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立刻四散逃窜。

  “我的家人!”格雷迪绝望地大叫,“你确定他们没事?”

  “他们都很好。”

  “但威尔——”

  “拘留所的枪击事件是假的。他逃了,现在可能就在这附近。我已经调来了防弹车支援,应该正在路上。”

  贝尔再次环顾四周,眯眼观察周围的动静。

  他总算抵达了格雷迪蹲下的地方,用身体护住他,后背对着对面那幢办公大楼黑洞洞的窗户。

  “先待在这儿别动,查尔斯,”贝尔说,“我们很快就能安全离开这里了。”说完,他从腰带上卸下了对讲机。

  这是怎么回事?

  霍布斯·温特沃思看着下方的目标——那名检察官——正抖抖索索地蹲在人行道边。他身前挡着一个穿运动夹克的男人,显然是个警察。

  狙击镜的十字准星在那名警察的背上游移,却无法找到任何一个可以直接命中格雷迪的位置。

  检察官蹲在地上,而警察却是站着的。霍布斯判断,如果他直接开枪射击那名警察的后背靠下的位置,说不定子弹能穿透过去击中格雷迪的胸口。不过,这样做会有点风险。只要弹道略有偏差,则只会打伤格雷迪,而他只要一倒下,就会被街边的汽车挡住了。

  但他必须立刻做点儿什么。那个警察正在对着步话机通话,用不了几分钟,这里就会出现上百名警察。快点儿,精明的家伙,他对自己说。该怎么做呢?

  在窗外的下方,那名警察还在四处观察。他用身体挡住了蹲在地上、像一只在路旁撒尿的母狗一样的格雷迪。

  好吧,他决定瞄准这个警察的大腿。这样警察极有可能会向后跌倒,露出检察官的身体。这把柯尔特步枪是半自动的,他可以在两秒钟内连射五发子弹。虽然不是很完美,但这已是霍布斯所能想到的最妥当的计划了。

  他决定再给这名警察一点时间,等他走开,或偏移一些,让出一个可以直接射击格雷迪的空间。

  他两只眼睛都睁着,但右眼是通过狙击镜,把准星牢牢地定在那名警察的背上。此时,他心里想着,等回到坎顿瀑布,一定要把今天的经历编成一个《圣经》故事。耶稣可以扮演他现在的角色,他手持一把很厉害的复合弓,伏击那些凌虐基督徒的罗马士兵。尤利乌斯·恺撒躲在一名罗马士兵身后,自以为这样便会安全无虞。但耶稣将会一箭射穿那名士兵,同时取了那个皇帝的狗命。

