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壳上一枚指纹都没有……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布琳在床沿上坐起来,心不在焉地摁了摁胃,这是她的习惯动作,然后给汤姆·戴尔打了个电话。
“你怎么样啊?”他问,“筋疲力尽了吧,我敢打赌。”
“还不至于。正等着它来呢。有一个问题。”
“说吧。”
“是关于蒙戴克湖现场的。”
“接着说。”
“你说阿朗那帮犯罪现场勘察组的伙计用金属探测仪搜了那房子,但只找到了些弹壳,是吗?”
“是啊。那东西真奇妙。跟游客用来找箭头的那玩意儿可不一样。”
“就没找到武器吗?”
“只找到了弹壳。”
“你说他们还搜了那些小溪。”
“对。也只找到些弹壳。到处都是弹壳。那地方简直就成了个火鸡狩猎场。”
这我当然清楚。“是这样,蜜雪儿说她拿了一把他们的枪。她用那枪打了哈特。接着又打了轮胎。她打完全部子弹后,就把枪扔到溪里了。”
“奇怪,怎么就没有人找到呢?也许是扔到其他的小溪里了。”
“我很想拿到那把枪……我不喜欢还有什么枪被漏掉了。现在谁还在那座房子里呀?”
“皮特·吉布斯在那儿。还有阿朗和几个伙计。没准还有犯罪现场勘察组的什么人。”
“谢了,汤姆。”
“还指望你能休息一下呢。”
“等时间合适的时候再休息个够吧。”
她挂了电话,穿上运动套装,接着又给还在菲尔德曼家的吉布斯打了个电话。
“皮特。是我。”
“哦,嗨,布琳。你怎么样啊?”
“还行。”
“我听出来了。”
她问犯罪现场勘察组的人还在不在那里。
“对。有几个还在。”
“帮我一个忙。问问是否有谁找到了手枪。”
“没问题,别挂。”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到线上,报告说,他们只找到了些子弹包装,这是他们昨晚漏掉的。没找到武器。
她又叹了口气。“谢了。你怎么样啊?”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她估摸着是因为蒙斯的死,但还另有原因。
“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他沮丧地说,“我把菲尔德曼夫妇遇害的消息转达给他们的一个朋友。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天哪,我真不愿意做这种事。她一听就崩溃了。整个就疯了。”
“一个朋友?”
“是的。花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才让她平静下来。不过她也真是好运,我告诉你。她本来昨晚也是要过来的,因为工作上的事没走开。要忙到今天早晨才能上路。想想看,她要是也来了,会发生什么事啊。”
“她是要从哪里过来?”
“芝加哥。”
“你有她的电话号码吗?”
“没有。没想着要。我应该记下她的电话吗?”
“我回头再给你电话。”
布琳坐回到床上,思考着这个情况。
又一个昨夜要来的客人?又是个女人,而且也是从芝加哥来?
并不是没这个可能。可为什么没有听蜜雪儿说起?为什么这两个女人没想着要同车来此?

 

  


