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美呢？她在哪里？！”
秀悟放声大吼，东野与田所同时垂下双眼。两人的态度一目了然，小丑带走了爱美。秀悟的脑中瞬间清晰起来。
“我晕倒多久了？”秀悟一把抓住东野的手臂，大喊道。
“……大概五分钟。”东野仍旧避开视线，悄声答道。
五分钟，只过了五分钟，那说不定还来得及。秀悟站起身，眼前忽然一阵摇晃，膝盖顿时一软。东野与田所急忙撑住险些倒下的秀悟。
“不要勉强，你现在出现脑震荡的症状，要再多休息一下呀。”东野犹如安抚孩子的母亲，柔声说道。
“休息？那家伙带走了她啊！”秀悟吼道。
东野垂下唇角，沉默不语。
“要赶快去救她……”
秀悟甩开两人的手臂，打算走向一旁的楼梯。但是他的双脚仿佛踩在云雾之上，摇摇欲坠。烦躁灼烧着他的心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东野低声喃喃自语。
秀悟一听，愤慨地扭曲嘴唇。
“什么叫做没办法？！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当然也觉得她很可怜，但是对方拿着手枪，而且又不是被杀掉……”
秀悟几乎是下意识揪住东野的白衣衣领。
“反正她不会被杀死，就可以任小丑为所欲为吗？！她是我的患者，我绝对会救她！”
东野粗鲁地挥开秀悟的手。
“所以，你说要怎么救？如果我们救得了她，我们当然也想救啊！我们也很难过呀，少在那里耍帅了！”
秀悟听完东野的话，咬紧下唇，牙齿刺进嘴唇，咬破了一小块。刺痛伴随着扩散开来的血腥味，瞬间窜过口中，稍微冷却沸腾的脑袋。
现在没时间与东野争执，他要赶紧思考如何救出爱美。
那个男人不但有枪，体力也够。自己现在还留有脑震荡的后遗症，不可能敌得过他。是否该寻找能够充当武器的东西？但是有什么武器能与手枪相提并论……
想啊！快点想！要怎么做才能救出爱美？
“速水医师，很遗憾，现在只能……”田所怯生生地开口搭话。
吵死了！不要烦我！秀悟瞪向田所，此时脑中忽然迸出某样物品的模样。
“……智能手机。”秀悟悄声说道。
“啊？”
田所正疑惑地眯起眼睛，秀悟便一把抓住田所的双襟。田所随即露出害怕的神情。
“你……你要做什么？！”
“智能手机！把我的智能手机还给我！”秀悟激动得口水四散，焦急地说道。
“智能手机？为什么需要那东西？”
“我现在没时间解释！快点！”
秀悟前后猛摇田所的身体，田所的头部跟着用力摇晃着。
“我……我明白！我明白了，快放开我……”
秀悟听见田所的话后，放开了手。田所大叹一口气，伸手打算调整白袍的衣领。
“快点给我！”
秀悟的怒吼震得田所浑身一抖，他急忙将手伸进白袍的口袋，拿出秀悟的智能手机。
秀悟朝田所伸出手，但田所却没将智能手机递过去。
“你到底要用这东西做什么？”
“这你别管，快点还给我。”
秀悟逼近田所，田所却将抓着智能手机的那一只手藏到背后。
“你该不会打算报警吧？”
“废话少说，快还我！”
秀悟的嘶吼震动了空气，但是田所没有退缩。
“你要是打算报警，我就不还你。告诉我，你要用手机做什么？”
“反正我根本没办法用手机报警！因为从刚刚开始手机就一直没有信号！”
田所听见秀悟的解释，瞪大双眼，并将手机拿到眼前。秀悟趁着这瞬间，一把抢走智能手机。
秀悟确认手机信号。液晶屏幕果然还是显示“无信号”，根本派不上用场，但他只能赌一把了。
秀悟下定决心，迈开步伐走向楼梯。他的双脚稍微使得上力了。
秀悟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避免踩空。转过楼梯转角，就能看到楼梯口的铁栅栏，门栏紧闭。外来患者等待室的灯光已经熄灭了。
“给我出来！”秀悟来到楼梯最下阶，抓住铁栅栏放声大喊。
单就铁栅栏的可见范围内，完全找不着小丑与爱美的身影。他以全身的力气摇晃铁栅栏，“锵锵锵”的噪声响遍四周。
“我叫你出来！不然你就等着倒大霉！”秀悟嘶声力竭地吼叫。
脑中不断涌上最糟糕的情况，他拼命甩开这些想法，不断咆哮。
他持续喊叫了一分多钟之后，某处终于传来细小的脚步声，隐隐拨动耳膜。秀悟闭上嘴，放开铁栅栏并向后踏上一阶楼梯。小丑随后出现在铁栅栏内部。
“吵死了，干什么啊？这不是害我没办法专心享受吗？”
小丑抓着手枪，同时调整松开的皮带。秀悟感觉全身血液瞬间倒流。
“她……她没事吧？”
秀悟从喉头挤出这句话，小丑则是轻笑几声。
“我才正要开始。等我把你赶回去之后，我们就能一起度过愉快的夜晚啦。”
“……她在哪里？”
