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坚持在计算机控制的踏车和电疗脚踏车上锻炼。他对她的爱是激励他锻炼养生的动力之一。如果医学能创造奇迹,能让他走路,他的肌肉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时机成熟,他还在考虑接受一种新的手术来改善他的身体状况,即改变末梢神经的路线。该手术是实验性的,而且引起了争议。曾经有人谈起过,偶尔也尝试过,但是几年过去了,术后有积极效果的例子不多。但是近来国外的医生一直在做这种手术,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尽管美国的医学界对此持保留态度。其操作过程是把受伤位置上方的神经和下方的神经通过外科手术连接起来,相当于避开被洪水冲蚀的桥梁,绕道而行。
大部分手术成功者身体上所受的伤害都比莱姆的要轻些,但是效果是显著的。膀胱能自控了,四肢能活动了,甚至会走路了。虽然以莱姆的病情,术后他也不能走路。但是他和一位日本的医生谈论过,这名医生是该手术的先驱者,也和一位在常春藤大学教授医疗的同事谈起过,他们说可能会得到改善。手臂、双手和膀胱可能会有感觉,也会活动。
也能唤起性欲。
瘫痪的人,哪怕是四肢麻痹的人,也完全能够做爱。如果刺激因素是心理上的,比如被一个男人或女人所吸引,这时,不,该信息不会穿过被损坏的脊髓。但是人体是一个卓越非凡的系统,在创伤之下,有一个神奇的神经体系在独立运行。只要有一点局部的刺激,哪怕是伤残得再重的人,也能经常做爱。
浴室的灯啪嗒一声灭了,他看着她爬上床,身体的轮廓和他的融为一体。她很久以前说过这是全世界最舒适的一张床。
“我——”他刚一开口,立刻就被她热烈的吻堵上了,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你说什么?”她低语着,嘴唇移到他的下巴上,又滑到他的脖颈上。
他已经忘了,就说:“我忘了。”
她又开始吻他,他也热烈地回应她。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啊啊。”她小声说,“我没听见。”手机铃响了四遍后,可敬的语音邮件接管了任务。但是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
“可能是你母亲。”莱姆提醒道。
罗斯·萨克斯的心脏有问题,正在接受治疗。预后良好,但是最近又有了反复。
她嘟囔着开了灯,两个人的身体都沐浴在蓝色的光晕里。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说:“是帕米。我最好接电话。”
“当然。”
“嘿,是我。怎么啦?”
从她们一对一的谈话中,莱姆推断出了事。
“好的,当然可以。但是我在林肯这儿。你想过来吗?”她扫了一眼莱姆,莱姆点头同意。“好,亲爱的。我们不会睡着的,没问题。”她啪地关上手机。
“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愿意讲,只是说丹和伊妮德今天晚上要紧急加班,所以大点的孩子都要睡一个屋。她想出去,又不想独自住我那儿。”
“我不介意,这你知道。”
萨克斯躺下来,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她悄悄地说:“我刚才计算了一下。她要打个包,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赶到这里足足要花45分钟。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她凑上前去,又开始吻他。    棒槌学堂·出品
就在这时,刺耳的门铃声响了,内部对讲机里传来嘈杂的声音:“莱姆先生?艾米莉亚?嘿,我是帕米。能打个电话让我进来吗?”
莱姆笑了,“或许她就是在门前的台阶上打的。”

  帕米和萨克斯坐在楼上的一间卧室里,只有她们俩。
这间卧室随时欢迎这个女孩入住。隔板上放着一两个制成标本的小动物,无人理睬(假如你的父母是从联邦调查局跑出来的,那么玩具在你的童年时就不那么重要)。但是她有几百本书和CD。多亏了托马斯,衣柜里总是有干净的运动衫、T恤和袜子,足够换洗。有一台天狼星卫星收音机,一台唱片机,还有她的跑鞋。帕米喜欢沿着环绕中央公园水库的1.6英里人行道快跑。她跑步是出于对跑步的热爱和内心的渴望。
现在这个女孩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用棉花球蘸着指甲油,把她的脚指甲涂成金色,她母亲不准她涂指甲,也不准她化妆(“出于对上帝的尊重”,也不管这话到底有没有用)。她一从右翼地下组织脱离出来,就开始对自己略加修饰,看上去让人很舒服。比如涂指甲油,头发挑染成淡红色,穿三枚耳钉。看到她没有走极端,萨克斯放了心。没有谁比帕梅拉【注】·威洛比更有理由走荒诞怪异的路线。