布琳打开了一个带锁的箱子,里面是空的,她撇了一下嘴,随即跑向过道,进了约伊的房间,一把抓住约伊的肩膀。
“妈,出什么事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听我说,宝贝儿。我们碰到麻烦了。你知道我对你说过你的门什么时候也不许关上?”
“啊——啊。”
“好,今天例外。我要你锁上门,无论如何也不要开门。除非是格雷厄姆或我。”
“妈,你看上去怪怪的。别吓唬我。”
“不会有事的。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好的。那什么——”
“照我说的做。”
布琳关上门。她飞快地跑下楼梯,想去找附近唯一的枪支:那就是封存在证物袋里的枪,还在格雷厄姆的卡车里。
跑到楼梯的倒数第二级,布琳站住了。浴室的门是开的。蒸汽从里面冒出来。未见蜜雪儿的踪影。
去卡车那里还是不去?
“茶马上就好了,”安娜叫道。
布琳走到一楼的厅里。
就在这时,蜜雪儿从四英尺外的一扇拱门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黑色自动手枪。那是一种微型的格洛克。
她们的目光相遇了。  
就在这个杀手朝她转过身来的当儿,布琳一把扯下墙上的一幅照片,一幅很大的全家福,朝她砸去。她闪身躲开了,布琳飞身扑过去。两个女人的身体撞在了一起,两人的嘴里都在咕哝着什么。布琳猛地擒住蜜雪儿的右手腕,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她短短的指甲扎进她的皮肤。
蜜雪儿惨叫了一声,用另一只手击打布琳的头部。
枪响了一声,接着,蜜雪儿把枪往下压向布琳的身体,连开了三枪。三枪都没打中。
安娜发出了一声惊呼,忙叫格雷厄姆。
布琳一拳打在蜜雪儿的脸上。她被打得唾沫横飞,痛得眼睛直翻。蜜雪儿眉头紧锁,咧着嘴巴,照布琳裆部就是一脚,又一肘袭向她的腹部。但布琳无论如何就是不松开那枪。这一夜恐怖所积聚起来的愤怒,又被这蜜雪儿的背叛——还有她自己的被骗——所点燃,不由得怒火中烧。她拳打脚踢,发出狼一样的嚎声。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有家具被打翻了。蜜雪儿疯狂地厮打着——不再是那个脚蹬上千元长靴、不知所措的业余演员了。她凶相毕露,为了生存在厮打着。
枪声又响了。接着又响了几枪。布琳在数着枪声。微型格洛克携弹十发。
又是一声刺耳的枪响——子弹打完了,滑机自动退后锁死,等着换新弹匣。两个女人摔倒在地板上,布琳猛击那个女人的头部,伺机攻击她的喉咙。但蜜雪儿的反击也同样凶狠,那完全是一种困兽之斗——她的肌肉在健身房里练得十分结实,如果真像她所言是在那里练出来的话。
然而,在布琳的心中,她毫无疑问是一定要制止这个女人的,必要的话,她会杀死她,毫不犹豫。无论是用手还是用牙还是用脚……她完全愤怒了,完全成了一个动物。
你当时应该杀了我……
好吧,这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她的手指触到了蜜雪儿的咽喉。
“耶稣啊,布琳!”一个男人冲进门来,有那么一瞬间,布琳以为来者是哈特。马上她就意识到那是她丈夫,可这一分神,机会就失去了。蜜雪儿从扭打中挣脱了出来,用枪猛击布琳受伤的脸颊。一阵剧痛袭来,布琳的视线模糊了,她呕吐了起来。
蜜雪儿一推枪机,机匣“啪”的一响合上了。虽然那枪是空的,但看上去却像是上了膛,随时可以击发似的。她用枪指着格雷厄姆。“钥匙。你的车钥匙。”
“你这是——什么?”
“没子,没子,”布琳嘴里嘀咕着,手捂着脸,徒劳地想抓住蜜雪儿。
“我杀了她。”她用枪顶着布琳的脖子。“钥匙,操!”
“别,别!这儿,拿去。求你了!走吧,走吧!”
“没子!”
蜜雪儿抢过钥匙,冲了出去。
格雷厄姆一下子跪到地上,掏出手机,拨打911。他去扶布琳,被她推开了,她爬了起来。她感到一阵头晕,摇晃着靠在楼梯栏杆上。“没子……”
“梅子是谁呀?”
她强忍着疼痛,努力把话说清楚:“没子弹。那枪里没子弹。”
“妈的。”格雷厄姆朝门口冲去,但他的汽车已经开到了街上,转眼就不见了。
布琳站了起来,随即听到旁边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有谁可以——”
布琳和格雷厄姆转身朝厨房看去,只见安娜站在那里,两只手上全是血。
“请,你们谁来……看一下。来这里看一下。”
说完她身子一拧就倒在了地板上。

 


第三十七章

 

