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的时候,这个地区叫作奥尔蒙,这个地名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岛,一个是山,因为这座城堡四面环水,”导游边说边带领大家走上了楼梯,“这个工事的里面有好几座教堂,其中就包括那座著名的克里斯丁天主堂,那儿也是中世纪时卑尔根王朝的国王们的坟墓。”
苏茜拉住了安德鲁的胳膊,指了指前方那条红色的围栏,围栏之后的区域是禁止游客进入的。他们放缓了步伐,等待导游带领其他游客继续向上走。
“这个大厅是哈肯四世在位时修建的,大约是在13世纪中叶……”
导游的声音逐渐远去。苏茜和安德鲁看着导游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外,立刻跨过了围栏,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走廊。他们向上走了几步,右转之后就看到了一扇门。
克诺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他旁边的地面已经被血浸透了,这些血液甚至已经开始渐渐变黑。他抬起头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苏茜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拿出手机要叫救护车,但是克诺夫阻止了她。
“亲爱的,我们最后再做这件事吧。”他无法掩饰自己的痛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什么都别说,尽量保存体力,我们这就把你送到医院。”
“我本来不想用一些枯燥的长篇大论作为自己的遗言,但是已经太晚了,我必须要说。”
“克诺夫,不要丢下我,求你了,我只有你了。”
“我的孩子,你说得太夸张了。别哭,算我求你,我会受不了的,而且我也不配让你为我哭。我背叛了你。”
“别说了,”苏茜已经泣不成声,“你别胡说。”
“不,我一定要告诉你,我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为了找到那份材料,甚至不惜利用你。我想用它换取你的安全,但是不管怎样,我最后一定会毁掉它。我对祖国的爱超出了其他一切情感。反正在我这个年纪,想要改变一些固有的想法已经太晚了。现在,听我说,我留着最后一点儿力气就是要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是谁伤了你?”苏茜抓住了克诺夫满是鲜血的手。
“这个一会儿再说,先让我说完。关于‘雪姑娘’计划的证据,我想我知道它们在哪里。它们可以保住你的命,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安德鲁问道。
“我正是想请你答应这件事情。不要把文章发表出来,我知道这能给你带来普利策奖,还能带来巨额的财富,但是也肯定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我寄希望于你的爱国主义精神。”
“我的爱国主义精神?”安德鲁显然不以为然,“你知道就因为你的爱国主义精神,这件事已经害死了多少人吗?”
“其中也包括我自己,”克诺夫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了,“他们是为国家而死的,算得上死得其所。如果你把我要告诉你的事情说出去,美国在整个国际社会上将成为众矢之的。民众的怒火会让他们做一些可怕的事情,他们会烧毁我们的使馆,我们的人民也会因此蒙羞。就算是在美国内部,大家也会分成两个阵营,国家就会从内部分裂。不要想着这件事能给你带来多少荣誉,只是请你想想可能的后果。现在,你们听我说。20世纪50年代的时候,美国还不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国,无法保障自己的能源安全。那个时候,一桶石油才值一美元。1956年,因为苏伊士运河的危机,中东的能源无法运达,我们已经能暂时满足欧洲国家的要求,避免它们因此发生的大萧条。但是1959年,美国的一些石油公司害怕中东的便宜石油会断了他们的财路,就向艾森豪威尔总统提议通过一些贸易保护法案。那些支持这项法案的人认为这会促进美国的石油生产,但是反对的人却认为这会导致我国的石油能源过早枯竭。后来也的确是这样。从1960年起,美国的石油产量就不断下跌。我们在十年的时间里就开采了占我国总储量60%的石油,所以我们必须把目光移向北冰洋,希望能在那里发现足够的石油来捍卫我们的能源主权。几家大的石油公司都在阿拉斯加进行了探测,结果很是乐观。但是,就像飓风一直威胁着我们在墨西哥湾的能源开采工作一样,在大西洋上,那些浮冰就成了最大的障碍。只能想办法让它们消失。你的外祖母在她丈夫的房间里发现了她本来不应该看到的材料。”
“就是‘雪姑娘’计划的那份材料吧?”
