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男人的声线传入她的耳朵中。
“我说我比乔灼更早。”
-
我比乔灼更早。
这句话直到车停在了公寓楼下,孟丹枝还不能从里面回过神来,一方面是震惊,一方面是不可置信。
比乔灼更早……那时她才多大?
孟丹枝绞尽脑汁,也没从记忆里想过周宴京对自己流露出什么情意,和那时比,现在更明显。
她下了车,还是想不通。
“想不通?”
“嗯。”
回应完,孟丹枝才发现是周宴京在问她。
两个人进入电梯,里面还有其他人在。
他们平时回来都有碰见过,只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老感觉对方在看他们。
周宴京在她边上,孟丹枝不抬头都看不到他的脸。
这部电梯和他坐了这么多回,今天是最不同的一次,她拎着包的手指拨弄起珍珠链来。
电梯里没人说话。
孟丹枝微微抬起下巴,余光中,看见周宴京的下颌。她收回视线,脸颊却因刚才的动作稍稍升温。
她挺想问更早是什么时候,19年那时候明明已经比乔灼迟了,那是他在国外真的想她就回来了吗?
孟丹枝思绪纷飞,想这么想,但会不会太自恋。
怎么会自恋,他自己说的!
高中乃至大学期间,追求者无数,甚至有女孩子来表白,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漂亮。
可突然得知邻家哥哥竟然暗恋自己……
孟丹枝立刻挺了挺胸,原来自己魅力这么大,周宴京那么早就喜欢上自己了。
她一定要和陈书音好好聊聊。
禽兽!
叮。
周宴京跨出一步,看见孟丹枝还站在那里出神,“枝枝,你在里面发什么呆?”
孟丹枝哦了一下,赶紧走出来。
他问:“刚刚在想什么?”
孟丹枝怎么可能告诉他:“我在想,我魅力真大。”
若是平常,她也许会抛个媚眼,但现在不好意思做了。
周宴京低笑:“一直。”
他笑得好好听,孟丹枝心动不已。
她碰了碰他的胳膊,实在忍不住问:“宴京哥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
孟丹枝的眼瞳被灯光一照,流光溢彩。
男人侧目看过来。
孟丹枝被他看得不自在,琢磨着他要是不说,就换个话题好了,还没等她开口,人却被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周宴京:“你看不出来?”
孟丹枝当然猜到,可是他光明正大说出来,怎么好意思的!而且他们在说正经话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外婆说很久以前就是。”
“怎么又和外婆有关?”她搂着他的脖颈,趴在他肩上,“我明明问的是你。”
周宴京却没当时回答。
卧室里没开灯,屋外的灯光连同月色一起洒进来。
孟丹枝被放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有所预料,可还是想先知道答案。
周宴京没让她说话,抵着她的鼻头,快而准地含住她唇瓣,没有过渡便深入。
孟丹枝情不自禁唔了一声。
她有感觉到他的吻是强势的,却在她被勾起渴求之后放缓,忽然温柔起来。
平时也做过很多次,可她今天脸好热。
周宴京终于松开她,孟丹枝的呼吸不稳,唇舌间像吃了一颗果浆软糖,一破开便流出浆水。
“一九年你出过国。”
“……嗯。”
孟丹枝脑袋有点蒙。
她当然出过国,和陈书音一起的,当时还有陈书音的两个朋友,正好是一对情侣。
“我那时候见过你。”
黑暗中,周宴京触到她的鼻尖。
他说:“看见你穿着旗袍在异国街头。”
这句话他想了几年。
周宴京时常考虑,她如果问起,他该怎么回答才更好。
从一整个画面剥离,从长篇大论的心动起源,现如今演变成短短几个字说清道明。
孟丹枝的记忆被他勾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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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年是周宴京驻外的第二年。
也是孟丹枝上大一的时间。
她初高中在宁城待了那么多年,陈书音只偶尔来过两次,实在不太方便。
高三暑假,外婆去世,孟丹枝自然没心情玩乐。
大一暑假,陈书音约她出去玩,她便同意。
和大小姐一起出去玩,从机票到目的地的攻略都不用她负责,完全当甩手掌柜。
她们去了好几个国家,欧洲深度游。
陈书音的两个朋友是学渣,出发之前吹得上天入地,结果到地方还不如孟丹枝知道的单词多。
这对情侣感动得眼泪哗哗:“太好了,你来交流吧。”
“带你们还不如不带,二人世界更舒服。”陈书音白眼翻上天,对着孟丹枝就变成另一张面孔:“枝枝,快上。”