 

  【注】Pamela(帕梅拉),昵称Pam(帕米)。

 

  萨克斯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双脚朝上,脚指甲上什么都没有涂。一阵微风吹进小屋,带来了春天的中央公园里混杂的气息:覆盖层、泥土、被露水打湿的树叶和汽车尾气。她啜了一口热巧克力说:“哎唷,先吹一吹。”
帕米对着杯子吹吹气,喝了一口说:“好喝。嗯,很热。”她继续涂指甲。和今天早些时候的脸色相比,此时这个女孩显得困惑不安。
“你知道它们叫什么吗?”萨克斯指着问。
“脚?脚趾?”
“不,是底下。”
“知道了,是脚底下和脚趾底下。”她俩都笑了起来。
“是足底。它们也有印记,和指纹一样。曾经有个凶手用光脚丫子把一个人踢昏了,但是有一次他没踢中,一脚踹到了门上,留下了足印。林肯由此断定他有罪。”
“真厉害。他应该再写一本书。”
“我在敦促他写。”萨克斯说,“你最近怎么样?”
“斯图尔特。”
“往下说。”
“也许我不该来。我太傻了。”
“说吧。别忘了我是警察,我会帮你摆平的。”
“就是,我的同学埃米莉打来了电话,星期天接到她的电话很奇怪,她从来没在星期天打过。我就想,好嘛,出事儿了。刚开始她好像不愿意说,后来还是说了。她说她看见斯图尔特和学校里的另一个女孩在一起。在足球比赛结束后。可是他对我说的是他直接回家了。”
“那么,有事实依据吗?他们只是在说话?那也没什么不对。”
“她说她也不确定,但是看上去他好像搂着她。他一看到有人看他,就匆匆地和她走掉了。像要躲起来。”涂脚指甲的工程进行了一半就停止了,“我真的很喜欢他。要是他不想见我,我会难受死的。”
萨克斯和帕米曾经一起去看过一名法律顾问。征得帕米的同意后,萨克斯单独和她谈过话。帕米将会遭受长期的创伤后精神压力,不仅是因为长期受到反社会的父母的控制,还因为曾有一度,她的继父险些牺牲她的生命企图谋杀警察。和斯图尔特生出的这些枝节,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但是在这个女孩的心中却被放大了,可能会产生毁灭性的后果。顾问告诫萨克斯既不能增加她的忧虑,也不能对此轻描淡写,而要仔细考虑每一种忧虑的情绪,试着去分析它。
“你们俩有没有说过和其他人约会?”
“他说……这个嘛,一个月前他说他只和我约会。我也没有和别人约会。我跟他说过。”
“还有其他情报吗?”萨克斯问。
“情报?”
“我是说,别的朋友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
“你认识他的朋友吗?”
“算是认识吧。但是不会因为这件事去问他们什么。那就太没劲了。”
萨克斯微笑着说:“这么说暗中侦查没用了。那好,你就去问他好了。直截了当。”
“你觉得这样好?”
“对。”    棒槌学堂·出品
“假如他说他是在和她约会呢?”
“那你应该感谢他对你很坦诚。这是个好兆头。然后你就说服他甩了那个荡妇。”她俩笑了起来,“你就说你只想和一个人约会。”一股母性的力量油然而生,萨克斯立刻补充道,“我们不是要谈婚论嫁,也不是要同居,只是约会。”
帕米立刻点点头,“哦,当然。”
萨克斯松了一口气,接着说:“而且他是你唯一想约会的人。但是你希望他和你的想法一样。你们之间出现了问题,那就相互说出来。你们可以好好谈的,你们俩心有灵犀,只是你没怎么看出来。”
“就像你和莱姆一样。”
“对,和我们一样。但是如果他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不行。”帕米皱起眉头。
“不,我只是告诉你该怎么说。另外,告诉他你也会和别的男孩子约会。他不能占两头。”
“我也这么想。可他要是说可以呢?”一想到这个,她的脸色就黯淡下来。
萨克斯笑着摇摇头,“对,他要是学你的样,也虚张声势,那就完了。但是我觉得他不会。”
“好吧。我明天下了课就去找他。我会跟他谈一谈。”
“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萨克斯站起身,拿起指甲油,盖上盖子,“睡一觉吧。不早了。”
“可是我的脚指甲,我还没涂完呢。”
“别穿露脚趾的鞋子。”
“艾米莉亚?”
她在门口站住了。
“你和莱姆会结婚吗?”
萨克斯微微一笑,关上了门。

