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不是你让我去的吗?
第176章 答应
赵含章这次直接到了县衙外的那条街上等着,招来一个小孩儿,给了他两文钱,让他给县衙里的常宁送了一张小字条。
常宁正在公房里看书,收到这张小字条内心是崩溃的。
说了要好好想想,这才分开两个时辰怎么又来了?
他现在还是柴县令的人呢,她还真不怕被人发现?
常宁觉得赵含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不理智?这也太黏糊了!
虽然这么想,常宁还是收了字条出门。
才出县衙便看到对面摊位上坐着的赵含章,她带了個秋武,正在吃馄饨,看到他,立即殷勤的站起来招手。
常宁无言的走上前去,“女郎怎么又来了?”
赵含章笑眯眯的道:“中午光想着喝酒,忘了请先生吃饭,所以我特来补上,这家馄饨就开在县衙对面,味道应该还不错,先生不嫌弃就坐下吃一碗吧。”
此时近傍晚,的确是快到用晚饭的时间。
秋末太阳下山早了点儿,此时县衙里正有人外出,常宁像偷情的妻子一样往后看了一眼,心虚的小声问赵含章,“女郎就不怕县君看见吗?”
赵含章当然不怕了,柴县令要是看到,她正好顺势和他提出要人。
当然,当着常宁的面不能这么说,她先给他点了一碗馄饨,这才道:“我回去思之又想,实在心急,一刻不得先生答复我都坐立难安。”
常宁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问道:“女郎是在逼我做决定吗?”
“自然不是,”赵含章立即道:“我怎舍得勉强先生,不过有件事想告诉先生,您若肯到我身边来,我想让您主管西平县户房。”
常宁蹙眉,“西平县主簿不是汲渊吗?女郎让我给汲渊打下手?”
“不,西平县主簿是您。”
常宁惊讶的看向赵含章,俩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有些事情不必要说透,彼此便已心知肚明,赵含章这是把主簿之位给了他。
那汲渊就是要留在上蔡了。
他留在上蔡干什么?
常宁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想到现在日渐信任汲渊的柴县令,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赵含章也不催他,静静地等他做出决定。
常宁想了许久,终于回神,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三娘是女子之身,只要嫁入傅家,轻松便能衣食无忧,安稳度过一生,为何想要如男子一般在战场上拼杀,与男子谋夺官场呢?”
“你先是掌了西平县,现在又志在上蔡,那你的尽头在哪里?”常宁问:“这是三娘自己所想做的,还是赵氏指使?”
他总得问明白目的,才好决定是否要投靠。
赵含章沉默了一下后道:“常先生,这世道,连帝姬都不能安稳,我不过一普通女子,又如何能坦然的认为只要嫁人便可安稳一生?”
“依靠夫家的女子,若是连夫家都不安稳,女子还能安稳吗?”赵含章道:“所以我不想把安稳放在其他人身上,我想要自己握在手中,安稳与否,要我自己说了算才行。”
她回答第二个问题,“赵氏是赵氏,而我是赵含章!”
常宁一听,一下抬头看进她的眼睛里,脊背不由挺直,问道:“那女郎想怎样?”
赵含章道:“我志在豫州,我想要以一州之力保护好我的家人,家族,以及生活在豫州之内的人。”
这是要割据一方啊。
常宁却不慌张,他早想过了,他以为赵含章和赵氏的目的是汝南郡,却没想到她野心更大,竟然是整个豫州。
倒……也不是不可以。
常宁咽了咽口水后低声道:“三娘,我不过一庶族,没有定品,怕是不好出仕。”
赵含章不在意的挥手道:“我看中的是先生的才华,西平县百姓需要的也是先生的才华和品性,是否定品并不重要。”
赵含章道:“先生若能立大功,将来自是以功劳来论升迁,而不是一二人的点评定论。”
常宁愣愣的看着赵含章,心头火热起来,一时冲动,当即就应下,“多谢女郎。”
他端起已经快冷的馄饨,当酒一样冲赵含章举起来,“主公不负子宁,子宁将来也必不负主公。”
赵含章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高兴的举起馄饨碗和他碰了一下,俩人就干了一大口馄饨汤,“一言为定!”