“是的,那是一群野心勃勃的人想出来的,他们无视所有的自然规律,巨大的经济收益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他们提议让核潜艇潜入浮冰下方。你肯定想不到他们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其中有个石油业的巨头酷爱喝威士忌,他发现小的冰块比大的冰块要化得更快。所以他们就想到了这个简单易行的主意。从深处弄裂那些浮冰,然后就等待洋流把它们冲散。最乐观的看法是五十年内这些冰块就会全部碎裂,就算是在冬天也无法再次凝结。后来,你的外祖母又看到了一份关于这个计划的生态后果的报告。对沿海地区的几百万居民而言,甚至对整个地球而言,这都将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她坚信自己的丈夫一定会反对这个计划,因为大家都还记得亚马孙雨林的故事,为了获得木材,人类摧毁了大片雨林,之后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是,想想那些人在石油面前有多么疯狂!莉莉安太天真了,就和现在的你们一样。实际上,爱德华是这个方案最初的发起人之一。他们从此就渐行渐远,几乎不再说话。几个月的时间里,你的外祖母一直都在监视她的丈夫。她有一个朋友是爱德华安保团队的成员之一,在他的帮助下,莉莉安成功得到了保险箱的钥匙。那天晚上,她偷偷溜进了你外祖父的书房里,把计划复印了一份。然后,她就决定要阻止这个计划,想来想去,她决定把材料交给当时的敌对阵营,虽然她自己可能也会因此丧命。之后,在一次晚会上,一个年轻的政客为莉莉安的魅力所折服,他们成了秘密情人,爱德华知道了他们的私情,但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当时是副总统职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不能允许别人在那个关口发现他的家庭丑闻。他只是暗示莉莉安她可以继续这段关系,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要让别人发现。莉莉安在克拉克岛上有一份家族产业,她就把那里当成了避难所。有一天,她决定把一切都告诉那个她深爱的男人。那个男人认为自己找到了打击政敌的有效手段,但是,‘雪姑娘’计划的利益太大了,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早就达成了共识。要求他对这个计划严格保密,并且要利用这个机会打击民主党人。就策划了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不单除去了莉莉安,也彻底断送了爱德华的政治生涯。事情激起了轩然大波,总统也不得不放弃了连任的机会。在莉莉安被逮捕前的几天,这个男人突然良心发现,告诉莉莉安会有人来抓她。莉莉安就找到了她唯一信任的朋友,请他帮助自己逃走。她利用最后几天的自由时间藏起了所有线索,希望玛蒂尔德能完成她的计划。随后她就声称自己要去克拉克岛,却暗地让飞机把自己送到了加拿大,又带着资料从那里坐船去了挪威。她希望能把材料交给挪威政府,因为挪威是当时唯一的中立国,既不属于资本主义阵营,也不属于社会主义阵营。但是命运跟她开了一个绝大的玩笑,那个她唯一信任的朋友竟然亲手把她送上了绝路。作为一名安保人员,这个朋友执行了上级的命令,所以抵达奥斯陆之后,莉莉安就消失了,资料也不复存在了。”
“这个朋友到底是谁?”
“就是刺伤我的人。”
克诺夫吐出了一口血,他的目光开始涣散了。
“在她雪白的大衣上……”他说。
“什么大衣?”
“雪姑娘的大衣,他希望让她和自己一同消失。这是他唯一可以守住秘密的办法。”
“克诺夫,你在说什么?”
“天哪,就在那里,”他用手指着墙上的枪眼,“就在极圈以内。阿什顿知道准确的位置。”
“阿什顿又是谁?”
“苏茜,我要拜托你最后一件事情。不要告诉史丹利,让他置身事外吧,就说我是突发心梗死去的,死之前没有受苦,告诉他我很爱他。你走吧,看着一个人咽气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克诺夫闭上了眼睛,苏茜握着他的手,守在他的身边,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安德鲁也一直坐在她的身边。
十五分钟后,克诺夫离开了人世。苏茜站起身来,替他整理了头发,就和安德鲁离开了这里。
他们来到了布吕根镇的一家咖啡馆。这里有很多游客,国安局的人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他们。苏茜的眼神中满是怒火,她再也没有说一个字。之前她已经几乎想放弃了,但克诺夫的死又激起了她调查的愿望。
她打开自己的背包,翻了一下,从里面取出了那个她用来装材料的文件袋。她拿出了一封看起来很破旧的信,安德鲁立刻想起了这封信的内容。
“这就是那封你在勃朗峰上找到的信?”
