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进了小岛的腹地,远处阴暗的天际处可以看到一个灰色的烟囱。
“从这里走,”他们来到了一个岔路口,旁边还有园丁居住的小屋,布鲁迪带着他们走上了其中一条路,“如果一直往左边走就会看到一片很美的沙滩。傍晚的时候你的外祖母喜欢在那里散步,但是现在这个季节不太合适。还有几步路我们就到了。”他补充道。
穿过一片松树林,苏茜和安德鲁看到了一座静谧的小屋。
“这就是你外祖母的房子,”艾略特·布鲁迪说,“整个岛都是她的,不过我想现在应该是你的了。”
“我不太明白当时的情况。”苏茜说。
“那个时候,村子北面有一个小型飞机场。每个月有两个周五的晚上,都会有一架直升机把你外祖母送到这里,她在这儿过完周末,周一再离开。当时我的父亲负责打理这片产业,我才只有十六岁,也会给他帮帮忙。这个房子直到1966年才有人住。后来你外祖母出事的一年后,她的丈夫来过这里,告诉我们他希望能保留这份家业,因为这是全家唯一没被政府没收的财产。他还解释说因为这个岛是在一家公司的名下的,所以国家没有发现。不过,这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当时的气氛太尴尬,我们也就没好意思问什么。每个月我们都会收到一笔汇款,让我们好好维护这座房子和修剪树木。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就接过了这项工作。”
“你是自愿无偿做这件事的?”
“不是,到现在每个月还会有汇款,而且每年都会涨一点儿。房子维护得很好,但还是不敢说你在里面看不到灰尘。我和我的儿子一起,已经尽力了,现在有两个儿子参了军,任务变得重了一些。所有的设施都可以用,锅炉去年才换过,屋顶也是定期检修的,烟囱都是通的,液化气罐应该还是满的。只要稍微打扫一下这里就可以变成新房。小姐,你现在回家了,这是你外祖父的意愿。”艾略特把钥匙递给了苏茜。
苏茜一直看着这座房子。她走上了门前的台阶,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我来帮你吧,”艾略特走上前来,“这扇门不太好开,需要点儿小技巧。”
门开了,里面是个宽敞的客厅,所有的家具上都罩着白布。
艾略特拉开了窗帘,光涌进了房间。壁炉上方,苏茜看到了外祖母的一幅肖像,正微笑地看着她。
“你和她这么像,真是不可思议!”安德鲁说,“你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下巴、嘴唇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茜走近那幅画像,她的情绪已经完全表露了出来。她踮着脚,轻柔地触摸着画布,动作里却蕴含着一丝感伤。她转过身来,看了看客厅。
“需要我把家具上的布都撤下来吗?”布鲁迪问。
“不用了,我想上二楼看看。”
“稍等一下。”布鲁迪离开了房间。
苏茜打量着这个房间,用手指拂过每一件家具,甚至窗户的边缘。她变换着各种角度,欣赏着这里的每一件物品。安德鲁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他们随之听到了一阵轰鸣声,天花板上的灯亮了起来。
布鲁迪回到了房间里。
“供电的是一套发电机组,你慢慢就会习惯这个噪声的。万一停转的话,可以到园丁的小屋里检修一下。我每个月都会开一次,所以现在的储电量还是满的。电压还算够稳,但是不要一次性打开所有的电器。浴室和卧室都在楼上,跟我来。”
楼梯有一股槭树的味道,栏杆扶起来有一点儿嘎吱作响。到了二楼,苏茜突然在卧室门前犹豫了一下。
安德鲁转过身去,示意布鲁迪和他一起下去。
苏茜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开,她转动了把手,走进了莉莉安的房间。
卧室里,所有的家具都保持原样,上面也没有蒙上白布,就好像当天晚上主人就会回来。屋子中央有一张大床,上面盖着印度式的红绿相间的床罩。两扇窗户之间放着一张矮桌和一把躺椅,桌上甚至还插着葡萄藤的枝子。地板是松木的,上面的圆形花纹比成年人的拳头还要大,铺着阿尔拉契亚式的地毯。左边的墙壁上有一个石砌的壁炉,已经被熏得发黑。
苏茜拉开了衣橱的抽屉。莉莉安的衣服整齐地放在里面,上面还盖着绸布。
苏茜揭开了绸布,拿起一条披肩,把它披在身上,看着镜中的自己。随后她又走进了浴室,站在洗手台的前面。口杯里放着两把牙刷,置物架上有两瓶香水,一瓶男用一瓶女用。苏茜闻了闻,又盖上了盖子,离开了房间。
回到客厅之后,她看到安德鲁正在取下家具上的白布。
“布鲁迪去哪里了?”
