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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语在一阵困惑的咯咯声中结束了。克莉苟萨将祖乌祖的匕首插进了他的喉咙,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让那种可怕的声音没有能传播出去。随后,克莉苟萨就将他放到了地上,让他继续和祖乌祖做伴去了。
现在,克莉苟萨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她的心脏飞快地跳动着,呼吸也越发急促。她在约萨的长袍上尽量揩干净手掌和匕首上的血,一双耳朵警惕地搜索着周围一切声音。不过,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用自己的一只手握住锁链。现在她还是被这根锁链束缚的软弱人类,但至少已经没有敌人握住锁链的另一端了。
她没有地方能够藏起这两具尸体。龙眠神殿是一个开阔空旷的空间,其中极少有角落和隔断。用不了多久,当暮光教徒们发现她迟迟没有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会来寻找她,并在这段楼梯上看到血淋淋的尸体。
但如果运气好的话,克莉苟萨那时应该已经逃出去了。
她跑下阶梯,动作迅捷而且安静,穿着靴子的双脚只发出了最细微的一点声音。幸运的是,现在太阳已经落下,她至少还有阴影可以躲藏。
但即使夜幕已经降临,暮光教父并没有允许他的奴仆们去休息。雪地上插着许多火把,橙红色的火焰赶走了蓝紫色的阴影。克莉苟萨到达神殿底层,将身子贴在一道拱门旁的墙壁上,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如果她能还原成巨龙形态,振翅飞走就好了!但敌人早已对这种可能有所防备。克莉苟萨用手指摸索着脖子上的银链。她需要某种坐骑。暮光教徒会使用各种各样的牲畜,不过其中大多数是驮运货物的大型牲畜。躲在阴影中的克莉苟萨能看到,不远处就有一些这样的巨兽在打着瞌睡。这些外形如同梦魇一般的恐怖怪兽似乎刚刚从货车上被解下来。
不过这里也有一些供人骑乘的牲畜。它们属于一些高等级的暮光教徒,让这些人不必像普通教徒那样,被迫徒步走过诺森德艰险的旅程,来到龙眠神殿。有几匹这样的坐骑就被系在和火把光亮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克莉苟萨看到那里有几头座狼、毛皮厚实的马、夜刃豹,甚至还有几头麋鹿和几头双足飞龙。这些坐骑中肯定有一些只会允许他们的主人骑上它们。
但应该有一些坐骑能够接受陌生的骑手。
但她还面临着一个问题:如果要到达一头双足飞龙身边,她必须走过那正在熟睡的克洛玛图斯。
克莉苟萨犹豫着。那个恐怖的怪物…如果他醒来了…
如果现在不过去,你终究只能在他面前俯首帖耳。而如果你真的能走过去…
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她走不过去,她毕竟还有匕首,可以用它杀死自己,也总好过向这样一头可憎的怪兽屈服。
克莉苟萨将晃动的锁链收进自己的亚麻衬衫里,同时抓紧了匕首,缓步向前走去。但要和面前这头巨兽对抗,这实在是一件太过可怜的武器。
空气不断被克洛玛图斯巨大的、非自然的肺吸进又呼出,形成了一股股阵风。还处在人类形态中的克莉苟萨就像是老虎面前的一只老鼠,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和快速的心跳声会把巨怪吵醒。熟睡的克洛玛图斯并不是将身体蜷曲起来,而是将五颗头颅在面前伸展开。每一次呼吸,他的身体都会轻微地上下移动。
克莉苟萨很想要拔足狂奔,但她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只是安静平稳地迈着步子。她一直走过了这个色彩斑驳的巨型躯体。克洛玛图斯的身上散发出浓烈的体液味道和臭气,仿佛血肉腐烂的气味已经在他的身体上浸染了太长时间,就算是生命火花也没办法把这种恶臭赶走。突然之间,恨意充满了克莉苟萨的胸膛。激烈的情绪给她的身体带来热量,让她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这一场逃亡的成败所关系的将不再只是她的生命。她已经被暮光教父囚禁了太久,知道了许多情报。其中一些情报是她瞒着暮光教父偷偷掌握到的。如果她能返回蓝龙军团,见到卡雷苟斯,她就能告诉他们一些重要的事情,这肯定会有助于他们发动进攻。
不管怎样,蓝龙军团一定会再次进攻龙眠神殿的。克莉苟萨了解自己的族群。这一次,她想要和他们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人软弱无助地被脖子上的一根锁链困住。
克洛玛图斯动了一下。
克莉苟萨停住脚步,全身僵硬,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难道多彩龙感觉到了自己因为憎恨而突然激动的情绪?还是嗅到了她的气味?或者,她是不是在无意间踩到了积雪下面的一根树枝?
