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但外人不一定知道,”王氏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先前应该听你五叔祖的,趁着热孝把你们的婚事办了,有了名分也好行事。”

  赵含章道:“要是办了婚事,那我就不好再和西平要东西了。”

  待嫁闺中,那还是赵氏的女儿;

  出嫁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她的姓氏前面得先冠上夫姓,彻底成了外人,她再和赵氏来往,那就是亲戚,而不是自家人了。

  赵含章道:“现在这样挺好的,阿娘你别操心。”

  王氏没想到她还打着这个主意,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你,你如此势力,傅大郎君知道吗?”

  “知道呀。”

  王氏再度震惊,“那他就没怪你?”

  “他尊重我的决定。”

  王氏沉默了下来,第二天便让人炖了一锅鸡汤送去给傅庭涵,让他好好补一补身体。

  傅庭涵看着饭桌上的一锅鸡沉默,“早上喝鸡汤吗?”

  赵含章也一脸震惊,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都是我娘的心意,你吃一碗吧。”

  一旁的赵二郎蠢蠢欲动,“姐夫,你要不爱吃,我替你吃了吧。”

  傅庭涵立即笑着把鸡推给赵二郎,“你正长身体,是该多吃一点儿,吃吧。”

  赵含章憋住笑道:“傅教授,你现在也在长身体的阶段。”

  傅庭涵只当听不见。

  砖窑烧了一天一夜,陆焜让人将水从窑上浇下去,撤掉柴火,等窑冷切后便打开窑口,夹出一块砖来看。

  砖为青色,且坚硬,大家欢喜起来,“是青砖!烧成了!”

  赵含章也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扬起笑容看向傅庭涵。

  傅庭涵却很谨慎,“把所有的砖拿出来看看。”

  三千砖,不代表所有的砖都能烧成。

  果然,等把所有的砖拿出来,他们发现有些砖没烧好,傅庭涵清点了一下破损的数目,和赵含章道:“应该是温度不够,成功率只到七成二,我打算再烧一窑,这次加大火力。”

  赵含章点头,“好,这边就交给你了。”

  她叫来成伯,“再让人多建几个砖窑,砖已经烧出来,让人开始打地基准备建房吧。”

  “那地里的麦子……”

  “我们人手这么多,不至于夏收都凑不出人来吧?”

  成伯道:“我这就去安排。”

  赵含章见他要费这么多心力,便道:“成伯,挑几个忠心又能干的下人出来,有事吩咐他们去做。”

  赵含章想起逃难时遗落的下人,叹息一声,那些都是她的陪嫁,之前挑出来做管事的,“让人放出话去,路上走失的下人,只要回来,我都厚待,也传出话去,庄园招识字或者有经验的管事。”

  一千多人,将来人还会更多,得需要管理人才,光靠汲渊招募是不够的。

  “对了,汲先生有消息回来了吗?”

  “正要和三娘说呢,汲先生派人送粮食回来了。”

  赵含章一听,立即回去。

  汲渊没回来,他让人送回来了十车粮食,押运粮食回来的部曲很高兴的道:“汲先生买了好多粮食,这只是第一批,后头还有好几批要送过来。”

  成伯解开粮袋看了看,压低声音和赵含章道:“都是去年的陈粮。”

  赵含章,“今年的粮食还没收呢。”

  她问部曲,“可知道价格?”

  “我隐约听了一耳朵,好似是九文一斗。”

  “嗯?”赵含章疑惑:“汲先生是怎么说服他们以这么低的价格卖给我们的?”

  这个粮价和前些年太平盛世时相比贵了三倍不止,但和这两年飙升的粮价相比却是便宜了一文到四文钱左右。

  积少成多,这个价格可便宜了不少。

  部曲道:“汲先生骗那些人说女郎要为郎主祈福,所以买粮食做善事。”

  赵含章:……好借口,比她还奸诈。

  

  第88章 赚钱的来路

  汲先生有钱,借着赵家在汝南的名声,直接从当地士绅和粮商手中购买了大量的粮食。

  且随着夏收的进度将价钱一压再压,“除了颍川,今年豫州的收成都还不错,新粮即将下来,粮价必然下降,诸位留存陈粮有什么用呢?”

