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姆查看着屏幕上一些银色的斑点。“金属物质,从某种东西上面摩擦或刮削下来的。用气相色谱分析仪分析,让我们确认一下。”
库珀照着执行。
“石化制品。”他回答,“天然提炼,没有添加物……还有一些加了锰、矽、碳元素的物质。”
“等一等。”莱姆叫道,“有没有其他像是铬、钴、铜、镍和钨之类的元素?”
“没有。”
莱姆盯着天花板。“那些金属物质是用贝瑟摩炼钢法提炼的老旧钢材。如果是现代的炼钢法,就会找到一些这类的元素。”
“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是柏油。”
“木馏油!”莱姆大叫,“我找到了!棺材舞者犯下的第一个重大错误——他的共犯是一张活动的公路地图。”
“通往什么地方?”萨克斯问。
“通往地铁。那些油脂非常老旧,钢材来自老旧的固定装置和枕木钉,木馏油则来自枕木;还有那个瓷砖碎片来自一片马赛克。许多老旧的地铁站都贴着瓷砖,上面的图案都和站区一带相关联。”
萨克斯说:“没错。亚斯特站里的马赛克图案,就是约翰?亚斯特(John Jacb Astor,1763-1848,著名的毛皮商人。)过去交易的动物。”
“涂了泥浆的瓷砖——这就是棺材舞者需要他的原因:一个藏身的地方。棺材舞者的朋友可能是一个吸毒的流浪汉,而他住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铁路、通道或地铁站。”
莱姆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门口一个男人的身影,他闭上嘴巴。
“德尔瑞……”塞林托犹豫不决地问。
德尔瑞那张黝黑阴郁的面孔注视着窗外。
“怎么了?”莱姆问。
“是英纳尔曼,他们试着为他缝合伤口,总共缝了三百针,但是已经太迟了,他失血过多,刚刚过世了。”
“我很难过。”萨克斯表示。
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发生在德尔瑞多年来的搭档身上那件事——殉职于俄克拉荷马联邦大楼的爆炸案中。莱姆也想到了前几天才在市中心被绑架的托尼?帕内利,他可能也已经丧生,而关于他下落的唯一线索,就是那一颗奇怪的沙粒。
现在,又一个德尔瑞的朋友走了。
德尔瑞用一种具威胁性的步伐慢慢移动。
“你们都知道英纳尔曼为什么被杀,对不对?”
大家都知道,但是没有人回答。
“注意力分散——这是全世界唯一一个让我们抓不住线索的理由。你们相信吗?他妈的注意力分散!”他突然停下脚步,用他吓人的黑眼珠盯着莱姆,“你有没有任何线索?”
“不多。”他向他解释了棺材舞者的流浪汉朋友、毒品、在地铁某处的藏身处这些事。
“就这样?”
“恐怕如此,但是我们还有一些证物要查看。”
“证物。”他不屑地低声说。他朝着门口走去,然后又停下来说:“注意力分散,一个好人不应该为了这种他妈的理由丧命。这不是理由!”
“弗雷德,等一等……我们需要你。”
但是他并没有听见,要不然就是他不予理会。德尔瑞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一会儿之后,楼下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
倒数二十二小时
21
“到家了,可爱的家。”乔迪说。
一个床垫、两箱旧衣服、罐头食物、杂志——斯蒂芬厌恶地瞥了一眼那几本《花花公子》、《阁楼》以及一些低级的色情杂志,还有一两本书。乔迪住的地方位于市中心某一处十余年前被地面上的新站取代的废弃地铁站内。
一个理想的虫窝,斯蒂芬厌恶地这么想着,然后将那幕影像从脑中移开。
他们是从地层下面的天花板钻进狭小的地铁站。一路上他们完全都在地底下移动——距离庇护所大约两三英里的路程——经过了建筑物的地下室、通道、大型下水道、小型污水管;留下了一个误导的线索——掀开一个出入孔。最后,尽管乔迪虚弱得不成人形,上气不接下气地试图跟上斯蒂芬狂奔的脚步,他们还是比预期提早进入了地铁的通道。
这个地方有一个通往街上的出入口,不过从里面堵住了。尘埃缭绕的光线穿过百叶板斜照进来,斯蒂芬盯着外面那股春季令人生畏的阴霾。这一带是城里的贫民窟,游民坐在街角,人行道上仍满了葡萄酒和啤酒的瓶罐,注射药瓶的盖子也像圆点花纹一样地散落一地,巷子里有只老鼠正在咬着一件灰色的东西。
斯蒂芬听见身后传来当啷的碰撞声,转身看见乔迪正将偷来的药丸丢进一个咖啡罐里。他弓着背,小心翼翼地整理。斯蒂芬从背包里掏出手提电话,打了一个电话到希拉的公寓。他预期听见的是她的应答机,但是一段录制的声音却告诉他这一条线路已经停止使用。
不……
他非常惊讶。这表示炸弹已经在希拉的公寓里炸开了,也表示他们已经发现他去过那个地方。他们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办到的?