“她现在可是在里头的床上等着我回去呢。好了，你就给我老实待在楼上，这样就不会死人了。我会好好疼爱那个女人。”小丑语带调侃地说。
秀悟差点又要冲上前揍人，他咬紧牙根，死命忍耐着。
“……把她带过来。”秀悟狠瞪着小丑，缓缓说道。
小丑浑浊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叫你把她带过来。现在、立刻带来。”
秀悟此话一出，小丑同时将手枪指向秀悟。
“谁准你命令我，现在下令的人是我！你只能乖乖听从我的指示！”
“……把她带过来。”秀悟重复同一句话。
小丑的口中传出咬牙的声响。
“浑蛋，你给我搞清楚情况，你就这么想吃子弹吗？”
小丑的手指搭上扳机。秀悟拼命压抑心中的恐惧，亮出手中的智能手机。小丑的目光立刻落在手机上。
“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智能手机，看就知道了吧？我的高中同学是警察，我给那家伙写了一封简讯，告诉他有抢劫犯躲在这间医院里。”
“你说什么？！”小丑瞪大双眼。
“放心吧，我还没传出去。但是我现在只要碰一下按钮，简讯就会发出去，到时候就会有大批警察包围这个地方。假如你不希望我这么做，你现在就立刻带那女孩过来。”
秀悟望向智能手机的画面。屏幕只显示着一般的待机画面，秀悟口中那封打好的简讯、有同学在当警察，全都是谎话。更何况现在手机完全收不到信号，他根本没办法传简讯。
秀悟吞了口唾沫，静静等待小丑的回应。假设手机收不到信号这件事是小丑搞的鬼，这招虚张声势可能不管用。尽管如此，秀悟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试试看。
令人屏息的沉默持续了数十秒，小丑终于缓缓开口：
“……我可以在你按下按钮之前就一枪毙了你。”
上钩了！秀悟听见小丑的回答，在心中暗自欢呼。
“我就算中弹，死前还是能传简讯的，你可以试试看。”
秀悟出言挑衅，小丑则是大声咂嘴。
“开什么玩笑！我一开始就说过，你们要是敢报警，我就干掉医院里的所有人。你不在乎吗？”
秀悟正面承受小丑锐利的目光。
“你要是办得到就尽管下手，我死也会拖你下海。到时候你的下场不是被警察当场射杀，就是在看守所关上几年。”
“……你疯了吗？”秀悟的魄力似乎吓住小丑，小丑语带迟疑。
“不用管我有没有疯。只要你不把那女孩带过来，我就报警，拖着你一起下地狱。看你是想放了那女孩，还是眼睁睁看我报警，随你怎么选！”秀悟一口气吼完，一边调整凌乱的呼吸，一边静待小丑的反应。
小丑恶狠狠地瞪着秀悟，嘲弄似的扯了扯嘴唇。
“……你看上她了吗？”
“你在说什么？”小丑的一句话乘虚而入，秀悟随即皱眉。
“不然你何必为了一个今天刚认识的女人拼命？你是迷上那女人了吧。”
我爱上爱美了？秀悟扪心自问。自己为什么拼死也想拯救爱美？是因为柔弱的女性即将在自己眼前遭人蹂躏？还是因为自己治疗过她？又或是……秀悟想不出答案。
“哈，那女人确实长得挺不错，但也没什么特别。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女人，我看你要是在路上跟那女人擦身而过，你根本不会特别回头看。”
“……那又如何？”
“我是说那女人不值得你拼上性命啦。你是在不寻常的情况下遇上那女人，所以才会感受到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疯狂迷恋那女人。你对那女人的感情不过是幻想罢了。”
小丑说到这里，勾起单边嘴角。
“不管那女人有什么凄惨的下场，你都不用负责。所以你就乖乖回楼上等着吧。”
秀悟举着手机，持续与小丑对峙。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秀悟的语气死板枯燥，不带任何情感。
小丑耸耸肩，答道：“没错，就这些。”
“那么限你一分钟之内把她带过来，超过时间我就发简讯。我不是单纯威胁你而已，就只等你一分钟。”
小丑原本勾起的嘴唇一翻而起，恶狠狠地露出牙龈。
“混账东西！”小丑怒骂一声，转身离去。
秀悟仍然在原地等待，不敢大意。时间的流速仿佛变得特别缓慢。
一分钟差不多快到了。正当秀悟这么心想，稍远的位置传来脚步声，有人小跑步地跑了过来。秀悟的手再次搭上铁栅栏。
“秀悟！”伴随着这声呼唤，爱美出现在铁栅栏的另一侧。
秀悟一见到她的脸，神色顿时一变。爱美的左脸泛红，肿了起来，显然是被人殴打过。
“爱美！”秀悟不自觉地直呼爱美的名字。
