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摘下来给她,小声道:“我们家这么多财物都叫人抢了,自己连饭都吃不上,你还这么瞎大方。”

  赵含章冲她讨好的笑笑。

  王氏一脸忧虑,“也不知道汲先生带着你那些嫁妆安全回到汝南了没有,要是那我们现在身上的东西就是家里唯一的财物了,你可别大手大脚的。”

  赵含章道:“阿娘放心,我心中有数。”

  赵含章在唯一的箱子里翻了翻,实在翻不出什么好东西了,只能用一方手帕将钗子包了,好让它看上去贵重一点儿。

  傅庭涵看见,伸手将钗子拿掉,解了腰上的玉佩给她,“这个更好用。”

  赵含章接过,看到玉佩上的字,还回去,摇头道:“不行,这玉佩太好了,上面还有你的姓氏,应该是你家中长辈为你刻的。”

  傅庭涵坚持递给她,“拿去吧,你想换粮食,没有足够的诚意怎么够?”

  赵含章想了想,接过,“我以后再给你赎回来。”

  傅庭涵笑了笑。

  赵典带着人出去找到了水源,把水打了回来,还找了些木柴,村子里的人也终于在报信青年的带路下赶来。

  村民们都拿着棍棒和锄头菜刀,却没敢走得很近,见他们在村口驻扎没有进村,立即停了下来,把棍棒和菜刀往身后藏。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人顿了一下,立即转身让村民们停下,俩人相携着上前,冲着成伯躬身道:“不知贵客中做主的是哪一位?”

  问是这么问,俩人目光却径直落在了傅庭涵身上。

  傅庭涵则是直接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起身,笑着迎上去,先行了一礼,“打扰老丈了。”

  成伯立即道:“这是我家女郎,队中是她做主。”

  老者微微惊讶,却不敢小瞧了赵含章,他看到了被众人护在中间的棺材,问道:“不知女郎如何称呼,哪里人士,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呢?”

  赵含章:“三娘出自汝南赵氏,从洛阳出来,祖父薨逝,故此要扶棺回乡,路过贵宝地,打搅老丈和村民们了,打扰之处还请海涵。”

  老者一惊,不由又去看了一眼棺材。

  薨一字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除了宫里的太后王爷,只有权贵将侯才有资格用这个词。

  “不知祖上是哪位,既然遇见,我们也祭奠一番才好。”

  赵含章道:“先祖上蔡伯,前中书令。”

  老者一惊,眼泪当即冒出来,“竟是赵伯爷。”

  他立即拉着中年人上前跪拜,赵含章忙将人扶起来,“老丈折煞我等了。”

  老者流着泪道:“这个礼赵伯爷受得,永安那年兵祸波及到我们这儿,我们这些村庄被搜刮了一次又一次,我们几乎都要活不下去了,是赵伯爷出面约束那些四处抢掠的士兵,我们这才没有背井离乡,此恩我们都记着呢,没想到恩公竟然”

  他哭问,“恩公是何时去的?”

  赵含章叹息道:“八日前。”

  老者看了看他们,又看了一眼棺材,哪里肯让赵长舆的棺材留在外面落霜?

  于是立即让人在他家院子里搭起灵棚以安放棺材。

  拉着赵含章就要请回家里做客。

  赵含章连忙拒绝,“我们只停留一夜,实在不必搭建灵棚。”

  “若让恩公在我们村子里风餐露宿,那我等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赵含章闻言,只能跟着他们进村。

  傅庭涵一脸木然的跟在她身后,和众人一起进村。

  村子里的人一改之前的防备和敌意,很是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灵棚很快搭起来,赵长舆的棺椁才被抬进去,村里就来了一拨拨哭灵的人,哭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比赵含章这个亲孙女还要真切。

  赵含章愣愣的看着。

  老者也上去哭了一场,这才红着眼睛过来招待他们,他好奇的看向一直跟在赵含章身旁的傅庭涵,“这位是”

  “哦,这是祖父给我定的未婚夫,也是傅家的大郎君,老丈呼他为傅大郎就好。”

  王氏被村里的人哭声勾起了伤心事,也拉着儿子去公爹灵前哭了一场,几乎昏厥过去,最后被青姑和听荷搀扶着下去休息了。

  赵二郎昨天受伤,今天坐在马上一天,早就腰疼屁股疼,困得眼睛都要闭起来了,他迷迷糊糊的跟着母亲一块儿进屋去了。

  老者一直留心观察着,见状叹了一口气,让家中的儿媳妇请赵含章下去休息,拉了儿子避到一旁说话,“应该是真的,听说赵伯爷的孙子和惠帝一样是个痴儿,看他们衣着谈吐,也不像是骗子。”

  中年人问道:“阿父的意思是?”