赵含章特别贴心的相问,“可要我出面与柴县令说?”
“不必,”常宁道:“女郎先回西平吧,我稍后便去,我来与县君辞别,我们既好聚过,自然也要好散。”
常宁最了解柴县令不过,知道怎么说会让他好好的放了他。
赵含章便不再提,笑眯眯的道:“那我在西平等着先生。”
常宁点了点头,见赵含章低头吃已经冷掉的馄饨,夕阳正好在她身后,让她整个人都模糊起来,似乎都成了橘红色,本来霸气凌厉的人也显得柔和起来。
或许是气氛太好,常宁便不由问道:“少有女子有此野心,女郎年纪轻轻,是怎么想到……自己称霸一方的?”
“我一开始没想这么多的,”她道:“我本只想在上蔡庄园里建一个坚不可摧的坞堡,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的家人,但真到了上蔡才发现,世道艰难,一个坞堡,根本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我所在乎的所有人。”
“而且,”赵含章指向摊主和街上来往的行人道:“先生不觉得他们很可爱吗?我生活在这里,目之所及是他们,我做不到无视他们的苦难和死亡,所以我想多做一些。”
常宁扭头去看那些人,暗道:可西平和上蔡之后还有灈阳,汝南之外是豫州,豫州之外是中原,将来她见到的人越来越多,看到的地方也越来越大,那时候又岂是一个豫州可以满足的?
常宁直觉这样的想法太过大逆不道,但……
他目光虚虚的看向对面的县衙,他一直想要的不就是这样一份野心吗?
为了百姓,为了这个天下的野心,而不是如柴县令一样的,得过且过,只为不被问责而浑浑噩噩的渡过每一天。
即便这条路走不远,甚至最后不能善终,但他朝着自己的抱负去了,赵含章又是一个难得的女子,说不定反而能跟着她在青史上留下一笔。
如此,这一生也算值了。
常宁笑起来,冲赵含章举碗示意一下后将馄饨汤都喝了。
赵含章纠结起来,她碗已经空了,总不能再叫一碗馄饨吧?
第177章 心情好
柴县令和常宁合作很多年了,从他开始当县令就请了常宁做幕僚,俩人一直相处得不错,也就最近才出了一些问题。
但柴县令一直觉得那都是小问题,俩人不也还是每天都在一处吗?
他怎么也没想到常宁会请辞。
常宁也不隐瞒,直言告诉柴县令,他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工作,所以才辞职的,以后他也会很想念县君的。
柴县令便问:“先生要去何处高就?”
常宁道:“西平县。”
他道:“距离并不是很远,我会常回来看县君的。”
柴县令愣愣的,“西平县?你,你要投靠赵三娘?”
常宁默认。
柴县令惊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想哭,他苦着脸,扯了扯嘴角,眼睛却不由含了眼泪,最后终于忍不住落泪,他拍着大腿哭道:“先生没说错,赵三娘的确不怀好意,她竟把你给挖走了!”
这不是居心不良是什么?
这简直是最大的居心不良啊。
柴县令哭得不行,但最后还是放常宁离开,还和他喝了一顿酒,表示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他。
常宁苦笑不已,“县君又在开我的玩笑了,我的前程岂能和县君的相比?”
柴县令一想也是,便举了举杯道:“来来,我为先生践行。”
常宁到底不忍,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县君,我有二三好友,县君若想请幕僚,我可以为县君引荐一二。”
柴县令却挥了挥手不在意道:“暂时不必,我心中已有了一个人选。”
常宁惊讶,“这么快?不知是谁?”
柴县令心中哼哼,他也不是非常宁不可的,他已经决定了,他要去挖汲渊!
得知柴县令的打算后,常宁整个人都呆住了,但见柴县令信心满满,他张了张嘴还是没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他颇为纠结,一是,柴县令是旧主,眼见他要踩这么大的坑,他不忍;
二是,赵含章是新主,此是对她有利的事,提醒了,有违职业道德。
常宁为难不已,最后还是提了一句,“县君最后若想请别的幕僚,子宁另有推荐,到时候县君可以看一下是否契合。”
柴县令敷衍的点了点头。
赵含章定下常宁后就高兴的收拾东西,带着小娘亲就回西平去了。
王氏主要是想孩子了,但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回西平。
赵含章看出她不喜欢西平,或者说是不喜欢赵氏坞堡,于是道:“阿娘,我们就回去拜一拜长辈们,您可不能留在坞堡里,得去县衙里找我和二郎才行。”
一听说不住在坞堡,王氏高兴起来,“好,也看看傅大郎君,他在西平还住得习惯吗?”
