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窝藏枪的?”
“在救护车上塞在袜子里,然后藏在医院的某个角落。移民局官员一释放我,我就把枪捡了回来。”
“移民局官员?”萨克斯冷笑了一下,点点头说,“你被释放的速度确实快得惊人。”
“幽灵”不答话,她便说了下击:“看来,我们还有一些事得追查。”
接着,她又问:“你说的那么多关于约翰·宋的事……都是编的吗?”
“幽灵”耸耸肩说:“不,我说的事都是真的。杀他之前,我逼他说出一些自己的事、在救生艇上的所有人和张家吴家的事,直到我觉得足够假扮他为止。我扔掉他贴有照片的证件,只留下皮夹和护身符。”
“他的尸体呢?”
“幽灵”不作答,摆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激怒了她。他已经被捕,即将被送进监牢度过余生,甚至有可能被判处死刑。可他的反应,就像是旅客错过了一班火车,只是带来一时的不方便。萨克斯高举起拳头,想狠揍他的脸。他却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躲避的意图。她不得不硬生生地放下拳头,不想看到他用不抵抗获得精神上的胜利。
萨克斯的手机响了。她避开“幽灵”,说:“你好?”
“大家玩得还愉快吗?”电话里传来莱姆的嘲讽。
“我——”
“你们在吃野餐?还是去看电影了?忘记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吗?”
“莱姆,逮捕行动还在进行中。”
“我以为会有人打电话通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报告事情进行的情况……结果什么都没有。托马斯,我完全被他们抛弃了。”
“这里的情况还比较复杂,莱姆。”她回答。
“我只是想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你知道,毕竟我不是灵媒。”
她猜想莱姆一定从什么别的地方得到了消息,知道逮捕过程中没有任何人受伤——否则他不会用这种讽刺的口吻说话。
她说:“你别用这种态度——”
“别?萨克斯,你的口气真像个水手。”
“——因为我们抓到他了,”她继续说,“我想逼他说出约翰·宋尸体的下落,但他——”
“别麻烦了,我们可以自己想出来。萨克斯,这点相当明显,你不觉得吗?”
或许对于某些人是,她心想。尽管如此,相比刚才的死气沉沉,她更愿意听到莱姆的挖苦。
莱姆接着说道:“尸体就藏在失窃本田汽车的行李箱中。”
“那辆车还在长岛东边?”她总算是领悟到了。
“那当然,否则还会在哪儿?‘幽灵’偷了车,杀了约翰·宋,然后开到东边去藏起来——他料到我们不会往那个方向查。我们全都假设他往西边开,纽约市的方向。”
塞林托接起电话,然后指了指外面。
萨克斯会意地点点头,说:“莱姆,我现在得去见一些人了。”
“见一些人?你瞧,你真的把这当成他妈的野餐活动了。你要去见谁?”
她想了想,试图找到合适的词。
“一些朋友。”
第四十六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刺鼻的污水味。这气味源自曾经出卖、也拯救过张敬梓家的污水处理厂。萨克斯看到,张敬梓一家站在猫头鹰角公园附近,被强烈臭味笼罩的一幢破屋外。
两个警察随意地与其中一个小男孩儿交谈着。萨克斯想,那男孩儿是张敬梓最小的儿子吧。一个穿西装的亚裔男性在给一脸严肃的张敬梓做笔录。张敬梓抱着双臂,落寞地站着。在他身边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抱着宝儿,看起来反应迟钝又闷闷不乐。她怀里那个圆圆脸、有着丝绸般黑发的孩子和她形成了强烈反差。宝儿留着刘海,耳侧的头发被削得很短,穿着几乎大自己两倍的红色条绒长裤和凯蒂猫上衣。过大的衣服让孩子看起来更可爱。
张敬梓一家没被戴上手铐,这让萨克斯深感宽慰。
一个警察认出了塞林托,走过来对塞林托和萨克斯说:“这家人的状况不错,我们准备把他们转移到皇后区的移民局拘留所。张敬梓凭他过去的记录,获得政治避难的机会大。”
“你们抓到‘幽灵’了?”张敬梓走上前用不太流利的英文问萨克斯。尽管他已从别处得到了消息,却还是不放心,想要再三确认凶手的下落。
“没错。”萨克斯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宝儿。她进一步证实:“他已经被抓了。”
“你是逮捕行动的重要人物吧?”张敬梓又问。
萨克斯微微一笑:“我确实参与了。”
“谢谢。”张敬梓极其有限的英文让他很难继续对话。但他想了一下,又接着问:“请问,在‘幽灵’房里被杀的老人的尸体……”
“他是你父亲?”