“他走了。他觉得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他的儿子会用船给我们送来生活用品。他还跟我说仓库里有的是木柴,我一会儿就去找一找。之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巡视一下这片领地。”
“我真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自己竟然拥有一座这么美丽的小岛?”
“没想到我的外祖母竟然有秘密情人。”
“难道这不是乡民的谣传吗?”
“我在上面看到了一瓶男士香水,那不是我外祖父的。”
门开了,艾略特·布鲁迪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我忘了给你们留我的电话号码了。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布鲁迪先生,我外祖母的情人到底是谁?”
“没人见过他,他每次都是周五晚上到,比你外祖母来得还要晚,一般那时镇上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周日晚上他又会悄悄离去。一般他来之前我们就会送来生活必需品,周末的时候,小岛周围是不许人靠近的。就连我的父亲也不能违反这条禁令,你的外祖母在这个问题上非常谨慎。”
安德鲁走到布鲁迪的面前。
“我并不怀疑你的父亲,但是一个十六岁的男孩肯定不能抵制住这种违反禁令的诱惑。”
布鲁迪低下了头,干咳了几声。
“我需要知道,”苏茜继续说道,“你自己也说过,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维护这个房子已经有四十年了。我每个月不用催促就能收到钱,这可不是每位顾客都能做到的,我不想自寻烦恼。”
“什么叫自寻烦恼?”
“你的外祖父让我的父亲以名誉起誓,不会对外泄露沃克太太在这里的事情。如果有别人知道的话,小岛就要被出售,我就收不到钱了。”
安德鲁翻了翻口袋,拿出了五张二十美元的纸币。
“我只问两个问题,布鲁迪先生。第一个问题:给你打钱的人是谁?”
“虽然我并不一定非得回答,但是出于诚信,我还是会给你一个答案。”布鲁迪边说边接过了这些钱。“我每个月都能收到四千美元,当然这份工作也值得起这个价钱。钱是一家公司打来的,我也不清楚,只能看到公司的名称。”
“它叫什么名字?”
“挪威布鲁水务公司。”
“好,第二个问题:和莉莉安·沃克共度周末的男人是谁?”
“我们当时还是少年。夏天的时候,你的外祖母喜欢和他一起泡在湖里。她真的很美。我们有时会偷偷地游泳过来,藏在岸边的灌木丛里。那个人当时还不算有名,我保证也只见过他两次。我还是后来才知道他是谁的。”
“好吧,好吧,好吧,”苏茜开始不耐烦,“到底是谁?”
“真有意思,你外祖母表示不耐烦的方式和你一模一样。这是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艾略特·布鲁迪继续说道,“不是那种惹人讨厌的类型。讽刺的是,你的外祖父和他要竞争的事物不仅是你的外祖母。要知道,一个民主党参议员的妻子竟然和一个共和党人发生了婚外情。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应当让它留在过去。我怎么会告诉你们这些事情?”
