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瞪圆了眼。
大约是话题过于跳跃, 呦呦反应了五秒才回过神。
她惊愕地看了看这女孩,又回头看了看同样有些意外的雍泽。
哦。
她明白了。
呦呦拍拍她的肩:
“学姐,你是不是失恋了?”
学姐:?
呦呦:??
难道不是???
可是这位学姐的眼里夹带的怨气,和她同桌每次看到路上秀恩爱的情侣, 然后抱怨自己是单身狗的眼神, 差不了多少啊。
这浑身散发着绿茶味儿的女孩也是没想到, 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么单纯的傻白甜。
她很想从这少女的眼中分辨出一丝装傻的做作,然而——
没有。
她好像真没意识到自己在挖她墙角。
“……是。”
这位学姐只能顺着台阶, 咬牙切齿地勉强笑道:
“我确实失恋了。”
而害她失恋的凶手, 还在这里眨巴眨巴眼安慰她。
“原来如此,学姐你也别太难过。”
睫毛卷翘的少女杏眼含笑,大约是因为她目光真诚的缘故, 所以从她嘴里说出的话,也天然的带着令人信服的真挚。
“学姐你这么漂亮,不喜欢你一定是别人的损失。”
想了想平时姐姐骂人的词汇, 呦呦又认真补充:
“是那个狗男人的损失!”
学姐:“……”
她的视线微妙一动, 落在了呦呦身后拿着奶茶的少年身上。
在他手里的是呦呦喝剩下的奶茶, 因为一杯喝完会长胖,所以她每次都是只喝五分之一, 而剩下的都进了雍泽的肚子里。
他并没有在听两人的对话,身影站在路灯与树影的交界处, 白皙清隽的侧脸轮廓好看得一塌糊涂。
奶茶杯里的饮料已经空了, 他仍咬着吸管。
没什么表情的脸带着点完全不知道自己很帅的干净澄澈。
可恶。
一旦帅哥不知道自己帅, 真的是非常勾引少女心悸动的!
“确实是个狗男人。”学姐义愤填膺, “但他长得比我好看!”
呦呦怔住,目光凝重几分,摸了摸下巴。
“……好看这就很难办了。”
毕竟如果真是长得很好看,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像她这种颜狗是真的不忍心苛责对方的。
这位失恋的学姐没说别的细节,呦呦也不好打听别人的私事。
于是她决定请学姐喝杯奶茶。
有天大的难过,如果能喝一杯甜丝丝的奶茶,应该都会快乐一点点吧。
“……你们两个,明明就在谈恋爱吧。”等到呦呦走后,这位绿茶学姐才露出真面目,“对老师不承认也就算了,骗同学有意思吗?”
亲眼见识到人类女孩的翻脸速度,雍泽稍有些新奇。
“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他将手里的空奶茶杯轻轻放入垃圾桶,抬眼看这女孩时,眼里褪去了那种温润的谦和。
少年的眼神像是覆着冰雪的荒原,漂亮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我没有骗任何人的动机,因为我谈不谈恋爱——”
“和除了呦呦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少年的尾音很轻。
但轻描淡写的嗓音中,却透着一种他人无法插足的理所当然。
“买回来啦!”
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学姐被塞了一杯松露可可,朦朦胧胧回过神来,是少女凑近看也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庞。
“……怎么了?”
呦呦微微蹙眉,有些担忧。
“难不成还在想失恋的事情吗?”
学姐尴尬回神,含糊嗯了一声。
呦呦仿佛一个操心的居委会大妈,循循善诱:
“没关系的,你以后说不定还能遇上更好看的呀。”
就像她小时候以为丁尧哥哥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男孩子,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雍泽哥哥,顿时拔高了她的审美。
“而且,就算遇不到也没关系。”
少女笑眼弯弯,音色清亮,像夏日瓷碗里晃荡的碎冰。
“画画对学姐而言,肯定比男孩子更有趣,对吧?”
她对面的女孩顿时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你……”
呦呦刚刚就觉得这个学姐有一点眼熟,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是学校里有名的才女。
挂在高一教学楼大厅的那副画,就是她在省里拿过奖的画作,和画一起摆在大厅的还有一张她的照片。
“你画的画真的好好看呀。”呦呦认真夸赞,“我小时候妈妈也送我去上过绘画班,可是我怎么都学不会,到现在也只会画火柴人。”
“……火柴人?”