因为出发前太过自信,没有找旅游团,还好孟丹枝临危受命,才没有浪费时间。
她那时已经日常穿旗袍。
周宴京见到她时,是在黄昏。
她一袭天青色提花旗袍,下盘绣着灵动又大气的苏绣,长发被珍珠夹挽起,在异国街头十分惊艳。
时隔一年不见,她长大许多。
孟丹枝站在充满风情的街道上,即使身旁有朋友,却还有外国男人向她搭讪。
周宴京和他们隔了一条街,在对面。
他轻而易举就判断出对方汉语不够流利。
待人走后,她们四个就站在原地聊天。
陈书音要给孟丹枝拍照,她走两步到了街边停住,手里还有一支刚才别人送的白玫瑰。
他看见她微微垂首,抬手将玫瑰别在耳边。
嵌在乌黑的发间,如高山白雪。
周宴京莫名想起徐志摩的那首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身旁朋友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顺着看过去,骨子里的夸张让他迅速惊呼一声:“对面有个漂亮的中国娃娃。”
他们对于旗袍的认知都来自中国。
周宴京在这里的第二年,见过无数国人来旅游、工作,向大使馆求助又或是其他。
朋友惊叹:“Ah moi j'ai kiffe !”
周宴京又何尝不是。
-
“他夸我中国娃娃哎。”
孟丹枝的关注率先在这方面,眼眸亮如星辰:“他们都是这么夸人的吗?”
周宴京略思索:“不清楚,我只听过一次。”
这显然是孟丹枝最想听到的回答。
她有些得意地翘起唇角,又想到他的重点,音量变小:“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她用手挡住眼睛,从指缝里看他。
虽然房间里并没有真正的光,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就足以让她难以平复。
“怎么会忘。”周宴京说。
“那你后来回国干什么呀。”孟丹枝小声问。
他捉弄她:“你猜。”
孟丹枝:“你自己说的,想见我!”
周宴京眉梢一抬:“拿我的话来回答。”
孟丹枝忍笑:“你难道不承认吗?”
“承认。”周宴京顺势将刚刚逃脱的她翻转回来,“枝枝,我总要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吧。”
他没有隐瞒。
从心动,到独自回国。
孤身前往宁城去见她。
孟丹枝不知道怎么接话,她现在好紧张,又好开心,内心的小窃喜像野草碰见春日暖阳,疯长。
周宴京:“不说话了?”
他的呼吸就洒在她面上,孟丹枝忍不住哎呀一声:“周宴京,你怎么这么直接……”
“你自己问的。”
“谁知道你是——你居然喜欢我……”
周宴京不想去猜她突然改口的是哪个词。
必然不是什么好词,大概率是从闺蜜那里学到的,他的形象也许在她闺蜜那里属于盆地谷底。
他起身要去洗漱,孟丹枝猛地想起有个问题还没明白,扯住她的领带:“等等。”
周宴京被迫停住。
孟丹枝连忙松手:“我不是故意的。”
周宴京:“如果是故意,这是谋杀。”
“……”
被他一打岔,孟丹枝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要问的重点:“外婆跟你怎么说的?”
周宴京坐下来:“说我没看清。”
现在来看,老人家当然说得是对的,他早在很久之前朝夕相处之间,就将她纳入自己的生活范围。
也许是幼时,也许是少年时。
只是,都不及那次一见钟情来得迅猛,忽然之间大火燎原,烧了他的心。
周宴京弯唇,进了浴室。
孟丹枝想起外婆,又想着他的话,今晚的一切都让她不知所措,却又一点也不后悔。
她开了台灯,胡思乱想好大一会儿,才给陈书音发消息。
【音音,周宴京说他喜欢我。】
没回复,她又发一条:【而且是好早之前。】
陈书音:【?】
一夜之间天变了?
陈书音:【周宴京这狗贼!】
孟丹枝:【没有吧。】
陈书音:【宝你居然开始维护他了!】
孟丹枝红脸:【哪有。】
陈书音冷笑:【我一不留神,你就丢失阵地了。】
孟丹枝的脸颊笑了两下:【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我,你说我应该怎么回复他?】
陈书音故意:【谢谢你的喜欢,你真是个好人。】
孟丹枝:【?】
陈书音把自己逗笑了,敲字:【都订婚了,还回复?直接让他对你欲罢不能!】
孟丹枝没想到这种回答。
还没能再聊,周宴京已经走出来,她回头看了眼,飞快地跳开眼神,听见脚步声行至床侧。
孟丹枝下床就进了浴室。
周宴京看她像受惊的兔子,目光幽深。
等孟丹枝磨磨蹭蹭洗完澡,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探头,看床上的男人已经躺下。
她慢慢走过去,周宴京闭着眼的。
这么快就睡着了?