  好故事。孩子们一定会喜欢的。

  那个警察还严严实实地挡在检察官面前。

  好吧,就这样了,霍布斯心想,同时拉开了那把柯尔特步枪的枪栓。没时间再等下去了。硫黄将从天而降,焚烧那些迫害基督教徒的罗马人。

  他把十字准星对准那名警察的大腿,开始缓缓在扳机上施加压力,心中唯一的遗憾是那名警察是白人,而不是黑鬼。

  但霍布斯·温特沃思早已在生活中懂得一件事:既然找到了目标,就不能放过。

  音乐学校命案现场

  ·嫌疑犯外貌描述:棕发、假胡子、无明显特征。年约五十岁,中等身材,左手无名指和小指粘连在一起。能快速换装扮成年老、秃头的清洁工。

  ·杀人动机不明。

  ·被害人:斯维特兰娜·拉斯尼诃夫。

  ·音乐学校全日制学生。

  ·正在调查其家庭、朋友、同学及同事关系,寻找可能的线索。

  ·无男友,无已知仇人。兼职工作为在儿童生日聚会上表演。

  ·附有扬声器的电路板。

  ·已送至联邦调查局纽约办事处实验室检验。

  ·数码录音器,可能录有嫌疑犯的声音。所有资料都已被销毁。

  ·录音器是一种“秘密装置”,是自制物品。

  ·使用旧式手铐铐住被害人。

  ·德比式手铐。曾被苏格兰场使用。已派人前往新奥尔良的胡迪尼博物馆查访。

  ·上个月出售给埃里克·威尔。寄至丹佛的一个邮政信箱。无其他线索。

  ·被害人的手表被破坏,指针正好停在上午八点。

  ·棉线,用来绑住折叠椅。样式普通,无法追查来源。

  ·爆竹,用来制造枪声效果。已毁坏。

  ·来源过于广泛,无法追查。

  ·保险丝,型号普通。

  ·来源过于广泛,无法追查。

  ·现场警员汇报遇到强烈闪光。未发现可追查物品。

  ·闪光棉或闪光纸。

  ·来源过于广泛,无法追查。

  ·疑犯鞋子:十号爱步牌。

  ·丝质纤维,染成灰色,经过打磨去光处理。

  ·从快速变装的清洁工服装上掉落。

  ·疑犯可能戴棕色假发。

  ·红山核桃树和梅衣属地衣,主要生长地点均为中央公园。

  ·泥土中含有不寻常的矿物油。已送至联邦调查局化验。

  ·保养马鞍和皮革的“光洁”牌护理油。

  ·黑色丝质布,72×48英寸,用于遮盖。无法追查来源。

  ·魔术师经常使用这种黑布。

  ·手上戴套子以掩盖指纹。

  ·魔术师用的指套。

  ·橡胶痕迹,蓖麻油,化妆品。

  ·舞台化妆用品。

  ·藻胶痕迹。

  ·用来铸造橡胶“装备”。

  ·凶手武器:白色丝织绳索,有黑色丝质内芯。

  ·绳索为魔术演出之用。可变色。无法追查来源。

  ·特殊绳结。

  ·已送至联邦调查局及海事博物馆——目前尚无进一步消息。

  ·胡迪尼表演使用的绳结,实际上无法解开。

  ·在门房登记簿上使用隐形墨水。

  东村命案现场

  ·第二号被害人:托尼·卡尔沃特。

  ·剧院化妆造型师。

  ·无已知仇人。

  ·与第一位被害人无明显关系。

  ·无明显杀人动机。

  ·死因:

  ·头部钝器外伤致命,死后尸体被锯成两半。

  ·疑犯扮成七十几岁老妇人逃亡。正在邻近地区进行搜索,寻找疑犯丢弃的衣服和其他证物。

  ·尚未有发现。

  ·手表被破坏,时间停在正午十二点。

  ·固定模式?下一位被害人可能在下午四点遇害。

  ·疑犯躲藏在镜子后面。镜子无法追查来源。指纹已送联邦调查局。

  ·无相符比对。

  ·使用玩具猫(假物)以引诱被害人进入死巷。玩具无法追查来源。

  ·再次发现矿物油,与第一个现场相同。等待联邦调查局的化验报告。

  ·保养马鞍和皮革的“光洁”牌护理油。

  ·再次发现来自指套的橡胶和化妆品。

  ·再次发现藻胶。

  ·爱步牌鞋子被遗留在现场。

  ·鞋上有狗毛,可能为三种犬类。鞋子上有粪便。

  ·粪便为马粪,不是狗屎。

  哈得孙河命案现场

  ·被害人:谢丽尔·马斯顿。

  ·律师。

  ·已离婚,但前夫并未涉嫌。

  ·行凶动机不明。

  ·疑犯使用的假名为“约翰”。颈部和胸口有疤痕。确认疑犯手掌有畸形现象。

  ·疑犯快速变装换上斜纹棉裤、正装衬衫、未留胡须,扮成商务人士模样,之后又变装换上牛仔裤和哈雷T恤,扮成摩托车手。

  ·作案车辆已沉人哈莱姆河。疑犯可能已逃脱。

  ·水管胶带,贴住被害人嘴巴用。无法追查来源。

  ·爆竹。模式同前。无法追查来源。

  ·铁链和扣环配件。无法追查来源。

  ·绳索。式样普通,无法追查来源。

  ·再度发现化妆品、橡胶和“光洁”。

  ·运动袋,中国制造。无法追查来源。内有:

  ·迷奸药罗眠乐粉末。

  ·魔术师专用黏蜡,无法追查来源。

  ·铜片(?)碎屑,已送联邦调查局化验。

  ·有时钟装置,可能为炸弹定时器。

  ·普通墨水,黑色。

  ·海军蓝防风夹克一件,无姓名缩写或洗衣店记号。内有:

  ·CTN电视公司通行证,所有人为斯坦利·谢弗斯坦(此人非疑犯——NCIC和VICAP亦无其资料)。

  ·塑料门卡一张,俄亥俄州阿克伦市美国塑料卡片公司制造,型号为APC-42型,上面无指纹。

  ·该公司董事长正在调阅销售资料。

  ·贝迪和索尔警探已开始查访市内各家旅馆。

  ·范围缩小至切尔西旅馆、贝克曼旅馆、兰汉姆·阿姆斯旅馆。仍在调查中。

  ·纽约贝德福车站河畔旅店收据一张,表明两周前的星期六,曾有四个人至该餐厅用午餐,桌号为第十二。点的是:火鸡、肉卷、牛排和当日特餐。喝无酒精饮料。餐厅人员已不记得这些客人是谁。(同谋?)

  ·魔法师被捕的小巷现场。

  ·开锁脱逃。

  ·唾液(钥匙藏于口中)。

  ·无法鉴定血型。

  ·小锯刀,用来割断束缚绳索。

  ·哈莱姆河现场:

  ·泥土上的刹车痕迹,无其他证物。

  ·车上找到一张报纸一张,报上新闻标题有:

  电力中断警察局停工四小时

  共和党大会于纽约市召开

  家长抗议女子学校安全设施简陋

  民兵密谋杀人案周一开庭

  周末集会广筹慈善机构经费

  老少皆宜的春季娱乐

  州长市长会晤共商新西区规划

  林肯·莱姆遇袭现场

  ·被害人:林肯·莱姆。

  ·疑犯身份:埃里克·威尔。

  ·旧住处:拉斯维加斯。

  ·三年前于俄亥俄州被火烧伤。意外发生于哈斯伯和凯勒兄弟马戏团,制作人为爱德华·卡德斯基。三度烧伤,就医后失踪。

  ·曾在新泽西州犯危害他人安全罪。

  ·对火焰着迷。

  ·精神状况异常,幻想面前有“尊敬的观众朋友”。

  ·喜欢表演危险性节目。

  ·妻子玛丽柯斯葛罗夫,在当年的意外火灾中丧生。

  ·大火发生后便未再与她家人联络。

  ·威尔双亲已故,查无其他亲戚。

  ·自称为“北方的巫师”。

  ·攻击莱姆动机:因为他会阻止他周日午后的行动(下一位被害人?)。

  ·眼球为棕色。

  ·心理状况描述(根据纽约市警局心理专家特里·多宾斯):出于复仇心态行凶,但他本人可能并未察觉。心态失衡,总是愤懑不平,他借助杀人,可以缓解一些失去妻子和表演生涯被断送的痛苦。

  ·威尔最近利日日助手联络:居住在内华达州的约翰·济丁和亚瑟·罗塞,询问有关火灾意外和涉及该事件的相关人员。助手形容威尔是疯狂、有支配欲、难以自制、极具危险性但又十分聪明的人。

  ·警方正在联系火灾发生时的马戏团经理爱德华·卡德斯基。

  ·因被害人具代表性而引起行凶动机——也许代表他在大火发生之前的某些快乐或痛苦时刻。

  ·浸泡过汽油的手帕,来源无法追查。

  ·爱步牌鞋子,来源无法追查。

  拘留所进脱现场

  ·伪装假伤口用的爆竹和血袋——疑犯自制,来源无法追查。·人造血液(糖浆+红色食用色素)、牛骨碎片、大脑灰色海绵体的仿制品、真血、剃刀片。

  ·格洛克警用手枪。

  ·手铐。

  ·未及擦拭的血液。

  ·更多橡胶和化妆品,和之前几个现场类似。

  ·黏蜡。

  ·普通墨水,黑色,与先前发现的类似。

  ·干掉的人造血液(颜料),已送联邦调查局比对。

  ·地毯纤维,已送至联邦调查局。

  魔法师描述

  ·嫌疑犯会利用误导来对付被害人和逃避警方追捕。

  ·生理误导(转移注意力)。

  ·心理误导(消除怀疑心)。

  ·逃离音乐学校方式近似“消失的人”戏法。过于普通无法追查。

  ·嫌疑犯身份很可能是魔术师。

  ·手部技法熟练。

  ·也懂得变换术(快速变装)。使用容易脱下的衣物,尼龙和丝质布料,光头头套,指套和其他橡胶装备。可能为任何年纪、性别与人种。

  ·卡尔沃特之死是赛尔比特的“活锯女郎”戏法。

  ·精通开锁技巧(可能掌握“擦揉开锁技法”)