苏茜走近布鲁迪,抓住了他的手。
“这些家族的秘密我都不会告诉别人,另外,从现在起,”她说,“由我来支付您报酬。好了,布鲁迪先生,你要服从你的雇主的第一个命令,我可是和我的外祖母一样固执而又苛刻,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布鲁迪迟疑了一下。
“和我一起到小船那里去吧,我得回去了。”
在去往湖边的路上,艾略特·布鲁迪开口了。
“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外祖父来的时候我也告诉了他。你的外祖母和她的情人就是在这个岛上分手的。那天我和几个朋友都在岛上。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吵起来,刚开始他们的声音还很小,我们根本听不清楚。后来他们的音量都大了起来,我们就能听到他们是在互相辱骂……我从来没在别人的争执中听过这么多侮辱性的词汇,虽然我也知道其中的一些。她骂那个男人是懦夫、垃圾,我就不一一重复了,我也不敢全部说给你听。她说自己以后不会再见他,会不计代价地做完这件事情。那个男人发了火,给了她好几个耳光,特别重的耳光,重到我和朋友们都想要不要从藏身的地方出来阻止那个男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以打女人的。但是在你外祖母摔倒在地之后,他就冷静了下来,收拾起所有的行李,坐船离开了小岛。”
“那我的外祖母呢?她又做了什么?”苏茜坚持问道。
“小姐,我向你发誓,如果是我的父亲这样打我,我一定会大哭大闹。你的外祖母当然也不例外。我们当时很想出来安慰她,但是我们实在没胆量。她在地上跪坐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沿着小路回了房子。第二天我又来小岛,想看看她怎么样了,可是她已经离开了,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之后就结婚了,在仕途上一路高升,一直坐到了最高的位置,当然这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我说得已经够多了,”艾略特·布鲁迪跳上了船,“我就先走了。等我儿子来送东西的时候,请不要问他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好好享受岛上的时光,这里很安静,风光也好。”
布鲁迪的船很快就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儿。苏茜和安德鲁面面相觑,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
“信息量还真是很大,我们现在有了很多线索。”安德鲁说道。
“为什么外祖父要留下这个地方,难道这儿对他来说不是噩梦般的所在吗?”
“我觉得不应该从这里开始,但这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这种家族秘密还是留给你来想吧,我感兴趣的是那家一直在给布鲁迪这个老滑头汇钱的公司。我还想知道你外祖母说的那件不计代价一定会做完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布鲁迪说的‘一直坐到了最高的位置’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安德鲁说。
他们两人在岔路口分开了,安德鲁去了仓库,而苏茜则穿过那片松树林回到了房间里面。
客厅的一角有个东西隐隐像是钢琴的形状。苏茜掀起了上面的盖布,打开钢琴盖,把手放在琴键上。
安德鲁也回到了屋里,手里抱着木柴。
“你给我们弹点儿什么吧,这儿安静得都有点儿压抑了。”他对苏茜说。
苏茜抬起了手,指着自己残缺的食指和中指苦笑了一下。安德鲁把木柴放在壁炉的旁边,在她身侧坐下了。他用右手弹了几个音符,并示意苏茜和他一起。苏茜犹豫了一下,用左手和安德鲁的旋律配合起来。
“你看,我们是可以互补的。”安德鲁边说边加快了节奏。
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安德鲁拿的木柴已经远远超出了需要,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儿事情做的感觉是很好的,就好像是搬运柴草可以帮助他平静心绪。苏茜则是机械地检查着每个抽屉和壁橱。
“你是在浪费时间。这座房子肯定不知道被翻过多少次了。”安德鲁边说边把头伸进了壁炉里面。
他拉住一根链子,打开了烟道。从那儿可以看到一块灰蒙蒙的天空,有不少烟灰落了下来。
“你是在扮演圣诞老人吗?”苏茜看着安德鲁把头又伸进了烟道。
“你能帮我把包里的手电拿来吗?”