“你没事吧?”乔迪问。
为什么办得到?
林肯,虫中之王——这就是为什么!
林肯,那张苍白而像虫一般的脸出现在窗子里……
斯蒂芬的手心开始出汗。
“喂!”
斯蒂芬抬起头。
“你看起来……”
“我没事……”斯蒂芬简短地回答。
别再担心了,他告诉自己。如果已经爆炸的话,爆炸的威力足以轰掉那一间公寓,毁掉他留下的任何痕迹。没事,你很安全,他们永远找不到你,永远逮不着你。那些虫子永远也别想碰到你……
他看着乔迪好奇而亲切的笑容,那股畏缩的感觉也跟着消失。“没事,”他表示,“只是计划有所变动。”接着他挂掉电话。
斯蒂芬再次打开背包,数了五千美元。“钱在这里。”
乔迪呆若木鸡地看着那笔现金。他看看钞票,又看看斯蒂芬的脸孔,然后伸出瘦弱而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五千美元,就好像太用力它就会粉碎一样。
接过钞票的时候,乔迪碰到了斯蒂芬的手。而尽管戴着手套,斯蒂芬仍感到一股震颤——就像他被一把剃刀刺穿内脏一样——虽然震惊,但是并没有痛楚。他松开钞票之后,转开目光,然后说:“如果你再帮我一个忙的话,我会另外付你一万美元。”
乔迪涨红的脸孔绽开为一个谨慎的微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伸进一个咖啡罐里拨弄。“我……我不知道……我有一点紧张。”他掏出一颗药丸,然后吞下去,“这是蓝魔鬼,会让你觉得很舒服、愉快。要不要来一颗?”
“嗯……”
士兵,男人偶尔是不是会喝一杯?
长官,我不知道,长官。
告诉你,他们的确偶尔会喝一杯,来吧。
“我不知道,我……”
喝一杯,士兵。这是命令。
长官……
你不是个娘儿们吧,士兵?你有没有长乳房?
我……我没长乳房,长官。
那就喝吧,士兵。
是的,长官。
乔迪又问了一次:“要不要来一颗?”
“不要。”斯蒂芬低声回答。
乔迪闭上眼睛,然后退开一步。“一万美元……”过了一会儿之后,他问,“你杀了他,对不对?”
“谁?”斯蒂芬问。
“刚才在那边的那个警察。你要不要一点橘子汁?”
“地下室那个警探吗?或许我已经让他没命了,我不知道,这并不是重点。”
“做这样的事会不会很困难?我没什么意思,纯粹是好奇。要橘子汁吗?我喝很多这样的东西。那些药丸会让人口渴,让你老是口干舌燥。”
“不要。”那个罐子看起来很脏,或许曾经有虫子在上面爬过,或许掉进里面,你可能喝到了虫子而不自觉……他打了一个寒战。“你这里有没有自来水?”
“没有。不过我有一些瓶装水,是波兰的矿泉水,我从A&P超市偷了一箱。”
畏缩。
“我需要洗手。”
“你需要吗?”
“把血迹从上面洗掉,我戴着手套冲一下。”
“就在那边。你为什么随时都戴着手套?因为指纹的关系吗?”