  几排橙色的塑料椅子,放在角落里,屋子里光线明亮。墙壁和瓷砖都磨损了。
格雷厄姆坐在布琳的对面,两人的膝盖挨得很紧,但并没有靠在一起。他们的眼睛大部分时间都聚焦在地毡上,只是在那两扇门打开的时候,他们才偶尔抬起头来。但是,推门而出的医生和工作人员都是在忙别的事,他们并没有参加抢救安娜·麦肯齐生命的工作。
布琳绞着手指,望着那杯还没有碰过的咖啡。
恐惧让她心力交瘁,疲劳让她心力交瘁。
她的电话震动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关掉了铃声,是因为她不想接电话,而不是因为旁边有一个“禁止使用手机”的告示牌。
一个病人从接诊窗那边走到等候处,坐下。他紧抱着双手,皱着眉头。他瞥了一眼布琳,便一言不发地进入了木然的等待状态。
“都一个小时了,”格雷厄姆说。
“差不多有了。”
“这么久。伤得也没那么重啊。”
“是啊。”
又是沉默,这时医院的扩音器里传来一阵谁也听不懂的广播通知。接着布琳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这个电话她接了。“汤姆。”
“布琳,你母亲怎么样?”
“我们还不知道。你那儿有什么消息?”
“是这样,蜜雪儿不知用什么办法闯过了我们的封锁。他们还没有找到你丈夫的车。”
布琳俯身按了按受伤的脸颊,好像是要用疼痛来偿还她的判断错误似的。
戴尔接着说,“你是对的。我们找到了今早从芝加哥驾车过来的那位朋友。她才是唯一的客人。蜜雪儿,我们推断,是杀手……嗯,是女杀手。”
“是被曼克维茨或他手下的什么人雇来的。”
“他们是这么想的,”戴尔说。
“如此说来,哈特和坎普就应该是准备做弃尸处理的了。”
“什么?”  
“弃尸……她是想做个局,给人看上去就好像他们才是唯一的杀手,在杀死菲尔德曼两口子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火并。这样我们就不会再费心往下查了。但事情后来搞砸了。要么是哈特的反应太快,要么是蜜雪儿的枪法太臭,谁知道呢?她不得不逃了。后来我在林子里发现了她。”布琳捏了捏鼻梁,苦笑了一下。“还救了她。”
又一个医生从那两扇门里出来。布琳停止了通话。出来的那个医生,戴着蓝色的口罩,没有停下脚步。
布琳想起了在州际公路那儿哈特和那青年女子对望时的表情。
你就差那么一丁点,蜜雪儿。真的,就那么一丁点。
哈特在公路旁对她说的这番话完全是不同的意思,现在布琳才明白过来。
她又想起了蜜雪儿听她说在制冰毒的露营车旁的货车里见过哈特时,她的反应是那样的吃惊。那女人是怕哈特提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曼克维茨手下的什么人很可能会在她完事之后去接应她。见鬼,那就是在我们攀岩的时候朝我们开枪的人。”
布琳意识到,格雷厄姆正在看着她,听着她在打电话。
她继续对警长说,“她需要我带回来的证据——那几把枪和弹匣、地图、几盒子弹,还有她的钱包。这就是她为什么要跟我一块儿回我们家的原因。那些东西里面很可能有她的指纹。或者说,是可以让我们追踪到她的证据。她本来是想在她杀了哈特和他的朋友之后在蒙戴克湖那边就拿到这东西的。等一等,汤姆。她的鞋呢?菲尔德曼家有一双女式鞋?在院子里。那上面有指纹吗?”
“找到那双鞋了。但没有指纹。”
“没有?”
“看来是擦掉了,就像是那辆福特车一样。那车是用Windex【注】擦掉的。”

 

  【注】:美国庄臣公司生产的Windex牌玻璃清洗剂。

 