“是。”
“哦,在曼哈顿下城的停尸间。”
“我得给他举行葬礼,这非常重要。”
“我向你保证没有人会去‘打扰’他。等你们通过移民局的审核后,就可以找块基地安葬他了。”
“谢谢。”
一辆印有纽约市徽的蓝色道奇驶到现场,车上下来一位身着棕色套装、手提公文包的黑人女性。她走到移民局探员和萨克斯面前,亮出证件:“奇芬·威尔逊,儿童福利院社工。”
“为那个婴儿来的?”
“没错。”
张敬梓很快扫了妻子一眼。
萨克斯问;“你要把她带走?”
“是的,恐怕只能这样。”
“不能留在他们身边吗?”萨克斯指指张敬梓夫妇。
威尔逊小姐摇摇头同情地说:“恐怕不行,他们并没有抚养权。她是中国的孤儿,必须送回去。”
“那里有人收养她吗?”萨克斯怀疑地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依法办事。我们整天都在处理这种事,但还从来没听说孩子被送回去后会出什么意外。”
“那你了解他们回国后的生活情况吗?”萨克斯追问。
威尔逊迟疑了一下,两手一摊:“不太清楚。”
语毕,她向一个移民局探员点了点头,示意他用中文向张敬梓夫妇说明来意。听完说明,梅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便把宝儿交给了威尔逊。
“她会——”梅梅皱起眉头,努力地组织语言。
“有问题吗?”威尔逊问。
“会有人照顾好她吗?”
“一定会的。”
“她很乖,请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
梅梅又凝视了宝儿好一阵子,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小儿子身上。
萨克斯和抱着宝儿的威尔逊要离开了。宝儿被萨克斯的红色头发吸引住了,伸出小手要抓她的头发。孩子还太小,不可能明白离别的意义。
萨克斯被孩子无意识的可爱举动逗得直笑。一声急促的“停”却将她的笑中止了。她朝着背后的声音转过去,看到梅梅急匆匆追了上来。
“怎么了?”萨克斯有些疑惑。
“给。”梅梅递过去一个有些粗糙的、手工缝制的玩具。从形状看,大概是一只玩具猫。
“她喜欢这个——”梅梅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话音未落,从威尔逊手里得到玩具的宝儿立刻摆弄起了玩具猫。社工威尔逊抱着玩着玩具的宝儿离开了。
萨克斯和张家的人又谈了半个小时,想要找到有力的证据,以便在法庭上定“幽灵”的罪。
讯问结束,积累了两天的倦意一下子袭入萨克斯体内的每个细胞。她很想回家休息,但工作还未结束。她上了监视车,目送张敬梓一家离开。就在某一秒钟,登上小面包车的梅梅和萨克斯巧合般地四目交会。萨克斯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在载着张家离开的车子上,直到它驶离视线。
尽管“幽灵”已被拘留,第二天,林肯·莱姆与阿米莉亚·萨克斯还是得花去整个上午的时间,继续处理陆续传来的与“猎灵行动”相关的证据和资料。
在分析过炸药里的化学物质后,联邦调查局推测:“幽灵”炸船所用的塑料炸药,很可能得自常把武器贩到中国邻国的军火贩子。
埃文·布里冈号上的海底搜救员,已经把福州龙号船上罹难者的尸体和船舱里那些美金打捞上岸。清算后,一共有大约十二万美元,作为证物被安全存放在联邦调查局的保险箱里。在萨克斯从船上找到的那封信上,他们查到了付给“幽灵”钱的林水边在福州的地址。莱姆分析,这个人有可能是“幽灵”的合伙人或是他手下的小蛇头。莱姆把林水边的姓名住址用电子邮件传给福州的警察局,并在信中说明了林水边涉及“幽灵”一案的详情。
“这些都要写吗?”托马斯问,冲着写字板撇了撇头。
“写!”莱姆不耐烦地说。
在证物呈给检察官前,他们必须把重要资料和数据备份。
托马斯拿起笔,在写字板上写下刚传来的消息:
·“幽灵”使用炸药炸船。通过炸药的化学物质追查来源。
·来源为邻国的军火贩子。
·“幽灵”的船舱中有大量全新美钞。
·总计约十二万美元。
·船舱内另有大量人民币,约合两万美元。
·一封含有偷渡者名单、包机细节和银行转账的信。发信人目前正在被追查。
·林水边,中国福州,姓名和住址已寄往当地警察局。
·船长获救,陷入昏迷。
·已清醒,目前由移民局拘留。
托马斯在写字板上记录着,莱姆的电脑发出了“哔哔”声。
“又是电子邮件!”莱姆有些暴躁。
电脑无法领会他的情绪,接到指令后立刻自动打开了最新消息。