“没错。”
“你在军队里待过,对不对?我知道。”
斯蒂芬正打算说谎,但是突然改变主意。“不对。我是差一点进了军队,海军陆战队,我原本打算加入的。我的继父是海军陆战队的队员,我原本也要像他一样从军。”
“永远忠诚(美国海军陆战队座右铭)。”
“没错。”
经过一段沉默之后,乔迪期待地看着他。“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入伍,但是他们不让我加入。”
“真蠢!不让你加入?你会是个优秀的军人。”乔迪一边打量着斯蒂芬,一边点头。“你很强壮,肌肉发达。我……”他笑了笑,“我几乎不做运动,除了被那些试图抢我的黑鬼和小鬼追着跑的时候,不过再怎么样,他们总是抓得到我。你也很英挺,像军人一样,就像电影里的那些军人。”
斯蒂芬感觉到那一股畏缩的感觉逐渐消退,而且,我的天啊,他居然害臊了。他盯着地上。
“我不知道……”
“行了,别这样,我打赌你的女朋友一定也觉得你很英俊。”
一点畏缩的感觉又出现了,虫子又开始蠕动。
“我……”
“难道你没有女朋友吗?”
“你到底有没有水?”斯蒂芬问。
乔迪指着那一箱波兰矿泉水。斯蒂芬开了两瓶,然后开始清洗他的手。通常他并不喜欢别人看着他做这件事。别人看他清洗的时候,会让他觉得畏缩,那股虫子般的感觉也会挥之不去。但是为了某种理由,他并不在乎乔迪在一旁看。
“你没有女朋友,是吧?”
“现在没有,”斯蒂芬小心地解释,“并不是因为我是同性恋之类的,如果你觉得怀疑的话。”
“我没有怀疑。”
“我并不相信这个群体。现在我并不觉得我继父说得对——艾滋病是上帝用来摆脱同性恋者的方式。因为如果上帝希望这么做的话,他会做得非常聪明,直接摆脱他们就行了,我的意思是指那些娘娘腔,而不会让正常人也冒可能染病的风险。”
“有道理。”乔迪从药效发作的模糊状态中说,“我也没有女朋友。”他苦涩地笑道,“唉,我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对不对?我有什么条件?我不像你这样英俊,没有钱,我只是个该死的毒虫……”
斯蒂芬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而他也越洗越用力。
把皮肤洗干净,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虫子、虫子,滚远一点……
斯蒂芬看着双手,继续说:“事实上是因为我目前所处的状况,让我……让我不能像大部分的男人一样对女人感兴趣,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暂时。”乔迪重复他的话。
斯蒂芬盯着肥皂,就像那是一个试图脱逃的囚犯一样。
“暂时的情况,因为我必须保持戒备,我的意思是为了工作。”
“当然,你必须维持警戒。”
搓,搓,肥皂泡沫就像风雨前的乌云一样。
“你有没有杀过娘娘腔?”乔迪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告诉你,我从来不曾因为娘娘腔这个理由而杀过任何人。这么做没有道理。”斯蒂芬觉得双手刺痛发麻。他并没有看着乔迪,只是继续更用力地擦洗。他突然出现一种奇怪的兴奋感,因为他正在跟一个可能了解他的人说话。“你懂吧,我并不会为了杀人而杀人。”
“好吧,”乔迪说,“但是如果一个酒鬼在街上拦住你,推了你一把,又说你是一个……我不知道……一个操他妈的娘娘腔?你会杀了他,对不对?我是说,如果你事后能够脱逃的话。”
“但是,嗯……一个娘娘腔并不会想要和他妈妈发生性关系,对不对?”
乔迪眨了眨眼睛,然后笑道:“好笑,好笑!”
