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林奇直摇头,“你没亲眼见到他们的神情,他们表情很可疑。”

“是表现很紧张,说话结结巴巴,像是害怕什么,又像在躲避调查?”古法医道。

“咦,你怎么知道?”林奇好奇地问。

古法医冷笑一声:“很多人面对警察说话都这样,我想想就知道,肯定是这样才让你觉得他们可疑。我问你,你和你手下三天两头找他们,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警察天天上门找,还是调查命案的,他能不紧张吗?”

“嗯…”林奇反思了一下,“也许是这样。”

“第一次找他们了解情况时,他们有紧张吗?”

“第一次不是我去的,是小宋和小李,嗯…据他们俩说对方反应正常。”林奇照实回答。

“那就行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这么个咄咄逼人的警察找上门,换谁不紧张啊?”

林奇尴尬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他转念一想,感觉有点奇怪:“老古,你今天是怎么了?吃了火药了?”

“我是嫌你做这种莫名其妙的调查,浪费我时间,害我晚上留在单位加班,我很烦!拜托你以后核对指纹这种简单工作,白天拿过来就行了,要么你自己人看一下也成,比对指纹根本就是些没技术含量的活,谁都能做。这种事用不着非得要我在报告上签字吧?”

林奇歉意道:“好好好,实在对不住老兄你了,以后我绝对改。”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的脾气什么时候改过?”古法医终于笑了一下,道,“不过这案子你也不用操心了,反正凭你本事也破不了的。”

林奇颇为尴尬,不悦道:“老古,你也对我能力太没信心了吧,案子才发生几天,侦查遇到点麻烦也是正常的事,很多案子不是花上几个月才破了的嘛,现在不用说这种丧气话吧。”

古法医道:“算了吧,就凭你?这案子别说几个月,就算给你几年你都破不了。”

林奇顿时红了脸,很是不满:“我又不是刚当警察,我的破案率在局里排第一,老兄!”

古法医哈哈笑起来:“我知道你破案了得,是分局的破案标兵,那又怎么样?你要知道这次案子是谁干的,你就不敢这么说了。”

林奇皱着眉道:“你知道这案子是谁干的?”

古法医点点头:“谁干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省厅和市局派了大量刑侦专家,大量警力,耗时几年都抓不到这凶手。”

“怎么回事?”林奇郑重地看着他。

古法医道:“你知道最近赵铁民在忙什么?”

“赵队…”林奇突然睁大眼睛,“你是说…”

古法医点点头:“我刚刚无意间翻看了市局下发的要求各分局协查的卷宗,我看里面的指纹很熟悉,一比对,那个易拉罐上的指纹,居然是那个抓不到的人的。”

林奇顿时挺直了身体,倒抽一口凉气,咽了下唾沫。

那起连环命案专案组曾经成立四次解散四次,拥有大量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和老刑警的阵容,却连凶手的影子也摸不着,居然这次小流氓被杀案,会是那个人干的!

他感觉喉咙有点发干。

第五部分:无解的方程组

36

赵铁民在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和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的带领下,快步走进林奇办公室。

局长介绍道:“林队,这是赵队,你们应该早认识吧,我就不多介绍了。现在这案子交由市局专案组负责,我们要全力协助专案组的工作。”

林奇点头答应。他和赵铁民之前工作中接触过几次,彼此并不陌生。赵铁民曾破过几起大案,在全市公安系统内很有名。而且他是支队长,跟他们分局局长平级,比他高了好几级。

安排已定,赵铁民向林奇要了卷宗和各种调查记录。赵铁民道:“我就在你旁边办公室看吧,有疑问直接问你。”

“没问题。”

随后,赵铁民到了旁边的小会议室,细心察看卷宗和调查记录,他带来的其他人则分别跟分局的相关人员沟通工作,按各自的分工了解案情。

他很细致地将案发现场的勘查记录详细地看了几遍,翻到对徐添丁人际关系的调查时,他翻得很快,因为现在知道了杀害这小流氓的凶手居然是特大连环命案的凶手,之前调查嫌疑人时,问的都是些和小流氓有过纠纷的人,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能犯下特大连环命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当他快速翻阅调查过的人际关系记录时,一个人的名字映入了他的眼里。

“骆闻?”他的目光在这个名字上停留住了,随即看向此人的身份介绍,“××微测量仪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技术总顾问。”

他微微皱了下眉,自语道:“骆闻这名字不多见,难道是宁市的那个骆闻?而且从事的正是微测量工作。”

再去看年龄,48岁,留下的身份证上的户籍也是宁市人。

“真的是他?”

