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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之前所熟知的梁雪然,完全不同。

“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我们没有明确违约金,现在你随便填,”梁雪然说,“包括这三年来我从你那里拿走的钱、其他开销,你尽管往多了算,我全给你。条件只有一个,结束我们的合约。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行,”魏鹤远拒绝的十分痛快,“我不允许。”

他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乎梁雪然的意料。

梁雪然很不理解:“你这人怎么这样?大家好聚好散不行吗?天底下乖巧漂亮的人多的是,你再去找个更年轻貌美的多好?干嘛这么想不开?姓魏的,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很好。

魏鹤远很冷静地想。

之前一口一个“鹤远哥”,什么“鹤远哥最好了”“最喜欢鹤远哥了”,转眼间就成了“姓魏的”。

还是个死心眼。

魏鹤远掐住她的手腕,拉住,迫的她靠近自己。

梁雪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猝不及防被揽过腰肢,贴近他,玫瑰红扑上墨黑,定定地问:“你做什么?”

她现在可不怕他了!

“你说的很对,乖巧漂亮的多,”魏鹤远慢慢地说,“像你这样嚣张跋扈的不多见了,我得好好收藏着。”

梁雪然被他的目光吓一跳:“你……”

魏鹤远松开手,随手把那张支票捡起,塞到她衣襟中,面色淡然:“既然你觉着这里住的不舒服,出去玩一阵也无妨。解约的事情以后不用再提,我只当你在说梦话。”

他转身就走,平静到仿佛刚刚只是在和梁雪然友好交流天气情况。

初步解约失败,魏鹤远看都未看她那份草拟出来的解约合同。

清脆的破裂声传来,梁雪然穿好外套,抱着小雪球出去,已经不见魏鹤远的踪影,地上空留破碎的花瓶瓷片,还有几枝开的正盛的玫瑰花。

折枝断叶。

梁雪然走出公馆,坐上钟深的车。

她还没有考出驾照,梁老先生留下的豪车虽多,但她不会也不能开。

这几天事情忙,钟深身兼多职。

梁雪然甚至猜测梁老先生到底是给他开了多少雇佣费,才能叫这个人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梁雪然捂着脑袋,自言自语:“想解个约怎么也这么困难啊……”

她深知魏鹤远的顽固程度,刚开始时能一个姿势做到尾的人,认定的事情很少能更改。

小雪球咪咪地叫,窝在她怀中;钟深看一眼:“阿姨不是对猫毛过敏么?”

“现在房子大,可以找两间空荡的房间养着它。”

小雪球乖巧地舔着她的手。

先前萤火巷的房子太狭窄了,根本躲不开;现在她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养这么只小家伙,当然可以养着。

梁雪然的感冒一直没有好彻底,她倚着靠背,抱着小奶猫,有些疲倦。

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钟深调了调,放一首不知名的法语歌,女歌手声音沙哑,节奏缓慢。

钟深问:“你和魏先生谈妥了?”

梁雪然摇头。

她什么都没有告诉钟深,但钟深什么都知道。

梁雪然怀疑钟深先前做过什么特殊职业,怎么对她的一切都了解的这么清楚?那当年陈固作恶的事情,他也知道吗?

钟深问:“他那边不肯放人?”

梁雪然沉默,但钟深从她的安静中得到回答,了然:“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永远最好。”

方向盘打个转,钟深手上的那枚戒指留下的痕迹格外瞩目;而他平视前方,不慌不忙:“如今他舍不得也不过是不甘心、征服欲作祟。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种珍惜还能算的上爱吗?更多的是不甘心而已。”

梁雪然听钟深这一番“淳淳教导”,她侧身,笑:“你倒是挺有研究啊。”

“不过是不想看梁小姐重蹈覆辙罢了。”

钟深笑,他的牙齿格外的白,梁雪然心不在焉地想,也不知道他用的牙膏是什么牌子的。

刚准备问,有听到钟深说:“魏鹤远这样的男人的确少见,如果你真舍不得,我可以给你找个这种调调的鸭子过来,同样级别有点难找,但只求两份神似还不难。”

梁雪然:“……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那么饥渴。”

她在心里默默给钟深记上一笔。

此人擅长拉皮条。

重新回到学校,梁雪然大病初愈,掉了五斤肉,惹得舍友尖叫到爆炸。

顾秋白羡慕:“你这体质也太好了吧!”