  布琳微微地一笑。“她是趁我去拿独木舟的时候擦的……哥儿们,她是把我给耍了。”布琳用一个指节蹭了蹭她整过容的下巴上的一个不太明显的凸起,她在沉思或在烦恼的时候就经常摸这里。蜜雪儿对她的背叛深深地刺痛了她。她低声说道,“连我差点都成了弃尸。”
“什么?”
“弃尸。她想用我做诱饵。她的脚根本就没有扭伤。她走得慢,是要拉近与那两个人的距离。整个晚上她都让他们跟着我们的方向走。她打碎奔驰车的窗玻璃是要触响警报——很可能是因为那两个人当时正要往公路那边去。抱怨穿那双鞋,不过是把戏演得更逼真一些。她拖延时间,是为了让他们追上我们,谁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把戏?她吃什么饼干。我敢打赌,她是为了撒饼干屑。”布琳酸楚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有一次,她还大喊大叫的,像个女鬼似的。那是要他们知道我们在哪儿。她一直在等着他们追上我们,然后她就可以在林子里射杀他们,还有我。”
“那么,布琳,她为什么不当面就给你一枪呢?”戴尔问。
“也许她还需要我帮助她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最有可能的是利用我帮她杀了那两个人。”
她注意到格雷厄姆在那儿不吭声,牙关紧咬着,两只大手扣在一起。
布琳对汤姆说,她该过去了,如果他们有什么新发现,就给她电话。
他们挂了电话,她转身对丈夫简要地说了一下所发生的情况。他闭上眼睛,往后一靠。“行啦,”他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早就受够了。”
她碰了碰他的腿。他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手指,给邻居打了个电话,约伊就在他家。她跟儿子谈了一会儿,实话告诉他——他们还不知道外婆的情况如何。她听他说了一会儿他正在玩的一个视频游戏。布琳对他说了声,她爱他,就挂了电话。
夫妻二人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布琳望了一下丈夫,便把视线移到了地板上。终于,在经过一段似乎永无止境的沉默之后,格雷厄姆把手放在了布琳的膝上。他们就那样,一动不动,几分钟后,一个医生从那两扇门里走了出来。他望着这位手臂带伤的男人,然后径直朝布琳和格雷厄姆这边走来。



泰瑞·哈特扔掉了他在州际公路那儿劫来的车。
他深谙此道,做这种事情很有效率:他把车停在密尔沃基的西街一带,锁上车门,但把钥匙留在点火器上。有些孩子可能注意不到,有些孩子可能会注意到,但不敢碰,怕被蜇着,有些孩子——尤其是那些在快速复兴的区域——可能会注意到,但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不为所动。
然而,那车在一小时内,还是会被人开走。再过十二个小时,就成了零件大丰收了。
这一夜里,挨了一枪,又受了别的伤,他已筋疲力尽,又懊恼不已,他低着头,尽快地离开了那辆车。这是一个清凉的早晨,天朗云清。建筑工地烧垃圾的气味撩拨着他的鼻子。他的直觉仍起着主导的作用,指示着他要尽快转入地下。
穿过行人寥寥的街道,他找到了那个布鲁林旅馆,尽管它根本就不在布鲁林【注】附近。这个旅馆是那种靠按钟点或者按星期的业务发达起来的,很少是论天算的。他预付了一个星期的房租,就得到了一间带浴室的房间的优惠,还有一个遥控器和一套床上用品。那个超肥的女店员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身体状态,且没有带任何行李。他上了两层楼梯,进了238号房。他锁上门,脱下衣服,把那一身恶臭的衣服扔在地上堆成了一堆,这让他清楚地想起了布琳·麦肯齐扔在湖景路第二座房子里的那身湿漉漉的制服。

 

  【注】:有一个咖啡连锁店的名字与这个旅馆同名。

 