 


III 算命者

 

  5月23日,星期一

  电脑能通过筛选企业收集的大量客户数据,极为精确地预测购买行为。预测分析学,这个自动化的水晶球观测仪在美国已经发展成产值23亿美元的产业,到2008年底则有望达到30亿美元。

                        ——《芝加哥论坛报》

 


第十八章

 

  这是家大公司……
艾米莉亚·萨克斯坐在战略系统数据公司天花板极高的大厅里,心想那家制鞋公司经理的叙述大大低估了SSD的数据挖掘业务。
这座建筑物坐落在中城,有30层高,是一幢灰色尖顶的独栋大楼,侧面是光滑的花岗岩,闪烁着云母般的光泽。窗户狭窄而细长,让人觉得很奇怪,因为从这个地点和高度能看到纽约市的迷人风景。她很熟悉这幢绰号为“灰岩”的大楼,但是从来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
她和罗恩·普拉斯基不再穿便服,而是分别换上了藏青色的套裙和藏青色的制服。两人面对着一面巨大的墙壁坐着,墙上印着SSD在世界各地的分公司,其中有伦敦、布宜诺斯艾利斯、孟买、新加坡、北京、迪拜、悉尼和东京。
大公司……
在分公司的列表上方是该公司的标志:瞭望塔上的一扇窗。
她想起了罗伯特·乔根森所住的酒店公寓街对面那座废弃的建筑物上的窗户,心中不由得一阵轻微的绞痛。她回想起在布鲁克林区和联邦探员产生枝节后林肯·莱姆的告诫。
他知道你的精确位置,也就是说他在暗中监视你。小心啊,萨克斯。
她环视大厅四周,看到六个生意人正在等候,大部分人显得心神不安。这让她想起了制鞋公司的经理和他对失去SSD服务的担忧。这时,她看到所有人几乎同时转过头去,目光掠过了接待员。他们注视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男子走进大厅,踏着黑白相间的地毯径直向萨克斯和普拉斯基走过来。他仪态完美,大步流星。这名淡黄棕色头发的男子对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点头微笑,匆匆致意,而且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
总统候选人。这是萨克斯的第一印象。
但是他一直走到两位警官面前才停下脚步说:“早上好。我是安德鲁·斯特林。”
“我是萨克斯警探。这是普拉斯基警员。”
斯特林比萨克斯矮几英寸,但他似乎非常健壮,肩膀宽阔。洁白无瑕的衬衫领子和袖口浆洗过。他的双臂肌肉发达,西服绷得紧紧的,没有戴珠宝饰物。当他的脸上露出轻松随和的笑容时,一双碧眼的眼角便会绽出几道皱纹。
“一起去我的办公室吧。”
贵为一家大公司之首,他竟然亲自带路,而不是派一名下属带领他们去他的总裁办公室。
斯特林轻松自如地向宽敞、安静的大厅深处走去。他对每一位员工打招呼,有时还问他们的周末过得怎么样。得知他们的周末过得愉快,他就露出微笑;听说有亲戚生了病或是比赛活动被取消,他会皱起眉头表示关切。员工们对他的反应深信不疑。总共有几十个人,他针对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评论。
“你好,托尼,你去看比赛了吗?”他对一名大楼管理员打招呼。他正在把粉碎的文件倒进一只大塑料袋里。
“没有,安德鲁。我错过了。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也许我们一周应该休息三天。”斯特林开玩笑说。
“我会投票支持的,安德鲁。”
他们继续朝大厅深处走去。    棒槌学堂·出品
萨克斯觉得她在纽约警局认识的人还没有斯特林在走路的五分钟内打招呼的人多。
这家公司的装饰格调十分简洁。只挂了几张很有品位的小幅照片和素描,没有一张是彩色的,此外就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墙壁。家具也一律是黑白色的,是简单而昂贵的宜家家具。她猜测这是某种个性的张扬,但是她觉得很冷清。
