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漪 作者:钟仅

晚风漪免费阅读全文

有钱有颜超任性公主 X 阴郁冷清案底少年

1.

五年前,北京城,雨夜,一把大大的黑伞遮了半边天。

“江泽予,追我的人从这排到香山,你家境贫困,还坐过牢,凭什么认为我会陪你走到底?”

她说完分手,撑着伞走得决绝,捏着伞柄的手指苍白,再没看一眼少年那双暗沉沉又通红的眼。

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声音哑涩,可雷声响彻,只允她听清开头一个“你”字。

大概是爱极生恨的咒骂。

几天后,她出国,五年未归。

一去经年,当年那个穷小子一朝翻身成了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亦是她签约公司的最大老板。

她步步退让,他却几番刁难,冷漠神情中暗藏隐恨,她以为他恨她当年甩了他,却在男人醉酒后听到真话。

男人哑着嗓子,眼睛和那年一样红,更多的却是颓唐:“我没办法不恨你,谢昳,我那时候连机票都买不起,你让我……怎么去找你?”

她这才恍然当年分手时他说的那句话——

“你不要走得太远,等我去找你。”

 

2.

多年后友人重聚,谢昳喝得微醺:“我这半生过得洒脱,少有悔事,要说有,便是当年的那段别离。若能重头再来,我宁愿蓬門荊布,三旬九食,也好过那般违心的分离。”

她说完,惊觉餐桌下的手被人一根根掰开,温柔相扣。

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

 

3.

——我喜欢你,如同晚风过,湖面起了些涟漪。

——只有些涟漪?

——那是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经为你化了一整湖的冰。

【食用指南】

1、双救赎,男女主美强惨

2、女主分手有苦衷,男主案底是遭人陷害,已翻案

2、结局He

第1章

文钟仅

年代背景勿考究

阳光透过厚厚的霾得以苟延残喘,天色灰暗得像是一块很多年没擦的玻璃。

谢昳刚回国就撞上了北京的初秋,雾霾大,风大,擦再好的面霜都不顶用。

还很无聊。

她坐在星巴克外头的藤椅上,划动着国内的联系人列表。出国五年,当年的发小和同学都淡了联系,翻了两遍竟然都没找到能陪她出来浪的人。

新中关附近,商场写字楼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人群行色匆忙,然而绝大多数人在路过星巴克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让视线停留一秒年轻女孩子身材高挑,面容精致,一头冷清的烟灰色长发随意披散。柔软的米色羊毛裙配黑色过膝靴,大大的墨镜推到发顶,那长眉一皱,整张脸立刻生动起来。

北京这么大的城市,时髦又好看的女人很多,但这么漂亮的,还是少见。偏偏这美女一脸厌世又不羁,脸上的神情,像极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谢昳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回头率,喝口咖啡,旁若无人地玩起了自拍。做作的假笑憋到一半,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刚结完婚在度蜜月的韩寻舟。

她接起来,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玩着指甲上的水钻“怎么,罗马不好玩,还是你家贺律师不解风情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韩寻舟翻了个白眼,语速超快“我说sunny大人,您呐好歹是个知名时尚博主,敢情不刷微博的吗江泽予那个死男人,见天的上热搜,这回上了个时代周刊采访,白霍瞎扯什么玩意儿,你快去看,我一会儿再给你打。”

韩寻舟生气的时候,京腔尤其重,一开口像个说相声的,不过这一次谢昳没顾得上笑她。

指尖忽然传来一阵木木的疼痛,她循着痛意低头,发现食指的指甲被她按断了一半,连带着撕开了一角皮肉。伤口被北京秋天这夹着满满烟尘的冷风一吹,疼得发涩。

谢昳不耐烦地拿了张托盘上的餐巾纸包住,鲜血洇出,染湿了半个星巴克o。

她垂眸坐了片刻,点开韩寻舟发来的链接。

画面第一帧就是男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背景大概是他自己家的书房。采访环境看起来很轻松,他穿一件驼色的套头羊绒衫,头发没有像上次上时代杂志封面那样梳得一丝不苟,微乱的刘海显得整个人英俊又年轻。

谢昳按了暂停,她伸出那根用纸巾包得胖乎乎的手,戳在男人的脸上。指甲的断裂面和屏幕挤压,鲜血不断溢出,疼痛感从指尖迅速传递到大脑皮层。她疼得倒吸了口冷气,暗骂了一句,点了继续。

采访的前半段,是公事公办的无聊,但最后一个问题却带了娱乐性。

女记者一脸八卦地问“江先生,作为微博上票数最高的黄金单身汉,也是众所周知的工作狂,很多人对您的感情状况都充满好奇。我想知道像您这样极度自律的成功人士,有时间谈恋爱吗”