  “我看他们也不会长留,既不是恶人,那我们就做好待客之道,我看他们行李散乱,后面还跟着一群难民,多半是逃出来避祸的,我们多准备一些粮食,好好的将他们送走。”

  老人叹气道:“既报了恩,也免得生出灾祸来。”

  中年男子应下,躬身下去准备。

  

  第67章 礼物

  进到屋里的赵含章示意听荷把门关起来。

  听荷看了一眼傅庭涵,有些犹豫。

  赵含章才反应过来,和她道:“去请成伯和千里叔过来,我有话吩咐。”

  听荷这才下去。

  赵含章拿出他的玉佩看了看,笑着递还给他,“用不上了。”

  傅庭涵接过,“那你要拿什么东西和他们交换?”

  成伯和赵驹过来,赵含章先和赵驹道:“千里叔,约束好我们的人,我们就在此住一晚,别坏了祖父的名声才好。”

  赵驹应下。

  赵含章这才吩咐成伯,“二郎先前读书用的那册论语注释是您收着的吧,取来给我。”

  成伯愣了一下后忙道:“三娘,二郎还没开始读这本书呢,这可是郎主特地给二郎做的注释。”

  “我知道,我是拿来抄写,并不是要送人。”

  成伯这才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下,去把那本书找来。

  他们带的书不多,大部分书都叫赵含章收到嫁妆箱笼里一并让汲渊带走了。

  这一册因为是赵长舆做的注释,他一直想亲自教赵二郎,可惜赵二郎不开窍,目前为止还停留在《千字文》的第一页上,所以这本书一直是赵长舆收着。

  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成伯就把这本书当宝贝一样收了起来。

  赵含章从箱子里翻出一沓纸来,开始裁剪。

  傅庭涵帮她,也随手拿了一个碗磨墨,“一起?”

  赵含章笑着点头。

  俩人也没事做,长夜漫漫,抄书培养睡意也不错。

  俩人一张桌子,将书打开,一人抄一页,速度快得很。

  这并不是全本《论语》,一共三册,这是第一册,上面是赵长舆细细做的注释。

  《论语》不易得,但注释更难得,尤其这还是赵长舆做的注释,不说它的意义,就是放到世面上,也可抵十金、百金。

  而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都不识字的村庄里,这一本书更是可做无价之宝。

  进来的时候,赵含章便看到了旁边厢房里快要秃毛的毛笔,显然,这一家是有人读书识字的。

  赵含章和傅庭涵合力半个晚上抄出了一册论语注释。

  赵含章将顺序放好,压着放在书桌上,看到已经困得眼睛快闭上的傅庭涵,点了点他的肩膀,“去休息吧。”

  傅庭涵醒过神来,头一点一点的离开。

  赵含章躺在床上,打了一个哈欠,翻了一个身后就沉沉睡去,而此时,一直在难民中寻找家人的陈老爷碰到了贾老爷,邻居见邻居,两眼泪汪汪,俩人抱在一起痛哭。

  贾老爷:“陈兄,没想到你还活着,大喜,大喜啊。”

  “贾兄,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可知我家人在何处?”

  “在那边,”贾老爷道:“我们也是中午才追到大军的,只是难民太多,延绵几里,听闻你家中有个兄长在禁军任职,所以你家人便与我们告别去寻亲了,傍晚时还偶尔碰见,应该是在那处。”

  贾老爷看到他身后的季平等人身高膘壮,疑惑的问,“这几位是?”

  陈老爷忙道:“是我路上遇到的义士,多亏他们救命,不然我真见不到贾兄了。”

  贾老爷羡慕的看着他。

  陈老爷忙带着季平去找他的家人。

  陈夫人看到陈老爷和女儿,惊喜交加,大哭着扑上来,“郎君啊——”

  儿女们也都凑上来,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

  季平:……

  哭完,陈老爷这才看向一旁黑着脸的堂兄,抹干眼泪上前,“四哥,弟差点儿就见不到你了。”

  陈四郎等他哭完了才问道:“那是谁救了你?”

  他的目光落在季平身上,但又觉得他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或义士,倒像他,也是从军中出身。

  陈老爷便将他拉到一旁,低声把这一路上发生的事说了。

  陈四郎诧异的看他,“赵中书的孙女?”

