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损很小心的问:“你是指他急于跟我们一分高下?”
狄飞惊垂看眼、低若头、看若他的一双洁白的手道:“他原本不必那么急的,局势对他越来越有利。”
雷损没$%答腔,他在等狄飞惊说下去。
他知道狄飞惊一定会说下去。
就算狄飞惊不是向他的上司报告观察的结果,他也一定会说出来,因为一个人有特殊的看法、精彩的意见,总是希望有人能欣赏、有人能聆听。
雷损无疑是一个最好而又最高级的欣赏者、倾听人。
狄飞惊果然说了下去。
“一个人要这么急就解决一切,一定有他不能等之处,那便是他的苦衷,一个人的苦衷,很可能就是他的弱点。”
他说到这里,停住。雷损立刻接下去:“找到他的弱煞,就可以找出败他的方法。”
狄飞惊立刻道:“是。”
雷损道:“可是,他的苦衷是什縻?”
狄飞惊的脸上出现了一阵子迷惑的神情:“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能猜……
雷损试探看道:“他的身体……了”这就是他请狄飞惊跟苏梦枕照面的主要目的:只右狄飞惊才能看得出苏梦枕是不是真的有病?痞得怎样?是什么病?
——苏梦枕是个不易击倒的人,他几乎没有破绽,他的敌手也找不出他的弱点。
——但每个人都有弱点,不过高手都能掩饰自己的弱点,且善于把弱点转化为强处而已。
——一个人武功再高,都难免一死;一个人身体再好,也怕生病。
苏梦枕生的是什么病?如果别人不能击垮他,病魔能不能把他击溃?
这是雷损最想知道的消息。
“他是真病;”狄飞惊庄严地道,因为他知道臼己所下的这个判断足以震动整个京城、半个武林:“他全身上下,无一不病;他至少有三、四种病,到目前为止、可以算是绝症;还有五、六种病,目前连名称也末曾有。他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死,只有三个可能。”
他深思熟虑的道:“一是他的功力太高,能克制住病症的并发;可是,无论功力再怎么高,都不可能长期压制病况的恶化。”
他的眼睛又往上睇去,雷损静静的等他说下去…他的脸上既无奋亢、也汶怒伤,他的表情只是专心,甚至近乎渡有表情。这是狄飞惊最“怕”的表情,因为在这“表情”里谁也看不出对$%内心里真正想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种可能是他体内七、八种病症互相克制,一时发作不出来。”
“第三种可能呢?”
雷损问。
“奇迹。”
狄飞$%答。
十八、满脸笑容
奇迹。
天下间还我不出理由来解$%的事,还可以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奇迹!
“按照道理,这个人的病情,早该死了三、四年了,可是到今天,他仍然活看,而且还可以支持田金风细雨楼”浩繁的重责,只能说是一个奇迹。”
雷损默然沉思。
像他这种的人、今天的祷,当然懂得话不必多说,但每一句话说出去都重逾千钧。通常,他反而多聆听别人说话,只有再多面听的情况底下,他的判断才能接近正确,说的话才会更加有力。
所以他很小心的问:“你的意思是说:苏公于本来可以等,不必急,因为局势的发展都对他有利,他不必急于解决我们两帮之间的纷争……可是,他既沉不住气,你认为可能是”下面的话他便不说下去,因为下文应该由狄飞惊来回话他。
“他不等,便一定有不便等的理由。”狄飞惊立即把话接下去,他一向都知道自己的任务,在一个集团里,每个人都难免有自己的位分,有的人说话要直接些,有的人说话应该保留些,有的人在做“好人”,有的人就不惜要当“坏人”,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和在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正如不知自己位分的人一般,迟早会在集团的组织里淘汰出去。狄飞惊的地位一向稳如泰山,他自知跟自己在行事分寸上的掌握大有关系。“也就是说,这跟我们以前所估计的局势不一样。”
“木来是:时间与局势,都对他有利。”雷损开了个话头。
“现在是:局势对他有利,时间却很可能对我们有利。”狄飞惊道。
“你指的是:他的身体不行了?”雷损间得非常非常的小心、十分十分的谨慎。
狄飞惊目若电闪,迅疾的逡巡了搜上一遍,才自牙缝里透出一个字来:
“是。”
雷损立却满意。
他等待的就是这个答案。
这答案不止关系到个人的生死,甚至十数万人的成败,整座城的兴亡。
因为这个答案是狄飞惊嘴里说出来的。
有时候,狄飞惊说的话,要比圣旨还有效;因为圣旨虽然绝对权威,但君主仍极可能昏昧,狄飞惊却肯定英明就算他要判断的对象是雷掼,甚且是他自己,他都可以做到客观公平。
※ ※ ※
狐飞惊说完了这句话,用袖子轻陉抹去他额上的汗珠。
他说这句话,似比跟人交手还要艰辛。
其实一个人对人对事的判断力,每一下评处都走毕生经验,眼光之所$%,跟以全副功力与人柏搏的费神耗力应是不分轩轾的。
雷损谙自屋顶上下来,外头下看雨,他身上却不沾上半点湿痕。
狄飞惊这时反问了一句:刁一天后之约,总堂主的意下如何?”
他很少问话。
对雷损,他知道自己应该多答,不该多问。
除非他知道他的出题是必须的。
其实在雷损的心目中,狄飞惊的问题往往就像他的答案一般有分量,“既然时间对我们有利,我们何不尽量拖延时间?”
狄飞惊微征一叹。
雷损立部觉察到,所以他问:“你担心。”
狄飞惊点点头。
雷损道:“你担心什么?”
狄飞惊道:“他既然要速战速决,就不会让我们有机会拖宕,而且……
雷损问:“而且什么?”
狄飞惊忽改用另一种语调问:“总堂主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年轻人?”
雷损也忍不住长叹:“这个时候却由来了两个这样的人,实在是始料非及。”
狄飞骜问:“总堂主知道这两人是谁吗?”
雷损道:“我等你告诉我。”
狄飞惊迫:“我只知道他们来了京城不到半年,一个姓白,一个姓王,很有点身手,我以为他们只要再熬三几个月,只要依然熬不出头来,便会离开京城,没料到……”
“六分牛堂”知道有这两个人,但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狄飞惊只约束手下,不要去骚扰这两个似乎“来历不明、身怀绝技”的青年,因为他知道,除了真正的劲敌之外,不一定事事都要出手,有些人,只要你对他不理不睬,周一段时候,就会消声匿$%,根本犯不看为他动手,这是更明智而不费力气的做法。
雷损道:“没料到他们一旦出面的时候,已跟苏公子在一起,突围苦水、冲杀破板门!”
他提到苏梦枕的时候,总称之为“苏公子”,不管有无“外人”在场,他都一样客气、礼貌、小心翼翼。
这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留个“退路”,以防“万一”,不致与苏梦枕派系破裂得无可挽救?
当然没有人敢问他这一点,但人人都知道:苏梦枕在人前人后称呼“雷损”的名字、跟雷掼称呼苏梦枕为“苏公子”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飞惊道:“看来,我们真的有点忽略了这两个不甚有名的人。”
雷掼道:“任何有名的人,本来都是个无名之人。”
狄飞惊道:“自今天这一役,这两个无名人已足以名震京师。”
雷损缓缓的自深袖里伸出了左手。
他的手很瘦、很枯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