走路时,她回顾了一下昨晚和帕米道过晚安后,她掌握的关于此人的资料。他的个人资料很少,是从网上零零星星地搜罗来的。他极其遁世,是霍华德·休斯而不是比尔·盖茨式的人物。他的早年生活是个谜团。她没有找到一点他的童年或父母的相关资料。新闻界的寥寥几句描述就把他直接推到了17岁。那时他有了第一份工作,做的大部分是销售、上门推销和电话推销,慢慢地开始销售大点的和贵点的产品,最后是电脑。斯特林对新闻界称,对一个“夜校毕业的拥有7/8学士学位”的孩子而言,他觉得自己是个成功的推销员。他又重返校园,在剩下的1/8学位结业后,又迅速完成了计算机科学与工程的硕士学业。这些故事都很像作家霍雷肖·阿尔杰的小说,只有使之具备商人的智慧并促其青云直上的细枝末节。
20多岁时,他有了一次伟大的觉醒。他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像一个独裁者。斯特林卖掉了很多台电脑,但是数量没有多到让他心满意足。他为什么不能更有所作为呢?他既不懒也不笨啊。
这时,他意识到问题所在:他的效率不高。很多销售员都是如此。
于是斯特林学习了电脑编程,一连几个星期,每天花18个小时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编写软件。他抵押了全部财产,创办了一家公司。这家公司是建立在一个既不愚蠢也不高明的理念上,即它最有价值的资产不是由本公司所有,而是为数以百万计的其他人所有。其中的大部分资产就是关于他们的信息,可以随意取走。斯特林开始汇编一个数据库,其基本数据包括许多服务和生产制造业的潜在客户,如他们的居住地、收入、婚姻状况、经济状况、有无违法犯罪记录、有无偷税漏税以及他通过购买、窃取或者其他方式获得的个人和职业等方面的信息。“如果有事实存在,我就要找到它。”有人援引他的原话如是说。
他编写的软件就是Watchtower数据库管理系统的早期版本,在当时是具有革新意义的。较之著名的数据库语言SQL(萨克斯得知这就是“结构化查询语言”)程序进步了好几倍。只消几分钟,Watchtower就能判断出哪些客户值得去打电话,如何引诱他们掏腰包,哪些客户则不值得费工夫(但是他们的名字会卖给其他公司,以适应他们自己的推销计划)。
该公司像科幻电影里的怪物一样迅速成长起来。斯特林把公司的名字改为SSD,迁到曼哈顿,开始收购信息业的小公司,纳入自己的帝国。尽管保护隐私权的机构不喜欢这家公司,但是SSD从未传出过像安然公司那样的丑闻。员工们必须努力工作才能挣到工资,拿到的奖金也不像华尔街的人那样高得惊人。但是如果公司盈利了,倒也有可能。SSD为员工提供学费和购房补贴,员工子女有实习的机会,初为人母(父)者享有为期一年的母亲假或父亲假。该公司以人性化的管理方式著称。斯特林鼓励雇用员工配偶、父母或子女。他每个月都会资助激发积极性和团队建设的静修营。
首席执行官对自己的私生活很保密,不过萨克斯还是听人说,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从未听过他口吐脏字。他生活简朴,拿的工资少得出奇,他所有的财产都投入到SSD的股份里。他避开了纽约的社交圈,既没有跑车也没有私人喷气机。尽管他对SSD员工内部的家庭单位很重视,他本人却离过两次婚,目前是单身。关于他年轻时和前妻生养的孩子的报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他有几处房产,但是从未公开过它们的地址。或许正因为安德鲁·斯特林深知数据的力量,他也充分意识到它的风险。