她道:“他孤身在此,你可得好好的待人家,别让他受委屈。”
赵含章立即点头,“知道,我一定不让他受委屈。”
一行人回到西平,赵含章过家门而不入,让秋武护送王氏先去坞堡里拜见长辈,她则要先回县城。
“大胜归来,我本应该和将士们一起回城的,但我没回来,自然要先回县衙看情况,阿娘,你先去拜见五叔祖,我晚些来接您。”
王氏依依不舍,“那你可要来接我。”
赵含章应下,先跑回县城见傅庭涵。
傅庭涵正和赵铭坐在县衙后院里下棋喝酒,傅安小跑着进来,隔着老远就高兴的禀报,“郎君,三娘回来了!”
傅庭涵一下从席子上站起来,碰到棋盘,本来大好局势的棋局一下就乱了。
赵铭抬头看了他一眼,丢下手中的棋子,大方的道:“伱去吧。”
傅庭涵脸微红,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冲赵铭行了一礼后拖上木屐就往外走。
赵铭慢悠悠的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来,一旁服侍的长青忍不住叹道:“只差一点儿傅大郎君就又要赢了。”
赵铭:“……我观你面色红润,恐怕是血气上涌,这时候就应该少吃一些,今晚你不要吃饭了。”
长青:……
赵铭将棋子收好,这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吧,去看看我那迟回两天的侄女在外面都干了什么事。”
赵含章得知傅庭涵不在县衙前院,而是在后院,便立即往小门去,要从小门进后院。
俩人便在小门那里撞上了。
赵含章看见傅庭涵就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心情雀跃,“我正要去找你呢,这几日县衙无事吧?”
傅庭涵也不由的露出笑容,心情欢快起来,“没事儿,一切顺利,你呢,他们说你亲上战场斗将,没事儿吧?”
赵含章摇头,“没事儿,他们比石勒差远了。”
俩人对望着笑,笑容灿烂不已。
赵含章身边的听荷默默地和对面的傅安对视,正想着是不是要退下时,就听到一声咳嗽。
四人一起扭头看去,就见赵铭正拢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他慢悠悠的问道:“看够了吗?是不是要找個地方坐下来慢慢谈?”
赵含章扬起笑脸,冲他行礼,“含章拜见伯父。”
赵铭点了点头,率先走出小门,“走吧,去县衙大堂谈。”
到了大堂上,大家分席而坐,赵铭和傅庭涵坐在左右两边,赵含章坐在了主位上。
赵铭坐下才发现不对,按说他是长辈,又是西平县名义上的二把手,在一把手空虚......
的情况下,应该他坐主位才对呀。
但他抬头看了一眼赵含章,见她坐得无比自然,便默认了下来。
赵铭问道:“赵驹回来说的不是很清楚,二郎更是一问三不知,所以灈阳情况如何?”
赵含章便将他们去救援时的所见所闻详细描述了一段,当然,主要说的是别人,涉及到自己的事,她就略过,只简单提了一句。
只有一个中心思想,她代管西平县的事在何刺史那里过了明路,豫州各郡县的人还做了见证,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管事,不必借用赵铭的名号和印章了。
赵含章决定刻自己的私章。
赵铭的注意力却在何刺史受伤,以及和章太守的交锋上,“也就是说,何刺史在拉拢你?”
赵含章点头,“对。”
“然后你还被他拉拢了?”
赵含章点头,“没错。”
赵铭:“你可知在外你不仅仅代表了你自己,你还代表了赵氏?”
“我知道,”赵含章问道:“难道赵氏要拒绝何刺史的拉拢吗?”