我刚刚说了一个笑话吗?斯蒂芬纳闷地想。他笑了笑,很高兴自己给了乔迪这样的印象。
乔迪继续说:“好吧,假设他对你说‘操你妈’。”
“我当然不会杀了他。既然你提起了娘娘腔,我们也可以谈一谈黑鬼和犹太人。我不会去杀一个黑鬼,除非有人雇用我去杀一个恰好是黑鬼的人。或许有一些黑鬼不应该活下去,或至少不应该活在这个国家,对于这一点,我的继父可以提出许多论点,而我相当同意他的看法。他对犹太人也有着相同的意见,不过我并不同意。犹太人是非常优秀的军人,我非常尊敬他们。”
斯蒂芬继续说着:“你懂吧?杀人是一种事业,就这样。看看肯特州,我当时还是个小孩,是我的继父告诉我这件事。你知道肯特州立大学的事件吧?那些被国家防卫队射杀的学生?”
“当然,我知道。”
“现在当然没有人在乎那些学生的死活了,对不对?但是对我来说,射杀他们是一件愚蠢的事,因为这么做有什么用?一点用也没有。如果你想阻止那场运动,或者不管那是什么活动,你应该瞄准的是他们的领导人,然后将他们拉下来。那是非常简单的事,渗透、评估、指派、孤立和消灭。”
“你就是这么杀人?”
“你先渗透那个地区,评估杀人以及防御的困难度;接着你分派任务,将每个人的注意力从被害者的身上移开,让情势看起来像是你打算用某个方式进行攻击,可能是个送货员或鞋童之类的角色,结果你却出现在被害者的后面,孤立他,然后消灭他。”
乔迪喝着橘子汁。大概有十多个橘子汁的空罐子堆在角落,就好像他靠这个维生一样。“你知道吗,”他用袖子擦了擦嘴,“人们通常都认为职业杀手是疯子,但是你看起来并不像。”
“我不认为我是疯子。”斯蒂芬说。
“你杀的都是坏人吗?像是骗子或黑手党之类的人物?”
“嗯,应该说,他们做了一些让付钱雇我杀他们的人觉得不好的事。”
“也就是说他们是坏人?”
“当然。”
乔迪迟钝地笑了笑,他的眼皮已经闭上了一半:“有的人说这并不是……你知道,并不完全是分辨好坏的方式。”
“什么是好和坏?”斯蒂芬说,“我做的事情和上帝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一列发生车祸的火车里,好人死,坏人也死,没有人会去追究上帝。有一些职业杀手称他们的被害人为‘目标’或‘对象’,我还听说过一个家伙称他们为‘尸体’,而且是在还没有杀死他们之前。例如说:‘尸体正离开他的汽车,我已经瞄准他。’以这种方式看待被害人,我猜对他会容易一点。至于我,我一点都不在乎。他们是什么身份,我就如何称呼他们。我现在对付的是那个妻子和那个朋友,我已经杀了那个丈夫。我就是这么看待他们;他们是我要杀的人,就这样,没什么了不起。”
乔迪思索了一下他的话,然后说:“我并不觉得你邪恶,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邪恶的人是那些看起来天真,但是事实上却非常坏的东西。而你呈现的就是真实的你,我觉得这样很好。”
斯蒂芬弹了一下他已经清洗干净的手指甲。他觉得自己又开始害臊了,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发生这种事了。最后他问:“我吓到你了,对不对?”
“没有。”乔迪回答,“我不会希望有你这样的敌人,但是我觉得我们是朋友,我不认为你会伤害我。”
“没错。”斯蒂芬表示,“我们是搭档。”
“你刚才提到了你的继父,他还活着吗?”
“不,他已经死了。”
“很抱歉。你提到他的时候,我也想起了我的父亲——他也死了。他说全世界最令他尊敬的就是技艺,他喜欢观看具备才华的人从事他最拿手的活儿,就像你这种人一样。”
“技艺。”斯蒂芬重复了一遍,因为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而兴奋不已。他看着乔迪将钞票藏在那块污秽床垫的裂缝里面。“你打算怎么用这笔钱?”
乔迪坐了起来,用一种悲伤但是诚恳的目光看着斯蒂芬。“我可以让你看一样东西吗?”药物让他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当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书名是《不再依赖》。
“这是我从圣马可斯广场的一家书店偷来的,是给那些不希望……你知道,继续当个酒鬼或毒虫的人看的书。写得很好,里面提到了一些你能够求助的诊所,我找到了这个位于新泽西的地方。你在里面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月——但是等你出来的时候就干干净净了。他们说真的很有效。”
“那对你很好。”斯蒂芬表示,“我很赞成。”
“是啊,”乔迪皱起脸,“不过费用是一万四千美元!”