“嗯!”呦呦说完又生怕被人瞧不起,强调,“但是我火柴人画得很传神的,下次有机会给你看看,给我指点指点怎么样?”
学姐:……火柴人大可不必用指点这么正式的词。
呦呦这么一插科打诨,倒让这位学姐完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其实她并不像呦呦所想象的那样,很多时候画画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装点自己的工具,用来增加魅力的策略罢了。
大概是因为她自己喜欢花滑胜于男孩子,所以才会由己及人的这么认为吧。
——真傻。
学姐一边回答呦呦问的一堆外行问题,一边在脑海里不着痕迹地想:
她好像能理解为什么雍泽会喜欢顾呦呦了。
不是因为她漂亮,也不是因为她有一对知名的父母和更知名的爷爷。
大概……
是她认真夸人的样子,真的很像天桥上贴膜的。
可能这就是认真的女孩子最迷人吧。
两人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聊了快半小时,一旁默默看表的雍泽才提醒:
“该回去了,你明天还有训练。”
“哦对!”呦呦也想起来,“你明天也要去忙动物园的事对不对?”
重新恢复到平日温和的雍泽轻轻点头。
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着非常奇妙的氛围,只要一和彼此交谈对视,就有着非常独特的气场,半点容不得别人介入。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作之合的氛围?
临别时,学姐目送着两人的准备离开的背影,忽然叫住呦呦。
“你过来一下。”
雍泽看着呦呦过去,那学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又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这是为了谢谢你送我的松露可可。”
说完,她就拿着冰可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雍泽微微蹙眉,问:
“……她说什么了?”
呦呦挠挠头,有些一头雾水,没有立刻回答他。
而是当雍泽将她送回了家门口时,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的呦呦才疑惑开口:
“那个……什么叫点一杯芋泥波波奶茶,不要芋泥,也不要奶茶?”
呦呦怀疑自己可能是在冰场训练太久,大约是和时下高中少女的流行语有些脱节,她怎么想也不明白这话有什么深意。
学姐让她不明白问雍泽就好。
可是雍泽哥哥比她还不经常上网呢,他怎么会知道?
昏黄路灯下少女昂起的脸分外茫然。
瓷白的脸被镀上一层柔和的暖橙色,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点忽明忽暗的光影,遮掩得明亮眼中那一点光芒,如繁星闪烁不息。
雍泽垂眸凝视,静静倾听着。
“……为什么不要芋泥也不要奶茶?都不要那还有什么?这是什么脑筋急转弯吗??”
想不通的呦呦觉得自己像个跟不上时代步伐的老年人。
忽然,头顶传来两声轻笑。
“你想知道?”
呦呦急切望着他,像个求知欲迫切的小朋友。
“想!”
下一秒,头顶暖黄灯光暗了一瞬。
夏日凉爽的晚风拂过。
仿佛天上有一颗寒星坠落,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额头。
“是这个。”
少年嗓音清越,如风吹廊檐下风铃的一声清响,又好像小时候偷偷错喝的那一口酒。
醉醺醺的,整个脑子都像泡在温水里。
咕噜咕噜。
雍泽见少女脸颊通红,目光也有些傻愣愣的涣散,疑心是自己吓到了她,正要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干什么呢!!!!!”
这一声暴喝瞬间把呦呦吓醒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一看,站在雍泽身后的是刚练琴回来的顾妙妙和接她回来的沈寂川,两人站在不远处,神情都不算好看。
沈寂川还稍稍冷静一些,一副虽然意外但也不是特别诧异的样子。
但顾妙妙完全像是已经被点燃引线的□□,一副随时都要把目标炸得血肉模糊的凶残模样。
已经十八岁的顾妙妙身形高挑,足有一米七的个子并不比一米八的雍泽矮多少,尤其她还踩着带跟的凉鞋,朝雍泽靠近的每一步都让人觉得她随时会脱下凉鞋敲爆雍泽的脑袋。
“敢偷亲呦呦,我鲨了你——!!!”