苏茜照做了。
“有件奇怪的事情。”安德鲁说。
壁炉足够大,他和苏茜可以一起待在里面。
“看,”安德鲁拿手电照着烟道,“这上面全部都是烟灰。但是在我们的头上面一点儿的地方,却一点儿烟灰都没有。那个棚屋里应该有工具,跟我来。”
一走到门外苏茜就打了个冷战,安德鲁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看来天气真的转冷了。”他说。
就在他们往园丁的小屋走的时候,湖边的方向传来了船靠岸的声音。
“应该是布鲁迪的儿子来给我们送东西了。来得真好,我都已经饿了。记得帮我找一把螺丝刀,还有一把锤子。我取了东西就立刻回来。”
苏茜看着安德鲁向岸边走去,就走进了那间小屋。
刚一推开门,她就听到了一片工具倒地的声音,有锄头、耙子、铁锹和草叉。她弯腰把这些东西一一扶正,又费劲地把它们靠回墙上。墙上的挂钩上挂着不同尺寸的锯子,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工具。她想了想,选了一把园艺剪、一把锤子和一把锉刀。
她走出了储物间。夜晚的寒风中,桦树光秃秃的枝干正在随风摆动。苏茜机械性地看了看表,渐渐不耐烦起来。安德鲁早就该回来了。她猜测是不是他又逼问了布鲁迪的儿子一些相关事情。虽然她不愿意再走路了,但是也许安德鲁需要人帮忙拿东西。于是她把工具放在了门前,手插在口袋里向湖边走去。
走近码头的时候,她听到一阵水声,还有越来越大的类似波浪的声音。她加快了步伐,却听到了一阵痛苦的叫喊声。苏茜猛地停下步伐,看见一个强壮的男人正跪在船的一端,两条手臂都没在水里,似乎在摁着什么东西。接着,苏茜就看到水面上出现了安德鲁就快窒息的脸,那个男人还是不停地把他摁到水里。
苏茜却一点儿都不害怕。她只是觉得时间静止了,她很清楚应该怎么做,所有的动作也都一气呵成。安德鲁的头又短暂地冒出了水面。在那个男人没注意到她之前,苏茜从安德鲁的外套里拿出了手枪,打开了保险栓。
她连开了两枪,第一枪打在了男人的肩胛骨上,他惨叫了一声,刚要站起来,第二颗子弹就射中了他的脖子。子弹先打在一节颈椎骨上,又穿过了他的颈动脉。他倒在地上,脸朝着地面,流出的血染红了周围的湖水。
苏茜手里的枪掉在地上,她冲向安德鲁,而安德鲁当时还在水里挣扎。苏茜探出身体,试图把他拉出水面。最后安德鲁抓住了浮桥的一侧,上岸的时候,他们都摔倒在地。
“嘘,”苏茜摩擦着他的身体,“没事了,深呼吸,不要想别的事情。”她边说边抚摸着安德鲁的面颊。
安德鲁侧过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很多水。苏茜脱下外套,把他裹了起来。
安德鲁推开她,跪在那个袭击者的旁边,用手捂着脸。苏茜站在他身后,一言未发。
“我还以为是布鲁迪的儿子,”安德鲁仍然在咳嗽,“我甚至还帮他把船靠了岸。后来我发现不是小布鲁迪,但也没有怀疑。他就突然跳到浮桥上,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想要掐死我,然后把我摁到了水里……”
“之后我就到了。”苏茜看着那具尸体。
“我们可以开他的摩托艇去报警。”
“你要先换衣服,不然你会被冻死。然后我们再报警。”苏茜的声音很坚定。
回到屋子里之后,她让安德鲁上了二层,带着他进了卧室。
“把衣服脱下来。”她命令道,然后走进了浴室。
安德鲁听见了水流声,苏茜拿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
“虽然这浴巾比木头还要硬,但总比没有要好,”她把浴巾递给了安德鲁,“立刻去洗澡,不然你会感染肺炎。”
安德鲁听了苏茜的话,拿着浴巾进了浴室。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的身体才渐渐暖和过来。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打开了旁边的柜子。他找到了一把肥皂刷、一把剃须刀和一块放在中式漆盒里的香皂。他在洗手池里放满了水,把肥皂刷浸在热水里,犹豫了一下,开始剔去之前的胡子。
慢慢地,他原来的样子就在镜子中展现了出来。
从浴室里出来之后,他看到床上放着一条麻质的裤子、一件衬衫和一件羊毛开衫。他穿上衣服,在客厅里找到了苏茜。
“这些衣服是谁的?”他问道。
“总之不是我外祖母的。我现在至少知道了她的情人和你穿一个尺码。”
苏茜走上前来,把手放在了安德鲁的面颊上。
“在我面前的好像是另外一个男人。”
“你喜欢之前的样子?”安德鲁推开她的手,问道。
“两个都喜欢。”苏茜回答。
“我们该走了。”
“不,我们哪儿也不去。”
“你真是有主见。”
“我可以把这个当成赞美吗?”