  虽然陈粮留个三五年问题不大,但口感大受影响,粮食留的时间越久越廉价。

  汲先生道:“诸位不如将手中的陈粮出与我,我家女郎主要是拿来做善事,倒不必要一定是新粮。”

  众人欣然同意,于是一车又一车的粮食从外面运进庄园。

  庄园里的人看到这些粮车进来,心慢慢安定下来,干活儿也越发卖力。

  地里的麦子每天都在减少,收割好的麦子被拉回来晾晒,然后妇人和孩子在家里脱粒。

  为了分出建造房屋,庄子里分出三百来人去建房子和修路,连赵驹都亲自上阵,每天除了教赵二郎武艺外就是带着大家去打地基。

  等汲先生在汝南逛了一圈回来,庄园里的房子已经起了一排又一排,傅庭涵现在已经能把烧窑的成功率控制在九成以上。

  他已经不管此事,让陆焜带着庄子里的长工们自己烧砖,他则每天躲在屋里做自己的事,除了偶尔出来和赵含章学习一下武术外,他基本不出门。

  汲渊站在路口望向远处冒烟的砖窑,惊讶不已,“这才半个月,竟起了这么多房子吗?”

  赵驹带着人出去巡视其他的庄子,半路正好遇见他,因此两队人马一起回来,他看了那边一眼,不在意的道:“烧好的砖起房子,速度能不快吗?”

  他道:“现在砖窑一天能出三万砖。”

  “砖头是有了,那糯米汤呢?造这么多房子,得需要多少糯米汤?”

  砌砖需要石灰砂浆,但石灰砂浆很粗糙,建造的房屋不能很高大,雨天还会冒水,不够坚固。

  只有在石灰砂浆里加上糯米汤搅拌,砌出来的墙体才又密封又坚固。

  赵驹道:“三娘让成伯拉着粮食去县城和坞堡里换糯米了,庄园里这么多人,不会浪费的。不过三娘也说了,要是能找到黏性好的黄粘土,那边可代替糯米汤,成伯正带着人找呢,就是一时没找到。”

  汲渊见他们安排得井井有条,松了一口气。

  他打马回去见赵含章。

  赵含章没事做,正拿着一把长枪在院子里练枪法,教她的是一什长季平。

  他是骑兵,最擅长的便是枪法,之前他的枪在奔袭中损坏了,所以才改了大刀,到了庄园才开始想着重新打一杆枪。

  赵含章见他耍的虎虎生威,很是羡慕,于是要跟着一起学。

  汲渊到的时候,她正回身刺出一枪,直取他的头脸,吓了汲渊一跳。

  赵含章唰的一下将枪收回,丢给季平,从听荷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汗,笑着上前,“汲先生回来了。”

  汲渊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女郎怎么想起来练武?”

  “喜欢就练了,”赵含章请汲先生去正堂,问道:“最近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朝廷还流落在外,洛阳还未夺回,近来从洛阳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汲渊道:“既然说了买粮食是为做善事,三娘何不趁机收拢一些难民?”

  这也是做善事了。

  赵含章欣然同意,“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名下许多田地都没有耕种,或是种得不仔细,全因人手短缺。”

  赵含章地是够多的,尤其是赵仲舆交换给她的那些土地,留下的佃户和长工并不怎么用心,

  加上这两年因为各种原因人口流失严重,所以很多土地都丢荒。

  所以她只要招人便有地给他们耕作,她只需保证他们劳作时的吃住就行。

  而逃难在外的难民们此时也只求一个安身之所罢了。

  赵含章道:“汲先生,此事还是要托付给你,你带上粮食去城门口招人吧。”

  她道:“离乡之人恐怕不会想着在外面安家立业,我们可以把条件放宽一些,凡招募的长工和佃户都只签三年,三年过后,他们若想走,我们绝不拦着。”

  “待遇呢?”

  “长工的工钱按照市价给,吃住我们包,佃户的话,第一年我们会给予他们果腹的粮食,所以收他们四成的租子,第二年以后,我们只收两成租子。”

  汲先生惊讶,“三娘,这佃租也太低了,汝南现在的佃租都在四成和五成之间。”

  赵含章道:“不低,粮食和钱财在庄民手中和在我手中区别不大,这庄园本就是由庄民组成的,我既然说了要养他们,自然要给留足够的空间。”

  “可您还养着部曲呢,只两成佃租,能养得起他们吗?”