克洛玛图斯蠕动着身子,抬起巨大的青铜头颅,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重重地叹了口气,提起尾巴,又将头垂了下去。然后,他便没有了动静,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表明他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克莉苟萨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神宁静下来。然后,她小心地走过这头熟睡的多彩龙,向拴束坐骑的地方移动过去。她的视线也从克洛玛图斯丑陋巨大的身躯上移向了将会驮着她飞向自由的双足飞龙。
座狼和夜刃豹对于主人往往都很忠诚,不是随便能够偷取的。麋鹿对这里的极地环境非常熟悉,可以作为雪地行进的理想工具,但这里的麋鹿并没有受过骑乘训练,同样不能使用。而且,这些食草动物闻到克莉苟萨身上的血腥味,肯定会受到惊吓。双足飞龙是部落常用的飞行坐骑。克莉苟萨发现,它们是一种天性平静得出奇的猛兽。而且龙眠神殿前的双足飞龙非常少,所以它们往往会被训练成可以接受任何骑手的通用坐骑。
当然,骑手首先也要懂得如何驾驭双足飞龙。克莉苟萨再一次赶走心中的恐惧,告诉自己她很幸运,现在神殿前有两头双足飞龙。
她挑选了其中一头,走过去,不住地轻声对那头猛兽说着话。双足飞龙将头转向她,目光中显示出探询的意思,同时像蝙蝠一样的皮翼也伸展开来。它没有上鞍,克莉苟萨也没有时间去找鞍子。警报随时都有可能响起,她需要在那以前尽量逃得远一些。
克莉苟萨曾经见过短命种族骑乘双足飞龙,但她自己从没有骑过这种猛兽。她小心地抬起一条腿,跨上这头雄性双足飞龙的脊背。双足飞龙咕哝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她。很明显,它已经感觉到骑在自己背上的是一个新手。
克莉苟萨不停地抚摸着双足飞龙的鬃毛,希望这样是安抚双足飞龙的正确方式。然后,她抓起缰绳,让双足飞龙的头向天空仰起。这果然是一头温顺而且训练良好的坐骑。转眼间,它已经跃起到空中。克莉苟萨惊呼一声,急忙紧紧地趴在双足飞龙背上,用力抓住它的毛皮。不过双足飞龙很快就恢复了平衡,开始在空中盘旋,等待下一步命令。克莉苟萨拽起缰绳,让双足飞龙向西方转过头去。那里是考达拉和魔枢所在的方向。现在她只能在心中祈祷,卡雷苟斯和蓝龙军团还在那里。
她贴近双足飞龙的耳朵,召唤出在银链的束缚下她还能使用的一点点魔法力量。双足飞龙平静了下来。
“我们全都知道如何飞翔。”克莉苟萨悄声说道,“教我如何成为一名驭风者,我的朋友。”
这也许是她的想象,但她觉得,双足飞龙赞同地向她低吼了一声。
第十八章
萨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回到这里,尤其是只过了短短几天时间。但在纳里苟斯的背上,萨尔感觉到自己和上次去见生命缚誓者时相比,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阿格娜在他心中,如同一团温暖的火焰平静地燃烧着,给予他支持和抚慰。他曾经见证了蓝龙重新发现他们心灵的道路,甚至在这一过程中充当了关键的角色。蓝龙因此而得到了最适合他们的守护者:同时具备强大的力量、怜悯之心和过人的智慧,真正会为蓝龙族群考虑。
“我上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在那里。”萨尔指点着方向。蓝龙风驰电掣般地向那座石峰飞去。靠近石峰的时候,萨尔心痛地看到,阿莱克丝塔萨还在那里,就像萨尔离开时一样坐在峰顶,双腿并在胸前,全身都散发出痛苦的气息。萨尔怀疑她在这几天中根本就没有动过一下。
“在这里把我放下吧,不要再靠近了。”萨尔说,“我想,她现在可能不愿见到任何人。不过如果只是见到我,情况还会好一些。”
“听你的。”纳里苟斯以优雅的动作落在地上,伏低身子,让萨尔能更方便地跳下去。萨尔跳到地上,转过身看着蓝龙,说道:“感谢你把我带到这里。但…也许你不应该在这里等我。”
纳里苟斯歪过头。“如果你没能成功地说服她…”