  “是,绝对非池中物,她还救了我,四哥,何不卖她一个好?”

  陈四郎:“她知不知道她叔祖高升了?”

  “啊?”

  陈四郎沉思道:“中帐传来的消息,今日赵仲舆晋为尚书令。”

  陈老爷忙道:“四哥,我看赵家大房和二房的关系有些不一般,我们何不将两房分开打点?”

  陈四郎听出他的偏向,问道:“你觉得赵家大房还能翻身压在二房身上?”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何况,便是不论利益,她也救了我和二娘一命,便是为了回报……”

  陈四郎听明白了,想了想后道:“我能腾出手的粮食不多,倒是认识几个随军的粮商,他们手上有不少,随军,一是因为王爷所召,二也是想趁机发一笔财,我这边倒是没什么,他们需要的价钱可不低。”

  陈老爷立即去找季平,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盒子过来,打开让陈四郎看里面的珍珠首饰。

  陈四郎看到这样品相的珍珠,满意的点头,“我明天便去给他们准备。”

  陈老爷却哀求道:“兄长,我们等得,他们却等不得,当时为了掩护我们先走,赵三娘一行人带的行李和粮食都叫人给抢了,您受受累,今晚就把事情定下,明天一早他们就可以走,而且季平几个到底是赵家的部曲,要是不小心让赵仲舆的人看去……”

  陈四郎看他,“你啊,你啊,我真是欠了你的。”

  他大踏步离开,去给他们牵线。

  夜渐深,一直嘈杂的营地慢慢安静下来,赵仲舆一身疲累的走出中账,候在不远处的护卫立即迎上来,举着火把给他照路,压低声音道:“郎主,世子,不,伯爷他们到了。”

  赵仲舆精神了些,加快脚步,问道:“人都安全吧?”

  护卫没回答。

  赵仲舆不由皱眉看向他,“怎么,是逃难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护卫就低声道:“只有伯爷他们,二娘子和三娘二郎都不在其中。”

  赵仲舆脸色一沉,停下了脚步,“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娘和二郎不在,那他们去了何处?”

  护卫声音更低,“说是在路上走散了。”

  赵仲舆握紧了拳头,问道:“那……棺椁呢?”

  护卫头更低,小小声的道:“一并遗失了。”

  

  第68章 巴掌

  赵仲舆便大踏步往前走,护卫小跑着跟上,解释道:“伯爷也狼狈得很,说是路上遇到了匈奴兵,又被流民军追赶,混乱之中便走散了。”

  赵仲舆就停下脚步问道:“那大郎、大娘、二娘和四娘呢,他们可安好?”

  护卫忙点头道:“安好的。”

  赵仲舆就压抑不住怒火的喷道:“他们都安好,那怎么大房的人都丢了?他这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世人都当傻子了?”

  说罢转身就怒气冲冲的回账房去。

  赵济追上大军后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赵仲舆,禁军们确认他的身份后就让他住进赵仲舆的帐房里。

  此时一家人还有些惊魂未定,这两天的经历实在是太危险了。

  赵仲舆撩开帘子进来,帐房里的人立即起身,眼泪汪汪的叫着祖父,连赵济都含着泪叫了一声“父亲”。

  只是话才出口就被赵仲舆一巴掌打在了脸上。

  帐房里顿时一静,大家都一脸惊恐的看着赵仲舆没说话。

  赵仲舆手被震得一疼,紧握着拳头垂到身侧忍住了再动手的冲动,只是脸色铁青,他对孙子孙女们道:“你们先出去。”

  赵和婉忙带着弟弟妹妹们下去,护卫也忙退下,下人们跟着鱼贯而出,帐房里一下只剩下赵仲舆和赵济夫妻两个。

  人走干净了,赵仲舆才忍不住怒火,上前又打了他一巴掌,满眼怒火的瞪着他,“我问你,你伯父的棺椁呢,王氏,还有二郎和三娘呢?”

  赵济脸色苍白,捂着脸道:“是儿子无能,路上和他们走散了。”

  “你!”赵仲舆气得闭了闭眼,问道:“我给你留了这么多人,家中的护卫下人,还有赵驹手里的部曲……”

  他想起来了,问道:“赵驹呢?”

  赵济忍不住大声起来,“赵驹根本没有找来,父亲,我哪有人可用?”