“可不是吹牛的。”
“就一个月的时间,你能相信吗?”
“有人在这上面弄了不少钱。”斯蒂芬杀一个人的价码是十五万美元,但他并没有和乔迪——他的新朋友、新搭档——分享这个资讯。
乔迪叹了一口气,擦了擦他的眼睛。毒品似乎让他成了爱哭鬼,就像斯蒂芬的继父喝了酒以后一样。“我的一生可以说是一团糟。”他说,“我上了大学,而且我也念得不差。我教了一阵子的书,后来到一家公司上班,接着我丢了工作,情况开始变得糟糕,我也被赶出公寓……我一直都有用药的问题。然后我开始偷东西,妈的。”
斯蒂芬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你会赚到那笔钱,然后到那一家诊所。你的生命会完全改观。”
乔迪朦朦胧胧地对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的父亲曾经这么说过,当你必须进行的事情充满困难的时候,不要将困难的部分视为一个问题,要把它当成一个因素,一个需要考虑的东西。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不是一个问题,只是一个因素。’我一直试着记住这一点。”
“不是一个问题,只是一个因素。”斯蒂芬重复了一遍,“我喜欢这句话。”
斯蒂芬把手放在乔迪的腿上,证明他确实喜欢这句话。
士兵,你到底在他妈的搞什么鬼?
长官,正在忙碌当中,等一下再进行报告。
士兵……
等一下,长官!
“敬你。”乔迪说。
“不,我敬你。”
接着他们用矿泉水和橘子汁干了杯,庆祝他们奇怪的联盟。
倒数二十二小时
22
就像一座迷宫。
纽约市地铁线延伸的距离超过了两百五十英里,由十多条独立的隧道交织于五个行政区域当中的四个(除了斯塔腾岛之外,不过岛上的居民自己拥有一班颇负盛名的渡轮)。
用一颗卫星在北大西洋寻获一艘迷航船舰的速度,都比林肯的小组在纽约市地铁找出躲藏的两个人来得快。
莱姆、塞林托、萨克斯和库珀,正盯着一张不怎么优雅地贴在墙上的地铁系统图研究。莱姆审视着代表各个路线的不同颜色线条:蓝色通往第八街,绿色到列克星顿,红色到百老汇……
莱姆和这个难缠的系统有过一段特别的关系。他的脊椎就是在一个修筑中的地铁坑道里,被一根断裂的橡木横梁压垮的——当时他刚好叫了一声“啊”,然后弯腰从谋杀案被害人的尸体上捡起一根就像天使的头发一样金黄的纤维。
在这件意外发生之前,地铁在纽约警察局的法医工作当中,早已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莱姆负责侦查资源组的时候,曾经花了许多工夫研究这些路线,因为它们包含了许多的区域,也在经年累月之后,混入了各种不同的建筑材料,所以只要以充分的微量证物为基准,即使不能将一名罪犯和他活动的地区及车站扯上关联,经常也能够连接到某一条特定的地铁线路。莱姆收集地铁的样本已经多年,有些样本的来源可以追溯到一个世纪以前。(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纽约太阳报》和《美国科学人杂志》的出版人阿尔弗雷德?比奇,实践了他以小型气压管道传送邮件,大型管道运送人员的想法。)
莱姆指令电脑拨了一个号码,没多久之后,就接上了运输管理警察部门的负责人,山姆?霍德雷斯顿。他们就像房屋警署一样,也是正规的纽约市警察,和纽约市警察局没有两样,不过他们的辖区仅局限在运输系统上面。霍德雷斯顿很久以前就认识莱姆了,而莱姆报上姓名之后,可以在对方的沉默当中听见他的脑袋里跳起了踢踏舞;因为就像许多莱姆从前的同事一样,霍德雷斯顿并不知道莱姆已经从死亡的边缘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