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折腾,就算是个厌食症都能饿得顿顿两碗。
郁澜欣慰道:
“这是好事,说明我们呦呦终于要脱离婴幼儿阶段,至少出去不会再被误认为幼儿园小朋友了。”
呦呦不满抬头:“早就没人误会啦!只有你们大人才会认错!”
“行行行,收拾好了赶紧上学去吧,别第一天就迟到。”
夫妇俩打开门,等着两个孩子上车。
呦呦却伸头朝里面看了几眼:
“哥哥呢?”
顾妙妙:“笨,沈寂川又不和我们一个学校了,当然先走啦。”
哦。
呦呦这才慢吞吞地想起来,哥哥今年已经要去上初一了。
为了给以后上清大少年班做准备,沈寂川并没有再接连跳级,而是准备老老实实在初中读三年,三年之后他就可以参加少年班的考试,与全国的天才竞争入学资格。
对于呦呦而言,传说中的大学少年班完全是神之领域,她根本无法想象。
好在呦呦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和大家竞争文化课成绩,她现在是体育生预备役,成绩差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仿佛是看出了呦呦的轻松,顾妙妙提醒她:
“……虽然暑假的时候,你哥哥已经帮你提前预习了课程,但是你别连作业都不做了,否则到时候考得不好挨骂,别又让我跟你哥哥求情啊。”
被戳中心事的呦呦心虚道:
“……那还不是因为哥哥每次教我数学的时候,都特别可怕,只有姐姐你不怕他嘛……难道、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可爱的妹妹挨骂吗?”
小姑娘凑在她旁边,布灵布灵发射可爱光线。
已经有了抵抗力的顾妙妙冷淡回应:
“我忍心。”
呦呦:“……”
“我还觉得每次教完你就开始怀疑人生的沈寂川,看上去比你可怜多了。”
顾妙妙有幸围观了几次小沈老师和呦呦同学的授课现场。
那真是……能让呦呦的可爱荡然无存,让人只想把她的小脑袋瓜敲出个洞,然后把里面装的水全都倒倒干净。
沈寂川能够坚持这么久,真的是感天动地兄妹情了。
这一路就在呦呦举例反驳自己还是很有悟性的叨逼叨中过去了,宾利停在了离校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姐妹俩下了车肩并肩汇入了上学人流。
“啊……那个就是三年级一班的顾妙妙对不对?”
“开学这就是四年级的了好不好。”
“她真的比电视上看起来漂亮哎,还很有气质……”
“废话,人家拉小提琴的能没点气质吗?”
呦呦捏着书包带,表面乖乖跟在顾妙妙身边,事实上早就竖起耳朵,认真分辨人群中隐约的议论声。
嗯嗯,她姐姐确实好看!而且越来越好看啦!
夏日清晨的风吹过女孩的格子裙,九岁的顾妙妙比起同龄人还要高出一截。
随着一年一年的成长,她的四肢越来越纤细,脸颊也褪去了婴儿肥而有了明显轮廓,因为常年练琴的缘故,她就和所有学艺术的女孩一样,天然带着优雅疏离的气质。
可以说,在呦呦的眼里,她的姐姐就是个令人向往的小女神!
“她旁边那个是呦呦对吧?”
“一看就是呀!”
突然听见有人议论起她,呦呦不禁竖起耳朵,内心十分期待地等着外人会有什么评价。
“看起来和电视上差不多。”
“她的脸真的圆圆的哎!想捏捏!”
呦呦:“……”
就这?
就这???
怎么夸姐姐就有那么多词,到了她就只有个脸圆???
“怎么了?”
顾妙妙瞥见呦呦的情绪忽然低落,问道。
“又饿了?想吃巧克力还是想吃奶油面包?”
呦呦刚想很有骨气地说她不吃!她要漂亮!她要和姐姐一样瘦!