孟丹枝掀开被子,平躺下来,对着雪白的天花板和吊灯发呆。几分钟后,她翻身,面对他。
“周宴京?你真的睡了?”
枕边人无动于衷。
孟丹枝心想,这还怎么实施让他欲罢不能的计划?
她怀疑他是假寐。
孟丹枝伸出食指,捏了捏他的耳朵,耳骨很软:“其实我和乔灼还说了别的。”
又是乔灼。
周宴京:“说了什么?”
孟丹枝哼道:“就知道你没睡。”
周宴京嗯了声。
孟丹枝脸边微粉,不知是不是在浴室里氤氲的热气还未消散:“我跟他说……”
“说我不想和别人结婚。”
她说的是宁城方言。
粘人,又娇柔,只听便馥郁生香。
孟丹枝说完,把被子一拉,蒙住自己的脸,直到被周宴京挖出来,她已经被热得满面红潮。
他撑在她脸侧,离得很近。
孟丹枝被笼罩在他身下,乍然对上他的喉结,再仰起脸看,是他如墨的眼睛。
“我听到了。”
第73章 我喜欢,他也喜欢。
反正本来就是说给他听的。
但是被他这么认真说出来,孟丹枝反倒有些别扭,娇声咕哝:“听到就听到呗……”
“我还以为你要不承认。”周宴京说。
“都被你听到了,还能不承认?”孟丹枝又看他优越的下颌线,“那我现在不想承认了。”
当时乔灼还说不要和他说,这才一天不到。
她竟然就说出来了。
周宴京问:“你觉得可以吗?”
孟丹枝没忍住笑。
她手指捏了捏他的下巴,“宴京哥,你好多问题,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这些?”
周宴京声线低沉:“因为不适合。”
所有的互通心意都要建立在双方都契合的基础上,他说得太早,只会让她在惊慌之余越走越远。
确定她对自己有情,才会游刃有余。
周宴京唇线一弯:“现在也不迟吧。”
刚刚好。
她甚至会主动告诉他,她在想什么。
周宴京等了几年,不差这几个月,他知道她对于感情这方面迟钝,但并不是蠢。
教她发现,教她恋爱。
才是他想要得到的目的。
“你就不怕我和别人谈恋爱吗?”孟丹枝问。
周宴京失笑:“你这么晚才发现我。”
孟丹枝感觉他在嘲讽自己:“我发不发现又没什么,追我的人好多,说不定就挑一个。”
周宴京说:“没关系。”
孟丹枝戳破他:“嘴上说没关系,其实——”
要不然怎么会把乔灼气到让她别告诉他,吃醋都吃得这么别致,说不定她小学时的桃花就是被他掐断的。
她越想越有可能。
周宴京看她,“被你发现了。”
他一本正经地。
孟丹枝今天的脸红已经是往常一年的,面前的男人像沼泽一般,接近就没办法离开。
她的情绪总是很容易地被他调动。
孟丹枝忽然一口亲在了他下巴上。
周宴京稍愣,很快便反客为主,她的手指陷在他的睡衣里,指尖有些发白。
孟丹枝做了事,又开始臊:“灯、灯……”
她的话语被吞没,呼吸也逐渐加速到快要失去控制。
台灯还是开着的,孟丹枝眼前有光晕闪过,大约是目眩的缘故,像身处在热烈阳光下。
她偷偷看了眼周宴京。
一八年在宁城时,她想起自己晚上和外婆一起睡,和她说起哥哥和周宴京的到来。
外婆像闺蜜般耳语:“卖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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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屋外光线明亮。
孟丹枝睁开眼时卧室是空的,屋外飘着小雨,足够暖和,她就赤着脚下了床。
等到窗边她才发现,不是雨,是雪。
一开窗,冷气就争先恐后跑进来。
孟丹枝连忙关上窗,已经开始思考今天穿什么,加绒长袖旗袍,外面穿个绒毛马甲。
这种款式的性感妩媚减少,盘发有气质,要是换成丸子头,或者哪吒头,大概就是外国人眼中的中国娃娃了。
孟丹枝实在忘不了这个赞语。
要是夸张一些,外面配白貂披肩,梦回十里洋场。
她进了洗手间,因为睡裙是吊带的,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锁骨往下痕迹点点。
其实周宴京平时倒不会这么留下痕迹,一个月里可能就一两回会强势一些。
可能昨晚加上提前预支的下个月的次数吧。
这样算不算对她欲罢不能?