“看看最后的署名是谁。”
安德鲁打开信读了起来。
亲爱的爱德华: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很是为你难过。危险已经远离,我把东西放在了一个没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除非有人背弃了承诺。我稍后会用同样的方法,把具体的地址和取件方式告诉你。
我可以想象这次的不幸对你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但是为了让你良心能安,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我是你,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也会这么做。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捍卫国家,虽然可能会因此失去我们最珍视的东西。
我们今后不会再见面,我对这一点深表遗憾。我不会忘记我们在1956年到1959年间在柏林度过的那段闲适的时光,更不会忘记在某个7月29日,你曾经救过我一命。到现在,我们已经两清了。
如果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你可以给这个地址写信:奥斯陆市71号公寓37栋79号。我会在那儿停留一段时间。
看过信后请立即销毁。我相信你的谨慎,希望我们的最后一次通信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真诚的 阿什顿
“我的外祖父从来没有去过柏林。这封信说的都是些暗语。”
“那你知道该如何破解吗?”
“1956,1959,29日,7月是一年的第7个月份,然后有79,37和71。这些数字一定有特殊的含义。”
“好吧,但是要怎么排列,含义又在哪里呢?对不起,我其实是想说到底是什么含义?我一直在想克诺夫最后的几句话,猜测那份材料到底藏在哪里。”
苏茜一下子跳了起来,她捧着安德鲁的脸,在上面留下了无数个吻。
“你真是个天才!”她激动地说。
“为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能让你这么高兴,那也不错。”
“关于数字的顺序,我反复试了好几遍,一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排列,可是你已经告诉我了!”
“我告诉了你什么?”
“哪里!”
“我说过‘哪里’这个词吗?”
“这些数字代表着一个地点。阿什顿在信里把材料的位置告诉了我的外祖父!”
“他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你的外祖父?”
“因为他是他的安保人员,肯定知道他的一些事情!外祖父给他的妻子买了一份巨额的人寿保险,阿什顿杀死她之后,没有交出材料,而是把它藏了起来,希望我的外祖父能用钱来换取他的沉默!只是这封信最后也没能交给我的外祖父。”
苏茜把这些数字写在笔记本上。
“59°56'29'‘7'’‘,这是东经经度,79°7'37'’71'‘’,这是北纬纬度。这就是‘雪姑娘’计划的准确藏匿地点!你身上还有多少现金?”她问安德鲁。
“我之前跟西蒙借的钱还剩下一半。”
“这钱是你借来的?”
“我已经尽力了,我希望主编能预支一笔经费给我,可是她拒绝了。你要拿这五千美金做什么?”
“让那个驾驶员带我们去极圈以内。”
苏茜跟那个驾驶员通了电话。在四千美元的诱惑下,他又重新发动了飞机,到布吕根镇来载他们飞向目的地。
机上的GPS设备显示出了“东经59°56'29'‘7'’‘北纬79°7'37'’71'‘’”的地理位置。飞机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准备降落在浮冰上。从空中看下去,能看到海水冲走了一部分碎冰。滑行的过程中,飞机的轮子激起了一片雪花。极地的大风把机身吹得左右摇晃,最后,发动机完全静止下来,飞机终于稳稳地停在了冰盖上。
在他们的周围,是满眼的白色。打开机舱门之后,苏茜和安德鲁嗅到了一股纯净的气息,这种气息是他们从未感受过的。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远处某个地方传来的某种嘎吱作响的声音。他们都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你们找的地方应该就在这个方向,最多有一两公里的路程,”驾驶员说,“但是一定要注意,在冰上是很容易迷路的,光线的反射会让你们错估距离,你们很可能会在冰上绕圈子。如果你们看不到飞机的话,就很可能永远回不来了。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以后我就会发动飞机离开。应该是要刮大风了,我可不想把命送在这里。如果你们到了时间还没回来,我也不能再等了。我会打电话叫救援队,但是救援队到来之前你们要自己想办法。不过温度这么低,我只能祝你们好运。”
苏茜看了看表,向安德鲁使了个眼色,他们就开始向那个方向走去。
驾驶员说得对。风越来越大,他们的脸上已经盖满了雪花和冰霜。嘎吱声越来越清晰了,听起来很像有时会在乡下田野里看到的那些破旧的风车发出的声音。
他们没有带足够的装备,安德鲁觉得很冷,如果天气条件继续恶化的话,他们恐怕就不能继续调查了。
他试图走在前面开路,苏茜却立刻超过了他,并用目光示意他跟上。
突然,在前面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个废弃气象站的临时营房。其中有三座铁皮小屋都已经变得灰蒙蒙的,那个颜色让人想起了海里的沉船。在这些小屋的中心,立着一根旗杆,但是上面并没有旗帜。更远一点儿的地方,有一个屋顶已经破掉的仓库。这里最显眼的建筑就是一座金属材质的因纽特式雪屋,直径大概有三十米长,屋顶上矗立着两根带有防风罩的烟囱。