男人想了一会儿,嘴角忽然牵起一点笑意,却没回答。

记者继续问道“看样子目前的感情状况不便透露啊,那您还记得您经历过最深的那段感情吗不用透露具体信息,但能打个比方吗”

男人这次些微停顿,倏地收起笑意,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记得。像是晚风过后,湖面起了点涟漪。”

记者一愣“就这样”

问的是最深的那段感情,就算不是海誓山盟天崩地裂,也该是细水长流情意绵绵吧

男人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皱着眉,有点不耐烦“嗯,就这样。”

采访结束,弹幕刷屏,除了一群无脑尖叫“老公娶我”的,大多都在理智吐槽成功人士大多薄情寡意,大概只有斩断凡人的七情六欲,才能站上世界巅峰吧。

薄情寡意么。

谢昳还没回过神来,那边韩寻舟又打过来,她接起来,对面音量大到爆炸。

“这冷血的死男人,得,就算最后是你提的分手,可当年他那样的背景,还坐过牢你跟他在一起,遭了多少白眼在一起三年,就一点涟漪他也太糊弄人了吧”

她心里门儿清当年那事儿是谢昳对不住江泽予,可抵不住心偏到了十万八千里,净睁眼说瞎话。

“停停停”,谢昳按了按生疼的耳蜗,打断她,“我现在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再说你怎么知道,人家说的最深的那段感情,是我”

对面的噪音戛然而止,韩寻舟被问住了。

难道说的不是昳昳

怎么可能。

当年s大谁不知道,谢昳就是江泽予的女神。

大二那年,江泽予为了她跟人打架,被一个富二代用车门夹着衣服拖了好几米,等车停了,把人拽出来就是一顿猛揍。

大三那年,谢昳新买了一双香奶奶的高定羊皮靴,臭美得不行又怕在雪地里踩坏,江泽予就因为这个,背着她从寝室到食堂,又背着她去上课。她在教学楼下看到他们,冰天雪地里,沉默寡言的男孩子,小心翼翼地弯腰,把他背上神色倨傲的姑娘放下来,又给她掸掉帽子上的雪。他生怕她跌倒,动作舒缓得像是得了关节炎的老头。

还有毕业时候,谢昳说了分手,仓促出国。江泽予过来找她,睁着熬得通红的双眼,神情平静地问她谢昳去了哪个国家,哪个城市,却在最后一句崩溃。一向冷静理智的少年人哽着嗓子问她“签证要怎么办”

这还不是最深的感情

可五年过去了,当初那个阴郁冰冷的穷小子现在成了国内最优秀的青年企业家,上了时代周刊。落魄乞丐摇身蜕变成王子,那么在他的童话故事里,也有可能换了一个公主,感情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韩寻舟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昳昳,那也就是说,你在他心里,可能还不如涟漪”

谢昳面子上过不去,很假地“呵呵”两声“涟漪算什么,追我的人太多,江泽予是谁他在我心里,还不如一个屁。”

韩寻舟被她逗得放声大笑,接着又沉默了一小会儿,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句“昳昳,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跟他分手啊”

她实在是好奇,好奇了五年。谢昳提分手太突然,以至于他们这些朋友都摸不着头脑,毕竟当时明明再坚持半年就熬过去了啊。

谢昳没说话,半晌“嗤”了一声,把用纸巾包着的伤口往桌子上狠狠一怼,霸气十足地来了句“我甩人,要理由吗”

韩寻舟翻了个白眼“行行行,千金难买你乐意,大小姐做事,要什么理由”

谢昳昂着脖子,很满意她的阿谀奉承。

两人没营养地闲聊几句,挂电话之前,韩寻舟丢了个爆炸性消息“忘了告诉你,明儿晚上李教授在家办了场聚会,时间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我去不了,不过我和他说了你会去,你这好不容易回国,可不能缺席啊。听说江泽予也去,你现在这么拽,到时候可别怂。”

憋到今天才告诉她,不就是想让她没法找借口不去吗

谢昳眯眼笑“韩寻舟你有种。”

那边飞快挂了电话。

到家已经天黑。

新公寓还有一些东西要整理,谢昳收拾完房子,录了一支晚间卸妆护肤的视频,又把上周积累的vog素材剪辑完发布。忙到十点多,她敷了张面膜躺在床上,面朝上盯着天花板,两手两脚并拢,呈干尸状。