孟丹枝也不知道算不算,她也没有其他人和他对比,至于周宴京,肯定也没有其他人和她比。
床头“嗡”一声。
陈书音:【昨晚过得如何?】
孟丹枝敲字:【啥也没干。】
陈书音:【??不是吧,周宴京表白后反而在这上面君子了?】
不是君子,反而是君子的反义词。
孟丹枝:【骗你的。】
陈书音:【这还差不多。】
陈书音:【我跟你说,男人嘛,大部分的敏感点都在喉结、下巴,或者耳朵上。】
孟丹枝饶有兴趣:【你实践得知的吗?】
陈书音:【186自己说的。】
孟丹枝:【不信。】
陈书音:【说了再实践一下怎么啦?】
陈书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孟丹枝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周宴京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她哪里过于敏感,他也知道,并且付诸行动。
她仔细一想,还真不清楚他的。
耳朵?她没试过。
下巴昨天晚上亲了,好像就是那个之后开始的。
至于喉结……她只轻轻咬过,没有做过其他的,太过久远的记忆,也记不得他那时的反应。
孟丹枝洗漱完离开房间。
此时已经九点十分,距离周宴京出门还差五分钟,往常这时候他就会换衣服了。
果然,她才出房间,他刚好过来。
两个人在门口碰上。
“要上班了吗?”孟丹枝问。
“嗯。”
孟丹枝跟在他后面进了卧室,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面就正大光明地看起来。
周宴京中途转头看了她一眼。
孟丹枝一挺胸,看一下怎么了。
等周宴京从衣架上随手抽一条领带出来,她回过神来:“宴京哥,我帮你吧。”
她如此主动,周宴京没拒绝。
“这么好?”
“不要?那算了。”
“求之不得。”
孟丹枝接过领带,上回其实动手过,但那时是真的打领带,这回是另有目的。
她这才发现领带是她前两天拿回来的。
这条其实刺绣范围并不大,但却最明目张胆,因为绣了他的简笔小人,脱离严谨气质,变得有些可爱。
她绕过他脖颈,回到身前。
最后一步收紧时,孟丹枝的眼神瞄着他的喉结,装作不经意却准确地用手指摸了一下。
面前男人无动于衷。
没反应?不是点吗?
孟丹枝还以为自己动手太轻,转而用指甲尖轻刮,还没等她去判断,手和领带一起被抓住。
“你想做什么?”周宴京问。
“……没啊。”孟丹枝装糊涂:“怎么了?”
周宴京和她对视:“枝枝,你变大胆了。”
孟丹枝抽回自己的手:“哪有,明明是你胡思乱想,上班前还想入非非。”
周宴京:“晚上再说。”
孟丹枝心口一跳,怀疑他是说真的。
“外面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她转移话题:“你要带把伞,我可不会给你送伞。”
周宴京听笑了。
她要是能来送伞,可能雪都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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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最终只剩下孟丹枝一人。
她最近的工作上又将完成嫁衣的刺绣加入其中,要不然,给周宴京的生日礼物偷工减料吧?
好像太不是人了一点。
他每年都会给她准备礼物,就算是在国外也没有停过,孟丹枝已经习以为常。
她翻了翻一九年之后的礼物。
好像从那时起,这些礼物就赋予了一层其他的独特深意,和以前的区别开来。
下午,孟丹枝去了[惊枝]。
因为是第一场雪,出来的情侣比较多,三三两两地在巷子里拍照,往常幽静的青巷里热闹非凡。
中途,有人就进了店外走廊休息。
孟丹枝一进巷口,被大家看了个正着,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赶上这么多人在这里。
现在掉头走有失形象。
“孟学姐。”有人惊呼:“你终于想起你的旗袍店了吗?”
自从戒指事件后,他们有好久没有见到本人。
女生忍不住询问:“学姐,你身上这种会卖吗?”
孟丹枝莞尔:“会的,明天店里就上。”
大家笑起来,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手,大约是因为天冷,她揣着捂手的毛茸茸,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