他仔细阅读了邮件后,得意地对萨克斯说:“啊哈!又被我说中了!“
莱姆的推测和事实完全吻合,约翰·宋的尸体就在那辆被偷的红色本田车后备箱里,车子沉没在距伊斯顿海滩只有二百英尺的池塘中。
关安又背上一条命案。
另一封让莱姆感兴趣的电子邮件是梅尔·库珀寄来的,他已经回到纽约市警察局皇后区的刑事实验室。
寄件人:梅尔·库珀
收件人:林肯·莱姆
主题:司法部物证反应小组对3452—02号证物的色层分析质谱仪检验结果
这封邮件的主题官腔十足,正文则是完全相反。
林肯:
经检验,那批炸药是假炸药。
德尔瑞的屁股根本没遇上任何危险。嫌疑犯被人骗了,他们用的是训练用的假爆炸物。我追查过来源,数据库中完全没有关于假炸药的任何资料。这点或许值得深思……
莱姆大笑。攻击弗雷德·德尔瑞的人居然被军火贩子耍了,买的是一批假炸药。不过得知德尔瑞毫发未伤,莱姆也十分宽慰。
门铃响了,托马斯去楼下开门。
楼梯传来两个人的重重的脚步声。莱姆猜,这一定是塞林托和德尔瑞——塞林托的脚步通常很重,德尔瑞则仗着腿长,每步都要跨两级。
独居惯了的莱姆,对他们的来访却未感不悦。他已经等不及要告诉他们假炸药的事。他想,这两人知道后肯定会大笑不止。正想象着,他突然警觉起来——这两个人没有直接推门进来。塞林托和德尔瑞停在门外窃窃私语,像是在讨论该由谁来说出坏消息。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了,不出莱姆所料,一个邋遢警官和一个瘦长的联邦调查局探员出现在门口。
“嗨,林肯。”塞林托故作轻松地打招呼。
莱姆只看了塞林托一眼,就知道自己又猜中了——坏消息。
萨克斯和莱姆对视了一下不安的目光。
莱姆看看塞林托,又看看德尔瑞:“天哪,你们倒是说啊!”
德尔瑞长叹一声。
最后还是塞林托开了口:“‘幽灵’不在我们的司法权限内。他将被送回中国。”
“什么?”萨克斯大叫。
德尔瑞生气地说:“今天稍晚时候的飞机,”他摇着头,“一起飞他就自由了。”
第四十七章
曼哈顿下城,联邦调查局拘留所的一间封闭会客室中,“幽灵”与他的律师隔桌而坐。律师身上携带了探测器,以确保谈话的高度机密性。
两个人用闽南语低声交谈,语速极快。
律师告诉“幽灵”,他即将被遣返回国交给福州警察局处理。
“幽灵”点了点头,探着身子凑近律师,说:“你帮我弄些情报。”
律师拿出纸笔,“幽灵”立马皱起眉头,律师会了意,收起纸笔。
“一个女警察,阿米莉亚·萨克斯,萨—克—斯,”“幽灵”小声地拼出她的名字,“我只知道她住在布鲁克林区。找来详细的地址。”
律师点头。
“还有,林肯·莱姆,住在曼哈顿。名字念起来倒像诗。”“幽灵”讽刺莱姆的名字。
尽管探测器依然沉默,“幽灵”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简短地说:“还有,张家和吴家,乘福州龙号来的。不确定是否还被移民局拘留。”
“你查他们是——”
“别多问。”“幽灵”打断了律师的提问,平缓的语调中泄露出一丝凶狠。
身型瘦削的律师识趣地把疑问咽进肚子。
“什么时候给你答复?”
“尽快!密切监视他们的行踪,一旦有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我福州的手下。”
身陷图固的“幽灵”自信能在三个月内重返豪宅,所以照旧安排着“外面”的事情。
律师走了,“幽灵”被带回拘留室。
躺在干净的小吊床上,“幽灵”被单调的蓝白两色围着。他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中国的某个殡仪馆里,于是阖上眼,凭空幻想起“小妖洞”。
他想象着与她一起躺在某个房间、某座仓库或者停车场中,那里的风水由高人看过。在那个空间里,愤怒、邪恶和痛苦都达到极端——他坚信风水能实现这种理想的空间:
阴阳交汇;
柔软的女人被捆绑住,平放在坚实的地板上;
被黑暗浸淫的白皙肌肤;
软和硬;
痛与乐;
小妖洞……
“幽灵”睁开眼,现实的光提示他,欲望盘踞只会令他的监禁生涯更不好过。生而为战、为赢,永远不能作输家的死亡游戏令他身心俱疲。他再次闭上眼,隔绝了光亮,只当自己是在享受游戏的中扬休息,正好顺便补充“元气”。
“我们不太一样,阿兰。”莱姆说。
“可能是吧。”移民局探员科谨慎地回应。
莱姆家有些刻意追求的局促设计使他紧张不安,不愿多作停留。科坐在莱姆卧室的藤椅里,极不舒服。他知道这是一次秘密谈话,但猜不透莱姆请他来的目的。
莱姆问:“知不知道“幽灵”要被放了?”