  ·通晓脱逃术技巧。

  ·有动物表演经验。

  ·利用心理分析以取得被害人个人信息。

  ·利用手部戏法对被害人下药。

  ·企图使用胡迪尼的逃脱戏码“水缸折磨”杀害被害人。

  ·腹语术。

  ·用刀娴熟。

  ·熟悉“燃烧的镜子”。该表演十分罕见,高度危险。

  第四十章

  罗兰·贝尔闻到一股掺杂着塑料、汗水和金属的气味,源自那台摩托罗拉无线对讲机。此时,他正拿着它贴在脸上。

  “特勤第四组,你们准备好了吗?完毕。”他朝对讲机说。

  “知道了,完毕。”该组中的一个人回答。

  “好的,现在——”

  此时,峡谷般的街道突然传出数声隐约的枪响。

  贝尔跳了起来。

  “是枪声!”查尔斯·格雷迪尖叫起来,“我听见枪声了!你受伤了吗?”

  “蹲着别动。”贝尔说,同时自己也蹲了下来。他转过身,举起手枪,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对面的办公大楼。

  他怒气冲冲,飞快地数着。

  “位置确定了,”贝尔拿起对讲机说,“特勤第四组,我发现疑犯位于三楼,从北边数第五扇窗户的位置。”接着,他看向那块玻璃窗。“哎呀。”

  “再说一次?完毕。”一名组员回话说。

  “我说:‘哎呀。’”

  趴在人行道上的格雷迪问:“怎么了?”随即便打算站起来。

  “待着别动。”警探对他说,自己却谨慎小心地站起来,转过身去面朝那扇窗户,同时也扫视着周围的人行道,提防附近可能出现的其他刺客。不一会儿,一辆特勤小组的防弹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停下,不到五秒钟贝尔和格雷迪便被护送着上了车。车的轮胎再次发出尖叫声远离这个危险现场,把检察官带回上东区和他的家人团聚。

  贝尔回头向身后望去,看见许多特勤小组的组员已奔过街道,涌入法庭大楼对面的那幢建筑物。

  别担心……他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对这点他一直坚信不疑。

  贝尔已推断出,疑犯若想刺杀格雷迪,最佳的位置就是从对街的那幢办公大楼,枪手极有可能潜入一间临街的低层办公室。杀手不太可能去屋顶,因为那儿有十几台监视摄像机。贝尔之所以把自己当成诱饵公然暴露在街道上,是因为他经历了上次的人质挟持事件后,掌握了一些和这幢大楼相关的资料:比如窗户。和许多新盖的机关大楼一样,这些窗户都无法打开,而且用的都是防爆玻璃。

  这样还是要冒一点风险,他很清楚。枪手可能会使用穿透力强的子弹,如此便能射穿这种几英寸厚的玻璃。不过,贝尔也想起几年前他在侦办某件案子时听过的一句话:“就算是上帝也说不准。”

  他以身犯险做诱饵诱使狙击手现身,只希望子弹会打碎玻璃,进而暴露其所在的位置。

  他的计划成功了——只是出现一个小小的变化,才让贝尔刚才忍不住对特勤小组的人叫了起来。哎呀……

  “特勤第四组呼叫贝尔,你说对了。完毕。”

  “继续行动,完毕。”

  步话机那端的警员又说:“我们进入大楼了,现场没有危险。只有个小问题,我忘了他们是怎么说的?中了达尔文奖?我的意思是,有时疑犯会做蠢事。完毕。”

  “知道了,”贝尔回答,“他射中了自己什么地方?完毕。”

