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说的?”
“我说没有。”
“他相信了吗?”
“我想他没有信,因为他又接着问我,大婊子那天来我家找我时,为什么我一看到她转头就逃,问我是不是心虚。”
普普紧张地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没有,不关我的事,警察也调查过了不关我的事。”
“你爸这下总该信了吧?”
朱朝阳摇摇头:“我想他还是怀疑的。那个时候他跟我又说了几句,掉头走了,这时对面马路上,大婊子冲了出来,问他我招了没有,还抢走了他的手机。”
普普不解问:“大婊子为什么要抢走你爸的手机?”
朱朝阳面色黯淡地低下头:“当时我也奇怪,可马上就知道了,大婊子点开了手机,里面出现了我爸和我谈话的录音。”
普普眉头一皱,几秒钟后,缓缓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你爸想套你话,还录音了?”
“是的,那个时候的那个电话,一定是婊子打的,提醒他要录音,只要我心虚了,只要我说出来了,他们就有了证据,就会叫警察把我抓走了。”
普普咬着牙:“你爸竟然想让警察把你抓走?”
朱朝阳叹口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们临走时,婊子说要么人是我杀的,要么就是我指使别人干的,跟我脱不了干系,她一定会天天跟踪我,调查清楚,一定会抓到我罪证,找出我的同伙,一定要弄死我。”
普普冷声道:“死婊子实在太可恶了!”
“一开始警察拿了我指纹和血液,后来就没再找过我了,他们肯定是排除了我的嫌疑,警察找到的证据,我猜是耗子的。”
普普点点头。
“警察不知道我有你们这两个朋友,可是如果一旦被婊子知道了,她有钱,她会派人查的,她还会派人跟踪我,如果她知道了还有你们,那么我们三个都彻底完蛋了。”
普普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渐渐失去了所有色彩,似是抹上了一层昏暗,她低下头,轻声轻语:“你的意思是…让我和耗子离开这里,不再和你联系?嗯…那样…那样其他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不是的,”朱朝阳很坚决地摇摇头,“你们俩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我只有你们两个朋友,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失去你们,不能让你们离开,如果你们离开了,我又剩下一个人了,没有半个朋友,我找谁说话去?那样的日子我再也不要过了。所以,无论如何,你们都要留在这里,好吗?”
普普看着他不容拒绝的表情,过了很久,才缓慢点点头,又皱眉道:“我也希望能够一直这样,和你一起看看书,可是,如果那样一来,某一天被婊子发现了我和耗子,那么你…”
“所以,现在必须做点什么改变这一切了。”
“嗯…能做什么?”
朱朝阳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吐出几个字:“让我爸和婊子都消失吧。”
“什么!”普普看看朱朝阳此刻的表情,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她觉得面前的朱朝阳仿佛很陌生,仿佛从没见过。上一回朱朝阳说到杀了他爸时,不是这个表情的,更多是一股愤怒的冲动,可是今天——似乎不一样了。
“你觉得怎么样?”朱朝阳声音很平静,但让普普有一种害怕的错觉。
普普使劲地摇摇头:“不行,朝阳哥哥,无论你爸做了什么,你可以恨他、怪他,甚至下定决心以后长大了报复他,可是,你不能想着杀了他,绝对不可以!”
朱朝阳看看她,扬嘴淡淡地微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以后回想起来,心理承受不了。不过,你不理解我。”
普普倔强地说:“我理解。”
朱朝阳吸了口气,苦笑一下,突然换了个话题:“对了,认识你这么久,我居然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
普普见他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有些不解地看他一眼,还是回答了:“我叫夏月普。”
“嗯,怎么写的?”
“夏天的夏,月亮的月,普通的普。”
“夏月普,”朱朝阳点点头,笑道,“很好听的名字啊,谁给你取的?”
普普略略得意地笑着:“我爸爸想出来的,他说我生的那天,刚好是夏天,晚上十点多,那天月光普照,我爸又姓夏,所以我就叫夏月普。”
“嗯,那我以后叫你月普,再也不叫你普普了。”
“哦,为什么?”