范以彤捧心:“我也好想病一场啊呜呜呜呜。”

唯有病美人方薇并不赞成:“雪然本来就易瘦体质,哪里有自己咒自己病的?快别说了。”

正笑闹着,顾秋白拉了拉梁雪然的衣服,压低声音说:“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周,叶初夕那个家伙说了你不少坏话。说什么你消失不见其实是去做了流产手术,先和你说一声,不过同学没有信她的。昨天晚上孟谦把叶初夕叫了出去,听说动手打了她几巴掌,叶初夕捂着脸哭哭啼啼回来的。”

梁雪然惊讶:“这么劲爆?”

叶初夕喜欢孟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梁雪然琢磨着,叶初夕处处针对她,估计和孟谦追她也脱不了干系。

范以彤抱着枕头问:“刚刚我瞧见有个男人送你到咱们楼下,那是你男朋友吗?”

不等梁雪然回答,顾秋白嗷一声扑过去,激动不已:“你看清脸了吗?”

“没有,个子高,气质不错,”范以彤问梁雪然,“是吗?”

“不是男友,”梁雪然想了想,平静地抛出一个接一个的雷,“楼下那个是我律师,我刚刚继承了一笔遗产,和男朋友在协议分手中。”

范以彤一个鲤鱼打挺,险些从床上摔下来,她扒着栏杆,眼巴巴地看着梁雪然:“然后呢?你单身了?准备考虑一下孟谦吗?”

“完全不考虑。”

顾秋白:“可怜的娃。”

为了庆祝梁雪然终于摆脱那个使唤人的男朋友,舍友准备聚一聚,本来打算在商业街的火锅店,但梁雪然执意请大家去市区吃梅月斋。

梅月斋是家老店了,一切都往高端进发。几个人曾经从新闻上看到过关于梅月斋一顿饭消费六位数的新闻,郑重约定,未来谁要是暴富了,一定要请宿舍这几个好姐妹去搓一顿。

梁雪然还记得。

所幸钟深就在附近待命,一个电话过去,对方问清人数,微笑着说可以换辆大点的车。

顾秋白问:“开面包车太掉价了,你那个律师开什么过来啊?”

范以彤仔仔细细地夹好刘海:“开公交车吧,拉风,坐的人多。”

方薇提出质疑:“要说拉风的话,开高铁过来岂不是更拉风?”

几个人转脸看向梁雪然:“你觉着他会开什么过来?”

梁雪然严肃脸:“开私人飞机吧。”

笑作一团。

虽然三个舍友知道了梁雪然一夜暴富,但这个认知还不够清楚,直到四个人说说笑笑下了楼,看到停在宿舍楼下的一辆亮黑色的元首级劳斯莱斯幻影。

虽然完全不懂车,但这个车子每一寸都透着金钱的味道。

已经有不少人驻足停留,好奇地看着,想要知道这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又是谁会上这辆车。

有爱好车的男生,已经忍不住开始拿手机疯狂拍照了。

在舍友紧张的注目下,身着驼色长风衣的钟深下车,风度翩翩,朝着几个人笑:“你们好,我是钟深。”

方薇捏着梁雪然的手,哆哆嗦嗦:“等下我晕倒的话,你能让律师哥哥给我做人工呼吸吗?”

顾秋白咬牙:“先来后到,你亲完就轮到我了。”

范以彤:“……这比开公交车过来可拉风多了。”

眼看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拍照打电话的,梁雪然领着三个傻了眼的舍友上车,低声催促钟深赶快离开。

上了车,方薇才偷偷地和梁雪然咬耳朵:“有这么个律师哥哥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和你男友分手了。”

梁雪然哭笑不得:“我和他分手不是为了这个……两年了,太累啦。”

两年的温柔乖顺,随叫随到,时时刻刻保持着笑容。

她厌倦了。

人都是贪心的。

到了梅月斋,钟深提前预约好包厢。

安排妥当之后,他刚想走,顾秋白极力挽留:“钟律师没要紧事的话,一起留下来吃饭呗?人多了热闹啊。”

方薇附和:“就是就是,秀色可——”

话没说完,被范以彤捂住嘴巴。

钟深看梁雪然,灯光衬的她肤色瓷白,凝着一股不同的艳光。

梁雪然说:“你不是也没吃午饭吗?”