下一秒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小姑娘瞬间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泄气地答:
“……奶油面包。”
毕竟,好看是摸不着的,但饿是真的饿啊。
从一楼走到二楼,虽然只是升了一层楼的高度,但不一样的风景却让呦呦真实的有了自己又长大一岁的感觉。
新学期她的同桌还是姜棠,呦呦找到她的位置,从书包里掏出包了花花绿绿封皮的新书。
姜棠的目光落在呦呦的书包上。
她以前在《vogue》见过这个儿童书包,手工皮革缝制的,里面配了gps和一键呼救,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暑假时她和家人去逛商场,她弟弟也看见了同样的包,吵着嚷着要买。
若非价格实在超过普通家庭的预算,她母亲说不定真的会咬牙满足她弟弟的愿望。
可家里弟弟的书包,已经有三四个。
而她花三十块买来的书包,带子已经断了一半,她母亲却迟迟没有同意给她买个新的。
姜棠叹息一声。
要是她现在不是七岁,而是十七岁,就好了。
“棠棠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背着名牌书包的小姑娘,向她炫耀着几块钱一张的普通书皮。
“好看。”
姜棠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嘿嘿。”呦呦笑眼弯弯,压低声音告诉她,“这是我哥哥姐姐一起给我包的,包得可好啦!其他人一定没有我这么完美的书皮!”
姜棠无奈却又耐心地听着。
好不容易上课了,她又听见耳边传来了小姑娘细声细气的声音。
“棠棠棠棠!”狗狗祟祟的呦呦缩在立起的语文书后,认真侧头对她说,“你饿吗?这个奶油面包好好吃,你要吃一口吗?”
躲在立起书后的小姑娘睫毛长长,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台上老师,又小心翼翼地在桌下将奶油面包递过来,跟做贼一样。
姜棠也跟着提心吊胆。
“这可是上课,班主任的课!”
被饥饿支配的呦呦完全不cue,继续安利:
“这个好好吃!你吃嘛你吃嘛!”
姜棠见她如此执着,刚要伸手去拿,忽然就听台上老师冷冷道:
“顾呦呦——”
嘴角还沾着奶油的小姑娘一哆嗦。
“上课一个人吃什么独食呢?这么好吃不如给全班都发一份尝尝?”
第一天就抓到上课吃零食的小朋友,班主任咬牙切齿。
怂怂站起来的呦呦看了眼老师,十分抠门地说: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班里的其他小朋友们一阵哄笑。
姜棠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六岁半的呦呦红着脸,沾着奶油的唇角羞涩地抿了起来,看上去又无辜又可爱。
姜棠发现,呦呦似乎比同龄人成长得要慢一些。
同龄的小姑娘已经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有了显著的区别,模样也渐渐褪去了幼儿的稚气,开始展现出各不相同的漂亮。
班里调皮的小男孩甚至还会私底下给女孩子排名。
在他们的排名里,姜棠第一,呦呦得排第二。
因为他们觉得呦呦长得可爱是可爱,但离漂亮还有段距离。
想到未来那个明艳夺目的呦呦,姜棠暗自嘲笑,这群小屁孩迟早会为自己的眼瞎后悔。
但姜棠很快就发现,这些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不仅眼光差,行为更让人无法理解。
“……把皮筋还给棠棠。”
下课途中再次被扯掉头绳的姜棠冷下了脸。
这不是第一次被小男孩扯头绳了,原本姜棠不打算理会的,可是一节课间十分钟被扯了四次,泥人也有三分气。
而她还没来得及发火,呦呦就先忍不住替她生起气来。
“还给她。”
刚刚还嘻嘻哈哈观察姜棠表情的小男孩们,此时纷纷收敛了笑容。
面对叉着腰一脸严肃的小姑娘,他们不自觉地有些发憷。
不为别的,就为呦呦声名远扬的宠妹狂魔姐姐。
“……你、你说还就还?”
有好面子的小男生意思意思,稍微反抗了一下。
“凭什么啊?我们又没扯你头绳。”
呦呦昂着下巴,她模仿着姐姐骂人时的气势,一字一句道:
“那是你们不扯吗?那是你们不敢!”
姜棠被呦呦这气势一时震住。
……呦呦这对线水准突飞猛进啊。
“谁、谁说我们不敢?”被激将法成功煽动的小男孩,试探着跨出小小一步,“我就扯了,怎、怎么样!”
小男孩壮着胆子,伸手就——
将呦呦的发卡摘了下来。
教室里静了一会儿。
“他动手了哎。”
“他欺负顾呦呦,他死定了。”
“马上就到课间操了,顾妙妙不会放过他的!”
教室里议论纷纷,小男孩想到上学期欺负顾呦呦的人遭受的下场,他心里斗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将发卡和头绳都扔给呦呦:
“哼!我下次还敢!”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姜棠看着这出闹剧有些啼笑皆非。
等呦呦拿着姜棠的头绳回来,坐在她前面的小姑娘凑近了悄悄告诉她:
“……呦呦你别管啦,他肯定是喜欢棠棠。”
呦呦歪歪头:“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神秘道:“我妈妈说,男孩子只会欺负喜欢的女孩子的。”
为了引起喜欢的女孩子的注意,这个年纪的小男孩的确会采取这种粗暴无礼的行为。
姜棠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是生气,也没有过分厌恶对方。
“不是的。”
呦呦拿着发绳,一边给姜棠扎头发,一边说:
“这样才不是喜欢。”
前座的小姑娘睁大眼:
“不是吗?那什么是喜欢?”