  他仿佛看见了她脱衣服的样子。
这幻象让他兴奋了几分钟,这时手臂上又发出了一阵抽痛,把他从这种心境之中倒腾了出来。
他仔细地查看了一下伤口。他受过护理训练——因为他的工作经常会受伤。他检查了伤势之后断定,不需要找医生。他倒是认识几个丢掉执照的医师,给他们一千美元,他们就会给他做缝合,不会问任何问题,也不会写枪伤报告。血已经止住了,骨头没伤着,倒是一些擦伤显得很厉害,但感染并不严重。今天晚些时候要吃点抗生素。
哈特洗了个淋浴,水时有时无的,他尽量不让水碰到他的伤臂。
他回到床上,脱光衣服,躺下。他要想一想过去的这一夜,试图把事情想明白。他回想起几个星期前在科诺莎的一个星巴克咖啡馆里,和一个家伙见面,他俩曾在威斯康辛州共过几次事。那家伙叫戈登·波茨,是个身体笨重的大汉,不是很聪明,但为人正派,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用一份可靠的工作来钩住你。波茨说他在密尔沃基碰到个女人,精明、强悍、漂亮。他为她做保人。(哈特现在明白了,肯定是蜜雪儿跟他玩了几次吹箫,就把他给收买了。)
哈特表示有兴趣。他当时正处在暂时赋闲的状态,正腻味着呢。芝加哥那边有一单活,但还要等到五月中旬。他现在就想要点事做,他需要行动,那是肾上腺素的作用。就像是哈特昨晚在州立公园杀死的那个瘾君子对冰毒的需要一样。
再说,这活也挺轻松的,波茨是这样说的。
几天以后,波茨就用“布兰达”让他上了钩——那是蜜雪儿的假名——他们在绿湾的百老汇区的一个咖啡馆见了面。她握了握他的手,挺有力的,然后说,“啊,哈特。你好啊?”
“好。你呢?”
“我也挺好。我说,我想雇个人。你想干点活吗?”
“我不知道。也许吧。我说你是怎么认识戈登·波茨的?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不是很久。”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通过一个共同的朋友。”
“那是谁呀?”
“弗莱迪·兰卡斯特。”
“弗莱迪呀,知道。他妻子好吗?”
蜜雪儿笑了。“这事说来有点沉重,哈特。她两年前就死了。”
哈特也笑了。“哦,对呀。记性真差。弗莱迪喜欢圣保罗吗?”
“圣保罗?他住在密尔沃基呀。”
“瞧我这记性。”
这叫跳舞……
第一次见布兰达-蜜雪儿之后,哈特给戈登·波茨和弗莱迪·兰卡斯特分别打了电话,验证了一下时间、日期和地点,精确到了十分位。之后又打了十几次电话。布兰达·詹宁斯是一个小偷,没有告发同伙的历史,哈特现在知道了,那只是蜜雪儿偷来的一个身份。
于是,他又和她见了一次面,谈了谈那个活。
蜜雪儿说她听说斯蒂文·菲尔德曼正在查询用旧纸币、白银券【注】来兑换新的联邦储备券的事。她调查了这件事,得知在20世纪50年代有个肉品包装公司的老板在他的消夏度假屋里藏了钱。有一百万之多。她把细节告诉了哈特。

 

  【注】:白银在美国成为合法货币始于1792年的《1792年铸币法案》。美元最早作为美国货币最基准的度量衡基于白银之上。此后美国长期保持金银货币双轨制。一美元的“白银券”曾经可直接兑换一美元的等价银币。

 