小功率加湿器几乎没有噪音,香薰蜡烛的木质烛芯燃烧后散发出极淡的玫瑰味,床头两束米白色的干花掉了一片花瓣,多平和。

谢昳心烦意乱地扯掉面膜,撑起身子,吹灭床头的蜡烛,站起身呼啦啦开了窗,夜晚的冷风一瞬间卷进来,头脑瞬间清醒。十九层的公寓,窗外狂风呼啸,所有细节在这个北京的秋天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她其实知道的,他说的是她。

大三的那个圣诞节,北京下了第一场雪。

傍晚,她从谢川的酒柜里顺了两瓶超级贵的冰酒,拉着江泽予去湖边看雪。那么贵的酒,两个人一起用学校超市买的一次性杯子倒着喝,没多久就见了底。

天气预报说那天是初雪,雪却迟迟不来,风倒是很大。

她冻得发抖,把他的棉袄拉开,不由分说躲进去,鼻尖嗅到少年身上淡淡的酒味。那是一种又暖,又安静,又甜的味道。她偷偷地,控制不住地闻了又闻,明明在那之前,她还嫌弃这冰酒的味道闻起来像是烂掉的葡萄。

那时,湖面结了层薄薄的冰,少年下巴上的胡渣扎得她的脸有些疼,草地上有几根顽强的草还带着点绿,他突然开口。

“昳昳,我喜欢你。”

带着鼻音,和醉意。

他向来阴沉又冷清,在一起一年,她是第一次听到他说情话。

她挑眉看他,声音里带了逗弄“有多喜欢”

少年低着头,表情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那种舒展,大概是醉得很厉害。

他盯了那结冰的湖面半晌。

“就像是现在,晚风过后,湖面忽然起了一丝涟漪。”

谢昳闻言气笑,不知哪儿来的酸涩和怒气翻涌,推开他“我在你心里,就算得上一丝涟漪”

她长得漂亮,聪明,家里有钱有势,是京城上流圈子里公认的公主,从中学开始,追她的男孩子哪一个不是山盟海誓、死去活来的怎么到他这儿,就成一丝涟漪了

少年忽然笑了,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下握住她的两只手,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抱住她,醉醺醺地凑过来亲她。

谢昳嚣张的气焰在他一个接一个的吻里瞬间熄灭,夜色里,那漂亮的面孔浮上一丝红晕。她的视线越过他的发梢,看到路灯昏黄的光柱下,忽然有一些碎碎的雪花,被晚风吹得旋转起来,是初雪。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骂自己,这次真他妈是栽了,听不到想听的情话,竟然也心甘情愿。

然而下一秒,少年忽然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烫着她耳垂“傻姑娘,大冬天的,你看这湖面都结了冰,哪有涟漪啊”

“如果有的话,昳昳。”他的眼神看着没醉,声音却低哑得厉害,“如果有的话,那是因为在这之前,我已经为你化了一整湖的冰。”

啧,好好一句情话,五年过去,果然只记得前半句了。

第2章

十九层楼的秋风越发猛烈,能够扰乱思绪的那种。

谢昳关上窗子,翻了翻微博,发现这条视频已经慢慢爬上了热搜前排标题就叫“风吹涟漪江泽予”,和“不识妻美xx东”、“一无所有xx林”等并列商业大佬热门梗。

网友们热情高涨,对此纷纷调侃不休。

“我要是江泽予前女友,这会儿肯定哭晕在厕所了,也太没存在感了吧”

你才哭晕在厕所,你全家都哭晕在厕所。

“我觉得未必,你们不觉得江神在提到这段感情的时候表情非常苦大仇深吗越是表面上云淡风轻,越是心里妈卖批,我盲猜前女友甩的他。”

没毛病。

“1,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我们江神耿耿于怀到现在”

随后,楼歪到了深扒当年甩了江泽予的神秘女人上,话题就叫“寻找江神心底的晚风”。楼越来越歪,商政娱各界都有某些“知情网友”的“爆料”,候选人从知名主持人到商业女大佬,层出不群。

谢昳看得无聊,随手翻到自己微博下的留言,却险些吓到手抖。

“我记得sunny大人当年也是s大的,按照毕业时间看应该和江神是同一届的同学,不知道女神认不认识晚风啊”

“女神不会是晚风本风吧惊恐jg”

谢晚风昳“”