那倒也不是,但也不能直接站队啊。
赵含章很干脆的道:“谁当刺史我站谁,伯父,豫州不平,不管是谁当了刺史,我们赵氏都是被拉拢的一方。”
赵铭一想还真是,于是不再纠结此事,略想了想后起身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回坞堡去了。”
第178章 讨好
赵含章立即跟着起身,“我与伯父同回,我去拜见五叔祖。”扭头却和傅庭涵低声道:“我母亲也来了,现去接她回来。”
傅庭涵一听也跟着起身,“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赵含章就吩咐听荷,“派人去军营里把二郎叫回来。”
听荷躬身而去。
赵铭沉默了一下后幽幽道:“你倒宽心,让你母亲一人回坞堡。”
因为所谓高僧的论断,王氏在坞堡里不太受欢迎,尤其是长辈们。
他们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坞堡女卷,所以每次王氏回乡都抑郁。
赵含章就催促,“那我们快点儿去拜见五叔祖吧。”
潜台词就是快点儿去接人。
赵铭撇撇嘴,起身和赵含章出去。
西平县城就那么大,军营距离县衙并不是很远,赵二郎很快一身汗的跑来,身后还跟着九个壮小伙子。
赵铭上下打量他,总觉得他又变黑了,他不太确定,扭头问赵含章:“他是不是又长高了些,还黑了?”
赵含章对赵二郎很满意,夸道:“是长高了,他现在才十二岁,多吃点儿,以后走出去谁都要夸一句玉树临风。”
赵铭无言,她怕是对玉树临风有什么误解。
赵铭叮嘱赵二郎,“少晒些太阳,太黑了。”
赵含章持不同意见,“又不是故意在烈日底下暴晒,只是正常的训练,现在他还小,黑一些就黑一些,以后捂上一段时间就白了,现在要紧的是学本事。”
“翻过年就十三,差不多可以定亲了,这还小吗?”赵铭道:“这么黑,谁能选他为婿?”
本来就有痴傻的名声,再不好看点儿,哪家愿意选他?
赵铭越看越伤眼,移开目光,“以后过了午时就别让他出门了,先养一养,请人教他一些礼仪,”
他顿了顿后问:“你那里有先生吗?要是没有就送回坞堡,让他跟着族中子弟一起学习,族谱和家训背齐了吗?虽说他没有机会觐见,但礼见上峰,长辈,还有族中祭拜的礼节都要学。”
他道:“冬至将至,到时候饮宴多,我带他出去走走,若有合适的女郎就要定下了。”
赵含章呆住了,赵二郎才十二岁吧,这就要定亲了?
她想起来,忙道:“伯父,我们在守孝,不能出门饮宴和定亲的。”
赵铭瞥了她一眼道:“不出门,自也有别人上门来拜访,到时候他在一旁服侍不需要礼节吗?这两年是不能定亲,但先看看,选好了人,等你们一出孝就可以定下。”
“各家好的女郎都是及笄前便会定出去,你等他出孝再说亲,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赵铭意有所指的道:“他本就先天不足,再不抓紧些,以后怎么传续后代?”
赵含章和傅庭涵听得目瞪口呆,一起扭头看去一脸懵懂的赵二郎。
这孩子现在虽然长得人高马大的,但他是真的只有十二岁啊,加上心智上的影响,他现在从里到外都是小学生标配。
这时候就要操心定亲……
赵含章咽了咽口水,问他,“二郎,你想娶媳妇吗?”
赵二郎想也不想就点头,“想啊。”
赵含章惊呆了,“你想啊?”
赵二郎点头,“我想啊。”
傅庭涵就好笑的问,“你知道娶媳妇是什么吗?”
“知道啊,”赵二郎理所当然的道:“媳妇可以和我玩,还能生娃娃,阿娘说了,等我娶媳妇生了娃娃我就不用认字了,她要教娃娃认字,没空搭理我了。”
傅庭涵忍不住笑出声来,赵含章直接和赵铭道:“伯父,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家的女郎了,等他再长大一些,懂事了再说吧。”
赵铭也没想到赵二郎娶媳妇打的是这个主意,无言了片刻后道:“随你们,只要你们还能说服我父亲。”
想到操心的五叔祖,赵含章沉默了下来。
她倒是没什么,毕竟她皮厚,就怕王氏那边受不住压力,赵二郎的婚事肯定要经过她同意的。
“走,我们去接母亲。”
赵二郎一脸懵懂的跟着他们走。
他们回到坞堡时已是傍晚,王氏已经拜见过族中长辈回到老宅出,此时老宅正热闹,好多婶娘伯母嫂子姐妹都在。
赵含章领着傅庭涵和赵二郎进来时,听到大堂处爆发的笑声一脸懵,没敢上前。
有仆妇看见她,忙上来行礼,“女郎您回来了。”
赵含章就好奇的问:“谁来家里?怎么这么热闹?”