这间屋子的大门没有上锁,的确,在这种地方根本没有锁门的必要。但是门把手却已经冻住了,苏茜拿手转了几下,门都纹丝不动,最后还是安德鲁用脚踢开了门。
里面的装饰很简单,只有一些木质的桌椅、几个铁质的架子,还有几只空空如也的储物箱。看来这座主楼应该是进行科研活动的主要场所,而两侧的配楼则是宿舍和餐厅。在旁边的储物架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计量工具。有天平、试管、风速表、干燥箱、过滤器,还有离心泵和几块地质标本。但是在这个架子的旁边,还有一些东西,说明了气候研究不是在这里进行的唯一一项活动。有一把火枪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旁边还有二十几个用来悬挂武器的挂钩,柜子里还有一个烧烤架。不知道这个地方已经废弃多久了,安德鲁和苏茜挨个打开了所有的柜子,拉开了桌子的每一个抽屉,甚至检查了所有的箱子,但还是一无所获。
“肯定在这里。”苏茜的声音都变得急切了。
“我不想说什么扫兴的话,但是时间不多了。你听到风声了吗?我们该回到飞机那儿去了。”
“那就不要说,过来帮我找。”
“但是能去哪儿找呢?看看周围这些东西,全部都是些没用的旧货。”
他们又用二十分钟检查了一下宿舍。除去那些满是冰霜的野营床和几只空箱子之外,还是什么都没有。餐厅里则是一片狼藉,也许之前的人离开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再回来,他们甚至连餐具都没有收拾,而是任由那些盘子和刀叉摊在餐桌上。灶台上放着一个旧水壶。旁边堆着的食材看起来也都不怎么诱人,可见那些人的伙食并不算丰盛。
安德鲁和苏茜迎着狂风又跑回了实验室。
“我们该走了,”安德鲁不停地重复着,“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回飞机那里。”
“你要是想走就走吧。”
苏茜跑到那些储物架旁边,用尽全部的力气把一个架子推倒在地上,检查了后面的墙壁。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安德鲁只想着赶紧回到飞机上去,他知道苏茜不把所有的地方都检查一遍肯定不会罢休,所以他开始推那些架子。在最后一个架子也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们看到后面的墙上嵌着一个小小的保险箱。箱子上有一把锁。
苏茜走上前看了看那把锁,转过头冲安德鲁笑了一下,安德鲁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舒心的笑容。
她拉开了上衣的拉链,把手伸到了衣服里面,取出了挂在胸前的一把钥匙。那是把红色的钥匙,是她几个月前在勃朗峰找到的。
苏茜拿起一个小小的酒精炉,打开了开关。锁里的冰融化了以后,钥匙很容易地插了进去,好像这把锁一直在等待着被人开启。
保险箱里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一大摞材料。苏茜把它们捧在手上,就好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手持着圣人的遗骨。她把材料放在桌上,坐在板凳上开始翻阅。
所有关于“雪姑娘”计划的细节都记录在了里面,包括所有牵涉其中的政界人物的姓名、出资人的身份,其中还有很多信件的照片。这些来往的信件涉及政府成员、两党参议员、政府机构的负责人,还有金融业的巨头以及几大石油公司的老板,人数过百人,其中的内容让安德鲁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姑娘”计划开始于1966年。很多核潜艇都潜入了浮冰下方,定期对其进行破坏,而这个气象站的科学家们当时则是在这里估算行动的进度和对环境造成的影响。
安德鲁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我不是要打电话。”他看到了苏茜不解的目光,立刻解释道。
他用手机把所有的材料都拍了下来。
等到他拍完了所有的照片,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而这阵轰鸣声很快就在风声中消失了。
“希望他能遵守承诺,为我们叫来救援人员。”苏茜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这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安德鲁回答道,“你觉得有谁会来救我们呢?”
“我。”一个男人走进了房间,手里拿着一支枪。
他脱下了风帽。消瘦的脸颊出卖了他的年纪,如果不是他手里有枪的话,安德鲁完全有信心可以制伏他。
“坐下吧。”他平静地说,然后关上了门。
苏茜和安德鲁服从了他的命令。男人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距离太远了,安德鲁根本无法做什么。
“不要乱想,”男人注意到安德鲁在试图靠近酒精炉,立刻继续说道,“外面有我的驾驶员,还有一个全副武装的保镖。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无论如何,我到这里来都不是为了杀死你们,而是要救你们。”
“你想怎么样?”安德鲁问道。
“把这份材料放回原处,把你们找到的保险箱钥匙交给我。”
“然后呢?”苏茜问道。
“然后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我把你们送到雷克雅未克,你们可以在那儿随便搭乘一个航班。”
“这样的话‘雪姑娘’计划就永远是个秘密了?”