  “城中乱得太快,他或许被绊住,还可能……”全死了,赵仲舆心一阵阵的疼,这可是他们赵家花费了大力气养着的部曲,“现在不是论这个的时候,就算没有赵驹,凭赵家现有的人手,你也不至于把大房的人全都带丢了。”

  越说越气,“说,你在哪里丢的人,怎么丢的?我走前是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有事与三娘商议,先把此关劫难过了再说,你已经是上蔡伯,为何还要和两个孩子计较,王氏一介妇人,便是有口舌厉害的时候,她又能伤到你什么……”

  吴氏见赵济被骂得面无血色,忍不住插嘴道:“公爹,您不知道,三娘早在几天前就把她换下来的嫁妆送去了傅家……”

  赵仲舆一愣,然后就扶额,头疼的后退两步倒在椅子上。

  “显见她本就不信我们,不然也不会提前把嫁妆送走……”

  见她还喋喋不休,赵仲舆大怒,抖着手指指着她骂道:“你闭嘴,妻贤夫祸少,我看这些祸事都是你撺掇的。”

  赵仲舆脸色黑红,怒目瞪向赵济,“那是她的嫁妆吗?那是二郎的家产!之前她是当着你的面签的契书,那些东西是他们姐弟的,只要最后这笔钱能回到二郎手里,你管她怎么处理呢,你怒什么,难道你还想把那些东西也据为己有吗?”

  赵济脸色羞红,辩解道:“儿子没有。”

  “既没有,你为何抱怨,为何将他们丢弃?你真是,你真是……”赵仲舆气得手脚发软,心头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赵济大惊,连忙上前扶住,“父亲,父亲——”

  吴氏也吓坏了,赵仲舆要是出事,那可就是他们气死的,若是传

  出如此不孝的名声,不仅他们夫妻两个,他们的孩子也完了。

  吴氏连忙上前和赵济一起将人扶到床上,然后跑出去让人去请大夫。

  赵仲舆现在升官了,住的离中帐不是很远,东海王听说他病了,很干脆的让一个太医去为他看诊。

  太医的诊断很快出来,“劳累过度,加之惊怒交加之下便晕厥了,须得好好调理,注意休息,不得再动气。”

  赵仲舆就晕了半个时辰就醒来,不再动气这一条就很艰难,因为他一醒来看见赵济,脸色就开始不好看,心火开始往上冒。

  太医看了一下他的脸色,识趣的起身,还提醒了一句,“不可动气,但实在压不住就发出来吧,不然憋在心里身体更不好。”

  赵仲舆虽然一肚子的火,却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和儿子儿媳发,等太医离开,他才压着怒火重重的道:“着人回去找!”

  “务必要把人和棺椁找回来,”他目光凌厉的看向赵济,警告道:“二郎和三娘若没事还好,要是他们和你伯父的棺椁找不回来,你这一辈子都完了,大郎会完,赵氏也要完!”

  赵济脸色发白。

  赵仲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紧盯着他道:“你以为你大伯恶我,却为何几十年不分家?因为个人利益之上是小家,小家之上是大家,大家之上还有宗族!”

  “你丢了大房母子三人,还丢了你大伯的棺椁,你以为借口战乱便能合情合理吗?”赵仲舆道:“不会有人相信你的,你妻子儿女一人不落,平安归来,怎么大房就一个人不剩?而且活人可以走丢,你伯父的棺椁呢?”

  “那可是你大伯的棺椁,是他的棺椁啊!你怎么不跟着一起丢了!”赵仲舆越说越气,恨不得把这个儿子给丢出去让他冷静冷静。

  赵长舆有意让赵济继承爵位时,族中便有人提议让赵济兼祧两房,或是直接过继赵济。

  一来是他不愿,二是赵长舆也不愿意,所以这事便不了了之。

  虽然不了了之,但世人是默认赵济继承了赵长舆的爵位,那就应该待对方似父的,丢下“父亲”的尸首独自逃命,是会遭到世人唾弃的。

  “此事若传回宗族,便是我为族长也保不住你,更不要说士人也会羞与你为伍,赵济,你做事之前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赵济和吴氏脸色惨白的跪在床前没说话。

  赵仲舆闭了闭眼道:“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派人出去找!”