这时,斯特林、萨克斯和普拉斯基走到了长长的走廊尽头,进入斯特林的外间办公室,里面有两名助理的办公桌。两张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摞摞的文件、文件夹和打印资料。此刻只有一名助理在。他是个年轻英俊、穿着保守的小伙子,名牌上写着“马丁·科伊尔”。他的办公角落收拾得最整齐,连身后的各类书籍也由高到低摆放着。萨克斯看了,不禁莞尔。
“安德鲁。”他对自己的上司打了声招呼。发现两名警官没有被介绍给他,他也就没有向他们致意,“你的电话留言存在你的电脑里了。”
“谢谢。”斯特林扫了一眼另外一张办公桌说,“杰里米去给出版社的庆典选饭店了吗?”
“他今天早上就定下了。因为有其他事务,他给一家律师事务所送文件去了。”
萨克斯对斯特林有两名私人助理感到吃惊。很显然,一名负责内勤,另一名处理公司外部事务。在纽约警局,警探都是共用的,有时根本就得不到帮助。
他们继续前行,走进了斯特林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并不比她看到的其他办公室大很多,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尽管SSD的标志是瞭望塔上开了一扇窥视之窗,安德鲁·斯特林的办公室却窗帘紧闭,把本应优美壮丽的城市风景挡在外面。她的心中泛起了一阵幽闭恐怖感。
斯特林坐的是简朴的木椅而不是皮质的旋转老板椅。他示意他俩就座,椅子和他的很像,只是带着坐垫。他身后是几排矮书架,摆满了书,但是奇怪的是,这些书都是书脊朝上而不是向外。到他办公室的人只有从他身边走过,走上前低头去看或是抽出一本才能知道他喜欢读哪一类的书。
首席执行官对着一只水壶和六只倒置的玻璃杯点了一下头说:“这是水。如果你们想来点咖啡或茶的话,我可以叫人去打。”
打?她觉得她从来没听人用过这个词,“不了,谢谢。”
普拉斯基摇了摇头。    棒槌学堂·出品
“对不起,稍等片刻。”斯特林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安迪?你打电话了?”
萨克斯从他说话的语气断定对方和他关系很亲密,尽管谈话的内容显然是关于生意场上的事,但是斯特林说话时不露感情,“哦。好的,我想你必须这样。我们需要那些数据。要知道,他们并没有歇手不干,马上就会采取行动……好的。”
他挂断电话,发现萨克斯紧紧地盯着他。“我儿子在公司工作。”他朝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点了一下头,是斯特林和一个瘦削的帅小伙的合影。小伙子长得和他很像。两人都穿着SSD的T恤,可能是在公司员工外出游玩时留的影(可能是某个灵感静修营)。他们站得很近,但是没有身体接触,脸上都没有笑容。
关于他私生活的一个疑问得到了解答。
“好的。”他转向萨克斯,一双碧眼望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发生了什么犯罪案件。”
萨克斯解释道:“在过去的几个月内,纽约市发生了几起谋杀案。我们认为可能有人利用了贵公司电脑上的信息来接近受害人,把他们谋杀后,利用这些信息和其他信息栽赃陷害无辜的人。”
那个无所不知的人……
“信息?”他担忧的语气像是发自内心的,不过他也觉得困惑不解,“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你继续说。”
“嗯,凶手对受害人使用的个人物品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在无辜的替罪羊家中布下这些物品的痕迹,使他们卷入谋杀案中。”斯特林的眉头时不时地皱起。当萨克斯给他详细讲述了油画、钱币盗窃案和两起奸杀案时,他似乎表现出由衷的困惑和不安。
“这太可怕了……”他被这个消息搅得心烦意乱,就移开了视线,不去看她,“强奸?”