赵铁民立刻回到林奇办公室,指着骆闻的名字道:“你见过这个人吗?”

林奇摇头:“没见过,他是我下面人调查时问的。”

赵铁民连忙让林奇把亲自找过骆闻的小李叫过来,又借用林奇的电脑,在公安内部网站上搜出一张以前新闻里留存的照片,指给小李:“你见过的这个骆闻,是他吗?”

小李看了几眼,马上肯定地道:“是他没错,不过真人比照片上的老多了。”

赵铁民点头:“当然,这是好多年前的照片了。”他微微皱眉:“他居然在杭市。”

林奇不解问:“赵队,你怀疑这个骆闻有问题?”

赵铁民摇头,笑了笑:“他怎么可能有问题,我就是好奇他怎么来杭市了,还这么巧被你们问到他。”

林奇道:“这人有什么来历吗?”

赵铁民道:“你知不知道原宁市市局的刑技处长,管他们法医和物鉴两大部门?”

“好像…好像是姓骆,就是他?”

赵铁民点头:“是啊,国家一级法医师,特高级专家,很多法医学和物证勘查学专业教材的编者名单都会出现他,以前还是省厅的专家组成员,不到四十就当上宁市的刑技处处长。”

林奇看着调查记录上骆闻的身份介绍,道:“他怎么辞职去企业了?”

赵铁民笑道:“肯定企业给的报酬多得多咯,你看他在这么大一家公司,头衔是董事、总顾问,拿的钱少不了。”

小李道:“是啊,他当时还开一辆奥迪Q7呢。”

赵铁民道:“瞧瞧,他要继续在体制内,当然,他是技术人员,收入比我们其他公务员要高得多,不过他有钱也不方便买辆豪车,否则会引起非议的。你看他去了私企,钱更多,要花也没这么多规矩约束了。对了,你们当时见到他时,他有给你们一些案子的建议吗?”

小李摇头:“什么都没说,我们都不知道他过去是知名法医,看他样子,似乎对死了个人漠不关心。”

赵铁民低声叹息:“怎么不当警察后,都对案子没兴趣了呢。”他同时想到了严良。

37

“老兄,这办公室里的位子,不是博士就是硕士,你一个小小本科生,哪来的勇气不敲门直接闯进来,还自顾自跷起二郎腿?”严良冷眼瞥着旁边的赵铁民,赵铁民大咧咧地拉了条凳子坐在他旁边。

“说话不用这么刻薄吧,”赵铁民颇感无奈地皱皱眉,道,“今天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

“好消息?”严良想了想,笑起来道,“那个变态佬抓到了?”

“抓到了。”

“什么时候新闻里通报?”严良对这个消息颇为在意。尽管他第二天接着去学校上课了,但他总觉得学生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真想在课堂上当众宣布这条消息。

赵铁民道:“反正就这几天吧,你也不用急。”

“好吧,”严良呼了口气,“不过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高兴。一定是查清了变态佬并非凶手,你现在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了。”

赵铁民皱眉点点头:“是啊,他不是凶手,不过凶手又杀了个人,实在麻烦。”

“耶?怎么这次隔了短短几天就又出案子了?前几次不是隔半年才杀一个吗?”严良眼睛微微一眯。

赵铁民吐口气:“是啊,我才接手几天功夫,命案又多一起,实在是烦。不过这次的案子和前几次的完全不同,前几次案子里,凶手都在死者口中塞上一根利群烟,又留下‘请来抓我’的字,并且在现场附近丢弃凶器。可是这次,原本是一起普通的命案,结果在比对现场遗留的指纹时,意外发现了是同个凶手干的。凶手这次杀完人后,在现场停留了很久,用刀在死者身体上割出了一圈圈血条,相互间隔均匀,我们讨论过很多遍,想不通凶手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所以我找你来商量。”

“抱歉,你们想不明白的事,我更加无能为力。”严良明白了赵铁民的来意,立即摆出一副不想插手的模样。

“真的不愿介入?”