  “只要我们田地够多,佃农够多,自然养得起。”

  汲先生:“那还有武器和马匹呢,还有盔甲,这些都需要钱。”

  赵含章:“粮价虽然上涨许多,但粮食是基础生存所需,靠基础生存的资源来获取战备物资是不行的。”

  她道:“战备不该从卖粮食上来,今后我们的粮食要尽量留作己用,能不卖就不卖,至于买战备的钱……”

  赵含章沉吟片刻后道:“我来想办法。”

  汲渊惊讶的看向赵含章,“三娘不愧是郎主的孙女,郎主也说过,家中部曲所耗费的钱财不该从粮食上获得。”

  赵含章一听,兴致起来,忙问道:“那祖父的钱从哪儿来的?”

  “经营的铺子,酒楼,园子这些来,”汲渊道:“不过赚钱的铺面和酒楼园子多在洛阳和长安,所以……”

  不说现在洛阳和长安都陷入了战乱中,就是和平,赵含章也一股脑的都换给了赵仲舆。

  赵含章一听地点,立即不感兴趣了,“我们另外找路子。”

  汲渊苦恼起来,“但我们有什么路子呢?上蔡虽不穷,但也不怎么富有,您在县城里虽然有铺子,但没有豪富之人,东西也难卖出去,何况,我们有什么好东西?”

  赵含章想了又想,“你觉得我们卖砖怎么样?”

  汲渊一愣,“啊?”

  赵含章却好似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拍掌道:“先从小的来,积少成多嘛,先卖砖,等傅大郎君做出玻璃这些好东西再卖更贵重的东西。”

  

  第89章 回坞堡

  青砖这种东西,家境一般的百姓是用不上的,须得家资丰厚一点点,且最近又有建造房子的人家才有需求。

  当然,汝南这么大,人这么多,建造房子的人还是有的。

  赵含章觉得再把价格略微放低,让更多想建房子的人买得起砖。

  反正他们烧砖的成本并不是很高,只要有泥和人,他们可以源源不断的烧出砖来。

  不过这个很廉价,赵含章还是想做利润高一点儿的生意,她跑去找傅庭涵想办法。

  “烧玻璃不难,我先把温度计做出来。”

  赵含章:“炉子和人工……”

  傅庭涵笑道:“用烧瓷器的窑炉就可以,工匠最好也是会烧瓷的工匠。”

  在傅庭涵看来,瓷器和玻璃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使用的原材料不一样,手法有些差异而已。

  对于他来说,配置烧玻璃的原材料并不困难。

  “你想做什么玻璃制品?”

  赵含章道:“好看的玻璃杯,好看的镜子,好看的玻璃工艺品。”

  傅庭涵:“没有模具。”

  这才是难处。

  赵含章笑道:“你只要能做出玻璃,模具不是问题。”

  工匠们自有办法将它做得漂漂亮亮的,实在不行,让王氏画几幅好看的花样子就是了。

  傅庭涵就拿出庄园的地图看,“那你说玻璃作坊建在哪里?”

  赵含章仔细看了看,考虑到需要用水,她指了沟渠边上的一块地道:“这里如何?”

  “有水,是旱地,距离西营也近,一旦有事,西营可以很快赶到。”日常还能够巡视保护。

  傅庭涵:“窑炉我来监督建造,但所需的工匠。”

  赵含章:“我来想办法。”

  办法还是只能从西平那边想。

  做瓷器的工匠不同别的工匠,这类工匠更值钱,也更稀少。

  上蔡县就没几个,仅有的那几个还不是自由身,是在官府的官窑里工作,除非贿赂县令把人的籍书注销成死亡状态,不然她连买都买不到。

  赵淞喜欢瓷器,他名下似乎就有一个瓷窑,那是属于他的私产,并不是族中的公产,赵含章想要人,只能去求赵淞。

  这和之前借用的泥瓦匠和烧砖的匠人不一样,赵含章决定亲自去西平走一趟。

  正好,夏收快结束了,她也回去看看西平那边的田地收成如何。

  于是赵含章换上更素淡的麻布衣服,带了听荷就要去西平。

  傅庭涵听说,连忙带了傅安跑过来,“我和你一起。”

  赵含章好奇,“你去干什么?”