“如果我没能成功说服她。”萨尔平静而诚挚地说道,“那么我就算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纳里苟斯理解地点点头。“那么,祝你好运,也祝我们全都能有好运。”他用硕大的龙头亲昵地轻轻顶了萨尔一下,然后就挺身展翼,跃向天空。萨尔看着他消失在远方,才转身向生命缚誓者走去。
就像上次一样,阿莱克丝塔萨很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的声音暴躁沙哑,几乎不像人声。
“竟然还敢来找我。在我见过的兽人里,你或者是最勇敢的,或者是最愚蠢的。”
萨尔微微一笑。“有不少人都这样说过,尊敬的女王。”
“那些人,”阿莱克丝塔萨抬起头,闪电般的犀利目光几乎要把萨尔刺穿,“不是我。”
萨尔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勇将,但他依然感觉到自己在红龙女王的声音中开始发抖。他知道,阿莱克丝塔萨是对的。如果她决定将萨尔抹杀,萨尔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你是觉得折磨还不够多吗?”她问道。萨尔不知道阿莱克丝塔萨的意思是萨尔会给她带来折磨,还是正相反。也许,两者都有。
“我希望能够结束你现在的状况,或者,至少能够减轻你的痛苦,女王。”萨尔平静地说道。
阿莱克丝塔萨的怒火又燃烧了一段时间。然后,她向一旁转过头,再一次变成了一个绝望的孩子,而不是最强大的守护者。
“只有死亡能结束我的痛苦。或者,就连死亡也不可能。”阿莱克丝塔萨说道。她的声音中只剩下了绝望。
“我的知识非常有限,所以我无法判断是应该赞同还是反对你。”萨尔说,“但我必须做出自己的判断。”
阿莱克丝塔萨深深地叹了口气。萨尔仔细地端详着红龙女王。她要比他们上次分别的时候更显清瘦,一对细俏的颧骨现在已经从面颊上完全突了出来。在她的眼窝周围,出现了浓重的阴影。看上去,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将她吹走。
萨尔明白她的心境。
他坐在了阿莱克丝塔萨身边的石头上。阿莱克丝塔萨并没有挪动身子。“我们上次交谈的时候,”萨尔继续说道,“我曾经请你和我一起去魔枢,去和蓝龙沟通,去帮助他们。”
“我没有忘。我也没有忘记我是怎样回答的。”
这不重要。即使这些事之间都有关系也不重要。这些事持续了有多久也不重要。我们是否能阻止它,也同样是不重要的。
孩子们都死了。考雷斯特拉兹死了。我的全部都死了,最后剩下的一点,很快也会死去。希望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也没有忘。”萨尔说,“但其他人并不知道,也不会相信这些都不重要。他们还在顽固地坚持着。比如蓝龙。他们已经选出了新的守护者:卡雷苟斯。他们还有了新的敌人:一条名为克洛玛图斯的多彩龙。”
当萨尔提起克洛玛图斯的时候,红龙女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最轻微的惊讶,只是她的目光依旧晦暗麻木。
“每一场胜利,都伴随着一场失败。”她喃喃地说道。
“我在那场战斗中从空中跌了下去,”萨尔自顾自地说道,“从卡雷苟斯的背上。那时他飞得很高。我跌进了雪里,差一点把自己交给了死亡和绝望。但那时出现了一样东西,是它让我想要挪动僵硬的手脚,让我爬出了积雪,活了下来。随后,就有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敌人向我发动了偷袭。”
阿莱克丝塔萨依旧没有动作。她似乎完全忽略了萨尔。但至少,她没有愤怒地站起身,要将萨尔杀掉。就像上一次那样。这意味着她也许正在听萨尔说话。
先祖们,请指引我,告诉我这样做是对的。我只是在听从我的心灵,我只能这样做。
他伸出一只手。阿莱克丝塔萨微微转过头,用麻木的眼神看着他的手。他又将手向红龙女王伸了伸,示意她应该握住这只手。阿莱克丝塔萨只是缓缓地转回头,凝望着地平线。
萨尔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柔软无力,没有抗拒,也没有接纳。萨尔小心地将那只柔嫩的小手握进了自己粗大的绿色手掌中。
