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杳不知他为何如此执着非要给她讲几何题，伸手翻开他的题本便是一道平面几何，仔细审题后她画了两条辅助线开始解题。
大概是今天状态不佳，这题她居然解了好久也没解出来，孟云翳和穆厉庭一左一右比拼似的盯着她，温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越发觉得这题没法继续。
穆厉庭适时提醒说：“试试从公理定理来推论。”
听完，温杳灵光一闪，面露喜色提笔往下写。
但孟云翳跟他对上了般，紧接着出声道：“这题不如用坐标系更好，小姑姑，你试试？”
穆厉庭皱眉，“你想复杂了。”
温杳心儿一颤，举起手大喝一声，“停！”非常成功地制止住他们，并将两人的目光同时凝聚在她脸上。
她欲哭无泪，提气笑道：“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只用一种解法！我这就把这两种解法都练到极致！”
后来，不管遇到什么题，只要他们持有不同意见，温杳二话不说立马全都解给他们看，力求将一碗水端平，每种方法都是无数智慧的结晶，她绝不敷衍！对！
这样一直到下午五点，写完最后一题，温杳脑子混沌嗡嗡作响，累得用下巴抵着桌面趴下。内牛满面，看来两尊远古大神一起讲题辅导，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
“时间不早了，小姑姑，我带你出去吃晚饭。”孟云翳唇角轻勾。
她犹豫，下意识看了一眼穆厉庭，他们最近天天一起吃晚饭，温杳发现自己竟习惯了。
穆厉庭：“没事，你去吧。”
“那你呢？一起去呗。”温杳邀请他。
“不必了，你们去。”
离开时，温杳回头看他。
穆厉庭一人站在玄关处，此时傍晚光线很弱，他的身前冥冥，勾勒出他颀长完美的身线轮廓，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的目光似乎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她关起门，隔绝掉他的视线。是不是今晚依然会有人送来满桌子精致的菜肴，但他得一个人吃了。
温杳微微叹想，这个人还是跟最初见到他时没两样，仿佛一座屹立在群山间的孤峰，凌厉绝然，但她的心已经不知不觉中变了。
“小姑姑？”孟云翳轻唤。
温杳回神，低头舀起一勺奶油松茸汤放入口中，浓郁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孟云翳凝视她今晚明显不在状态的模样，倏然问：“想听我们的故事吗？”
温杳猛地抬起头，“？”
“我和穆厉庭的。”孟云翳难得认真说穆厉庭的名字，温杳更多听到他带着嘲意称他穆总。
温杳放下手中的勺子，挺直腰坐得端正，静静等他说。
“我们是高中校友，虽然彼此都听过对方的名字，但因为喜欢维数才成为好朋友。”
“穆厉庭从高中起就是这样，看谁都一张死人脸，”孟云翳不动声色顺口黑完穆厉庭一波，继续说，“但他学习维数很有天赋。我们曾经关系非常好，知道华国有小部分人对维数感兴趣，于是一起成立了现在的维数论坛。”
温杳点头认真听，满脸都是对他们的崇拜之情。
“那个时候华国没有获得参加国际维数比赛的资格，直到十年前得到了一次机会。这次机会将在华国维数界开辟新纪元，那一年，穆厉庭被选为队长组队代表华国出战，我也在其中。”
“我们赢了。就是那一年，我们让全世界知道，华国也有维数，我们为国家赢得了国际维赛的永久入场券。华国成为国际维赛的固定参赛国。”
孟云翳说到这里，眼中散发神采，他此刻的样子温杳从没见过，原来内敛端方的孟先生，年少时也曾狂傲风发过。
温杳脑中浮现当年的画面，少年孟云翳和少年穆厉庭一同站上领奖台，捧回华国的第一座维数金奖，刹那间被他感染得心潮澎湃。
“你们太厉害了！”她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星星。
但孟云翳扬起的声音在下一秒沉下去。
“第二年还是我们代表华国参赛，但是到了出国比赛那天，穆厉庭没来。我临时接替他的队长位置，由替补补上队伍人数。那年我们输了，从那以后华国在国际赛再也没有得过金奖。”
他眼中的难过几乎要满溢而出，温杳鼻子微酸。
