少。
她迈开步子,往民宿的方向走。过了会,转过身,发现江问还留在原地。
逢宁对他说,“还不走?”
*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闵悦悦正在换衣服。
逢宁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床沿坐下,“你要出去?”
“不出去呀。”闵悦悦拿着香水喷在手腕上,又抹了点到耳后。
逢宁:“那你搞这么隆重做什么?”
“这个民宿三楼有个家庭KTV,等会儿一起去唱歌呀。”闵悦悦露出灿烂的笑容,“宁宁我想听你唱歌。”
逢宁把毛巾换了个面,继续擦头发:“你们玩吧,我累了,我要睡觉。”
“不准睡不准睡。”闵悦悦拖着她手臂,可怜兮兮地:“你也来,好啵?再说了,三更半夜,我一个女孩子跟两个男人单独待在一起,多不好呀。”
逢宁看她一眼,“你还介意这个?”
闵悦悦有点讪讪:“没有啦,人家就是想听你唱歌。”
逢宁把湿哒哒的头发擦的半干,拿起吹风机开始吹。
闵悦悦催促着逢宁,“快点快点。”
“你先去吧。”
“好吧。”闵悦悦从床上坐起来,“那你等会记得来啊。”
逢宁嗯了一声。
...
...
她懒得化妆了,把胳膊涂好,换下睡衣。擦了点水乳,素着一张脸,松松地扎起长发出去。
推开包房的门,闵悦悦和柏宏逸正在合唱一首歌。灯光调的很暗,江问坐在靠门边的沙发角落,瞧不清脸上的神情。
逢宁走到另一头坐下。
他们一首歌正好唱完,闵悦悦问:“宁宁,你要唱什么?”
逢宁无所谓,“随便,你帮我点吧。”
闵悦悦翻了翻排行榜,点了一首陈粒的《种种》。
柏宏逸把话筒递给逢宁。她接过,单腿屈起,坐在高脚凳上,等着前奏。
闵悦悦点完歌过来,在柏宏逸身边坐下。俩人讲着话。江问坐在她左手边,闵悦悦随意瞟了一眼,他手机上是微信的界面。她没怎么在意,收回目光。
...
当第一个空灵低缓的音出来的时候,柏宏逸的话突然停住。又听了几句,他问,“你刚刚忘记关原唱了?”
闵悦悦:“这是宁宁的唱的啊,你听不出来?”
柏宏逸有点惊讶,“她唱歌这么好听?”
逢宁唱的不是很认真,漫不经心地,看不清的歌词就直接跳了。她唱歌的声音和平时说话差很多。
温柔款款,嗓音轻淡。包厢里其余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歌曲过了大半,柏宏逸才回过神,喃喃道:“哇靠,牛逼啊。”
一曲完毕,柏宏逸率先给了她热烈的掌声,“逢宁真的,第一次听你唱歌,实在是太惊艳了,这水平,这功力,怎么不去参加中国好声音?”
逢宁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夸奖,她不以为意:“参加选秀当歌手不是我的追求。”柏宏逸好奇:“那你的追求是?”
逢宁半真半假似的跟他开玩笑:“当个大演说家。”
柏宏逸:“你这是专门去练过唱歌?”
“天赋异禀吧。”逢宁想了想,“我从小唱歌就挺好的听的。”
柏宏逸竖起大拇指:“那你再来一首吧。”
闵悦悦起身去点歌台,又给她点了一首《一个人看小丸子》,对他们说:“宁宁唱这首歌也很绝。调子乍一听很欢快,硬是能给她唱出一种很悲伤很心酸的感觉。”
...
...
晚饭时间到了窗外香味飘进来了
那是别人家开始开开心心吃饭了
我独自捧着碗,独自看着卡通片
眼泪却不知不觉掉来了
...
我会努力的,虽然我好累了
...
遥遥几米之外,晦暗的角落里,江问始终看着她。交错的光影落在她脸上。逢宁对着屏幕,看着上面滚动的歌词,唱的很认真。
...