爱美双手伸过铁栅栏，紧紧抱住秀悟。爱美的体温、气息、发丝贴上脸颊的触感，这一切是那样令他眷恋。
“你没事吧？”
秀悟问道，爱美则是紧抱着秀悟，点头如捣蒜。
“可是你的脸……”
秀悟稍微拉开距离，伸手抚上爱美红肿的脸颊。
“那个男人把我压在床上的时候，我拼命挣扎，所以他打了我。不过没关系……秀悟来救我了。”
“喂，你们要在那边演偶像剧演到什么时候？”
某处忽然传来低沉的嗓音，秀悟跟爱美同时僵住。小丑不知何时站在爱美身后三米处。
“我照你说的把女人带来了，这样你就不会报警了吧。”
“还没，等我真正确保她的安全再说。”
秀悟放开爱美，再次将智能手机拿到眼前。
“那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小丑自暴自弃地摇了摇头。
秀悟再次与爱美四目相交。
“你去搭里面的电梯到二楼，然后再走楼梯下来这里。”
爱美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放开秀悟的脖子，接着跑步离开。秀悟看不见爱美的身影后，一边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一边瞪视小丑。
“她抵达这里之前，你都不准动。要是移动一步……”
“你就报警，是吧？不需要重复那么多次啦。”小丑开始隔着面具搔起头来。
时间仿佛黏液一般，一点一滴缓慢流逝。秀悟继续与沉默不语的小丑对峙，此时秀悟缓缓开口：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啊？你说啥？”小丑原本烦躁地搔着头，此时他听秀悟一说，停下了手。
“我在问你的企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间医院？你声称自己是碰巧找到这间医院，这根本是在扯谎吧？”
小丑面对秀悟的质问，没有任何回答。
“你的目标根本不是钱。你是为了揭穿这间医院的‘秘密’才闯进来的，我有没有说错？”
秀悟急促地说完，大喘一口气，等待小丑的答案。小丑则是开始发出浑浊的笑声。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的目的当然是钱，不然我没事干吗去抢便利商店，又对那女人开枪？你是看太多无聊的推理电影啦。”
秀悟听着小丑的嘲弄，微微抿嘴。事实确实如此。假设小丑的目的是揭穿田所等人拼死隐瞒的“秘密”，他根本没必要抢超市，也不需要对爱美开枪。这个男人真的如他本人所说，只是个思虑不周的抢劫犯？又或者是……
“秀悟！”秀悟沉浸在思考之中，此时楼上忽然传来呼喊。
秀悟回头看去，爱美在楼梯转角处呼唤秀悟。
“……快回去吧。”小丑压低语调。
“你快点回去，然后老实地待到早上，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在早上之前……结束这一切。”小丑丢下这句话，接着快步消失在秀悟的视野之中。
“在早上之前结束。”小丑最后这一句呢喃，令秀悟感到莫名的不安。
秀悟盯着铁栅栏的另一侧，缓缓走上楼梯。秀悟一抵达转角处，爱美便一把拥住他的脖子。乌黑长发散发出蔷薇的芬芳气息。秀悟抱紧爱美微微颤抖的身躯。
“好了，已经没事了。”秀悟轻抚爱美细如绢丝的长发。
爱美点了点头，将脸埋进秀悟胸口，肩头开始发抖。
“……好可怕，我真的好害怕！不过……我相信秀悟一定会来救我……”
“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秀悟双手拥住爱美纤细的身体。
两人相拥了数十秒，随后缓缓放开对方。他们对上眼的那一瞬间，同时垂下了双眼。
“……总觉得，有点害羞呢。”爱美的双颊染上红晕。
“呃……总之，我们先回楼上吧。”
秀悟说道，爱美则是微笑地点点头。两人互相依偎，一起走上楼梯。
他们一踏上二楼的地板，田所与东野随即靠过来。两人急忙分开。
“你没事吧？”
“……是，我没事。”爱美听见东野这么问，语气生硬地回答。
小丑缠上自己的时候，东野和田所没有任何作为。爱美或许对此有些五味杂陈，而秀悟也是如此。
“总……总之，没事就好。”东野试图掩饰尴尬。
秀悟与爱美沉默不语，沉闷的空气顿时弥漫四周。
“啊，话说回来，佐佐木去哪儿了？”东野在胸前双手合十，做出仿佛参拜的手势，并且四处张望，明显是想转移话题。
“她刚刚去了楼上，可能是去查看刚才倒下的患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