呦呦吓坏了,生怕姐姐真的把雍泽就地掐死。
“姐姐姐姐你等等……”
她还没大鹏展翅护在雍泽身前,少年就已经跨出一步,挡在呦呦前面,对气到爆炸的顾妙妙认真道:
“我会负责的。”
顾妙妙一愣:
“你负个大头鬼你负!我今天非要鲨了你——!!!”
眼疾手快架住顾妙妙的沈寂川叹息:
“……你是生怕她消气对吧?”
雍泽:“?没有,我认真的。”
沈寂川:“……你还是闭嘴吧。”
第129章 三个高中生
雍泽的解释并没有让正在气头上的顾妙妙消气, 反而是在火上浇油。
其实沈寂川也对自家养的白菜被猪……被狮子拱了的事情有些生气,但因为旁边有个比他更激动的顾妙妙,所以比起生气,他更怕顾妙妙真跑去找刀。
“怎么了怎么了?”
屋里的顾启洲和郁澜也听见了外面这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 连忙跑出来查看。
本以为是呦呦出了什么事, 结果仔细一看, 在场四个人里面,最不淡定的就只有被沈寂川从后面架起胳膊的, 尽量控住, 但依然倔强在空中朝雍泽蹬腿的顾妙妙。
顾启洲&郁澜:…………?
“爸——!”一见顾启洲出来,气上头的顾妙妙顿时找到了同盟,义愤填膺地喊, “雍泽他居然敢#¥%%¥%@……”
后面的话都被沈寂川捂住了。
“没什么。”沈寂川淡定解释,“他们在外面玩儿晚了,是雍泽送呦呦回来的。”
“哦……”
顾启洲看着激动的顾妙妙有些半信半疑, 但还是对雍泽道:
“麻烦小泽了, 又是你去接。”
雍泽微微躬身, 谦虚道:
“叔叔不用客气,我应该做的。”
顾启洲:?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太对??
不过这两人从小就是这种相处模式, 或许旁人乍一看会多想,但这么多年下来, 顾启洲和郁澜都跟温水煮青蛙一样, 雍泽就算是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呦呦, 他们都觉得合情合理。
更何况大多数时候, 都是他家热情过头的小姑娘主动缠着别人。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闹着玩也看看时间,别太晚了。”
这些年年纪渐长,顾启洲虽然事业又达到了新的高峰,但忙于工作的时间却一天天地减少,与其看这几个孩子拌嘴吵架,他还不如回去和郁澜研究一下下个月的欧洲游去什么地方。
等夫妻俩走后,沈寂川才松开捂着顾妙妙嘴的手。
“行啊。”她挣脱开沈寂川的束缚,皮笑肉不笑地看他,“里通外敌,鲨了雍泽之前我还得先掐死你吧。”
沈寂川:“……那你也要等我待会儿说完再掐死我。”
沈寂川到底比顾妙妙要冷静一些。
虽然他也不愿意看着妹妹被外面的狗男人拐走,但恋爱是她迟早都要经历的,并且比起外面不认识的人来说,雍泽显然要靠谱多了。
眼看到妹妹美好的初恋,即将被顾妙妙暴力一脚踢夭折,沈寂川也是有点于心不忍。
眼看着哥哥姐姐回去说悄悄话了,临走前哥哥还嘱咐她说完话就赶紧回去。
一头雾水的呦呦目送着两人先一步回了家,又回头看向雍泽。
少年的发梢被风吹动,衣摆在夜风中呼啦呼啦地响。
呦呦多看了两眼,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额头。
雍泽弯了弯唇:
“时间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温柔得不可思议。
响在她的耳畔,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地,像团软绵绵的棉花。
呦呦像被人下了蛊,连话也不会说,只得乖乖点头,然后转身同手同脚地回了房间。
等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将整个人埋进柔软的被窝里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那是一个吻。
是来自雍泽哥哥的吻。
一瞬间,尽管周围谁也没有,呦呦又再度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将整个脑袋都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咧开嘴一个人偷笑。
直到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她疯狂悸动的心脏才稍稍停歇。
并没有拉严的薄纱窗帘露出一条缝隙。
呦呦从被窝里伸出一双眼,期待又胆怯地望着那个方向。
在视线的尽头,是另一扇隐约透着光的窗户。
他在那一头。
这一晚的呦呦连空调都调低了好几度,仿佛是一只热锅上的虾,热腾腾的入睡了。
一轮明亮皎月下,月光铺满无数梦境。
然而在雍泽的梦里,却并没有这样的静谧美好。
夏日的晚霞如烈火灼灼,一路从天上烧到了人世间。
整个森林浸在能烧毁一切的地狱业火之中,他躺在地上,被人束住手脚缓缓拖走。
印刻在他眼底的,是少女惶然无措的模样。
*
第二天一早,呦呦一如往常准备和雍泽一起去上学。
“抱歉,顾小姐。”
给雍泽开车的长颈鹿司机歉然解释:
“小泽他好像有些急事要处理,这段时间可能不会来上学了,您要上学我可以送您……”
“不用不用。”
原本是因为她想和雍泽一起上学,所以才坐他家的车的,既然雍泽都不在,她怎么好意思还使唤雍泽家的司机呢?