  傅庭涵:“不是你说的,过几年中原一带会混乱吗?我打算出去看看附近的山川和道路,做成舆图,以后这里要是也乱了,我们逃命的时候不至于分不出东西南北。”

  赵含章一听,立即冲他伸手,“上来。”

  傅庭涵看见伸到跟前的手顿了一下,伸手握住,轻松上了马车。

  俩人分坐在马车左右,傅安也挤上车,和听荷一起坐在车辕上。

  赵含章:“可惜我们正在守孝,不能访友,不然去县衙里借县志是最有效和快速的办法。”

  傅庭涵:“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在庄园里这么大的动作,县衙不可能不知道,到时候你不去拜访,他们应该也会上门来。”

  赵含章一想也是,点了点头,决定静等佳音。

  赵长舆在坞堡里也有产业的,除了老宅和几间铺面外,还有田地。

  其中,祖上传下来的田地地契他都交给了赵仲舆,剩下的一些是他这些年陆续添置的,或是和族人买的,或是开荒出来的,不是很多,也就二十来亩地吧,就在赵氏坞堡边上。

  这些地是留给了赵二郎。

  除了这些外,西平县其他地方赵长舆也购置过土地,赵仲舆知道要在故土留田地,便是为了子孙后代,他也不会全交换给赵含章的。

  基本上他换给赵含章的都是距离坞堡远的田地和铺面。

  这些田地,有的有庄头管理,有佃户耕种,有的则是丢荒,原先的佃户和长工早跑没影了。

  赵含章预估,夏收结束,还会跑掉一批。

  她沉思起来,“你说我写信给赵仲舆,提议让他把汝南这边的田产和铺面都交给我打理会不会太过分?”

  傅庭涵:“收益归他还是归你?”

  赵含章,“收益要是归他,我管个什么劲儿?”

  傅庭涵:“你在汝南之外还有没交换给他的田产铺面吗?”

  “有啊,但很不幸的是,那些地方现在都是战区,你觉得他现在还能吃这个亏吗?”

  这是一个单纯的疑问句,赵含章满怀期待的看着傅庭涵。

  傅庭涵直接道:“不能,他不蠢。”

  “如果他答应了,那多半出自于心虚,但……”傅庭涵想了想后道:“你这位叔祖就算心虚也不会这么大方的,现在整个朝堂都流落在外面,正是急需钱和各种资源的时候。”

  “逃难那会儿他们又丢失了这么多行李,恐怕现在窘迫得很,他不问你要钱就算了,怎么可能还白给你东西?”

  赵含章闻言惋惜的一叹,“可惜了,早知道洛阳会那么快乱起来,当初换田地铺子的时候就应该谈一下这件事,把事情定下来再说。”

  俩人都不知道,此时赵仲舆的信使正在赵氏坞堡里呢,为的也是钱财和田地铺面的事。

  这边的田地铺面,赵仲舆是家中有下人在管,赵长舆虽然也派了下人在这边打理,但决策和监督一类的事却委托了赵淞。

  多年来,族兄弟两个的习惯都是赵淞汇总好这边的所得后让人送去给赵长舆,或是赵长舆有安排,直接写信回来把这些钱财和粮食给用了。

  赵仲舆此时派信使过来,为的就是接手赵长舆交给二房的那些田地和铺面。

  赵淞翻开单子看,看见上面用笔划去了不少,不由蹙眉,“这是何故?”

  信使忙道:“这是郎主给三娘和二郎的田地铺面,地契和房契都交给了三娘和二郎。”

  赵淞去看,发现祖产都没动,其余大部分田地和铺面都被划去了,虽然资产分薄了,但他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族长疼惜晚辈,三娘和二郎年幼,的确是该多拿一点资产傍身。”

  话音才落,管家高兴的进来禀报道:“郎主,长房的三娘和未来姑爷回坞堡了。”

  

  第90章 美酒美人

  赵淞闻言一喜,“快将人请进来,他家那房子又是半个多月没住人了,不方便住,让他们住到我们家里来。”

  看到一旁的信使,他道:“正好,族长的信使在此,也让她来见见。”

  赵淞和信使道:“三娘一直忧心族长身陷战乱之地,如今见到,她也能安心了。”