“你说得很对。”
“是他们派你来的?”
“看来你远不如你的外祖母聪明,我很失望。如果我真的是他们的人,我肯定会二话不说杀死你们,然后再取走材料。”
“那你究竟是谁?”
“乔治·阿什顿,”男人回答道,“我是莉莉安的朋友。”
“拜托,”苏茜冷冰冰地说,“你是杀死莉莉安和克诺夫的凶手。”
阿什顿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最多只有半个小时,不然我们就再也走不了了。在这个地方,风暴可能会持续好几个星期,我们可没有什么生活用品。”
“他们付了你多少钱,你才来要求我们闭嘴?”苏茜说,“我可以付双倍的价钱。”
“看来你什么都不明白。你要揭发的那些人,全部都是些碰不得的人物。他们到今天还统治着这个世界,也不会轻易给你什么许诺。对他们来说,只要经过家族里连续几代人的努力,就可以把持住体制内的所有环节,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妨碍他们。能源行业、食品业、药品业,还有金融业、交通业,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就算是那些最著名的大学,教授给那些未来的精英的东西也都是这个体制所认可的事情。我们的法律实在太复杂了,复杂到根本无法实行,唯一有用的法则就是丛林法则。石油就是黑色的金子,我们已经为之疯狂了。我们放弃了对公平和正义的期望,觉得它们甚至还没有电器、汽车、药品和照明器材重要,而这些东西都要靠石油才能制造出来。而石油就完全掌握在那些人手里。石油是社会建筑的混凝土,谁掌握了石油,谁就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在最近几年,我们假借民主的名义,为了石油发动了多少场战争?你有没有想过曾经有多少人因此送命?那些政客的选举经费很多都是那些能源公司提供的,一旦当选,他们就要为这些公司谋夺利益。所有的重要职位,包括中央银行、财政部、最高法院、参议院、议会,都被这些人把持,而他们只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牢牢把握住手中的权力。在他们的影响下,贪污腐化无孔不入。如果人民一旦要求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事情一旦有了失控的迹象,这些人就会故意引发市场震荡。只要发生一场经济危机,民众就会再次选择服从,因为再自由的企业家也不可能违反借款给他的银行的意志,我们的民主体制其实也只不过是这些跨国公司手中的玩具。这些公司的营业额甚至比整个国家的财产还要多。人民节衣缩食,忍受着越来越严苛的政策,这些公司的活动却不受到任何限制。经济危机的时候,当权者曾保证要重建金融秩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的承诺却根本没有实现!如果你要揭露这桩四十七年前的秘密,你所触及的根本不是他们,而是我们的国家。”
“就是因为这种爱国主义情怀,你才要替他们保守秘密?”苏茜嗤笑道。
“我是一个老人,而且已经很久没有国籍了。”
“如果我们拒绝的话,”苏茜说,“你会杀了我们吗?”
阿什顿转过身来,面对着苏茜。他把手枪放在了桌上。
“不会,但是如果你拒绝了,你就会亲手杀死你的外祖母。”
“我会杀死谁?”
