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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岸道:“那如何解释阿狸之死,和珠儿看到的王宝异变之事?”

公蛎辩道:“一码归一码,先破了这个案子,再查下个不迟。”

毕岸去翻弄二狗媳妇送来的一堆玩具,道:“再说吧。”

这两日被要求看护王宝,公蛎早烦了,道:“王宝什么时候能好?还是送给他爹娘照顾好了。”见毕岸不理,闷闷道:“今晚让胖头看护吧。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我们两个都不用守着。我过会儿交代给他。”

毕岸毅然决然道:“不行。”

公蛎一甩手,打算扬长而去,毕岸解开荷包丢了过来。

公蛎气愤地叫道:“你有钱了不起啊!”大手一挥,眉头一皱,道:“不就是看护一晚嘛。放心,今晚我一个人即可,您安稳睡去。”

收了人的钱,自然要表现出负责的样子来。公蛎一本正经地俯身听了听,觉得王宝仍然气若游丝,并未好转,故作体贴道:“我知道毕掌柜您无所不能,不过解毒这玩意儿,实在难了些。要不,咱另请个郎中看一看?”

毕岸不加理会,而是饶有兴致地敲打着那堆破玩具,道:“你也过来看看。”

公蛎忍住对这堆玩具的轻视,蹲下去看。王宝能有什么像样的玩具,不过是一堆破烂:粗糙的木头小人,小木剑,小弹弓,鹅卵石,破纸片,生锈的废铲子,碗口大的椭圆形木环,缺了一个轮子的小马车,还有两只装在盒子里的死甲虫等,脏 兮兮的,公蛎摸都不愿意摸。

毕岸拈起木环看了看,重新丢到破包袱里,拎起整兜玩具放在了窗下。

亥时未过,公蛎早早地将床板支好,准备躺下。谁知毕岸三下五除二将简易床 板拆了,道:“今晚守夜。”

公蛎莫名其妙,道:“又不是过年,守什么夜?”

毕岸将窗关紧,道:“今晚你,我,还有胖头,一同守着王宝。”

公蛎一下子警觉,吃惊道:“怎么,难道张瓶子会来暗杀不成?”心想就张瓶子那个小身板,光胖头一个对付他也绰绰有余。

毕岸拿出一把匕首丢给他:“试试看,合不合手。”

公蛎道:“用不上吧?”想了想,觉得若是用匕首,只能近身肉搏,危险大,便伸手拔了毕岸随身佩戴的长剑,道:“我用这个。”

毕岸道:“随你。”接着叫了胖头来,布置了一番。

王宝的小床放在正堂靠近公蛎房间的位置,周围椅子桌子全部移开。公蛎疑惑道:“这样他动起手来不是更方便了?”

毕岸用棉布将王宝身上裸露的部位全部裹上,然后盖上薄被,只露出脸部。幸好天气冷,倒也不会憋坏了他。

接着放下公蛎房间的门帘,他二人躲在门后,让胖头躲在外面窗下。公蛎觉得此安排甚不合理,忍不住道:“张瓶子有这么笨吗?明明知道我们几个都在家,岂非送死?”又道:“今晚留着门 ,你把大门都拴死了,人家怎么进来?”

毕岸慢条斯理道:“谁说来的一定是人?”

公蛎吃了一惊,想起珠儿说的那种动物,颤声道:“莫非是……一只成了精的獾?”

他除了怕鬼,最怕的就是天敌。毕岸面无表情,道:“过会儿碰上就知道了。”

公蛎恍然大悟道:“你这是拿王宝来做诱饵?太不地道了!”

毕岸对公蛎的废话连篇早已司空见惯,理也不理。胖头兴奋地握着根大棍子,挥得虎虎生风:“来了归我!你们都不要跟我抢!”

毕岸却道:“你只管躲着,不听到我叫你,不要出来。”

正堂的火生得旺旺的,王宝睡得甚为安稳。毕岸和胖头各安其位,精神抖擞,而公蛎裹着被子歪在床上,早犯了迷糊。

冬夜漫长,恍恍惚惚中,公蛎忽听外面极其轻微地哗啦一声,一下子被惊醒了。

毕岸朝公蛎打了个手势。公蛎丢掉被子,蹑手蹑脚朝窗外看去。

外面并无一人,也不曾有什么异常的气味。公蛎折回来,重新躲在门框后。

叮铃一声。这次听的更为清晰,仿佛就从房间里发出来的。公蛎正在分辨声音的来源,毕岸门帘一挑,指着那堆玩具低声喝道:“那里!”

那堆玩具在动。缺了车轮的马车慢慢倾斜,鹅卵石抖动着滚开,放在最上面的破小木盒子翻了,盖子落在一旁,两只甲虫滚落出来,触须还在一抖一抖地动。

公蛎看向毕岸。毕岸似乎极为震惊,紧握匕首,目不转睛地盯着玩具。

梆——一声极其轻微的梆子声,若不是公蛎听力异常,根本不能分辨。? ? ?