“‘普普’不是你的名字,是侮辱性的绰号,你已经不在孤儿院了,应该永远和这个绰号告别。我会告诉耗子,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叫你普普,必须叫你月普。”
瞬时,普普脸上的表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眼眶中多了一些湿润,她使劲眨了眨,笑了出来:“是耗子告诉你我绰号的事?”
朱朝阳点头承认,又说:“以后我一定带你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治好这个病。现在开始,你吃饭不要再躲躲藏藏了,吃完你也不要一个人走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你自己也不要再介意了,好不好?”
普普停顿住了,过了几秒,紧紧抿看嘴笑了起来,她把头侧向了另一面,抬起头使劲眨眨眼,又用手抹了几下,重新转回身,看着他:“好,我叫夏月普,不叫普普了。”
“月普,你爸的祭日是这个月吗?”
“对。”
“是这个月什么时候?”
“月底的时候。”
朱朝阳想了想,道:“我十二号开始要补课了,要上半个月的课,到时可能出来的时间不多。相机里有那个男人的视频,所以照片不能去打印店打出来。嗯…不如我现在带你去照相馆拍照片吧,多拍几张,你一定要笑,你爸肯定想看到你高兴的样子。”
普普抿嘴笑道:“好。”
第59节
傍晚,周春红从景区回来,带着一脸怒气回到家,见到儿子,她强忍住怒火,关切地问:“朝阳,昨天朱永平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朱朝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找过我了。”
“他来找你做什么?婊子也跟来了?”
“你听邻居说的吧?”
周春红咬着牙点头。
朱朝阳便把昨天朱永平和王瑶的事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地说了一遍。
听完,周春红更是大怒:“朱永平这个畜生,连儿子都会怀疑!还想出录音这种招数!警察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他居然…居然跑过来录音!”她双眼通红,大口喘着气。
朱朝阳连忙给她倒了杯水,扶她坐下,拍着她肩膀,一脸平静地劝慰道:“妈,你也别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春红抬起头,她从儿子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成熟,但还带着一丝古怪的陌生感隐,让她隐约有点不舒服。
但这个表情在他脸上只出现了那么一瞬间,随后朱朝阳道:“妈,我会好好读书,不会让你失望,你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替我生气了。”
周春红咽喉一阵抖动,不过她没有哭出来,深吸了口气,欣慰地看着儿子:“你自己别多想就好。”
“我不会多想的,妈,你放心吧。”朱朝阳冲她笑了一下,跑回房间拿出一叠钱,道,“爸昨天给了我五千,婊子的有三千六,你收好。本来应该有四千多的,那时她扔地上,有好几百被旁边的路人捡走了。”
周春红接过钱,用力捏皱,痛惜地看着儿子:“朱永平的钱,你拿是天经地义的。可是婊子扔到地上的钱,你不该捡!”
“我不捡走的话,肯定会被其他人捡走的。”
“这些钱就算让火烧了,你也不能捡!”
“为什么?”
周春红看着儿子,毕竟儿子才念初中,人情世故还不懂,也不能怪他,她叹口气:“这是婊子扔地上的钱,是侮辱你的钱,你捡了,就是你低她一等了。”
朱朝阳无所谓地笑了笑:“妈,这就是你不聪明了。钱上又没写婊子的名字,落在你面前,你不捡,这是跟自己过不去。”他突然冷笑一下,“别说这些钱,就算他们整个厂子给我也是应该的,给我多少钱,我都会心安理得地拿来,这是应该的!”
周春红叹息一声,道:“我听人说朱永平还要和婊子再生个小孩,哎,要是生出个男孩,恐怕以后朱永平的资产就更没你的份了。”
朱朝阳不屑道:“我马上初三了,四年后读大学,再过几年就工作赚钱,我也不担心。以后我也不会主动跟他联系了,也不会去爷爷奶奶家了。”
周春红眼神复杂地看着负气的儿子,语调柔下来,劝道:“朱永平虽然对你不好,可是你爷爷奶奶对你还是好的,你快开始补课了,听说你爷爷上星期又去医院抢救了一回,怕是时间不多,你这几天最好还是去看一趟。你去过了,别人只会骂朱永平配不上做爹,不会说你不懂事。”
朱朝阳想了想,点点头顺从地同意了。
第60节
第二天下午,普普在书店见到朱朝阳后,马上凑过去低声道:“耗子来了,他说要和你再谈谈。”
朱朝阳四周看了圈,问:“他人呢?”