  “钱很多嘛。”
“对,是这样,哈特。你有兴趣了?”
“接着说。”
“这是那个地方的地图。这是一条私家道路,叫湖景路。那儿呢?那是一个州立公园,全都是。很少有人在那一带。这是那个屋子的结构图。”
“好的……这是条土路,还是铺过的路?”
“土路……哈特,他们对我说,你很棒。你是很棒吗?我听说你是一个工匠。他们都这么说。”
他一边看着那张图,一边心不在焉地问,“他们是谁呀?”
“大家。”
“这个,是啊,我是个工匠。”
哈特知道她正在盯着他。他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她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一道眉毛扬了扬。“问吧。”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做这一行?”
“这很适合我。”
哈特是一个不相信心理分析的人,或者说是不愿意花太多时间去琢磨别人的心理。哈特相信的是感觉的顺与不顺,如果感觉不顺,那你就会犯大错。
“上帝啊,烦是烦不死人的吗?要我,早烦死了。我要得到的更多,布琳【校注:应当是布兰达】。难道你不是吗?”
蜜雪儿点点头,她似乎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而且那也是她一直希望获得的答案。她说,“看来是这样。”
他不想老是在说他自己。“那就好。威胁面的情况如何?”
“威什么?”
“这活会有什么风险?那儿有多少人、武器、附近有没有警察?这是一个湖滨度假屋——湖景路上的其他房子里有没有住人?”
“这活对你只是小蛋糕一块,哈特。基本上没有什么风险。其他几处房子都是空的。只有两个人在那儿,就是菲尔德曼夫妇。公园里没有护林员,几英里之内没有警察。”
“他们有武器吗?”
“你开玩笑吧?他们都是城里人。女的是律师;男的是社工。”
“就菲尔德曼两口子,没别人了?这可是很大的不同。”
“我得到的信息就是这样。信息是可靠的。就他们两口子。”
“不会有人受到伤害吧?”
“绝对不会,”她说。“要是有人会受到伤害,我就不会做这件事了。”布兰达-蜜雪儿的微笑让人觉得很宽心。
许多钱,又不会伤人。听起来不错,但他还是说,“我再联系你吧。”
哈特开车回家,对她所说的事又做了一番研究。他坐在电脑前大笑起来。果不其然,都是真的。他自信这世界上没有哪个警察会注意到这件事。他们贩毒、贩违禁商品、贩伪钞,但从不会像尼古拉斯·凯奇【注】演的那些电影那样搞怪。

 

  【注】:美国著名男影星。

 

  不久就迎来了那个大日子。他们开着辆偷来的福特车前往蒙戴克湖。他、坎普顿·刘易斯和蜜雪儿。两个男人闯进屋内,用枪指着菲尔德曼两口子,蜜雪儿理应进到厨房里,用胶带捆住他们的手,然后盘问他们钱的事。
但她却并没有拿来胶带,而是提着一把9毫米的超短式微型格洛克手枪。她从哈特身边走过,在很近的距离举枪就杀了那对夫妇。
枪声的轰鸣下一片寂静,她若无其事地转身走进了客厅。
哈特瞪着她,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干什么呀,操?”刘易斯大吃一惊,当时他正在冰箱里找吃的,而没在他应该待的位置上——监视屋子的正前方。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她开始翻公文包和背囊。
两个男人惊愕地看着尸体,就是在那时候,他们还以为,她是在找开密室或保险箱之类的钥匙。哈特在狂乱地盘算着他们被买来参与的这项犯罪行为。谋杀在重罪之中是排在第一位的。
随即他在反光中看见了她:她走到他的身后,举起了枪。
他往旁边一闪,本能的反应。
啪……
子弹打在他的手臂上。
然后她就逃了,还回击了几枪。
哈特现在躺在松软的床上,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那儿根本就没有什么财宝。蜜雪儿是被人雇来杀菲尔德曼夫妇的——他跟布琳在那个冰毒制作车旁的货车里时,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了。

  接着,就像坎普顿·刘易斯一样,蜜雪儿在他的思绪中消失了,他睡着了,只有一个幻象还在他的脑海之中:是布琳·麦肯齐警官那双平静而自信的眼睛,她就在他的身边,坐在那辆货车的前座上。
你有权保持沉默……

 


第三十八章

 

  他们晚上八点钟从医院回到家。
布琳和格雷厄姆从邻居家接了约伊,一起驾车回家。布琳先下了车,朝警官吉米·巴恩斯走过去,今天是他的生日。这个秃顶红脸的汉子把车停在他们家门前的路肩上,一脸的冷峻和肃穆——肯尼沙郡警察局的所有人今天都是这个样子,因为蒙斯。
实际上,洪堡城里许多人的心情也都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