  刚才贝尔发现枪手所在的位置,并非因为玻璃碎裂,而是因为他看见有一大摊血喷溅在玻璃上。特勤小组警员说,那个男人对准贝尔开枪,但铜子弹射中玻璃却反弹回来,子弹碎片在枪手身体上造成五、六处伤口,特别是鼠蹊部的位置,那里显然有一条大动脉或大静脉被流弹切断了。当特勤小组人员找到位置、冲进办公室时,这名枪手已因失血过多而昏倒。

  “是威尔吧?完毕。”贝尔说。

  “不,很遗憾。他的名字叫霍布斯·温特沃思,是从坎顿瀑布来的人。”

  贝尔怒气冲冲地皱起眉头。这么说,威尔和那些帮手很可能都还在这附近。他又问:“能找到任何与威尔有关的线索吗?有没有办法知道威尔的行动计划或身在何处?”

  “没有,”那位行动指挥官瓮声瓮气地说,“只找到他的证件。还有,他身上有一本给孩子看的《圣经》故事书。”他停顿了一下,“真遗憾,罗兰,我们又多了一名被害人。他为了进入这幢大楼杀了一个女人,看来是……好了,我们要封锁这个地方了,然后继续搜寻威尔。完毕。”

  贝尔摇了摇头,对格雷迪说:“没发现他的踪影。”

  除非,当然,那就是这件案子最棘手的症结所在。也许他们早就发现威尔的踪影了,甚至发现的是威尔本人——说不定他现在是某个警察、医护人员、特勤小组成员、记者、便衣刑警、路人或流浪汉——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哪个才是他。

  透过会客室发黄的窗户,安德鲁·康斯塔布尔看见一张表情严肃的黑人警卫的脸出现在窗户上,向内窥视会客室里的动静。没过多久,这张脸消失了,这名身材魁梧的黑人警卫离开了门口。

  康斯塔布尔立即从金属桌前起身,从他的律师身边经过,来到窗前。他向外望去,看见刚才过来窥视的那个警卫此时正站在大厅里,表情严肃地和同事交谈。

  现在可以了。

  “怎么了?”乔·罗特问。

  “没事,”康斯塔布尔回答,“我什么都没说啊。”

  “哦,我还以为你说了什么。”

  “没有。”

  尽管他这样回答,但却怀疑自己刚才也许真的说了什么。也许是一句感叹,也许是一声祈祷。

  他回到桌前,律师正在一大沓黄色纸张中查询,那上面写着五六个人名和电话号码,那是康斯塔布尔为威尔的事和坎顿瀑布的人联络后,从他们口中探听出来的人名。这几个人有可能知道他的行动计划或是他可能藏身的地点。

  罗特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他们刚刚得知,几分钟前,有位手持长枪的男人企图袭击格雷迪,而且就在这幢大楼的前面。然而,这个人并不是威尔,他目前还是去向不明。律师说:“我担心格雷迪现在被吓坏了,不敢来和我们谈判。我认为,咱们应该打电话到他家找他,告诉他我们的发现。”他拍拍这沓纸,“至少,我们应该把这些资料交给那个警探。他叫什么来着?贝尔,没错把?”

  “没错。”康斯塔布尔说。

  罗特圆胖的手指一面在记着姓名和电话号码的纸上移动,一面说:“你觉得这几个人都知道威尔的具体计划吗?警方想知道的是一些具有独特性的消息。”

  康斯塔布尔倾身向前,看着这张清单,然后又将目光移向律师的手表。接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这点我很怀疑。”他说。

  “你……你怀疑?”

  “没错。你看见第一个电话号码了吗?”

  “怎么了?”

  “那是坎顿瀑布哈里森街上的一个干洗工,下面那个是独立食品商联盟,接下来是一个浸礼会的教堂。至于那些人名嘛……”这位犯人继续说,“埃德·戴维斯,布莱特·塞缪尔,乔·詹姆斯·沃特金斯?”