“穆厉庭他为什么没来？”
“他的父母因为空难意外丧生，穆氏集团内部混乱，他回去接掌了穆氏。”
温杳瞪大双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沉重的原因，心中忽的感到一阵疼痛，当年穆厉庭也不过是个少年，他还没收起父母突然离世的悲伤，就要背负起家族的重担，那时的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那样的人，要他逼迫自己背弃队友伙伴，背下输掉比赛所有的罪过，又会是多么痛苦？
这是穆厉庭的选择，合情合理，换做是孟云翳也会这么选。
“云翳，所以尽管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你还是怪穆厉庭没去参赛？”温杳不能理解。
“那是我们的梦想，我们的约定，我们的荣耀……”孟云翳声音略显激动，忽然噤声，半晌后无法压抑那满眼的痛色，他喃喃低问，“但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呢？”
温杳恍然意识到，孟云翳或许从来都没有怪过穆厉庭，他只是在自责，他不能原谅自己输了那场比赛。
“你们等着，”温杳越过桌面握着他的手，声音坚定敲落，“等我给你们把金奖再赢回来！”
孟云翳抬眼，愣愣然。
**
新的一周进入第二轮比赛，周一训练营中剩下的一百人将要抽取各自的对手，然后分成两个班开始为期三天的集训，周五便是按抽签结果1V1进行对抗赛，输的人淘汰。
“你们待会抽到的纸条上会写有字母A或B，和1到50号数字，字母代表你们在那个班，数字相同的A班和B班两人成为第二轮比赛的对手。”
狄教练宣布完规则，在场的一百位选手依次排队上台抽签。
狄昕抱住温杳的手臂，“啊杳杳，我想跟你同一个班诶！”
她身后的原六队成员疯狂点头，第一轮比赛结束后，队伍自然而然解散了，第二轮也许队友还会变成对手。
温杳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管在A班还是B班，都全力以赴就好。”说是这样说，其实她的心里也是无比的忐忑。
当每个人抽完，温杳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后合上。
狄教练接着说道：“我按顺序念，A班站到左边，B班到右边。A1……”
“我，我是A1。”六队里的一个男生举起手，走到左边。
“B1。”狄教练喊。
“到！”又是一名温杳六队的男生，他垂头丧气走到了右边。
那两人遥遥相望，无语泪凝噎。他们关系很好，真是天意弄人哪，一下子成了不是你走就是我走的敌对关系。
温杳的心霎时揪了起来，不会真的那么巧吧，她可不想对上梁深和温岭啊。
“A10。”
梁深举手走到右边队伍。
温杳偷偷松了一口气。
……
“A15。”
温岭举手走到右边队伍。
温杳又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下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自己抽到的是A25，不仅跟他们不是对手，还能跟他俩在同一个班呢，温杳轻快地笑着。
“A25。”狄教练念到了温杳的号数。
她举手，迎着那两人投来的目光，缓步迈入A班的队伍里，与梁深和温岭站到一起。
“B25。”狄教练继续念，温杳特别期待地看向剩余的那些选手，也不知道谁会成为她的对手呢？
这时，谢承阳正好对上她的视线，他笑出一口大白牙，缓缓高举起了手。
温杳的心咯噔一下，不会真的这么巧吧？她脑海中不断飘过“这是命运的安排”几个大字。
“你是B25？”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谢承阳语气欠打，“我是下一个A26，有点迫不及待想要归队了呢。”
狄教练没说什么，不耐摆摆手让他进A班队伍里。
只有温杳怒目直瞪，恨不得当场揍这人一顿。他就是在耍她玩儿！
“哈哈，别气别气，开个玩笑。”谢承阳一点也不怕，吊儿郎当地晃到她身边。
“B25是谁？”狄教练再次问。
“是我。”
方文斯斯文文举手，冲温杳这边含笑点点头，转身走进B班队伍。
温杳没想过对手会是他，不过是一秒的怔愣便恢复平常。