“你的外祖母,贝克小姐,她已经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了,从我救下她的那天起,这份材料就是她的护身符。莉莉安想阻止‘雪姑娘’计划,所以她打算把材料交给挪威政府。那些人就决定除掉她。我是你外祖父安保团队的负责人,就是那种所谓的透明人,从来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更不会跟我们打招呼。但是你的外祖母不同,每一次我在她身边的时候,她都会向别人介绍说‘这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我也的确变成了她的好朋友,她向我倾诉所有的心事。所以,如果要暗算她的话,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吗?那些人虽然自恃身居高位,却也担心莉莉安义无反顾地把材料交出去。所以想搞清楚她把材料藏在哪里。他们就决定先弄清楚这件事情再动手。我就接到了一个很简单的任务,就是说服你的外祖母带我一起逃亡。她早晚会去取材料,等她取出之后我就从她手里夺过来,毁掉这些材料,杀死你的外祖母。但是,你永远都想不到两个敌对的男人会为了一个共同深爱的女人变得多么团结。她的丈夫和情人一起行动,策划了一个计划。按照我和他们的约定,毁掉材料之后,我就要把你的外祖母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确保她一辈子待在那里。我相信你外祖父的诚意,但是我不信任她的情人。我敢打赌,在我毁掉材料之后,他一定会杀死莉莉安。所以我就也做了些事情。我把你的外祖母送到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然后就把材料也藏了起来。之后我再也没有回过美国,我逃到了印度,向他摊了牌。如果没有人伤害莉莉安,这些材料就会一直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如果有人敢动她,我就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她的情人肯定很难忍受这种被人当成傻子戏弄的耻辱。我根本不关心‘雪姑娘’公开之后会造成什么后果,我只担心一件事:那个人已经爬到了仕途的顶峰,他这些年肯定一直想着如何除掉莉莉安。现在,我再说最后一次,把材料放回去,钥匙给我。”
阿什顿又拿起了枪,指着苏茜。苏茜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我的外祖母还活着?”她最终吐出了这几个字。
“苏茜,我告诉过你,她现在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她的确还活着。”
“我要见她。”
安德鲁看了看手表,叹了一口气。他缓缓走上前去,从苏茜手里拿过了材料,把它放在保险柜里,又上了锁。
接着,他拿着钥匙走到了阿什顿面前。
“我们走吧,”他说,“但是我也有条件。我把钥匙给你,可是你要用飞机载我们回奥斯陆。”
安德鲁又掏出了记事本,把它递给了阿什顿。
“另外,你要在这上面写下莉莉安的地址。”
“不,这不可能,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阿什顿向安德鲁伸出了手。
安德鲁把钥匙放在了他的手心里,阿什顿把钥匙收进了口袋,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飞机在冰面上滑行了一段,就飞上了天空。苏茜和安德鲁看着地面上这个在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记的气象站在他们身后逐渐远去。两公里外的地方升起了一道烟柱,他们之前搭乘的飞机没能再度升空,而是坠毁在了原地。
阿什顿履行了他的承诺。回到奥斯陆之后,他把他们送到了一家宾馆的门口,并亲自把他们领进大堂。
“明天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会来接你们。路程不算太近,今天你们就好好参观一下奥斯陆吧,不用再害怕什么了。你外祖母的护身符同样也是你们的护身符。相信我,我已经跟他们谈好了条件。”
到了约定的时间,一辆汽车准时停在了宾馆门口。出了奥斯陆市区之后,阿什顿就要求他们蒙上了眼睛,叮嘱不到目的地不能取下。
安德鲁和苏茜在黑暗中坐了两个小时,车速才渐渐慢了下来。阿什顿让他们摘下了蒙眼的方巾。安德鲁看了看周围。一条砾石铺就的小路一直通到远处的一所修道院。
“她就生活在这里?”苏茜显得有些担忧。
“是的,而且她很幸福。修道院里面很美,生活设施也没有外面看起来这么简陋。”
“她从来不出来吗?”
“有时候出来,会到附近的镇上去,但是不会太久。我知道你会惊讶,但是她每次离开修道院,都希望能赶紧回去。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你肯定会很惊讶,也会很失望,所以我想到最后一刻再跟你说。你的外祖母的神志已经不清醒了。并不是说她疯了,而是两年以来,她都很少说话,说出的句子也都很奇怪,让人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这可能只是年龄的问题。苏茜,我很抱歉,你将要见到的这个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女人,至少现在不再是了。”
“但她是我的外祖母。”苏茜说。
车停在修道院的门口。
两位修女接待了他们,她们带着一行人穿过了内院的走廊,上了一座楼梯,进入了一条走廊。修女们在前面带路,阿什顿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最后他们在一个会客厅前停了下来。
修女们为他们打开了门。
“我们在这里等,”年长的那位修女说,她的英语有一点儿轻微的口音,“别让她累着了。不要超过一个小时,我们会再来找你们的。”