那时候那么多的幸福围着我
我却总是觉得时光好折磨...
可是我长大了,我学会隐忍了
不会像从前那样任性了
...
逢宁唱完两首歌,把话筒放到桌上,“我去个洗手间,你们玩。”
闵悦悦接力,点了一首jay的《告白气球》,她是个音痴,情歌唱的像儿歌。
逢宁从洗手间出来,坐在沙发上听了一会,听闵悦悦听的笑场。她站起来,准备回房间睡觉。环视一圈,发现坐在角落的某个人不见踪影。
逢宁随口问了一句,“江问呢。”
柏宏逸不怎么在意,“哦,他又一个人下去喝酒了吧。”
逢宁抓到一个词:“又?”
想到什么,她眉头皱起来,“他经常喝酒?”
“是啊。”柏宏被她的态度弄得怔了一下,“你不知道?”
逢宁顿了顿,“他以前不喝酒的。”
“是吗?”柏宏逸说,“Ryan在国外读书,有阵子醺酒很严重的,之前喝到胃穿孔被送进医院好几次,还是改不了。”
*
逢宁独自下楼。
昏黄的灯开了一隅。她走到他身边,没有立刻说话。
江问似乎没察觉到有别人来。叮叮几声,玻璃杯里浮起的冰块轻轻撞在一起。
吧台上已经东倒西歪空了几个酒瓶,看瓶子,全是烈酒。她说:“别喝了。”
没回应。
江问像是没听到,眼睛眯缝,又自顾自喝了一口。逢宁一把抢过他的酒杯,“要你别喝了。”
把酒杯掷在桌上,金黄的液体倾洒而出。
江问发呆。他已经醉上头了,一双眼睛水润润的。视线迷茫,有点涣散。
逢宁把他扶去旁边的沙发坐下。她去厨房冰箱里找了酸奶,拿出来。他眼睛阖上,像是睡着了。
“江问?”走过去,弯下腰,逢宁拍了拍他的脸,“喝点酸奶。”
根据以往顾醉酒客人的经验,逢宁决定再去倒杯水。民宿里没有现成的热水,逢宁找出电热水壶,现烧。几分钟之后,等水煮沸,倒进杯子里,又兑了一点凉水。
端着温开水出去,逢宁在不远处的地方停住脚步。
江问双腿架在茶几上,略低下头,嘴里叼着一根烟,用手笼着。打火机咔嚓一下,微弱的火光一跳,点燃烟。他吸上一口,烟喷出来。
逢宁就站在原地,盯着江问抽烟的侧脸。
他只抽半根,然后静静等着炽红的烟头烧完。
逢宁记得,以前的他,就算高傲地爱拿下巴看人,但是很有教养,成绩优异,很少骂脏话,不抽烟,连酒也很少沾。
和少年时期比,他清隽地越来越过分。一举一动却越来越陌生。
忽然地,有难受失落的感觉冒出。
逢宁走过去,把温水放下。
看着她,他眼神比之前清醒了一点。
江问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绕过她,回到吧台坐下。他手肘屈起,撑在桌上,拎起杯子,似清醒,又似不清醒。
不以为意地拿起旁边已开封的酒,重新给自己倒满。
举手投足间,放纵又堕落。
逢宁过去,想抢走他的酒杯。
江问侧过身子,她的手被按在桌上,无法动弹。他表情冷淡,仰头灌完酒,又倏地垂下。
辛辣的酒入喉,他嗓子喑哑,“看够了没?”
逢宁用了点力气,抽回自己的手,“柏宏逸说你醺酒,为什么?”
江问头垂的很低,没说话。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轻声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逢宁没办法想象,眼前这个醺酒成性,抽烟成瘾的人,和她记忆中的少年是同一个人。
江问脑袋稍偏了一下,对逢宁说,“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和他对视片刻,逢宁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