这届网友实在是太优秀了。

她眼皮直跳,只好做贼心虚般在那条微博下面发了一个留言抽奖信息。

很快那两条评论被淹没在粉丝们抽奖的热情里。

谢昳松了口气,躺回床上,忍不住又打开了采访的视频。她人前装得云淡风轻,话说得狠,但像这样暗戳戳的视奸,这两年还真没少干。

这一次关注点停在了十分二十一秒,男人脸上那抹温柔的、意味不明的笑一闪而过,整支视频里,只有这一秒他的脸上有温度。

谢昳皱着眉往回倒,女主持人上一句问他“像您这样极度自律的成功人士,有时间谈恋爱吗”

有时间谈恋爱么

笑。

艹,笑成这样,所以是有时间咯笑而不语,所以是正在谈

谢昳猛地坐起来,把手机屏幕连上巨大的高清投影仪,戴上床头柜上的金丝边眼镜,一边放视频一边一寸一寸地在他身后的书房里找,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办案查监控的警察。

书柜下放了一个梯凳方便拿取东西,他的身高根本用不着,书柜顶和凳子的高度做差,大约一米六。书柜上第二格左侧第三本,倾城之恋,他以前从来不看张爱玲。书桌左侧放了个小小的医学人体模型,他的专业是电气自动化。书房右侧巨大的落地窗,挽起的窗帘是淡粉色的,他最讨厌粉色。

谢昳神色恹恹地关了投影仪和手机,嘭的一声倒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狠狠瞪着天花板。

瞪了一会儿又笑了。

这他妈又关你什么事。

时差加上失眠,第二天下午三点多,谢昳才精神萎靡地醒来。她随手抓了件外套,敷衍地画了个淡妆,扎个马尾就打算出门,去赴李教授的聚会。

“江泽予也去,你到时候可别怂。”

转动门把的手停了下来,刚踩上den os脏鞋的纤细脚踝僵住,两秒后换了拖鞋直奔化妆间。

比日常用量多两倍的遮瑕遮住了大大的黑眼圈,红肿的眼皮靠双眼皮贴。大地色系眼影让人一秒变得温柔,睫毛刷得根根分明又卷翘,神来几笔恰到好处的修容让原本精致的五官更加的立体当了几年时尚博主的唯一好处就是,你想要让自己全场最美的时候,你就可以。

半个小时后,她全副武装地画好妆,走到卧室旁边巨大的试衣间,伸手推开两扇滑动玻璃门。

几十平的衣帽间,四季单品应有尽有,按由深至浅的颜色排列得整齐。她挑剔地从头选到尾,挨个上身试穿,怎么都不满意。

忽然记起昨晚刚收到的一个巴黎小众品牌寄来的公关包裹,谢昳拆开包装,里头是一条灰色的丝绒吊带裙,一件浅咖色西装外套和一本最新版的风格志。

风格志首页就是这身搭配,法文的评语写着和过去告别。

完美。

谢昳踢掉脚上那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换上从鞋柜底层翻出一双周仰杰细高跟,好看是好看,但磨脚又难走,她除了拍照从来没穿过。

门口的全身镜里,年轻女人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很精致,烟灰色长发和眼角那颗淡淡的泪痣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自己这个样子,和五年前像吗

变化很大了吧。

李教授家的院子在北京市郊,开车过去得一个小时,谢昳的驾驶水平在北京恐怖的路况下根本不够看,只得老老实实打车。

一上车,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开玩笑“哟,这天气怪冷的,您这么穿,是赶着去见前男友吧”

谢昳“有这么明显吗”

司机一脚油门笑得爽朗“得,还真让我给猜着了,哪个小伙这么瞎,像您这么美的姑娘也舍得分手”

谢昳没回答,转眸望向窗外。当年眼瞎的,大概是她吧,抛弃了这么个潜力股、日后的国民金龟婿,老妈要是知道,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

李教授家在石景山区往外几公里的一处二层小楼,院子有些年头了,脱落的墙皮和老旧的院门看上去和普通城郊民房别无二致。谢昳推开院门,里头的雅致倒是别有洞天,她蹬着十几公分的高跟走进去,走得小心,尽量不让鞋跟卡进青石板缝里。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多,北京秋天日落得早,一轮红色暖阳挂在院外西山,斜斜打进院子里。谢昳想起了她前几天刚收到的单色眼影,暖橙底色带着几不可见的细闪,她记得那颗眼影名叫“sunset”,日落。

一院子忙忙碌碌的人,有的坐着矮凳在帮师母洗菜,有的招呼着搬动桌椅,还有的拿着相机拍小院风景,她却一眼看到屋檐下坐着的男人。

他侧对着她,和李教授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棋盘,苍白的指尖拈了颗黑色的棋子,长腿随意地曲着。虽是坐着,但仍看得出身量极高,衬着这木凳子小得可怜。