呦呦咬着头绳,她已经会自己扎马尾了,所以给姜棠扎的时候也很熟练。
梳好头发后,她转过身来,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困惑:
“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喜欢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只有一个人开心的喜欢,怎么能是喜欢呢?”
真正的喜欢,一定是会让两个人都很开心的心情呀。
第122章 两个小学生
“……是这样吗?”
前座的小姑娘听得云里雾里,不是太明白。
然而一旁的姜棠却恍然大悟。
……也对。
只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完全不顾别人的想法,这是多么浅薄的喜欢啊。
而这样浅薄的喜欢,也并不值得她去珍惜。
于是当下一次,再有小男孩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偷走她的水杯,抢走她的发绳时,姜棠再也没有装作视而不见,而是径直走到对方面前。
“还给我。”
小男孩一愣。
“……我……”
“你要是再随便动我的东西,你就是我在班里最最最讨厌的男生,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和你说话了。”
小男孩没想到姜棠真的会生气,这显然超出了他的预计。
“我不是……”不是想让你生气的。
姜棠没等他结结巴巴说出个究竟,就伸手自己拿走了他手里的发绳。
小男孩站在原地望着姜棠走远的背影,挠挠头,有些失落。
……他好像做错事了。
可惜并不是所有的小男孩都有他这样的觉悟,故意挑事来找姜棠麻烦的小男孩仍然很多。
大约是因为姜棠确实是个出挑的小美女。
小朋友们都穿着同样的校服,更能轻易看出哪个小朋友更好看,姜棠是很有书卷气的模样,不像顾妙妙那样漂亮得有些锐利,她的气质更容易亲近。
也就意味着更容易欺负。
小男孩们的欺负日渐升级,到了入冬时,甚至在体育课上有了推搡的冲突。
姜棠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冬季的校服大衣被铁网划破了长长的一条口子,格外突兀难看。
姜棠有些发愁。
虽然学校的校服是免费提供给她的,但这并不包括被划破之后她还能换一套新的。
如果要新买一套,价格起码四位数,这对换个几十块钱新书包都抠抠搜搜的姜母而言,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但姜棠没想到的是,明明自己已经缝好了那条口子,还是被姜母发现,并且得知经过后的姜母竟然还大张旗鼓跑去学校,去讹学生家长的钱。
那天大雪纷纷,被姜母撒泼打滚动静吸引的小朋友们围在办公室外,好奇地探看里面的动静。
“……这校服可好几千,弄成这样,你们家长必须赔一套新的给我们!”
“没问题没问题,这确实是我们孩子的错,姜棠妈妈您别急,有话我们坐下来商量。”
“我还没说完呢!除了校服的钱,你们还得赔给我们姜棠精神损失费!衣服都划成这样了,你们这种叫校园暴力懂不懂?”
“可,你们姜棠也还手了,还把我们孩子脸砸青了一块……”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们姜棠也有错?”
“不不不,错肯定是我们孩子错了……精神损失费也行,那就这个数……”
“这个数?你打发叫花子呢?”
……
办公室里的两人争执不休,一方轻声细语道歉,一方得理不饶人。
有老师在背后交头接耳:
“这不是讹人吗?”
“就是啊,有理都变没理了。”
“这得多想要钱啊。”
趴在门缝边的呦呦没有出声,看着看着,就见她的小同桌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
她的母亲还在前面和小男孩谈吐有礼的母亲撕扯,贪婪得仿佛一个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人血肉撕扯下来的野兽。
而姜棠一个人站着,还穿着那件缝得歪歪扭扭的衣服。
没有人在意正在被指指点点的她。
前世她真正遭受校园暴力的时候,她的母亲并没有站出来,这一次,也只是因为觉得有利可图,想趁机讹诈一笔。
她低着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地上的一块污渍。
她觉得自己就像这光滑地板上,一块擦不去、还任人踩踏的污点。
呦呦读不懂她那双漂亮又悲伤的眼里藏着什么,但不知为何,她看见姜棠哭了,她也忍不住跟着难过得落下泪来。
回到家的呦呦一头栽进顾启洲的怀里。
“……爸爸。”
正在大厅里和丁尧一起看剧本的顾启洲有些诧异。
“怎么了呦呦?受欺负了?”