萨克斯神情凝重地点点头,然后解释道,SSD似乎是该地区唯一一家能访问凶手掌握的信息的公司。
他揉了揉脸,缓缓地点点头。
“我能理解你的担忧。可是凶手直接跟踪他要杀害的人,找出他们买过的东西,或者侵入受害人的电脑,破译他们的邮箱,闯入他们的家里,在街上记下他们的车牌号,岂不是更容易吗?”
“可是,问题就在这儿:他可以这么做。但是必须做上述的所有事情才能得到所需的信息。现在至少发生了四起犯罪案件,我们觉得可能还有更多。也就是说,他要获得四个受害人和四个替罪羊的最新信息。通过信息挖掘公司是获取这些信息的最快途径。”
斯特林微笑了——轻微的面部抽搐。
萨克斯头一歪,皱皱眉。
他说:“‘数据挖掘’这个说法没有错,媒体都在用这个词,随处可见。”
2000万条搜索链接……
“但是我更喜欢称SSD为KSP,即知识服务供应商,和网络服务供应商一样。”
萨克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刚才说的话似乎伤害了他的感情。她想说,她不会再伤害他了。
斯特林把井井有条的办公桌上的一摞纸抚平。起初她以为都是白纸,这时她才发现纸张是面朝下摆放的。“请相信我,如果SSD中有人卷入此案,我和你一样迫切地想把他揪出来。这对我们会非常不利,因为近来知识服务供应商在媒体和国会的表现一直不是很好。”
“首先,”萨克斯说,“凶手买的大部分商品都是用的现金,这点我们确定无疑。”
斯特林点点头,“他肯定不想留下关于自己的一点蛛丝马迹。”
“对。但是他买的鞋子是邮购的或是在网上订购的。你有没有在纽约地区购买这种鞋码的客户清单?”她递给他一张写有奥尔顿、巴斯和舒踏克的单子,“同一个人买了这些品牌的鞋子。”
“什么时间段?”
“最近三个月。”
斯特林打了个电话,简短地交谈了一会儿。一分钟不到,他就在看自己的电脑屏幕了。他把屏幕扭向萨克斯,让她看。可是她看不懂那一连串的产品信息和代码。
首席执行官摇摇头,“大约卖掉了800双奥尔顿、1200双巴斯和200双舒踏克。但是没有一个人三双都买,两双都买的也没有。”
莱姆早就怀疑凶手就算使用了SSD的信息,也会把他的追踪路线掩盖起来,但是他们还是希望这条线索会有价值。她盯着这些数字,心想凶手是否利用了他在罗伯特·乔根森身上试验并臻于完美的身份窃取技术来订购鞋子。
“对不起。”
她点点头。
斯特林打开一支磨损的银色钢笔的笔帽,扯过一个记事本,放到面前。他用一丝不苟的笔迹写了几行字(萨克斯看不懂是什么),盯着本子,自顾自地点点头说:“我觉得你是在想肇事者是入侵者、员工、我们的客户或者是黑客,对吗?”
罗恩·普拉斯基看了一眼萨克斯说:“没错。”
“好吧。让我们查个水落石出。”他看了看手腕上的精工表说,“我要找几个人过来。可能要等几分钟。我们每个星期一的这个时候都要召开精神之圈会议。”
“精神之圈?”普拉斯基问。
“是由团队领导参加的励志小组会议。他们很快就要散会了。我们8点准时开会,但是有时候会议持续的时间要长一些。这要取决于领导。”他说,“命令,对讲机,马丁。”
萨克斯暗自偷笑。他用的语音识别系统和林肯·莱姆的一模一样。
“什么事,安德鲁?”对方的声音从桌子上的小盒子里传来。
“我想见汤姆,安全防卫部的汤姆和萨姆。他们在精神之圈吗?”
“不在,安德鲁。但是萨姆整个星期可能都要去华盛顿出差,到周五才能回来。他的助理马克在。”
“那就叫他吧。”
“是,先生。”
“命令,对讲机,切断。”他对萨克斯说,“稍等片刻。”
萨克斯想象着当安德鲁·斯特林召唤你的时候,你很快就会显形。他又写了几行字。他写字时,萨克斯望着墙上该公司的标志。他搁笔时,她问:“对此我很好奇,很想知道这座瞭望塔和窗口的含义。”
“表层的意思就是观察数据,但是还有深层的含义。”他笑了,似乎很乐意做出解释,“你听说过社会哲学里的破窗理论吗?”
“没有。”    棒槌学堂·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