仆妇笑吟吟的道:“是五房的大太太和六房的大太太带了孩子们过来玩儿,都是女郎的姐妹,夫人正在招待呢。”
赵含章迟疑了一下,看向傅庭涵。
傅庭涵笑道:“你们去吧,夫人难得回乡,总免不了应酬的。”
赵含章便让仆妇带傅庭涵去后院,她则领着赵二郎去正堂。
正堂里全是女卷,不仅有五房和六房的伯母,还有其他各房的婶娘和伯母,不过一群人是以她们俩人为主罢了。
现在一群人正围着王氏说话。
赵含章一进来,喧闹的正堂就一静,屋内正玩耍的女郎们下意识便站起来,看向赵含章。
连坐在王氏身边的婶娘伯母也站了起来,站起来后才发现不妥,但要坐下去也太显眼了。
就这一迟疑间,赵含章已经笑吟吟的领着赵二郎与众人团团行礼,“伯母,婶娘们安,姐妹们安。”
王氏就嗔笑道:“瞧你行的什么礼,没得让人笑话。”
她扭头和众人致歉道:“这孩子近来操心外面的事,礼仪都稀松了,回头我就让她捡起来重新习过。”
五房的大太太笑道:“她这礼也没行错,不过是跟着郎君们一起行的,我看挺好。”
六房的大太太也笑,“是啊,三娘现在外面行走,行事豪爽,跟着兄弟们行礼也没错。”
王氏咋舌,这要是以前,三娘这么行礼,她这个做母亲的得被人指着鼻子骂,毕竟没教养好女儿是她的过错。
可现在……
哪怕这半天来受到的冲击已经很多了,这会儿她依旧被她们的宽容和讨好懵了一下,许久回不过神来。
第179章 变化
赵含章刚从战场上下来没几天,虽然她自觉没什么,但她身上还是带了些肃杀之气,女卷们和她都不太熟悉,加之现在坞堡中有关她的传闻,大家都下意识的避开不敢直视她。
于是一众人等看向天真活泼可爱的赵二郎,看着黑乎乎的赵二郎, 众婶娘心疼不已,将他拉到身边来问道:“怎么这么黑了?”
赵二郎今天已经被说好几次脸黑,他虽然小,但也爱美,心中还是有点儿介意的,所以都了都嘴,不太高兴的站在人堆里。
王氏扫视一圈, 突然就领悟到了, 三娘现在和她们不一样了,自然也说不到一块儿去。
于是道:“三娘,你去厨房看看晚食好了没,今晚我留你伯母她们在这里用饭。”
将赵二郎留下陪大家说话了。
赵含章笑着应下,于是本来接她的,变成了一家人暂时住下。
亲卷们也不客气,在老宅里用过晚饭,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
在坞堡里是很安全的,各家离得也不是很远,走着就能到,稍远一些的,家中见人迟迟不回来,也派了人来接。
回到家中,女卷们悄悄和各自的丈夫道:“我看三娘比之前还要威风了。”
六房的大郎君道:“她前两天刚打了一场胜仗,何刺史亲口应下她做西平县的主,虽然因为女子的身份不能和朝廷请封县令之职, 但以后西平县也不会有县令, 你说她威不威风?”
六房的大太太道:“我们赵氏又不是没有县令,连中书令和尚书令都有, 但我见她,倒像是见族长。”
“毕竟是大伯教出来的孩子,像大伯不是正常的吗?”大郎君顿了顿后叮嘱道:“你以后约束好家里人,别总是提王氏命格的事,还有母亲那里,提醒一下,别总是给她脸色瞧。”
“以前大伯不管后宅的事,王氏又只是儿媳妇,所以由着你们来,但现在大房当家的是三娘,”大郎君道:“那是她娘,她能看着人欺负她吗?”