  赵济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退出去。

  

  第69章 扶棺而行

  这一次朝廷出逃带的人不少,宫中的妃嫔,朝中的官员,还有保护他们的禁军,在此之外就是听到了消息跟着他们一起逃出城来的官眷和士族了。

  所以人数多且杂乱,信息收集困难,赵济并不知道落在后面的陈老爷找回来了,还带着赵家的部曲。

  而且赵济也不认识季平,只怕面对面见到了也认不出来。

  所以等赵济组织好人,季平这边也买到了粮草。

  第二天一早,赵济的人手先一步出发,季平他们带着粮草,重新准备了车后押运着这一批粮草悄悄离开。

  他们方向相同,但因为前面的人都骑着马,轻车简从,速度很快,后面的人车马混杂,还有人需要两条腿追赶,带着辎重,所以速度要慢很多。

  出发不久,出来找人的赵家护卫就碰到了落在后面的难民,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就是赵三娘救下来的。

  “赵家女郎带着家小往汝南方向去了,说是要扶棺回乡。”

  被遣出来找人的护卫一听,立即加快了速度去追。

  但赵含章他们并没有在半路多停留,第二天一早,村子里的人给他们凑了一堆粮食就把人送到了村口。

  老者还在极力挽留,虽不知真假,但赵含章还是按照真的来处理,心里很感激的拒绝了。

  她将昨晚抄好的论语注释送给老者,叹气道:“路上遇到乱兵,我们已身无长物,只随身带了一册祖父为二郎注释的《论语》,我和傅大郎君昨夜抄录了一份,送给老丈以做留念。”

  老者眼睛大亮,双手接过这一沓稿子,有些激动的颤抖,“这是宝贝啊,女郎大恩,我们一定好好保管恩公留下的字稿。”

  他叫来读书的孙子,让他给赵含章磕头拜谢。

  对方看着比赵含章还大,赵含章哪里能受,他才要跪下她便扶住了,和老者连连行礼,“老丈折煞我了,我等困窘,多亏了老丈援手,该是我等磕头拜谢才是……”

  傅庭涵就站在一旁看他们你拜我,我拜你,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翻身上马的时候,傅教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忍不住扭头去看骑马走在一旁的赵含章。

  赵含章:“看什么?”

  傅庭涵:“这时候的赵老师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和我认识的也不一样。”

  “传闻中的是什么样?凶悍无礼,野蛮殴打同事的母老虎?”赵含章扭头笑问。

  傅庭涵斟酌了一下后道:“我以为赵老师和我一样讨厌应付这些,所以宁愿冷脸以对。”

  赵含章笑了笑后道:“你可以将我这些行为归结为利己主义行为。”

  她道:“在我们那个时代,我们有钱,有本事,没有生命和生存上的威胁,所以我们的追求可以更高级一点儿,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心情选择是否与世俗虚与委蛇,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礼貌都是虚假的推辞,比如刚才,我虚伪吗?”

  傅庭涵在她的注视下摇头,“不虚伪。”

  赵含章满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村口目送的村民们,脸色坚毅,“不管他们是真情,还是为了挡灾,今日受的恩惠我记下了。”

  傅庭涵道:“我问过了,这个村叫临南村,他们这里有一条小一点的偏道去汝南方向,比走官道要节省时间,可以少绕很多路。”

  一行人很快到了那条小路口。

  和官道的大和平坦相比,这是一条中间满是草甸,两边有车辙的地方则是裸露地面的小路。

  路的两旁是田埂,不远处是一座低矮的山丘,路是绕着山丘而去,因此看不见尽头在哪儿。

  而边上则是官道,小道是往东北而去,而官道是要直直往北,看傅庭涵画出来的地图,他们至少要走一天的路程才能偏向东方,然后是向东行大概四十里,官道才和这条小路汇合在一起。

  据村民们说,这条小道也就是四十里左右。

  也就是说,走这条小路,他们至少节省一天的时间。

  这条小道除了小和颠簸,车难走点儿没别的毛病,但他们这里只有一辆牛车,其他人不是走路就是骑马,问题不大。

  而且都走的草地,对马蹄和人蹄也比较友好,就是委屈了赵祖父。

  赵含章就下马把马让给了王氏,她扶棺而行。

  王氏在马上看着,心头一酸,低下头就落泪起来。

  青姑给她牵着马,见状忙安慰道:“娘子快别哭了,让三娘看见心里又要不好受了。”

  她道:“等回到汝南就好了。”

  王氏心中却更不安了,眼泪越掉越凶,“未必就能好,大伯他们不安好心,汝南那些人嘴巴也坏的很,我们回去也是要仰人鼻息。”

  “我们母子三个要活着怎么就这么难?”王氏抬起泪眼看向前面自己骑马走得很欢快的儿子,更伤心了,“我虽不聪明,却也不愚笨,他父亲更是聪明灵慧,怎么他就是痴傻的呢?”