“你刚刚才杀了人,现在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为了救我,沙米尔放弃了生命,从那之后,我所有的情绪好像都消失了。是的,我杀了人,这很可怕,但是他可是想要淹死你,你希望我为他难过?”
“也许吧。不过你至少应该显得内疚一点儿,不然我会觉得恶心。”
“好吧,那我就是要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一直都是这样。有问题吗?你想让警察来翻你的包,那就去报警吧,门就在那边。”苏茜喊道,满脸都是怒气。
“天色太晚了,我们没法渡湖,已经是夜里了,”安德鲁看着窗外,平静地说,“我的手机在外套里面,我去打电话。”
“我已经试过了,没有信号,门厅那里的座机也打不通。”
安德鲁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想到浮桥上的那一幕。
苏茜跪在他面前,把头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我希望时光可以倒流,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这个被诅咒的小岛。”
她的手在发抖,安德鲁无法忽视这一点。
很长时间,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苏茜颤抖着,安德鲁抚摸着她的头发。
“既然电话不通,布鲁迪为什么要回来留下他的电话号码?”苏茜在自言自语。
“好让我们相信他。这样他一上船,就立即切断了我们和外界的联系。”
“你认为这是他主使的?”
“还有别人知道我们在岛上吗?”安德鲁反问道。
他站起身来,走到壁橱的旁边。
“之前把莫顿街的公寓租给你的那个朋友,你最近有她的消息吗?”
“没有,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这也是你的小伎俩,好让我对你的事情感兴趣,你好像一直把我当成傻瓜。”
“我没有搞什么阴谋诡计。”
“你只要再撒一次谎,我就立即回纽约。”安德鲁发火了。
“你应该回去,我没有权利让你涉险。”
“对,你没有权利。那好,那个朋友,你认识她很久了吗?”
苏茜没有回答。
“我之前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我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我掌控的范围。昨天在‘迪克西·李’,当我看到你背着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放弃了。”
“你改主意了?”
“我不知道你的外祖母有没有为那些社会主义国家传递过消息。但是如果当时她有别的同伙可以逃脱制裁,那他们现在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掩盖真相!之前在浮桥上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在餐厅是给谁打的电话了吗?”
“给克诺夫打的。”苏茜低低地说。
“那就在刚才,你发现我们的手机没有信号,也是因为想给他打电话?”
“我心里想着那具尸体。袭击你的人没有携带武器,但是我却有。如果报警的话,我们的调查就要到此为止了。克诺夫很了解这种事情,我想问他应该怎么做。”
“看来你的朋友倒是有一技之长!他给了你什么建议?”
“他会派人来。”
“你就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已经派人来了?”
“你说这个杀手是克诺夫派来的?这不可能!他从我还是小女孩起就一直照顾我。他不会伤我一根头发的。”
“他也许不会伤害你,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伤害我!布鲁迪根本没有时间来策划这次袭击。但是克诺夫,因为你的通风报信,昨天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位置。”
“但也许是布鲁迪想要私吞这座房子,我们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要随便乱说!你觉得那个戴着眼镜拿着账本的小男人像杀人犯吗?”
“那之前那个打破你头的女人第一眼看上去像是暴徒吗?”
安德鲁没有回答。
“那,现在的话,”苏茜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安德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让头脑恢复清醒。没有酒精,他很难冷静地思考,也很难反对苏茜这个有悖于他的原则的决定。他看了苏茜一眼,就摔门走出了房间。
苏茜在草坪那里找到了他,安德鲁正坐在栏杆上。
“我们把尸体埋了吧。”他开口说。
“为什么不沉在湖里呢?”
“没什么能让你放弃调查,是吗?”
“要是在夜里挖一个墓穴,再把人埋进去,你不觉得太可怕了吗?”