  信使是赵仲舆的心腹,是知道赵济遗弃大房的事的,闻言尴尬不已。

  赵含章还是决定住在自家的老宅里,不过她放下行李就拉着傅庭涵过来拜见赵淞,俨然一副将对方当做亲近长辈的模样。

  信使看见俩人,立即起身走到一旁,待他们和赵淞行过礼后上前相见,“谭某拜见三娘,傅大郎君。”

  “不知是何事,”赵含章一脸关心的道:“现在朝廷流落在外,百姓离乱,叔祖为国为民操劳,不好再叫他为家事烦忧,我虽年幼,身边却还有几个得用的人,都是祖父留下的,或许可以帮一些忙。”

  谭中见她一脸诚恳,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两家的关系实在是有些微妙。

  赵含章看见他,勉强从记忆里把他翻出来并对上号,“是谭文士,您不在叔祖身边怎么到这儿来了?”

  谭中垂下眼眸道:“谭某奉郎主之命回来解决一些事情。”

  人不来的时候也就算了,她也不好写信去找赵仲舆,但现在人来都来了,她要是不努力一把,也太对不起自己的野心了。

  赵淞也不隐瞒,将手边的单子递给赵含章,谭中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含章接过单子。

  赵淞一脸欣慰的看着赵含章,“正该如此,一族血脉就该和和气气,互相帮扶,你有这个心就很好,你祖父若知道也会很高兴的。”

  赵含章矜持的笑,“所以信使来是为了”

  赵含章一听,眉毛轻轻往上一扬,一肚子的话压下,直接应下,“好啊。”

  赵含章拿着手中的单子看向谭中,似笑非笑的问道:“谭文士,叔祖想怎么处理这些田地和铺面?”

  赵淞道:“你叔祖让谭文士回来处理这些产业。”

  他一副好心的道:“我听谭文士说,你叔祖把单子上不少的田地都给了你和二郎,这样的话,你们两家的田地多靠在一起了,你既然有心帮忙,不如帮他照看一下那些田地,他如今在朝堂效命,身边缺不得人,总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还耽误谭文士在此。”

  谭中说了一堆废话,就是不接要把二房产业交给赵含章打理的话头,赵含章也懒得与他寒暄,将单子上的田地和铺面地址记下,卷了卷后交给他,“我也是回来看今年收成的,倒是巧,不如明天我们同行去地里看看?”

  谭中看了赵淞一眼后笑着应下,起身恭敬的告辞。

  她笑道:“当时我拿洛阳的田产铺面和叔祖交换这边的田产铺面时,他可是说了,这些算做祖产,绝不会外卖的,现在叔祖改主意了?”

  “当然不是,这是祖产,怎么可能售卖?”谭文士努力不去看赵淞瞬间严厉起来的眼睛,只看着赵含章笑道:“只是回来看看今年的收成,也问问族中的情况,看望五太爷以及三娘和二郎。”谭文士道:“三娘和二郎走失,郎主焦心不已,虽然已经收到信知道三娘和二郎平安,但还是想让我来再确定一次,郎主才能安心。”

  傅庭涵便知道他在这里对方不好谈深的东西,于是找了个借口避出去。

  走到院子里,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无处可去,他看了看建筑的密度,转身便朝一个方向去,那里房子密度不够,应该是花园。

  他一走,赵含章就扭头问赵淞,“五叔祖,叔祖派谭中回来拿钱?总不能是真的要卖了祖产吧?”

  赵淞看了傅庭涵一眼后笑道:“当然不是,我们家还不至于困难成这样,有坞堡在,谁会卖祖产?”

  隔着半个花园,傅庭涵高声道:“陪三娘回来的。”

  赵铭见他不拘礼节,倒是对他另眼相待了些,干脆招手,“过来陪我饮酒。”

  果然,他走了不一会儿,穿过两道影壁便看到了花园。

  赵铭正盘腿坐在凉亭里自饮,抬头看见傅庭涵,便笑着高声问道,“傅大郎君是独自来访,还是陪着三娘回来的?”

  “没出什么事,”傅庭涵不在,也就不存在家丑外扬的风险,赵淞直接道:“族长和伯爷跟着朝廷流落在外,手上有些不宽裕,因此派人回来拿钱。”

  不过他们两房的现金多在洛阳,在西平这边,明面上并没有多少现银,产业很难马上变现。

  傅庭涵上前去。

  而前厅里的赵含章正一脸关心的问,“莫不是叔祖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那是幕僚,是外人,能比得上族里人贴心吗?