“你昨天说婊子和你爸都开始怀疑了,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耗子的存在,所以我让耗子在最后面的那个书架等我们。”
“耗子知不知道他在小婊子身上留下了证据?”
普普摇摇头:“我昨天告诉他了。”
“他害怕吗?”
“他应该有点怕的。”
朱朝阳点点头:“原本我们商量着不告诉他,怕他心里徒增害怕。不过事到如今,是应该让他知道情况的严重性,才能让他提高警惕。走吧,我们去找他。”
两人像做贼一样地打量四周,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了最里面一排书架。
丁浩正在看漫画书,见两人来,立刻放下书,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走上前悄声道:“朝阳,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谈谈。”
“你说。”朱朝阳淡定地看着他。
“昨天普普告诉我,你还是想看那件事。”
朱朝阳轻松地摇摇头:“不是想着,上一回是想着,这一次是下定决心去做。”
“你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没有什么后果,未满十四周岁是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丁浩想了想,努力组织劝说的语言,“你…你要杀了你爸,这样做的结果是,你心里永远都会背着这件事了。”
朱朝阳平静摇头:“我不会。”
“你肯定会!”丁浩把目光投向普普,“普普,你说是吧?”
朱朝阳突然打断他:“耗子,以后不要叫她普普了。”
丁浩不解问:“那叫她什么?”
“叫她夏月普。”
“夏月普是她名字呀,这和普普有什么区别吗?都叫了她好几年了。”
“有区别!普普是在孤儿院别人起的侮辱性绰号,你们已经离开孤儿院了,再也不会回去了,所以,要忘记这个名字,彻底和孤儿院说再见。”
普普的脸色动了动,也对丁洁说:“耗子,我以后就叫夏月普了。”
丁浩无奈撇撇嘴:“好吧,可我以后还是可能会叫错的,我都叫习惯了。”朱朝阳道:“我会提醒你的。”
丁浩瞧看他们俩,突然嘿嘿笑出了声:“你们俩现在关系不一般呀。”
普普脸上泛出一抹红晕,抿抿嘴,瞪着他:“白痴,别岔开话题,你不是来找朝阳谈事的吗?”
丁浩一脸无辜道:“可刚刚明明是朝阳岔开话题,说到你名字去了,你怎么反过来怪起我了?”
“我…”普普撇撇嘴,“反正你是最笨的一个。”
“好吧好吧,”丁浩酸酸地道,“我最笨,行了吧,朝阳永远最聪明,这下你满意了吧?”
朱朝阳连忙劝着:“好啦,耗子,你一点都不笨,而且你心地特别好,今天你过来,就是想劝我放弃这个想法,对吗?”
“对,你真的不能一错再错,没有人会杀自己爸爸的,这和你不小心推下朱晶晶完全不同。”
朱朝阳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光是为了我自己。月普,你知道《鬼磨坊》的最后,克拉巴德为什么要杀了他的师父吗?他的师父对他还是不错的,让他当继承人,愿意把一切都留给他。”
“恩…如果他不杀了他师父,他师父虽然不会杀他,但会杀了其他几个徒弟和他心爱的姑娘。”
朱朝阳道:“他为了他的兄弟和心爱的姑娘,他必须这么做,他必须杀了师父,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丁浩看看两人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东西,不解问:“朝阳,别岔开话题行吗,我是认真地和你在说。”
朱朝阳叹口气:“我知道,但现在的情况是,婊子和我爸都对我产生了怀疑,他们说这件事和我脱不了干系,不是我干的就是我找别人干的。如果婊子找人调查我,一直查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我有你们这两个朋友。到时不光我会被抓走,还会拖累你们两个。她叫夏月普,再也不是孤儿院的普普了。你也不想再见到死胖子院长对吧?如果这些事都暴露了,你们再回到孤儿院,那结果会怎么样,想想都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