“我看到过一个幻象。”他努力保持着声音的轻柔,仿佛是在害怕惊扰一只胆怯的林中小鹿,“实际上,是两个幻象。这…实在是一种宝贵的礼物。两个幻象都可以看做是一种祝福。尤其是,我可以将它们与另一个人分享…这更是一种我不曾想到的荣幸。”
萨尔饱含着真诚与谦逊说出了这一番话。他很清楚,尽管自己的力量已经有所增长,自己与元素的联系变得更加深厚,但他必须谦卑地接受所有这些祝福。“其中一个幻象是关于我的。而另一个…是我必须要告诉你的。”
他闭上了眼睛。
卵正在孵化。
幼雏出生的地方非常宁静,是一个在巨大帐篷下面临时搭建的实验室。帐篷外,风暴正在咆哮,而幼雏还在努力地凿击着坚固的蛋壳。
有许多人正在看着幼雏的出生。其中一个看上去是人类,他披着斗篷,用兜帽遮住了面孔。其他人身上的长袍表明他们都是暮光教徒。所有人都带着愉悦的神情看着这只即将出世的幼雏。
戴着兜帽的人类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拴住了他身边一名女子的喉咙。那是一名相貌姣好的女性,有着一头蓝黑色的长发。和在场的其他人不同,她的脸上显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一只手捂住下腹部,另一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克莉苟萨!”
这个名字被阿莱克丝塔萨用低微却尖锐的声音喊了出来。她的声音无比急迫,不过只有萨尔能够听到。这个幻象和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完全一样。阿莱克丝塔萨喊出的名字却让萨尔感到一阵痛楚。就是说…这就是阿瑞苟斯姐姐的遭遇。巨龙们一直没有能找到那位女士。她的确是失踪了,但并没有死去,现在还没有。她的面容已经告诉了萨尔需要知道的一切。
那个小东西不停地又推又砸。一片蛋壳落了下来。他张开了嘴,仿佛在进行呼吸。
他的样子非常可怕。
他的全身泛着蓝色、黑色和紫色,还有着青铜金色、红色和绿色的奇异斑点。他的一根前肢上没有爪子。头上只有一只眼睛,眼珠上各种颜色交杂在一起,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样子。现在他正用这只眼睛看着见证他出壳的人们。
克莉苟萨只发出一声凄惨的抽泣,便转过了头。
“不,不,亲爱的,不要移开你的视线。看看我们让你那单调的蓝色孩子变成了什么。”那个人类幸灾乐祸地说道。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捧起那只多彩龙幼雏。幼龙无力地趴伏在他的手心上,细小的胸部起伏不定。他的一只翅膀还粘在体侧。
披斗篷的人类退开两步,将幼龙放在地上。“现在,小东西,让我们看看你是否能为我们长得更大一些。”
一名暮光教徒迈步上前,神色谄媚地弓下腰。人类伸出双手,一只手擎着一件散发出浅紫色的能量光芒,看上去似乎有些残缺的神器,另一只手的手指抖动,应该是在施法。他念诵出一段咒语,一股白色的奥术能量从那件神器中激射而出,缠绕住那条幼龙,如同一根魔法绳索。金色的生命能量被从那条小龙的体内抽吸出来。小龙发出痛苦的尖叫。
“不!”克莉苟萨尖叫着,向前扑去。那名人类用力一拽锁链,克莉苟萨便跪倒下去,发出痛苦的吸气声。
幼龙长大了。他张开嘴,发出一声微弱的尖叫,同时整个身体都开始抽搐。萨尔几乎能够听到他生长时骨节摩擦,皮肤拉伸的声音。那个人类的魔法抽取着他的生命能量,让他迅速老化。没过多久,幼龙的尖叫声变得越来越低沉沙哑,最终变成了凄厉的吼声。他的一只翅膀疯狂地拍打着,另一只翅膀仍然站在体侧,只是在不停地抖动。
然后,多彩幼龙瘫倒了下去。
那个人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几乎就要长到小龙的尺寸了。”然后,他向前走了一步,用脚趾碰了碰幼龙的尸体,“不管怎样,情况更好了,加胡戈,的确是更好了。她体内的守护者之血让她的孩子比绝大多数幼崽都更强壮,更能够经受修正。不过,情况还不算完美。把他抬走,仔细解剖,尽量多取得一些情报。下次要做得更好。”
“如您所愿,暮光教父。”加胡戈说道。另外四名暮光教徒走上前,开始将死亡的多彩龙拖走。
“你对我的孩子们做了什么?”