男人英俊的侧脸和许多年前并没有太多变化,连低头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像极了大学那会儿。好像是某一个下午,也好像外面在下雨,她趴在图书馆大大的桌子上,侧头看他翻了一页又一页的书。

谢昳呼吸一滞,周遭感知骤停,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几秒,复又鲜活起来。她强迫自己转开眼,僵硬地往里走了几步。

鞋跟与地面敲击的声音引得院子里许多人都抬起了头,除了专注于棋局的两人。

“谢昳来了好几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走,我帮你把东西放了,老头这会儿下棋呢,六亲不认的,先去和师母打个招呼。”

谢昳看着走到面前的啤酒肚,迟疑了几秒。

啤酒肚挠了挠头,笑起来挤没了眼睛“我说大小姐,你都不记得我了,我是陈钦啊。”

“是班长啊”,谢昳对他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两年伙食不错。”

听说国内猪肉涨价了,能把一个还算清瘦俊秀的小鲜肉喂成这样,真是辛苦猪了。

她跟着陈钦往屋里走,一路上看到不少昔日同学,越看心里越是妈卖批。敢情今天这顿是鸿门宴啊,好几个都跟她不对付,撕过逼的更是不在少数。

李教授这一桌,凑得还真齐。

经过檐下的时候她脚步稍停,高挑的身影在那方棋盘上投下了一片朦胧阴影,棋盘那端有人随着这光影抬起头。

谢昳僵直了腰背,提了提裙角跨过门槛。

那修长指尖的棋子忽得落下,对面老头立马眉开眼笑地收网“小江啊,漏了这么大个破绽,这局你输了。”

许久后,棋子尽失的人才低下头,神色漠然地颔首“是老师下得好。”

晚饭布置在院子里,四角方桌上放了个巨大的转盘,勉强挤下了十来个人。李教授方才赢了棋,平时古板严肃的样子去了大半,满脸带笑地招呼大家落座吃饭。

菜刚上齐,饭桌上开始寒暄。

谢昳摸摸耳朵,心虚地埋着头吃菜,一声不吭,心里只想赶紧结束这顿饭。她左边坐着师母,右边坐着陈钦,小范围内还算安全。

但出了这个范围,可就精彩了。

陈钦右边的齐远,大四给她写了封情书被她当众撕了;师母左边的邱甜甜,喜欢的男生热烈追求过她。斜对面坐着的赵柠,在水房说她坏话被她当场抓包泼了一牙杯的水。

更别说,对面还坐着个被她渣了的前男友,大概对她恨之入骨。

韩寻舟你下次别落我手里。

谢昳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符合名侦探柯南里每一集受害者的设定。饶是她平时为人再是嚣张,这会儿敌众我寡,也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低调做人。

小院里只屋檐下一盏灯,昏暗的气氛适合闲聊。酒过三巡,大家互相问近况,问到江泽予的时候都免不了小心翼翼的阿谀奉承,话题不断围绕着他创办的公司,择优。

择优创办于四年前,是一个网络购物平台,起初以一些高精尖科技产品为主打,经过多轮融资,发展到现在业务十分广泛,活跃账户上亿,已经成为国内领先的购物网站。

“真是没想到咱们系还能出个这么有名气的企业家,来,咱们敬江神一杯。”

“择优的两个创始人,江神还有纪悠之,都是我校之光啊”

大家纷纷敬酒,谢昳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吱声。啧,这些人脸皮实在是太厚,当年可没少在背地里踩他,现在说这些不臊得慌嘛。

短短几年,江泽予从翻案到创业,一招翻盘,他们变脸倒是快。

她嘴角微嘲笑意还没收好,没承想自己突然被cue到。

对面,一身红裙的周晴萱朝她举杯,脸上带笑道“说到转行,咱们自动化系何止江神一位呢,不还有个知名博主吗这杯酒我敬谢昳一杯,当年咱们s大公认的校花,脾气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呢。”

谢昳很假地呵呵两声,这位当年跟自己的愁和怨,那可是几页纸都写不完,照着她原本的性子压根懒得搭理,不过看在李教授的面子上,她还是举起了杯,弯着眼睛“哪里哪里,长相不说,我这性子,还真不如你。”

周晴萱嘴角的笑容僵住,气得想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邱甜甜扯了下袖子。她缓缓吸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压下怒气,这才低头抿了一口酒。

好在有人转移话题“谢女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当时大学的时候有传言说你爸爸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是真的吗”

谢昳无辜地眨了眨眼。

谢川一番作秀,真是时隔五年都能给她丢人。

她谦虚地摆摆手“没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