安德鲁跳下了栏杆,面对着苏茜。
“好吧,如果能找到什么绑在尸体上的东西的话。”
他取下了进门处的那盏煤油灯,苏茜跟着他走进了树林。
“我的外祖母是如何有勇气在这个岛上独自度过周末的?”
“她应该和你一样,都是很有主意的人。”安德鲁走进了仓库,“这些应该就够了。”他拎起了工具台上的一大袋子工具。
“布鲁迪肯定会想他的工具哪里去了。”
“他肯定会想的,毕竟你都认定了他是主谋。如果他真是主使者的话,我不认为他有必要在忙活过这些维护的工作后把我们留在岛上。”
“我向你保证克诺夫绝对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那就走着瞧。拿着这根绳子,我们把问题解决掉。”
他们回到了码头。安德鲁把煤油灯放在了尸体的旁边。他用绳子的一头把工具袋的手柄和男人的手腕绑在一起,又用另一头捆住了他的上半身。
“给我帮个忙。”他对苏茜说。
苏茜做了个鬼脸,帮他抬起了尸体的双腿,安德鲁则托着肩膀。他们一起把尸体放在了船里。
“拿着灯等在这里,我可以看着光回来。”
苏茜却把它放在了浮桥上,也跳进了船。
“我和你一起去!”
“我看到了。”安德鲁边说边发动了船。
他们朝着湖面开去。
“如果灯灭掉的话,我们就永远也找不到码头了。”安德鲁回头看了看。
灯的火苗越来越暗。安德鲁关掉了发动机,船在水面上漂着,最后停了下来。
他们抬起了绑着工具袋的尸体,看着它沉入了漆黑的湖水中。
“我们应该把东西绑在他的脚上的。”苏茜看着尸体沉没的过程,突然说道。
“为什么?”
“因为这样他就得一直头朝下待着了。多不幸啊,这么干的人真应该被绞死!”苏茜还在模仿安妮塔。
“你的玩世不恭让我很害怕。”
“是我杀了人,你却一脸悲愤的样子。走吧,趁着灯还没灭赶紧回去。”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冰冷的夜风吹在他们的脸上,但是也带来了雪和树的味道,让他们觉得又重回人世。
“布鲁迪的儿子最后也没有给我们送东西来。”苏茜走进了房间。
安德鲁吹灭了灯,把它放回原位,然后进了厨房。
“你饿了?”他边说边洗了洗手。
“难道你不饿?”
“不,我一点儿也不饿。”
“那如果我要跟你分享呢?”苏茜从外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条谷物棒。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又拿出一条给了安德鲁。
“我们接下来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去睡觉。这样可以放松你的神经,明天我们去报警。”
她走上二楼,进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安德鲁也走了进来。苏茜躺在床上,未着寸缕。安德鲁脱去衣服,伏在她的身上,急切而又笨拙。他温暖的身体唤醒了苏茜的欲望,而苏茜只觉得小腹那里有某种温热的东西。她抱住了安德鲁,用舌头舔吻着他的脖子。
安德鲁的嘴唇在苏茜身上游走,他亲吻着她的乳房、肩膀和嘴唇。苏茜的腿盘在安德鲁的腰间,用手引导着他。在安德鲁进入她的时候,她轻轻推开他,随后又将他搂得更紧。他们的呼吸融合在一起,充满了热量与激情,让他们暂时忘却了之前不愉快的经历。苏茜坐在了安德鲁的身上,胸部剧烈地抖动着,双手摁着安德鲁的大腿,不停地上下起伏。安德鲁又反身压了下来,苏茜发出了一声呻吟。
她睡在安德鲁的旁边,安德鲁握住她的手,想要亲吻她。但是苏茜却一言不发地起身进了浴室。
等她回到卧室的时候,安德鲁已经离开了。客厅里传来他的脚步声。苏茜缩进被子里,关了灯,咬住枕头好不让安德鲁听到她的抽泣声。
楼下传来连续不断的敲击声。苏茜睁开了眼,意识到她竟然睡在了一张床上。噪声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她拿起衣服,下楼到了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