  他都给赵长舆打理族中事务二十年了,从没听赵长舆说过要把产业收回去交给汲渊等人。

  相当于赵仲舆在和赵淞这个代理族长要钱。

  赵仲舆是族长,赵济是伯爵,家族的资源本来也要倾向他的,赵淞对于掏族里的钱填给二房并没有意见,但赵仲舆要把所有产业收回去转而交给幕僚打理,他就很有意见了。

  赵淞就明白了,点了点头后道:“明日谭中要去地里看夏收的情况,你陪着一起吧。”

  赵含章欣然应允,嘴角微微一翘。

  要说赵淞心里没意见是不可能的,他问赵含章,“那单子上被划去的产业是你和族长交换的?”

  赵含章点头,解释道:“我和二郎要扶棺回乡,将来未必还会回洛阳去,而祖父为我陪嫁的产业多在洛阳,到底有些不方便,所以就和叔祖交换了。”

  有下人道:“方才傅大郎君往花园去了。”

  赵含章便转身去花园。

  赵仲舆在赵氏的根基不稳啊,他没有赵长舆的威望,想要隔空掌控赵氏,只怕不容易。

  赵含章在心里为她这位叔祖点了一个蜡烛,然后就高兴的告辞出去找傅庭涵。

  赵铭一仰头就杯中酒喝完,举着手中的酒杯看了又看,叹气道:“世间没味儿啊,可惜不多了。”

  傅庭涵喝了一口酒,虽清香,但烈度不够,倒是有点甜,他放下酒杯,“您喜欢喝酒?”

  “喜欢,这世上,唯有酒是最美的,比美人还美,”他抬头看向傅庭涵,突然笑了一下,摇头道:“你啊,还太年轻,怕是体会不到这其中的美妙。傅大郎君,我那侄女美否?”

  傅庭涵看着他,见他没有轻鄙之意,就点头,“美!”

  “美酒比她还要美,”赵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比喻道:“这世上的美人啊,一个美人抵一杯酒,你想想这一坛美酒能抵多少美人去了。”

  

  第91章 问

  傅庭涵看向他身后,轻笑道:“或许可以问一下美人本人。”

  赵铭一扭头就对上赵含章的目光,他惊了一下,立即端坐起来,一脸严肃,“三娘何时来的?”

  赵含章瞥了眼他的脸色,见他眼睛迷离,显然已经有了醉意,“在堂伯论美人的时候。”

  赵含章拎起酒壶闻了闻酒,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在矮桌的另一边盘腿坐下,自己拿了一个酒杯倒满。

  她尝了一口,赞许的点头道:“这酒不错。”

  赵铭:……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傅庭涵,见他毫不介意的样子,甚至还给她又倒满了。

  “传闻傅中书为人方正古板,没想到他的孙子却与他不一样。”

  傅庭涵道:“那是世人对祖父的误解,他不是那样的人。”

  赵含章赞同的点头,“傅祖父要是传闻中的那样,也就不会让傅大郎君陪我扶棺回乡了。”

  虽然把傅庭涵带回汝南是先斩后奏,但连赵仲舆都派人来要钱了,傅祗还没派人来接傅庭涵,可见他并不反对傅庭涵留在汝南守孝。

  赵铭见她还要喝,伸手便按住了,“三娘,虽说重孝过了,但你现在还守孝呢,不该饮酒。”

  赵含章便收手,好奇的问他,“堂伯是有烦心事吗?为何白日饮酒?”

  赵铭摇头,“没烦心事,想喝就喝了。”

  说到这里,他或许也觉得不好意思,顿了一下后哈哈大笑起来,将酒杯又推回赵含章面前,“罢了,罢了,守孝论的是心,不该论迹,想喝就喝吧。”

  赵含章没动。

  赵铭拎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后仰头一喝,转着酒杯冷笑道:“守孝?如今礼仪败坏,守与不守谁会在意?”

  赵含章:“堂伯这样说,我更不敢动了。”

  赵铭挥手道:“不是说你,我知道你是好的,就看你能在逃难的路上护着你祖父的棺椁不失便可见孝心。”

  赵含章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堂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到忙呢?”

  赵铭见她说喝还真喝,嘴角微翘道:“你不错,不虚伪,乃真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