  青姑忙示意她小声些,“三娘一再叮嘱,不许我们说二郎痴傻,人后也不行,二郎知道也要不高兴的。”

  她道:“这和您和郎君都没关系,这老天爷是公平的,您和郎君出身富贵,它就总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所以您和郎君受苦了,但福报就会应在三娘和二郎身上。”

  “您看是不是,三娘聪慧伶俐,却不似郎君体弱多病,反而能文能武,上次遇到那么大的灾难都挺过来了,昨天也是有惊无险,可见我们三娘多有福气了,”青姑道:“二郎也是一样的,他是痴傻,但您看他多有福气啊,前头有郎主护着,现在又有姐姐和姐夫,您看……“

  示意她去看和赵含章一起扶棺行走的傅庭涵。

  王氏眼泪渐歇。

  青姑也一脸满意的看着傅庭涵,“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像姑爷这样的人品相貌,世间能有几人?二房受了我们家这么多的好处,不说二太爷和大郎,大老爷能有他十分之一的孝心,我们也不会在这儿了。”

  “但大老爷毕竟是外人,又和您平辈,他的孝心落在您这儿能有多少好处?所以老天爷特特给您安排了姑爷,他才是自己人,他孝顺,您和三娘二郎才算是有了依靠。”

  跟在后面的部曲看着扶棺而行的傅庭涵,心里同样感动,便是赵典都忍不住沉思起来,如果大房当家做主的是傅庭涵,留在大房,倒也不是不可以。

  

  第70章 汇合

  赵驹骑马从后面追上来,他跳下马,扯了马上前找赵含章,“三娘,留好印记了,季平他们会追上来的。”

  赵含章点头。

  他将他的马拉到她旁边,“三娘骑我的马吧。”

  赵含章婉拒了,“虽说乱军是追着大军去的,但也要防备有溃散的流民军和朝廷军队过来,派人去前面探哨,后面也要留人。”

  赵驹应下,上马去安排。

  奉命来找他们的护卫顺着路找到了临南村,一打听,知道早上便走了,他们立即上马沿着官道去追。

  季平一路留意着路上的印记,连临南村都没去,直接在村口不远处转弯,看到印记后下了小路。

  赵含章他们需要步行的人多,后面还跟着一群难民,男女老幼都有,速度便慢上许多,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才走到进官道的路口。

  前去哨探的部曲跑回来禀报,“前面没有村落,但路边有个破旧的土地庙,可以稍做停留。”

  赵含章:“走。”

  此时,季平他们也抬头看了一下天色,他们不认识这条路,完全推断不出三娘他们要在何处落脚,但他们可以根据地上的痕迹推断出他们走过的大概时间。

  一个部曲摸了摸车辙印,眼睛一亮,跑上前道:“什长,车辙走过的水迹还在呢,我们离三娘不远了。”

  前面有个水坑,车走过会沾上水。

  季平一听,立即挥手,“继续走,天黑之前不必停留。”

  他们都是车马,速度要快一点儿,鞭子一甩,往前跑了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了宽敞的官道。

  有部曲跑上去看,看到印记,就往远处看,立即跑回来禀报,“什长,前面似乎有炊烟。”

  于是一行人更加快了速度,朝着烟的方向跑去,看到围着一间破庙四处躺着的难民,季平就知道找对了。

  难民们看到这么多车过来,纷纷站起来。

  赵含章和傅庭涵听到动静走出来,就见季平高兴的从马上蹦下来,几步上前跪在赵含章面前,抱拳道:“女郎,某幸不辱命。”

  赵含章一眼扫过车上堆得满满的粮袋,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上前就将季平扶起来,“好,辛苦你了,快里面来。”

  赵含章还想知道大军的情况。

  “……听陈四爷的话音,皇帝并不想放弃洛阳西逃,只是东海王拿剑逼着他,他没办法了,只能携宫人和朝臣一起出逃,”季平道:“只是朝中大臣对东海王放弃洛阳西逃之事也颇有微词,大军刚驻扎他们就在中帐吵起来,东海王一气之下砍杀了陛下亲舅王延,此事才暂时了结。”

  王氏听得心惊胆战,半晌才缓过气来道:“天呐,幸亏我们不随大军,连国舅都被随手杀了,那……二太爷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