苏茜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莉莉安·沃克坐在一把躺椅上。那把躺椅很大,显得她的身形更为瘦小。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的景色上。
苏茜轻轻地走了过去,她跪在了莉莉安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莉莉安缓缓地转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微笑,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走完了一段很长的旅程才来到这里,真的很长。”苏茜喃喃道。
她把头靠在了莉莉安的膝盖上,闻着她身上的香气。那是外祖母的味道,温暖而又甜美,治愈了她身上的所有痛楚。
一束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映在了地面上。
“今天天气很好,是不是?”莉莉安用清晰的声音说。
“是的,天气很好。”苏茜却已经哭到说不出话来,“我叫苏茜·沃克,我是你的外孙女。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但是从小,我的生活里一直都有你。你陪我上学,监督我做功课。我告诉你所有的小秘密。我从你身上汲取了很多的能量。你一直引导着我,我的每一次成功都归功于你,我的每一次失败也归咎于你。我很生你的气,你从来都没有管过我。每天,我睡在床上的时候,都会跟你说一会儿话,就像睡前祷告一样。”
莉莉安把颤抖的手放在了苏茜的头发上。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整个房间只有钟表的嘀嗒声。
有人过来敲门,门缝里出现了阿什顿的脸。离别的时候到了。
苏茜抚摸着外祖母的面颊,伸出双臂拥抱了她,在她的耳边轻轻说:“我什么都知道。我原谅你对妈妈所做的一切。我爱你。”
她直视着莉莉安的眼睛,倒退着走出了房间。
最后她转过身去,关上了房间的门,没能看到莉莉安那张震惊而又带着笑意的脸。
阿什顿一直把他们送到车上。
“司机会把你们送回旅馆,你们可以去取行李。之后他会把你们带到机场,我已经给你们买了两张回纽约的票。”
“我还想再回来看她。”苏茜说。
“下一次吧,现在该回去了。你可以通过这个号码找到我。”他递给苏茜一张纸,“我会定期告诉你她的近况,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很喜欢她倾听的样子。”苏茜坐进了车里。
“我知道,我每天都来看她,我也会跟她说话。有的时候,她也会冲我笑,我就觉得她是知道我在旁边的。旅途愉快。”
阿什顿一直等到车开远了才走回修道院。
他走到那间会客厅里,莉莉安还在那里坐着。
“你没有遗憾吗?”把门关上之后,他向莉莉安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遗憾,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印度。”
“我说的是……”
“乔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样不是更好吗?我现在已经是个老太婆了,我希望在她的心中我永远是她梦中的样子。再说凭她的性子,如果我表露出什么情绪的话,她一定会去冲动地揭发真相。你看吧,如果你比我活得更久,我死后你就能看到她要为我伸张正义。她和我一样固执。”
“你不知道,当我走进那个基地的时候,看到她长得和你年轻时如此相像,当时我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我亲爱的乔治,你的心脏还没这么脆弱,尤其是在我对它做过这么多的事情以后。走吧,我们回家,今天的天气很好,可是我累了。”
阿什顿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帮她站了起来。
他们牵着手走出了修道院。
“一定要谢谢那两位修女,谢谢她们配合我们演了这出戏。”
“我已经谢过她们了。”阿什顿回答道。
“那我们就回家吧,”莉莉安手里拿着拐杖,“等我走了之后,你就把钥匙还给她,好吗?”
“你还是自己还给她吧,我不会让你先走的。”阿什顿对他的妻子说。
尾声
清晨时分,飞机降落在了纽约机场。苏茜和安德鲁各自返回了自己的公寓。午饭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弗兰基餐厅。苏茜坐在桌旁等着安德鲁,脚边有一个旅行袋。
“我要回波士顿了。”她说。
“这么快?”
“这样会好一点儿。”
“也许吧。”安德鲁回答道。
“我想谢谢你,这是段很精彩的旅程。”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谢我什么?”
“我决定从此以后不再喝酒了。”
“我根本不相信。”
“你说得对!我们干一杯吧!你欠我的。”
“好的,虽然不知道要庆祝什么,但斯迪曼,我们还是干一杯吧。”
安德鲁让服务生拿来了这家店最好的酒。
吃饭的时候,他们很少说话,一直默默地看着对方。后来苏茜站起身来,提起了袋子,让安德鲁坐着不要动。
“我不擅长跟别人说永别。”
“那就说再见吧。”
“再见,安德鲁。”
苏茜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就走出了餐厅。
安德鲁一直目送着她。她离开之后,安德鲁就打开了《纽约时报》,想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闻。
下午,安德鲁来到了报社,准备去面对主编,也做好了接受她给自己安排工作的准备。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怕场景,他决定先去一趟咖啡厅。
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咖啡全部洒在了他的身上。
“告诉我,斯迪曼,你觉得我这一个星期的劳动成果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你查到了什么,多乐丽丝?”