“现在二郎和她都在西平县,王氏却独在上蔡不回来,说是为了管那边的庄园,但谁不知道是因为她不喜欢坞堡?”他道:“虽说三娘现在还做不得坞堡的主,但她已然可以代表大房,又有五伯帮衬,她要是发起火来,我可保不了你们。”
“知道, ”六房大太太道:“正是因为知道, 我们今天才去老宅的,还一顿奉承她呢。”
她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三娘近来收拢流民,拿着刺史府给的征兵令前后征了有五千多人呢,现在还在招兵?”
他们赵氏坞堡都没这么多部曲,赵含章这是要逆天不成?
大郎君也压低了声音,“所以才让你们与王氏交好,没事儿少惹她。”
“现在世道不平,她这番行事倒不像我们世家一味的求稳,而是像外头那些流民军。”
别说赵铭,有时候他都有一种赵含章要振臂一呼造反的感觉。
她招收的兵马太多了。
别说县,就是一个郡的兵力也未必有六千人啊,但赵含章她就管着一个小破县,她就敢把那征兵令用了一遍再用一遍。
洗漱好坐在床边的王氏也在和青姑说,“今儿你看见了吧,她们都讨好我呢。”
青姑把被子掀开,服侍王氏躺下,笑道:“娘子都来回说了八遍了,看到了,看到了,她们都在奉承娘子呢。”
王氏躺在枕头上,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睁眼看着头上的帐子道:“真是神奇,以前公爹当着族长,还是中书令,在族中的威望无人敢犯,但他们就是不怕,该嫌弃我,还是嫌弃我,私底下不知骂了我多少回。”
“结果三娘出了两次兵,他们竟然就不记得我克夫克子了,”王氏说到这里眼眶微红,伸手擦了擦眼角。
青姑跪在脚踏上,伸手握住她的,低声安抚道:“娘子别听他们胡言,什么克夫克子,那都是他们嫉妒您才那么乱说的。”
“您和郎君琴瑟和鸣,三娘生得聪慧,二郎生得健康,这全族上下有几家比得上您这样的好福气?”青姑道:“就是郎君,那也是生病,不与您相干,他走的时候劝您的话您都忘了不成?”
“什么克夫克子的话,您趁早都忘了,要我说,他们就是欺软怕硬,以前郎主不管这些事,所以他们有恃无恐,现在三娘出息了,他们就有所顾忌了。”
王氏点点头,将眼泪擦干,小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得搬回来帮帮三娘啊。”
她道:“我在上蔡什么也做不了,回来这里还能替三娘看顾一下,万一族里有什么消息,我也能及时告诉她。”
青姑笑道:“娘子能有这想法自然好,但娘子心疼三娘,三娘也心疼娘子呢,她怎舍得让您回坞堡受气?”
王氏道:“我本来也没想回来的,但看今日她们的态度,以后我应该不会再无辜受气了。”
青姑心领神会,所谓衣锦还乡,现在三娘如此出息,族中人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王氏要是不回来感悟一下,岂不是锦衣夜行?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当即拍板,“就这么决定了,我留下来帮三娘!”
青姑自然高兴,重新给王氏盖好被子,“娘子今晚睡个好觉,明儿一早再告诉三娘这个好消息。”
她道:“要是知道娘子您就留在西平陪他们,三娘和二郎一定很高兴。”
王氏应下,闭上眼睛要睡觉,但不一会儿又睁开,翻了一个身,侧身看青姑,“我睡不着,要不你上来陪我睡吧。”
青姑也不推辞,主仆两个从小一块儿长大,没少一块儿睡。
于是青姑脱掉鞋子上床。
王氏给她让了一个位置,唉唉叹道:“其他人对我态度变好也就算了,怎么五叔也对我比以前更好了一些?”
青姑笑道:“或许是不想三娘为难吧。”
赵淞的确是这么想的。
赵铭想到今天赵含章急哄哄的回来接王氏的样子,在书房议事到末尾时就忍不住提了一句,“阿父,该约束一下族中,似高僧高道之类的语言以后不要再说了,免得族人之间生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