“当然!我听说了。”科愤恨地说。
莱姆接着问:“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对这案子感兴趣?”
科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他杀了我的一个线人。”
“我叫你说实话!绝对不止因为这个!”
“好吧……没错,不只是这个原因。”科终于松口。
“到底为什么?”
“那个线人叫茱莉娅,我们……她是我过去的……女朋友。”科低着头看着地板。
莱姆开始仔细打量起科。他一直都更加相信摆在眼前的、实在的证据。不过他也知道,表情和眼神往往更易泄露秘密。从科脸上,他读到痛苦和悲伤。
“她是因我而死的,我们其实应该更小心……在厦门和福州南部的旅游点我们出双入对,以为这样不会被认出来,可是……”科哽咽着继续说,“我从来没叫她做过任何危险的事,只是要她留意‘幽灵’的行踪。她也从没带过窃听器,从没溜进任何办公室。我应该早点看透‘幽灵’,凡是背叛了他的人,哪怕只是一次,也决不会被放过……她被‘幽灵’抓走了,留下了两个女儿。”
“你停职那段时间经常出国,就是为这个?”
科点头:“刚开始是去找朱莉娅。自从对这事儿绝望后,我就去找那两个女孩。我希望尽一切可能送她们进教会的孤儿院。你知道,女孩儿在孤儿院会很惨的。”
莱姆沉默良久,记起曾经历过的类似事情。在他出事前,也曾有个关系亲密的女人,两个人算是情侣关系。那个女人也是犯罪现场的鉴定专家。一次,他让她进入布有暗雷的犯罪现场,结果她被炸得尸骨无存……
“那两个女孩儿——”莱姆开口问道,“都安顿好了吗?”
“没有,她们被政府机构领走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们。”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接着说:“所以,我才会好几次插手非法居留者的案子。花五万块偷渡到美国,这种事只要多存在一天,‘幽灵’这些蛇头草营人命的事情,就没个完。”
莱姆把轮椅转到科身边,平静地问:“你要怎么对付他?”
“‘幽灵’?我会全力以赴。”
莱姆又深入一步问:“愿意冒险吗?”
移民局探员咬牙吐出几个字:“不惜一切代价!”
第四十八章
开往肯尼迪机场的移民局大型休闲旅游车上。哈罗德·皮博迪坐在中间一排,大汗淋漓。他边接电话边不停点头。
“我们好像遇到了些麻烦。”电话里的男人说。
皮博迪最不喜欢麻烦,最好一丁点的麻烦都不要有,尤其是眼下这个案子。
“麻烦?哦,继续。”
听见“麻烦”二字,皮博迪身边穿海军蓝套装的男人顿时有些心神不宁。这个一路上沉默不语的男人叫威伯利,国务院官员。福州龙号沉没的当天下午,他从华盛顿飞到纽约,从那之后皮博迪就像被扔进了地狱。
威伯利把头转向皮博迪,猜测着电话的内容。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表面上却故作镇定。掩饰情绪是他这类人的基本功。
“阿兰·科不见了!”电话的另一端是联邦调查局曼哈顿办事处的处长。处长说:“我们接到线报,说他曾和莱姆密谈,然后就消失了。”
“知道了。”皮博迪说罢,回了下头。
在皮博迪和威伯利身后,两名荷枪实弹的移民局探员一左一右押着“幽灵”。被押的蛇头却像在度假中似的,悠闲地手捧咖啡喝着。只有腕子上的手铐说明“幽灵”仍是阶下囚。
“幽灵”看上去丝毫不关心电话的内容。
皮博迪转回身子对着电话说:“继续。”
“我已经按你的意思,派人监视科,防止他侵犯嫌疑犯。”
侵犯嫌疑犯……这词儿也太难听了,皮博迪心想。
“然后呢?”
“我们现在找不到他,也找不到林肯·莱姆。”
“一个只能坐轮椅的人,就这么难找?”