克莉苟萨的声音在她的胸腔中显得格外低沉,但它很快就变成了疯狂的怒吼。她知道自己即将承受新一轮的剧痛,但她依然向那个被称作暮光教父的人猛扑过去。
“哦,天哪。”阿莱克丝塔萨悄声说道。萨尔知道,红龙女王也看到了折磨和试验在克莉苟萨身上留下的印记。而且,萨尔从阿莱克丝塔萨的声音中察觉到她似乎也承受过和克莉苟萨同样的痛苦。但这痛苦的声音让萨尔看到了希望。无论怎样的伤痛与恐惧,也比麻木和空虚要好。
“我正在让他们变得更完美。”暮光教父一边说,一边再一次拽紧了锁链。
克莉苟萨痛苦地哆嗦着,久久无法呼吸。“我很高兴,我并没有多少孩子可以牺牲在你秽恶的手段中。”她恨恨地说道,“我的伴侣已经死了。我不会再给你我的孩子了。”
“啊,但你依然是玛里苟斯的女儿。”暮光教父说道,“谁又能知道,命运——或者是我——会不会再给你找到一个配偶呢,嗯?”
幻象开始晃动。萨尔的眼睛依旧紧闭着。幻象还在他的脑海中演进。他能够感觉到阿莱克丝塔萨的手——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了他,但她给他的感觉非常遥远,就像是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他知道他们随后会看到什么,他知道这或者会彻底摧毁阿莱克丝塔萨,或者会激发她的力量,让她能够拯救自己。
无论怎样,他都会和她在一起。
这是一处庇护所。萨尔立刻就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虽然他从没有亲眼见到过红玉圣殿。结束不久的战斗对它造成的伤害还没有能得到完全修复,但这里美丽的森林、阳光明媚的草原、窸窣作响的大树和从树下淌过的小溪正在慢慢治愈它的每一道伤口。这是红龙女王真正的家园,红龙一族的心灵归属。它本就拥有着这种神奇的能力。
一头巨大的雄性红龙趴伏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在全身放松的时候,他显得相当笨拙,仿佛他很少会纵容自己如此安逸闲适。同时,他还透过半闭起的眼睛,看视着一簇簇龙卵。
她的喘息声显得激烈而吃力,其中充满了深深的思恋和痛苦。
“考雷斯特拉兹。”生命缚誓者悄声说道,“哦,我的爱…萨尔,我必须看到这个吗?”
她一定已经心烦意乱到了极点,对于这个兽人,她没有再发出命令或斥责,却仿佛是在心碎地哀求。萨尔不知道是因为绝望还是希望——生命缚誓者阿莱克丝塔萨似乎将自己完全放进了他的手心。
“是的,女王。”萨尔让自己浑厚的声音尽可能显得温柔一些,“还请坚持一下,一切都将呈现在你的眼前。”
突然间,考雷斯特拉兹警惕地撑起四足,仰起头,嗅着空气,抖动耳朵捕捉周围一切最微小的声音。仅仅是一次心跳的时间之内,他已经飞起在空中,以迅捷而优雅的姿态在圣殿上空巡行,双眼不住搜索地面。
他瞪大的眼睛眯了起来。随着一声为了保护而战的怒吼,他收起翅膀,向下扑去。转瞬之间,萨尔和阿莱克丝塔萨都看到了考雷斯特拉兹所见到的东西——来自不同种族的许多入侵者。他们唯一一致的地方,只有代表暮光之锤教派的深栗色和黑色长袍。
考雷斯特拉兹没有喷吐烈火或者使用魔法。这些闯进圣殿的敌人已经分散在珍贵的龙卵之间。他只能伸出巨大的利爪,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暮光教徒抓起,捏碎,就像萨尔捏死一只虫子。而那些暮光教徒却没有发出一声畏惧的呼号。萨尔看着这一切,既愤怒,又恶心——这些邪教徒在死亡的时候竟然还都面带微笑。
邪教徒的威胁似乎结束了,考雷斯特拉兹降落到一簇龙卵旁边,低垂下闪动着点点磷光的头颅,轻柔地用鼻子拱了拱那些蛋。
一颗龙卵裂开了,一团丑恶的赭红色烟雾从蛋中飘散出来。克拉苏斯睁大了眼睛,盯着一头扭曲的多彩幼龙,一步步向后退去。
“不!”阿莱克丝塔萨尖叫着。萨尔感觉到了她的心境。看到克莉苟萨受难,已经足以让生命缚誓者感觉到心痛欲裂。而知道同样恐怖的命运也落在了她的孩子的头上…
考雷斯特拉兹惊恐万分地伸出爪子,试探着碰了碰那只小怪物。随着一阵阵细微的碎裂声,越来越多龙卵在破开。从里面爬出来的都是不断尖叫着,畸形变异的多彩幼龙。
这时,考雷斯特拉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立刻惊呼了一声。他的前爪从尖稍处开始变黑了。黑化的速度很慢,但一开始便不再有任何停止的迹象,很快就从他的爪子传染到了前臂上。