钟深笑,桃花眼弯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仅有一墙之隔的包厢中,魏鹤远姗姗来迟。

这边人已经吃上了,为了庆祝凌宜年即将踏入婚姻坟墓。

上个月,年菁查出来怀孕,凌宜年平时是混账了些,但压着人家姑娘去打胎这种事情,绝对做不出来,接到电话后火速赶去领证,就这么结束了自己那极其浪漫的单身生活。

秦弘光喝了不少酒,指间的烟烧到一半,他笑着去揽凌宜年的肩膀:“我说什么来着?你从名字就和那个年小姐很配啊,人家叫年菁,你宜年,这可不是天生一对么?”

凌宜年酒量好,没喝多少,还保持着清醒,瞧见魏鹤远进来,推开秦弘光,秦弘光歪歪扭扭地靠着沙发坐。沈州顺手从他手中拿起烟,按灭在烟灰缸中。

窗户打开,灌进来的风吹散了空中残余的烟草气息,魏鹤远脸色冷的如冰霜,坐在旁侧。

凌宜年哪壶不开提哪壶,作死地问:“你那个小姑娘怎么没带来啊?”

在座的几个人,至少比梁雪然大上两个小代沟;她刚跟着魏鹤远的时候,凌宜年还调笑魏鹤远这是要老牛吃嫩草了,没想到魏鹤远的口味居然如此**。

魏鹤远没说话。

秦弘光一声嘁:“那个小妖精早就跑了,多半是这两年从鹤远身上捞够了钱想洗白。我早就说过了,婊——”

“弘光,”魏鹤远冷声说,“雪然是我女朋友。”

秦弘光被他这么一声叫的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停止了。

凌宜年和秦弘光不同,他坐直身体,放下酒杯,拍拍秦弘光肩膀,示意挪挪,和他调换了位置,坐在魏鹤远旁边:“和兄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魏鹤远沉默半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什么。”

他不肯说,但凌宜年目光毒辣,一眼看出魏鹤远这次非同一般,劝慰:“小姑娘嘛,和你闹点脾气生个小气很正常,你去哄哄,买点礼物送过去,不是什么大事。”

魏鹤远转着手中的杯子。

淡琥珀色的酒,隔着透明的杯子折射出来,衬的他手指凉如寒玉。

他依旧沉默。

凌宜年淳淳教导:“女孩们就得疼着,宠着,当然,也不是没有原则的宠,宠过了头,别说上房揭瓦了,都敢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要你的命。”

魏鹤远下意识认为,梁雪然属于“宠不坏”的。

她实在太乖太听话了,以至于这次突然闹脾气,都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沈州说:“当局者迷,宜年,你别说了,让鹤远一个人好好想想。”

魏鹤远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秦弘光爬起来,指着他,还想继续说,被沈州直接拖出去。

秦弘光喝的多了,满身酒气,沈州强制性把他拖到天台,递给他一根烟。

秦弘光倚着冰冷的石台坐下,咬着那根烟,想点火,风有点大,点了两次都没点上。沈州伸手帮他拢了一下,才点燃。

沈州说:“弘光,如今鹤远对雪然动了点真感情;你那些话以后别再说,他不高兴。”

秦弘光一口烟呛在肺里,剧烈咳嗽:“我是为他好。”

“为他好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沈州打断他,冷声质疑,“那天晚上,陈固迫着梁雪然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你也想带她走吧?”

秦弘光不言语,狠狠地抽了一口。

他和陈固臭味相投,虽然不赞成陈固的某些手段,但大体上两个人还挺合得来。

陈固想要迫梁雪然就范的时候,魏鹤远恰好去那边找秦弘光,两人正商量着事情,门被用力撞开,梁雪然跌跌撞撞跑进来,头发凌乱,穿一条水木粉的裙子,袖子被扯掉了半拉,不慎绊倒。

抬起脸来的时候,秦弘光手里的杯子直直摔下去。

洒了他一裤子。

真白,皮肤白的像玉一样,眼角脸颊都沾染着绯红,嘴唇被咬破一个角,沾着点惑人的血迹,茫然而无措,像是一只刚从森林里爬出来的、无助的妖精。

秦弘光下意识朝她伸出手,但梁雪然却费力地挪到魏鹤远脚边,拽紧他的裤脚,仰起脸来,眼中莹莹有泪意,请求:“……帮帮我,求你了。”