“我觉得我的态度是很明确的。”

赵铁民无奈叹口气,道:“算了,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你这人太冷漠,比不上我还总是想着你的事。”

“我的事?什么事?”

“上回你不是说你好多年没见到骆闻了嘛,这次巧了,我们办案时遇到他了。”

严良眼睛一亮:“骆闻回去当警察了?”

赵铁民摇头道:“不,他现在在做生意,看着日子过得很不错。这次新出的命案被害人是个小流氓,区分局先前不知道这案子是连环命案的凶手干的,对小流氓的人际关系进行了排查走访。小流氓生前可能结怨的人大都问了。小流氓死前几天,有回虐待小狗,小狗被好心人救了,随后别人把狗送给骆闻。小流氓看到骆闻拿着狗,要他付三百块买下,否则狗要拿回去,骆闻就付钱把狗买下了。就这样,调查人员找到了骆闻。”

严良笑了起来:“你们查案可真够细致的,连花三百块买条狗都列入可疑对象。”

赵铁民道:“当初不知道小流氓是被连环命案的凶手杀的,以为是普通的仇杀案,所以到处做人际调查工作,要不然也不会遇到骆闻了。”

“我觉得你找我,还不如找骆闻,他比我有正义感多了。他常说,无论什么理由的犯罪都是可耻的,所以他选择当了一名法医,他向来工作态度都很严肃,总是通过翔实的物证鉴定技术势必要让凶手伏法。尽管他现在不是警察了,不过你们找他,相信他会提供建议的。他可不像我,呵,你是知道的。”

赵铁民微微笑了笑,他想起了许多往事,严良是赵铁民见过的犯罪逻辑学应用得最好的人,他极其擅长通过案发过程中的凶手行为,来推理给出答案,可是,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甚至可以说,他是个不及格的警察。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严良自那次事件后,辞去所有警察的职务,回到学校当了一名老师。

不过找骆闻提供建议,赵铁民摇了摇头:“我手下说他对案子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大概和你一样,不再是警察了,也就不想去介入警察的工作了。”

这时,赵铁民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一阵,挂断后立刻站起身,道:“我还有事,这是骆闻的联系方式,你想见他的话自己联系吧,我先走了。”他面色郑重,扔下一张纸给严良后,快步离开。

38

赵铁民还留在严良那儿聊天时,林奇给他打了个电话:“赵队,徐添丁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张兵,他们一家人刚来分局报案,说在自家门口捡到一张打印纸,上面印着‘下一个杀你’。纸我已经让人原封不动地包好,送到你们市局化验去了。张兵父母我们安排送到市局协助调查,张兵本人还留在分局,怎么样,你要不要见一见?”

“好,我马上就来。”挂下电话,赵铁民连忙告别了严良,驱车赶往分局。

学校离区公安分局只有四五公里,十分钟后,赵铁民到了分局,林奇带他进了一间小的会客室,里面一个头发有点长,穿着白色汗衫背心的年轻人此刻耷拉着脸,一改往日的神气十足,正畏畏缩缩、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里,手指不断转动着水杯,却没有喝。

赵铁民看了他一眼,咳嗽一声,朝他点点头:“张兵是吧?嗯…你别担心,我们警察一定会负责你的安全,绝不会让你出事的。那张纸是什么时候捡到的?”

张兵孱弱地抬起头,望着赵铁民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许,咽了口唾沫,道:“是…下午我爸出门时,看到门把手上塞着的。”

“在这之前出门时,门把手上没纸吗?”

“我今天一天都在家弄电脑,没出去过。我爸中午出去过,他说中午回来时没有的。如果有的话,开门时肯定会看到。”

“你爸下午几点看到这张纸的?”

“3点,刚才我爸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赵铁民点点头,又道:“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有不同寻常的言行?”

张兵想了一阵,摇摇头:“好像没有。”

“那么换句话说,如果有人要杀你和徐添丁,你觉得谁最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