但梁深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两人都是他的好友，走了哪个他都不痛快。
最后，随着50号易连加到他们A班这边，狄昕一脸绝望地去了B班，分班全部结束。
“现在我们六个教练也会分成两组，我是A班的带班主教练，刘教练是B班的。”狄教练如此说道。
这么说，狄教练是他们这边的教练了？温杳听到这话反而高兴，训练营的教练们都是华国顶级的维数专家了，但是比起刘教练，她还是更愿意由这狄教练这个魔鬼教练来带她呢。
刘教练是之前第一轮团体赛就淘汰的三队教练，眯缝眼中冒着精光，不像个学者，更像个商人。
他接过狄教练手中的话筒发言，“在我的队伍不允许输，你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给我赢！只有赢才有未来，我这里不需要像之前三队那样无能的人，听明白了吗！？”
第74章 刘教练
“听明白了！”
听到刘教练的话, B班的学员眼神惶惶，被吓得身子一抖，然后回答声音非常响亮。
温杳眸光一闪，这个刘教练太功利, 她实在无法赞同他的话。
“好可怕, ”A班队伍中有男生吐吐舌头说, “幸好我在A班，刘教练也太可怕了吧！你们是没见到, 那天三队的人被淘汰之后，被他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
旁边另一个原来温杳六队里的男生遮住嘴小声说：“虽然但是……你们怕是对狄教练的可怕一无所知。”
说什么来什么, 狄教练连话筒都没拿，扬声大吼：“A班的！现在全部去给我绕着活动中心跑十圈，半个小时后全部回到二楼大教室集合！”整个会场只有他的声音回响。
A班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他们去要去跑步。只有原来六队的条件反射由温杳领头，自动往外小跑。
见还有人没有行动，狄教练又是一声怒喝，“还愣什么，超时加罚！”其他人顿时呼啦啦轰地跑作一团。
当A班众人一个个累得跟条死狗一样爬到大教室, 狄教练正背着手站在门口等候, 他头发后梳以发胶定型纹丝不动，看到他们的模样看了一眼手表, 眉头深深皱起。
“给你们五分钟整理好仪容，进去上课。”
温杳到厕所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 然后轻轻拍了拍红扑扑的脸蛋，扯过纸巾一点一点擦干，稍微理了理微乱的额前发, 走出厕所时，梁深和温岭已经在门口等她。
温岭肤色偏不健康的白，运动完过后脸色好看多了。梁深的自然卷毛还凌乱着，有一小撮在头顶翘起，趁着他等得不耐烦的眉眼反而自带萌感。
温杳噗嗤笑出声，下一秒就被梁深不客气地白了一眼。
“走了。”
三人一同走进大教室，B班的人都在了，这节课是两个班一起上的，刘教练主讲。刘教练对组合题颇有研究，所以由他负责所有选手的组合题专项训练。
温杳当然不会将对刘教练那点小小的意见带到课堂中，本着学到就是赚到的想法，她听得格外认真专心。
一整个上午都是刘教练的课，在他一连讲了十种组合题题型后，底下人都已是脑袋涨涨疲惫不堪。他于是没有再继续，坐下跟大家聊起维数比赛的闲事。
“……在维数里能出成绩的女生太少了，华国就每年多办一个维数女子比赛让女选手玩玩，其实啊，上不得台面，大家看刚才我说的第八种题型，女赛的难度就到那儿吧。”刘教练语气不屑，“我带了那么多年训练营，能进来的女生才几个？能留到最后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你们别不信，男女思维水平确实就是有差别！”
他完全不管自己是站在讲台上处于一个传输思想的位置，也不管底下还坐着温杳和狄昕，姿态摆得高高在上，将维数女子比赛和学维数的女生贬得一文不值。
温杳越往下听越觉得不对劲，美丽的眼眸中心有火焰在灼灼燃烧。
梁深担心地瞥了她一眼，低头尴尬清咳了声。他正准备开口替她辩驳，前面有男生嘴快地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吧，今年六队队长温杳就很强。”
男生的声音不大，但被刘教练捕捉到了，他哼笑讽道：“她也撑不过第二轮，绝不可能进国家队。”
那男生表情讪讪，偷偷往回瞄温杳的方向。