秦弘光等着魏鹤远把她赶走,在一起长大的人,谁不知道魏鹤远厌烦异性触碰,不近女色。

现在爬过来,简直就是在找死。

但魏鹤远只是沉静地注视着她,垂下眼睫,良久,缓缓倾身,把匍匐在脚边的她抱起来,搂在怀中。

……

沈州屈身,朝秦弘光伸出手:“你以为鹤远不知道?他不过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上,不肯斥责你罢了。”

秦弘光咳了两声,喃喃:“我没想到鹤远真被蛊惑了。”

他始终认为,是梁雪然把魏鹤远拉下神坛。

咬着烟,搭上沈州的手,微微一借力,秦弘光站了起来。

“当局者迷,”沈州重复了这四个字,“以后你少掺和他们俩的事情,鹤远好好谈个恋爱容易么?”

将还剩半截的烟碾灭丢掉,秦弘光心里依旧不爽。

这算哪门子的谈恋爱?不就是豢养个金丝雀么?

魏鹤远一连喝了好几杯酒,在凌宜年担忧的目光中,站起来去卫生间;途径隔壁,都已经走了出去,又退回来。

隔着门上的镂空花纹,他看到了近两周来折磨他不得好眠的小姑娘。

梁雪然柔顺的长发随意拿发绳束起来,黑色的毛衣,脸颊的肉少了些,但笑的十分开心。

她身侧还坐着一个陌生男人,瘦高个,卷发,戴一幅金丝眼镜,另一只手端着高脚酒杯。

不知道梁雪然说了些什么,男人忽然把手中的酒杯举高,而梁雪然扒上去,拽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非要讨酒喝的模样。

男人无奈地笑笑,自然无比地放低,把杯子递过来,少女俯身低头,一下咬上他手上杯子中的吸管。

一口一口,喝的十分香甜。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男人抬起头来,隔着镂空花纹的木门望过来,于缝隙之中,对着门外的魏鹤远露出淡淡一个微笑。

第17章 三颗钻石(修小bug)

心脏恍若被什么东西拽住,重重拉扯,硬硬揉搓,骤然而起的愤怒要把他整个人吞没,魏鹤远握紧手,险些立刻推门进去。

伸出手的瞬间,房间中又有女人站起来,双手搭在梁雪然肩膀上,亲昵地俯下身,在对她贴耳说着什么。

梁雪然顺手把男人杯中的吸管拔出,丢进垃圾桶。

魏鹤远冷眼看着,收回手。

那个陌生的男人已经移开视线,不再看他;而梁雪然站起来,拉着那个女孩的手,说说笑笑,抬步往外走。

在两人推门出来之前,魏鹤远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包厢中,秦弘光和沈州已经回来了,秦弘光脸还是红的,他一喝酒就上头。

魏鹤远不,他喝再多的酒也不会红脸,永远都是冰雕的模样。

沈州不知道魏鹤远为什么情绪突然低落成这个模样,出去的时候还勉强可以,回来之后,简直像是从炼狱里面捞出来的,满满的恐怖气息。

似乎一靠近他,就能够被凉气冻成冰块。

魏鹤远坐回原处,呼吸久久不能平息,一闭眼,就是梁雪然倾身去喝那男人手中酒的画面。

这种事情,她从不曾对他做过。

哪怕两人有比这更亲密的关系。

凌宜年见魏鹤远情绪不对,已经把话岔开,魏鹤远捏着酒杯,垂下眼睫听,直到身旁沈州惊呼:“鹤远,你的手——”

手中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捏碎,尖锐的玻璃断茬已经深深地扎入掌心,刺破皮肉,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魏鹤远松开手。

秦弘光第一个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找干净的东西给他包扎:“怎么回事?这杯子质量也太差了吧?”

离他最近的凌宜年快疯了:“鹤远,你不疼啊?”

“不疼。”

魏鹤远并没有说谎。

手上一点也不疼,伤口处的神经仿佛被麻痹,沿着脉络一点点渗入到心口处。

没有痛感,只剩一片麻木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