呦呦摇摇头,埋在顾启洲的衣服里,闷闷道:
“是棠棠受欺负了,我很难过。”
说起姜棠,顾启洲隐约有些印象,不是对她,是对她的家庭。
听抽抽搭搭的呦呦说完经过,顾启洲也大致明白了姜棠的处境。
上有重男轻女的父母,下有骄纵任性的弟弟,家庭条件又实属一般,未来没出息反而是件好事,但凡有点出息,一定会被全家当成吸血虫供养父母和弟弟。
顾启洲这些年见过类似的案例只多不少。
呦呦泪汪汪地望着顾启洲:
“棠棠的爸爸妈妈都不关心她!还对她好凶!爸爸你能像收养哥哥一样让棠棠来我们家吗?”
顾启洲还没回答,就见呦呦急迫地说:
“我、我的压岁钱有好多好多,可以用我的压岁钱给棠棠买新书包、新衣服!棠棠也很厉害,她成绩那么好,都不用交学费的……”
“呦呦……”
“爸爸你要是还觉得贵的话,我以后少吃一碗饭,多的一碗给棠棠,零食也分一半给她,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多花钱了?”
呦呦的目光可怜而又期盼,令人很难狠得下心拒绝她如此天真善良的请求。
不过顾启洲还是狠下心道:
“也不行哦,呦呦,这不是钱的问题。”
沈寂川的情况和姜棠的情况不同,养孩子不是养宠物,不是有钱就可以养的。
“那是什么!”呦呦扒拉着顾启洲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棠棠的爸爸妈妈不是好爸爸妈妈,棠棠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她应该有更好的爸爸妈妈!”
顾启洲哭笑不得,长得好看和学习好跟能不能有好的爸爸妈妈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一旁的丁尧听了也为呦呦天真幼稚的想法而失笑。
前世的他二三十岁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而这个一个只有七岁的小朋友要怎么逃脱自己的家庭呢?
不过当他在周末,亲眼见到了这个叫姜棠的小朋友之后,想法稍稍有些改变。
“……你们在干什么?”
下午照常来顾家向顾启洲学习的时候,丁尧在餐桌上见到了铺满整个桌子的玫瑰花和包装纸。
姜棠手法熟练地为每一支玫瑰包装好,再放入一旁的编织篮子里。
他仔细一看,玫瑰花很新鲜,包装纸也选得挺好看,比外面那些纯粹为了骗钱的节日玫瑰要有卖相多了。
“我们在做生意!”呦呦晃荡着小腿,说得一本正经,“这些都是要拿去卖的花花!”
丁尧这才想起来,马上就是圣诞节了。
“圣诞节卖花的人很多,卖花的小朋友也一堆一堆的,你就不怕亏钱?”
姜棠抬眼看他,即便眼前这个是班里不少小姑娘贴在本子上的小男神,她也没什么激烈反应。
“不怕。”她低头继续包装,“因为我的玫瑰进价很便宜。”
接着呦呦绘声绘色给丁尧描述了姜棠是如何自己坐车去郊区,找花农费尽唇舌,又是卖乖又是卖惨的骗到了最低价,带回了一背篓的玫瑰花。
丁尧听了很意外。
他托着腮,觉得这小姑娘还挺能干的。
“那你赚了钱准备怎么花?这要是都卖出去了,得有小一千吧?”
姜棠瞥了眼一旁椅子上的旧书包,没说话。
丁尧也注意到了那个与面料高级的校服格格不入的破旧书包。
难以想象,在呦呦那个有钱人云集的学校,这小姑娘每天背着这样的书包来回上学,要是心思再敏感一点,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他默不作声地上了楼,敲开顾启洲书房之后,他刚一落座,忽然开口道:
“……顾老师,我们寒假开机的电影里,那个小女孩的角色是不是还没定呢?”
顾启洲正在翻剧本,随口道:
“对啊,怎么?”
“您觉得……姜棠怎么样?”
——
呦呦是在圣诞节之后得知,姜棠答应寒假去顾启洲的剧组试镜这件事的。
刚刚知道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啊?为什么?”
冰场里的小姑娘隔着栏杆,呆呆地歪歪头。
“片场不好玩的,拍戏只拍一会会儿,但是要等好久好久好久,可无聊啦!”
姜棠也想了很久才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