刘教练居然还不停，摆出老师语重心长的说教姿态，“温杳狄昕哪，你们就是可惜选错了，如果报的是女子比赛，还能拿金奖呢，来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教练，我不觉得浪费。”温杳倏地站起，整个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温杳直视讲台方向丝毫不避让，用最自信的口吻说：“无论我能拿下的是维数国家比赛的金奖，还是维数女子比赛的金奖，在我心里都是同等地位的荣耀，我之所以选择的是国赛并来到训练营，不过是因为我想要代表华国去参加国际比赛，为我们国家赢回错失了九年的金奖！”
全场俱是一静。
她这番话里，给予了女赛与国赛同等的地位和尊重，又表明她有实力拿下这两个比赛的金奖，她甚至说要去国际赛拿金奖！
华国都九年没得过金奖了，除了十年前厉神的队伍，还有谁能再赢到金奖？他们每年都出队伍参加，每年的口号都如形式般喊着冲击金奖，喊着我们今年能赢来激励自己，但其实，哪怕是当年参赛的选手，内心深处都是不确定的吧？
同样的，他们这一届比赛，大家来到训练营，目标都是留到最后得奖就心满意足，至于组成国家队参加国际赛拿金奖，他们想都不敢想。
但温杳今天偏偏说他人之不敢想，挑破所有华国学维数的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心思，会不会，他们华国今年真的能赢呢？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升起了点点期盼。
包括去年国家队的谢承阳，他脸上没有了迷人的笑容，神情严肃。因为他经历过，他知道，这太难了。
“好大的口气，”刘教练笑她不自量力，“第二轮输的时候别哭！”
“我哭什么？我等着得金奖那天再喜极而泣呢。”温杳嘴上说泣，但语气冷淡到了极致。
“刘教练，该上课了吧？”狄教练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制止住刘教练下一句的破口而出的怒骂，冷脸提醒道。
刘教练深深回吸了一口气，到底给狄教练个面子。
“上课。”
课前温杳和刘教练的争执后，居然在连续多日集训疲惫得有些麻木的男生们心中，敲响了回荡不绝的钟声，刺激得他们精神一震，奋发投入学习。
刘教练讲完最后一个题型，在黑板上写道例题，小缝眼睛环顾教室一周。
“叫位同学上来做这题，呃……就谢承阳，之前一队的队长。”
谢承阳却一动不动，还十分不配合地往椅背后靠，只脸上笑容灿烂。
“谢承阳？”刘教练又叫一遍，有些生气了。
“教练，我觉得让六队队长温杳上去写比较好。”谢承阳两手一摊说。
这话一出，连温杳都惊讶地侧过头，他什么意思？
刘教练问出了温杳心里的话，“你什么意思？”他怀疑谢承阳就是故意挑事。
谢承阳无辜，“组合题是温杳的强项，她上去写比较好，这就是我的意思。”
“不用她，”刘教练想也不想地说，转头看到低头计算的人，精光一闪，“来，方文上来。”
方文礼貌点头，听话起立到黑板前，不多时便逻辑清晰地解出了答案。
刘教练得意极了，夸张地拍方文的肩膀，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思路非常清晰，大家要向方文学习！”他转而对方文说话，眼睛始终看着底下的温杳，“方文啊，你第二轮是赢定了，但还是不能有半点松懈，知道吗？”
方文恍若听不出他话中的话，只尊敬地点头答，“好的教练，我知道了。”
他转身回座位时，与后方撑着下巴端详他的温杳相对。方文笑意吟吟，眼尾荡起几丝浅浅的纹路，望着温杳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友好。
方文这人，可真行哪！温杳收回目光。
这样紧锣密鼓地训练了两天后，周四午间，温杳和梁深、温岭在活动中心的食堂吃完饭。
时已至深秋，温杳畏冷，早早裹上了夹薄绒的外套。甫一走出食堂，冷风嗖嗖刮过，直往衣领子里钻。食堂里的带出的热意瞬间被刮得半点不剩。
温杳夹紧腋下，手缩进袖子里，然后抬手捏紧衣领处。
“有这么冷吗？”梁深只披一件风衣外套，纳闷道。
“有！”她同时脖子也缩了缩。