  “没错,”罗特说,“他们都是杰迪·巴恩斯的同伙。”

  康斯塔布尔咯咯地笑了起来。“不是,这些人名都是编的。”

  “什么?”罗特皱起眉头。

  这名犯人凑近他的律师,凝视这位迷惑不解的男人的眼睛。“我是说,这些人名和电话都是假的。”

  “我不明白。”

  康斯塔布尔低语道:“你当然不明白,你这个让人恶心的犹太佬。”话音未落,他便一拳打向这位处于震惊中的律师的脸,对方根本来不及抬手自卫。

  第四十一章

  安德鲁·康斯塔布尔是个强壮的男人,强壮是因为长期以来的长途狩猎及钓鱼活动,因为需要经常割锯猎物的肉和骨头,还因为需要经常挥斧砍劈木头。

  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乔·罗特则完全无法和他相比。这位律师虽想起身求救,但康斯塔布尔牢牢压住他的手,接着又用力攻击他的喉咙。顿时,凄厉的尖叫变成了一阵模糊的喉音。

  康斯塔布尔把他拖倒在地,又用被手铐铐住的双拳拼命击打这个早已血流不止的男人。罗特很快就不省人事了,他的脸肿得像个甜瓜。康斯塔布尔把他拖回桌前,背对着门口,扶回椅子上坐好。这样一来,如果外头的警卫又过来朝屋里窥视时,就会以为这位律师正在低头阅读文件资料。接着,康斯塔布尔蹲下把律师的袜子脱掉,拿来擦去桌面上的血迹,又用文件笔记本遮住擦不掉的地方。待会儿他会杀死这个律师,目前,至少在几分钟内,他必须摆出这副看起来完全太平无事的安宁景象。

  只要再等几分钟——在他重获自由的时候。

  自由……

  这就是埃里克·威尔计划的目标。

  杰迪·巴恩斯是康斯塔布尔最好的朋友,也是爱国者会的副会长,他雇用威尔并非是要暗杀格雷迪,而是为了劫狱。威尔将闯入向来戒备森严的纽约市男子拘留所,为他带来自由,护送他离开叹息桥,最后回到新英格兰的荒野大地。在那儿,爱国者会的人可以重整旗鼓,继续他们的使命,发动战争对抗一切不道德、污秽和无知之事。夺回所有被黑人、同性恋、犹太人、西班牙裔和其他外来者侵占之地——这些人都是“他们”,是康斯塔布尔在每周爱国者会的演讲和已有全国数千名右倾思想的市民注册的秘密网站中所攻讦责骂的对象。

  康斯塔布尔起身走到门边,偷偷向外窥视。外面的警卫对会客室里发生的事毫无察觉。

  他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应该找个武器之类的来防身,于是便从律师血淋淋的衬衫口袋抽出金属材质的自动铅笔,把铅笔尾端裹在袜子中,以保护手掌。这样铅笔锐利的尖端便成了一把良好的行刺工具。

  准备妥当后,他坐回原位面对罗特,心里又想了一遍这次由威尔——用巴恩斯的说法是“魔法师”——所精心构思的计划。这真是个伟大的杰作,运用了数十种幻术师的专业技巧。佯攻再佯攻,精密计算时间,不断分散警方的注意力。在威尔的巧思之下,警方从头至尾都以为他们筹划的是一场刺杀格雷迪的行动。他们命令笨手笨脚的拉尔夫·斯文森牧师直接行刺检察官,故意借由这次失败的行动让警方对他们的计划深信不疑。警方会全力保护检察官的性命,从而忽略了防范其他犯罪的可能——例如计划劫狱。

  按照计划,威尔是故意让自己在第二次刺杀格雷迪行动中被逮捕的,以便能顺利侵入门禁森严的拘留所。

  此外,在康斯塔布尔这边也必须做一些误导行动。他已用颇具理性的言论解除了那些捕猎者的武装,强调自己的清白以博取同情,并答应提供足以控告巴恩斯和其他同伙的证据,以此诱使格雷迪在今日下午亲自前往法庭大楼。康斯塔布尔甚至还答应协助寻找那位魔术师,这样又进一步解除了警方的戒心,也让他有机会用密语和外面的朋友联系,告诉他们自己在拘留所中的位置,这样巴恩斯便能把这些信息向威尔转达。

  在格雷迪抵达法庭大楼时,霍布斯·温特沃思会实施暗杀检察官的计划,但无论成功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霍布斯能完全分散拘留所的警力。这样一来,已凭借制造假死事件而成功逃脱潜入拘留所中的威尔,就能用伪装过的身份现身,杀死外面的警卫,闯入会客室救出康斯塔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