只是……
平时就算有急事,他也会给她打电话的。
呦呦打开手机,只看到雍泽发来的简短消息:
【有点事,忙完再见】
“……”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昨天的温柔耐心有了对比,所以这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简短留言,看在呦呦眼里就格外的冷淡无情。
……就不能打电话说吗?
呦呦看着显示凌晨三点的消息时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过世青赛在即,她也只在意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被沉重的训练压力剥夺了所有的休息时间。
世青赛全称世界青年花样滑冰锦标赛,这一次并非是以往国内的比赛,而是一次登上世界舞台,与花滑强国的顶尖选手较量的机会。
而且每个国家参赛的名额有限,按照上一届国内的成绩,这一次有两个名额。
其中一个就有呦呦。
占着如此重要的一个名额,即将代表国家走出国门征战,虽说呦呦也是参加了国内的比赛综合得来的名额,但正因如此,如果自己失误,就相当于浪费了如此重要的名额。
这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尤其呦呦又有着万众瞩目的家人。
顾启洲和郁澜就不用说了,早就在微博上给她骄傲地给她加油助威,爷爷顾鸿钧和奶奶更是早在赛季前就给她请了国外顶尖的教练,为了盯紧她的发育关,还有四五个营养师随时环绕着她。
这样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呦呦虽然确实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鼓舞,但压力却越来越重。
偶尔做噩梦,她还会重回小时候的那些奇怪梦境。
梦里的她坏事做尽,嚣张恶毒,没有人喜欢她,她也敌视着所有人。
噩梦醒来,呦呦委屈得带着哭腔,打电话给姐姐问她要是没有拿到好名次大家还会不会喜欢她。
顾妙妙当然很无语地骂她笨蛋。
“——谁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啊。”
她这样说道。
呦呦仿佛稍稍安心,又问:
“那、那大家是为什么喜欢我的?”
她略有些期待地等着听顾妙妙的回答。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沈寂川的声音,他平静答:
“因为你傻。”
顾妙妙赞同附和:“没错。”
呦呦:“……”
这种微妙的得到安慰又好像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虽然经过了一系列波折,即便是她途中因为压力大而大把大把掉头发,即便是她途中还有天自暴自弃去吃了顿炸鸡被教练从店里拖出来,即便是一直到世青赛当日也没有再次联系上雍泽——
因为有家人的陪伴,呦呦站在冰场上时,心态还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正常状态。
她身上穿着顾鸿钧给她定制的新花滑服,和以往每一次重要比赛一样,别人贵一点的花滑服上顶多是施华洛世奇水钻,而她的却是一颗颗亮晶晶的真钻石。
场内的灯光打在身姿挺拔的少女身上,宛如熠熠生辉、自带仙气的小仙女。
国内转播世青赛的粉丝们看到这一幕,也激动得疯狂夸赞起了少女的绝美气质,目不转睛期待着少女在国际比赛上的第一次初试锋芒。
少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知道自己足够冷静,也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只是——
临上场前,呦呦忽然抬头环视了一圈冰场看台。
这一明显的走神行为让教练差点掏出怀里的速效救心丸。
电视机前的观众也都被她这一眼搞蒙了。
……都这时候了,她找什么呢!?
“啊。”
呦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呼一声,瞳孔微微放大。
找到了。
人挤人的看台之上,在一个不经意的角落里,她好像有所感应一般,一眼就看到了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
就在她唇角将要扬起的同时,比赛的报幕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