温岭不说话，只是当温杳再看他时，原本落后一步跟在他们侧后方的他，已默默走快几步到了温杳的身边，位置不偏不倚挡住风口。温杳心中一暖。
温杳：“下午是狄教练的课？”
温岭：“嗯。”
“那要养足精神才行，我们回去找间没人的教室午休吧。”
“好。”
梁深忽的开口，“下午是最后一次课，明天第二轮了。”
温杳点头，这个她当然知道，只是梁深这时提起，不免开始紧张了。
“好快呀，如果可以我真想一直训练下去，”她偏过头，突然好奇，“梁深，我跟方文明天就要对上了，你希望我们谁赢？”
梁深想了半晌，缓缓说：“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输。”
意料之中的答案，温杳无所谓地哈哈一笑，转眼间笑声骤然顿住，脚步也停下盯着某个方向。
梁深奇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由跟着愣住。
“那是方文？”他声音中带着犹豫。
温杳点头。梁深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此时的方文太不像他了。
他们正对着一楼的某间小教室，距离不远，由于窗户敞开着，所以能看得分明。方文和刘教练两人，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交谈。
方文的眼镜被他摘下拿在手中，他的气质全变了，仿佛把所有的斯文和淡然撕裂，异常的诡异和狠虐，但他偏偏还在笑，在冷冷地笑，原来他眼角浅浅的笑纹可以这样的叫人害怕。
温杳他们自然没有害怕，他们更多的是惊讶。
害怕的另有其人。
刘教练一贯的凶横在他面前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气急败坏地在说着什么，然而神情全是紧张和恐慌，挺冷的深秋，他吓得满头大汗。
在方文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刘教练后退几步，咬牙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教室。
方文在原地闭上眼睛，如果周身的空气有颜色，温杳想，他此时大概是被层层黑气包围。他静静站立几秒后走到窗边，就这样，直直与窗外不远处的他们三人迎面相视。
温杳他们偷窥的明目张胆，此时收起各自复杂的心思，朝方文走近。
方文也完全没想到会被他们撞个正着，但不过愣了一秒，无比自然地戴好眼镜，唇角勾起往时的弧度，隔着窗户轻声问：“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刚吃完午饭回来，”梁深跟他最熟，此刻内心的疑团也是最大，“你跟刘教练怎么了？”
方文蹙眉，带着苦恼说：“哎，我来问教练题目，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
梁深或许有怀疑，但谁都有不同的面目，他当然不会为此觉得方文有什么问题。
随口说：“刘教练生气不是正常？这也没什么。”
方文点头恢复温和笑容，“是啊，但如果我说话能注意点，就不会这样了。”
“不是你的问题。”梁深说。
就在这时，温杳用调笑的口吻说：“所以，刘教练是被你气跑的？”
可是刚才那一幕，更像是刘教练被他吓跑的呢。
方文未回答，连叹息声都做得这样恰到好处，几分无奈，几分自责，几分忧愁，情绪拿捏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温杳简直想当下为他鼓掌。
他随即转移话题，“温杳，明天第二轮比赛了，提前跟你说加油。”
“你跟我说加油？我们可是对手，我加油你可能就要被淘汰了。”温杳像在开玩笑说。
“我们是队友，输给你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方文笑得无比可亲，“不过，我也会努力让自己不被淘汰的。”
一直安静看着不出声的温岭突然说：“该走了。”
他没等那两人，径直往正门方向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像是被什么脏东西追赶。
“那我们走了。”
温杳和梁深转身追上温岭，与他并肩而行。