公蛎心头一颤。再看玩具,抖动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翻动,很快,放在最底下的木环暴露了出来。

木环慢慢竖起,偶尔在玩具堆里转个圈儿,如同活物。公蛎吃惊道:“这东西也能成精?”话音未落,只听吧嗒一声,木环顶部的搭扣开了,冒出一丝亮晶晶的光。

(七)

一只细长的虫子费力地从木环之中挤了出来,东嗅嗅西拱拱,绕着那堆玩具打起了圈子。它通体银色,头部略大,若是不动,像个明晃晃的长银钉。公蛎松了一

口气,道:“好大一只木虫!快抓来炒了吃。”

毕岸的神态却未见放松,道:“是银蚕。”

银蚕,顾名思义,是生在银子里的,以银为食。这种东西世上传闻颇多,但除了看管银库的库卒,谁也不曾见过。而那些声称看到银蚕的库卒,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因为监守自盗,故意编排出这里离奇的理由糊弄上司,所以百姓对银蚕之说大多不信。

梆子声忽然放慢了。银蚕昂起头,似在辨认方向,接着忽然转头,朝着王宝的方向爬过来。毕岸不再躲藏,打开帘子走了出来,重复道:“是银蚕。”

公蛎今儿反应倒快,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吸食阿狸血的,并非什么精怪,而 是这只银蚕。

银蚕看似笨拙,但行动甚为敏捷,爬至床下,忽然弹起,落到了王宝身上,翻 了一个身,朝他身上拱去。

王宝身上裹着棉被,下面还有厚厚的面纱,银蚕三拱两拱,脑袋将棉被拱出一 个小洞,钻了进去。

公蛎觉得它似乎要钻到王宝的身体里,忙伸出两指做出捏的姿势问道:“抓不抓?”

毕岸盯着银蚕在外扭动的身体,道:“你要是不想要这两根手指,只管下手去抓。”

公蛎蹭地缩回了手,不满地回了一句:“不装会死啊?能不能好好说话?”

毕岸道:“银蚕全身上下,坚如钢铁。”

所幸银蚕又退了出来,继续往王宝头部爬去。

公蛎看着被子上的孔洞,啧啧道:“这银蚕真跟铁钉一般。”

银蚕爬上了王宝的额头,不住地蠕动。公蛎瞬间觉得自己脸皮发麻,恨不得上去将它扒拉掉,但见毕岸依然巍然不动,只好忍住。情知毕岸是想亲眼看银蚕如何吸血,但对他完全不考虑王宝安全的做法心有戚戚,觉得过于凉薄。

公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银蚕,唯恐它一头钻到王宝的脑袋,忽然微光一闪,银 蚕凭空不见了。公蛎大骇,哇哇叫道:“完了完了!”

毕岸二话不说,按着他的脑袋蹲下。待采取仰视姿态,银蚕又出现了。

原来银蚕变成了透明状,只有在仰视并对着灯光时,才能看见一条浅浅的边缘线。

公蛎刚想说话,王宝脸颊忽然突突地跳动了几下,接着开始扭曲,嘴巴朝两边裂开,露出针一样尖细的四颗獠牙,俨然放大版的银蚕口器。公蛎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哇叫道:“鬼啊鬼啊!”

毕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喝道:“安静!”

王宝的脸渐渐正常,银蚕也恢复了银色,不安地在他的眉心扭动着。公蛎惊恐道:“赶紧抓吧!”他自己却不敢,退到毕岸身后。

毕岸依然不动手,冷静道:“再等等看。”

周围死一般寂静,公蛎的手心出了冷汗,以至于无法集中听力。隐隐约约传来一丝轻响,银蚕犹如接到命令了一般,忽然跳了起来,不偏不倚落在王宝脖子上,扎着脑袋往他脖子里钻去。

公蛎急得跳脚:“快快,棉布要被咬穿了!”

毕岸拔出了匕首,忽然回头一笑,那模样说不出的奸诈。公蛎下意识觉得不妙,往后跳去,却被毕岸一把抓住左手,在手掌上一划,血顿时流了出来。

事发突然,根本不容公蛎反抗,毕岸已经将他滴血的手按在了银蚕的半截身体上。

公蛎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凉意,手掌的痛感倒不怎么明显了。银蚕从王宝脖子的棉布中挣出,转过头来朝公蛎的虎口咬去,一口细如牛毛的牙齿历历可见。

本能之下,公蛎化为原形,哧溜一下从毕岸的手中滑脱,弹跳至门口处,昂起脑袋,摆出一个打斗的姿势,又惊又怒道:“你到底想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