车上的空调糟糕透顶,皮博迪一激动,加速了汗液的分泌,被浸湿的衣服粘在他肥硕的后背上。
“我们没有接到任何监视命令。”对方冷冷地回答,“这么做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皮博迪当然清楚,对方之所以这么平静,是因为一直想让调查局的人管这档子事,从而掌握更大的权力。
真他妈的官僚!
“你怎么看这事?”皮博迪问。心里却说:妈的,跟我打官腔?
“你知道,科有最高优先权,他可以随时逮捕‘幽灵’。”
“没错,然后呢?”
“莱姆又是最好的刑警。我们推测,他和科正计划把‘幽灵’抢回去。”
“什么意思?”皮博迪纳闷他们是怎么推测到的。
“莱姆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有法子对证据做些改动,诱使科冒险。”
“什么?呵,”皮博迪嗤之以鼻,“可笑!莱姆决不会这么做。”
威伯利皱了皱眉头,继续保持缄默。
“为什么不会?”处长继续说,“自从他发生意外后,情绪就很不稳定,老想要自杀。我们还听说他跟那个中国人走得很近。‘幽灵’枪杀桑尼的事,搞不好会让他发疯。”
疯了又会怎么样?皮博迪不懂犯罪心理学这玩意,他的工作就是抓到那些非法入境者,再把他们遣返。
而科,他随时可能朝“幽灵”开枪。其实,在坚尼街,吴启晨的公寓外头,他已经动过一次手了。
“德尔瑞怎么说?”皮博迪继续问。
“他在忙其他案子,没回我电话。”
“他不是你的人吗?”
“事实上,他只听他自己的。”处长无奈地说。
皮博迪热得脸上不停冒汗,他随手拿起搭在前面椅背上皱巴巴的棕色夹克抹了把脸,接着问:“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你觉得科会跟踪你们吗?”
皮博迪看看车外,满眼都是凡威克高速路上密密麻麻的车河,不由得心烦气躁,脏话脱口而出:“妈的!我怎么知道周围是谁?”
“如果他要行动,一定会在机场动手。让你的人尽快把他找出来。我会通知机场的安全部门,让他们加派人手。”处长的官腔里露出几分不耐烦。
“用不着这么复杂吧。”
“多谢你的高见,不过我需要提醒你。在现场抓住‘幽灵’的是莱姆,不是你!”话音刚落,电话“啪“的一声断了。
皮博迪转过头去,又盯着“幽灵”瞧了一阵子。
“幽灵”问:“怎么?”
“还有防弹背心吗?”皮博迪根本不理他,把脸转向移民局的探员。
“没了。”一个探员应声,接着有些吞吐地说:“呃……我穿了一件。”
“我也是。”另一个探员管道。
皮博迪听出了潜台词,但他不会强迫他们。就算科真的劫走“幽灵”,那也没办法。反正,承担一切后果的是科和莱姆,不是自己。
皮博迪欠起身,发泄般地对驾驶员叫道:“你他妈就不能把这糟糕的空调弄凉点儿吗?”
“幽灵”觉得腕子上的手铐轻飘飘的。登机口将是他恢复自由身之地。在他登上从“美丽国度”遣返回国的飞机之后,手腕也将重获自由。这么一想,他甚至感觉手铐的重量完全消失了。
他将乘坐西北航空的班机到洛杉矶,从那里转乘中国国航的飞机到新加坡,最终飞回福州。全线都是商务舱。
和“幽灵”的轻松相比,两个押解他荷枪实弹的探员,移民局的皮博迪,还有国务院的威伯利,都相当紧张。进入机场后,两个大块头的机场武装警察已经在待命。他们一前一后保护着押解队伍,保持高度戒备状态。
“幽灵”感到有些蹊跷,遣返他用不着这样的阵势。直觉告诉他,他随时都可能丢了命。不过,他早已习惯和死神共处。有时,他甚至感觉自己受到死神的庇护。
后面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关先生……关先生!”
一个穿西装的瘦小中国男人追上了他们,押解人员迅速做好射击准备。中国男人登时呆住,急忙停下来。
“是我的律师。”“幽灵”说。
“你确定?”皮博迪问。
“这是什么意思?当然确定。”
皮博迪不理会“幽灵”的抗议,马上对律师进行搜身。发现没有危险后,才允许律师靠近。
“幽灵”凑近律师:“快说吧。”
“那两家都离开拘留所了,吴家住在皇后区的法拉盛,张家回了猫头鹰角,还住原来的房子。”
“那个‘小妖洞’呢?”“幽灵”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