而在他们身后的那扇窗前，方文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知这样站了多久，整个人如同这深秋一样的森冷。
第二轮比赛前夜，温杳不想给自己太多压力。这天晚上她没有刷题，洗完澡懒懒躺在床上，登录维数论坛滑动新发的帖子看。
突然，后台显示一条新信息。
[Lion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
第75章 第二轮
Lion？论坛内的维数高手, 前不久刚赢了她夺下擂主位置的那个Lion？温杳带着好奇点下[同意]。
长暮：你好？
Lion：你好，我最近遇上一道题目想与您探讨。不知是否方便？
哦！温杳恍然大悟，原来是找她学术交流来了，她就说呢, 从来到论坛开始, 跟Lion交手也有好多回了, 怎么偏偏是今天来添加好友。
长暮：可以，你发过来我看看题目。
不多时, Lion发来一道组合题。温杳只粗略扫了一眼，便知道这题相当的棘手, 难度五颗星以上，绝对是维数比赛里可以压轴的那种题目。
本打算今晚养精蓄锐不做题的温杳一下来了兴趣，给Lion回复一句后，立即抓过草稿本提笔演算。
一旦有了基本思路以后，她的运算速度就会非常快，没多久温杳就算出了这道题，把答案发给Lion。
她喜欢挑战难题，这其中乐趣无穷, 而当绞尽脑汁终于寻到出口的时候, 会为她带来强烈的成就感。
温杳心里一阵松快，不等Lion回复, 就关掉手机闷头睡觉。
次日早上，直播间再次开启，还是像第一轮那样, 先播放的是一周训练日常剪辑。
[说出来我妈妈都不敢相信，我现在在追一档数学节目。]
[温队长冲鸭！]
[来了！谢承阳！易连！]
[我是斯文眼镜控，方文简直杀我！]
[温岭梁深啊啊, 我又可以了！]
[球球让温杳温岭梁深成团吧，铁三角缺一不可呜呜。]
……
在上一周节目播出的热度之上，这次观众弹幕更加热情，不知道的路人还以为来到了选秀节目。
当进度来到集体抽签这一段，再次掀起高潮。
[太好了，我喜欢的选手都在A班。]
[OMG，我喜欢的选手全落入了狄教练的魔爪。]
[学霸二选一正面PK，玩这么大？]
[站对选手就是喜剧，像我这种喜欢温杳和方文的，就是在看年度虐心大戏。]
[虽然方文小哥哥很好，但我还是喜欢我们小姑姑。]
[哎，教练看人最准了，刘教练那么看好方文，看来温杳这一轮危险了。]
组委会没有将刘教练与温杳争执的那一段放出，只播放了刘教练让方文上讲台写题，并且大加赞赏的片段。
第二轮比赛开始，由六位教练同时进行测试，对应的两位选手共同进入考室，每组以一道题目决出胜负。此时，所有选手坐在候场区，等待进场。
温岭永远是最淡定的一个，大概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表现出在乎。他低头认真看一本书，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那样专心。温杳探眼，那是一本国外名著。
前期工作准备好之后，工作人员过来叫人。
“A1和B1去一号刘教练考室……A3和B3去三号狄教练的考室……”
因为A1和B1都是之前六队的队友，温杳冲那两人比了“加油”的口型。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回到候场区。十分明显的，几家欢喜几家愁。
A1的那个男生输了，B1和他在训练营是舍友同住，第一轮又是队友，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是自己将A1踢走，笑得比哭还难看。
回来接触到温杳关心的视线时，那大男生竟一下哭出声。
“对不起。”他对伙伴说道。
A1也哽咽了，大声说：“哭什么，你赢得光明正大，看不起兄弟是不？”
“没有，哎。”
“这就是比赛，总会有胜负，但有些东西比输赢更重要。”温杳如是说。
下一秒，梁深倏然起立，自信笑道：“该我了。”
工作人员：“……A10和B10去四号林教练考室……”
梁深是A10。
这一回，他们不到二十分钟就回来了，身后的B10男生满脸沮丧。
“速战速决啊？”温杳笑问。不愧是梁深。
他扬起下巴，“那当然，A10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