“我查到了不少东西。我真是为自己感到自豪。擦擦你身上的咖啡,跟我来。”
多乐丽丝带着安德鲁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命令他坐在电脑前,在键盘上输入了密码,大声地读着屏幕上的资料。
“1945年,美国政府在极地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这次行动代号为‘麝牛’,破开了大约五公里长的冰层,目的是为了论证苏联人从北冰洋进攻的可行性。1950年,美加联合部队对极地附近几公里的冰层进行了探查。1954年,美国‘鹦鹉螺号’潜艇从冰层下穿过,到达了极点。这次行动证明了美军通过北冰洋进行军事打击的能力。二十年之后,苏联人也开始在极圈里进行核试验,导致了新地岛约两千四百万立方米的冰体的融化。美国政府也开始模仿苏联人,开始为轻型核武器寻找商业和民用用途。苏联人试爆了多颗核弹,其中一次的借口就是要解决伯朝拉河的天然气泄漏问题。虽然这样会造成核放射污染,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利用核武器来争夺北极的资源。安克雷奇会议期间,库尔恰托夫解释了如何利用核武器进行天然气的开采。1969年,美国坦克‘曼哈顿号’沿着极地海岸线一直开到了美加边境,而加拿大政府也不甘示弱,宣誓了他们对海岸线外十二英里海域的主权,强迫美国人接受既定事实。华盛顿以国家安全为由,进行了激烈的反对。加拿大政府还拨了上亿美元的预算,来绘制北极地区的能源地图。克里姆林宫最近也宣布了极地地区的能源开发工作是俄罗斯成为能源强国的保证。就连格陵兰岛也以共同开发该地区资源为条件,向丹麦政府要求主权。石油、天然气、镍矿还有锌矿,所有的强国都想在其中分一杯羹,就算是在北极没有领海的国家,也借口北极是世界的而插手极地事务。随着冰川的融化,开拓北冰洋航路已经迫在眉睫,很多国家,包括法国、中国和印度,都密切关注着这个地区的动态。2008年,加拿大政府在北冰洋建造一个海底基地,2015年交付使用,全部投资为三十亿美元。2001年,布什政府虽然否决了气候变暖的假设,可是与此同时,美国海军却发现北冰洋变得全年都可以通航。挪威国防部还提供了一段录像,证实了一些俄罗斯石油公司越过领海范围开采资源,并声称北极问题可能会引发东西方的再次对立。”
安德鲁走到了办公室的门背后,看了看上面贴的世界地图。
“这就是你全部的反应?”多乐丽丝很失望。
“如果我告诉你,开采北极资源的计划在五十年前就已经实施了,你会相信吗?”
“如果是你说的,那我就相信,你会发表吗?”
“可惜我已经丢掉了全部证据,不然我本可以获普利策奖的。”
“那些证据哪里去了?”
“在那里,”安德鲁指着地图上的北极,“在她雪白的大衣里。”
“你说的是谁?”
“雪姑娘。”
“这些证据还能找回来吗?”
“不知道。不管怎样,我还是过几年再去竞争普利策奖吧。”他边说边离开了多乐丽丝的办公室。
他一个人进了电梯,掏出了手机,看着里面的照片,脸上露出了微笑。也许是因为他接下来要去喝杯菲奈特-可乐,也许不是。
像往常一样,瓦莱丽在下午6点离开了办公室。她向地铁站走去。有一个女人站在路灯下,脚边放着一个旅行包,正在盯着她看。她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
“他在万豪宾馆的酒吧里等你。”苏茜说,“请你考虑一下是不是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安德鲁不是没有缺点,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很好的男人。他爱你爱到了骨子里。不要认为现在已经太晚,他会一直等在那里,等着向你证明这一点。”
“他真的说了这些话?”瓦莱丽问道。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的。”
“你和他上床了吗?”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他真的是鼓足勇气才回来找你的。”
“当初他离开了,我也鼓足了勇气才开始了新生活。”
苏茜直视着瓦莱丽的眼睛,笑了起来。
“希望你们幸福。”
“你今天能来找我,真的是很勇敢。”瓦莱丽说。
“勇气只不过是种比恐惧更强烈的情感。”苏茜边说边提起了旅行袋。
她向瓦莱丽道了别,就走向了远处。
一个小时之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百老汇和48号街的街角处。瓦莱丽付了钱,走进了万豪宾馆。
次年1月24日,苏茜在三位向导的陪同下登上了勃朗峰。她把沙米尔的骨灰交给了他的父母。
苏茜再也没有回过法国。两年之后,经过长期的训练,她成功征服了喜马拉雅山。站在峰顶,她插下了一把登山镐,把一条围巾系在了上面。
从此,来到喜马拉雅山的每一位登山者在成功登顶之后,都可以看到这条红围巾在迎风飘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