一阵低沉的笑声响起,虚弱却又充满了胜利的得意。考雷斯特拉兹向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现在,所有龙崽子都变成了那个疯子,那个强大的死亡之翼的龙崽子。”一名暮光教徒喃喃地说道。他是一个巨魔,皮肤呈现出深蓝色。考雷斯特拉兹捏碎了他的肋骨,鲜血正从他嘴里流出来,沿着獠牙滴落在地上,但他还活着。“你们全都…会属于他…”
考雷斯特拉兹盯着自己被感染的前肢。他将爪子紧攥成拳,按在自己的胸口。他闭上眼睛,低垂下头。
“不,”考雷斯特拉兹低声说道,“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将毁灭我自己和…我的孩子们。他们绝不会被你们任意扭曲。”
暮光教徒又笑了。他的笑声很虚弱,并开始咳嗽,吐出带着气泡的血和将空气染成粉色的血沫。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那我们还是赢了。”
考雷斯特拉兹盯着他,突然又想起了他的话。“你说‘所有的龙崽子’是什么意思?”暮光教徒不再说话,只是向克拉苏斯冷笑着,吃力地喘着气。“到底有多少龙卵被感染了?告诉我!”
“全部!”巨魔发出得胜的号叫。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狂热的光,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所有的龙卵!所有的庇护所!你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它们现在全都开始孵化了。你根本无力阻止。”
考雷斯特拉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眯起眼睛,侧过头,思考着。
“不,”他平静地说,“我可以阻止。”
“所有的蛋。”阿莱克丝塔萨悄声说道,“所有的…我们的…”
“这是一个可怕的选择。”萨尔低声说道,“他知道,很可能不会有人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龙族会将他视为叛徒,甚至就连你也将不再信任他。”
萨尔听到阿莱克丝塔萨的抽泣与呜咽,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拯救了我们…他从没有背叛过。他拯救了我们…!”
他们在沉默中站起来,紧闭着双眼。考雷斯特拉兹聚集起自己的全部能量与魔法力,将它们在自己体内折叠,挤压。他稳稳地深吸了一口气,悄然说出一个词:“我的爱。”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萨尔睁开眼,阿莱克丝塔萨也睁开了眼,茫然地盯着前方。她的脸上没有了半点血色。她的手紧紧攥着萨尔的手,让萨尔感觉到一阵疼痛。
“他…他用他生命的能量连接起了传送门。”阿莱克丝塔萨悄声说道,“他摧毁了庇护所中所有的龙卵,结束了传染的蔓延。我不明白,那时,我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那里还会留下那么多葱翠的颜色…现在,我懂了。我明白了。他是用生命造就了死亡…为了保护其他的生命。”
“生命之灵要告诉你我无法让你看到的事情。”萨尔平静地说道,“所以,我必须来见你。考雷斯特拉兹不是叛徒。他是一位英雄。他死得壮烈,死得心甘情愿。他不仅仅救了红龙,还救了所有龙族。在他最后离去的时候,心中想的是你。”
“他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阿莱克丝塔萨悄声说道,“他从没有辜负过我,没有辜负过任何人。我…是我辜负了他,是我迷失了,犯了错误。但他没有。我的考雷斯特拉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仰起头,盯着萨尔,“我很高兴能够知道他有多么勇敢。我为他感到骄傲。但现在…既然知道了事实,我又该怎样才能承受没有他的人生?告诉我,短命的生灵,你是否能理解我失去了什么?”
萨尔想到了阿格娜。“我的生命也许如萤火般短暂易逝,但我能够理解。我懂得爱。我知道,如果我像你一样失去了我的挚爱,我也会有和你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