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京作为小辈,自然没拒绝。
这回近距离和周宴京说话,骆老爷子不得不感慨,自家孙子想这样,还要修炼几年。
整天什么本少爷挂嘴上的,跟没长大似的。
骆知节收到爷爷鄙视的眼神,也很无语,他比周宴京小几岁,要那么成熟干什么!
他们饭桌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骆老爷子更是主动开口:“那等申报的事结束了,你们以后是不是回宁城的次数就少了?”
孟丹枝说:“我申报的是这里,外婆家也在这里,肯定会经常回来的。”
周宴京没说话,只淡笑点头。
“回来好。”骆老爷子很是感慨:“你妈出嫁到你出生后还小的那段时间,苏阿婆一个人在这儿,很孤单。”
一个老婆子,只有一个女儿,还远嫁帝都。
孟丹枝鼻尖一酸:“以后不会啦。”
骆老爷子看她这样,赶紧笑说:“怪我怪我,不该说这个,你要是哭了,苏阿婆晚上说不定要来骂我。”
“噗嗤。”
孟丹枝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说这样的话。
骆老爷子随口说了几句非遗的事情,剩下的便是在和周宴京说话,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
明明隔着辈,聊天却很舒服。
会说话,阅历广,什么话都可以接,话题也信手拈来。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简单人物。
从骆家离开时,骆老爷子看着两个人一起走过院中拱门,真是般配啊,他想。
他回头:“你听半天了,学到什么吗?”
骆知节啊了声:“对未来老婆要好?”
骆老爷子很想一拐杖打过去。
-
上车后,周宴京便联系了陆洋。
陆洋倒是还没到下午的上班时间,正打算午睡,一听目的:“你们这就来宁城了?”
周宴京:“不欢迎?”
陆洋:“怎么会……说吧。”
“我说。”孟丹枝抓住周宴京的胳膊,周宴京看了她一眼,直接将手伸到她耳边。
碰到她细嫩的耳廓,她耳朵就忍不住颤了颤。
孟丹枝就着他的手开口:“你可以帮忙联系上朱可吗,我想和她见一面,问问买绣品的事。”
不用她说,陆洋也猜到了。
“我上次就猜你们肯定要问,你们在这儿还有手帕,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们。”
“谢谢。”孟丹枝又补了句:“这个是可以的吧?”
陆洋开始还没听懂,而后说:“这算什么。”
孟丹枝放心,她怕影响到周宴京。
万一真因为什么大事小事,被批评了还好,更严重,那她还是自己去找好了。
周宴京好笑。
该说她这时候还惦记这事是好。
他收回来:“待会过去拿手帕。”
孟丹枝凑过去听。
陆洋:“手帕在他们那边,正好你们可以问一些细节。”
孟丹枝没想到还能问他们,不过仔细想想,她是苏阿婆的外孙女,这件事和她有关,自然可以问。
不过这会儿不是上班时间,他们去太早。
陆洋:“这两天朱可的事,你们都不知道?”
孟丹枝还真没关注:“什么事?”
陆洋:“说起来也是巧合,那天他们去询问绣品真假的时候,她直播没关,现在闹大了。”
“……”
孟丹枝可以想象了。
她没管周宴京和陆洋继续说,直接上网搜朱可。
这会儿微博上都有人录屏了当天发生的事情。
【还有这种操作,真是艺高人胆大。】
【难怪我看她以前的样子就感觉绣不出来这样的。】
【哈哈哈哈也太好笑了吧!】
【头一个见到这么糊弄人的,工作人员都无语了吧。】
虽然朱可和工作人员没入镜,但直播间录入了他们的对话,即使不太清楚,也听清楚大概。
听到朱可“你们不会怀疑我偷的吧”这句时,孟丹枝心想,自己还真没想到这一种可能。
外婆的库房应该不会失窃吧?
周宴京挂断电话,“也许真的被偷了。”
孟丹枝:“不准乌鸦嘴。”
周宴京有理有据:“宁城的宅子你回来次数不多,人人都知道外婆已经去世,想动手也正常。”
“我上次打开,好像挺正常的。”孟丹枝迟疑。
“也许是几年前偷的。”
被他这么一说,孟丹枝也不确定了。
-
到地方时,陆洋早就等在门口:“我带你们一起进去,省得浪费时间。”
孟丹枝先前就和工作人员通话过,所以拿到手帕很顺利。
“她有购买记录,也向我们出示了。”当日去的人之一说:“她妈妈和她的话对得上。”
孟丹枝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
工作人员:“因为这件事不归我们管,我们也没仔细问,如果你怀疑真假,可以去报警。”
出了门,孟丹枝看向周宴京。
“你看,人家都建议我报警。”
周宴京神态自若:“你去,我也不拦着。”
孟丹枝拍了他一下。
周宴京看她,“枝枝,如果她单纯是买方,正常买卖下,绣品在她那里一切都合理。”
事实是这样。
朱可最不该的是冒用名头。
孟丹枝点头:“我知道。”
所以她才知道报警不了,打算直接问她。
不过拿到朱可的联系方式,这件事就简单许多,她上车后,就拨通了那串数字。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孟丹枝蹙眉。
“大概是找她的人太多。”周宴京挑眉。
孟丹枝恍然:“她直播间闹出这么大的新闻,应该背后的公司都要气死了吧。”
她弯唇:“报应不爽。”
如果不冒用,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幸灾乐祸,从不遮掩。
周宴京却觉得这样的她很生动,人有喜怒哀乐,孟丹枝的心眼从来就不大。
-
朱可此时完全焦头烂额。
工作人员当时离开后,她惊慌之下,还是朱香茹发现电脑和手机上的直播间都开着的。
直播间已经聚了几十万人。
朱可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流量,可现在还不如没有。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懵了。
等网友们再看时,直播间已经被关了。
【戏看完了?】
【我去看看那位老婆婆的绣品是什么】
【直播间里的孔雀是她自己绣的吗?】
【绣的那么慢,镜头又不离近,该不会也是偷的吧?】
黑屏是黑屏了,大家还能继续聊天。
朱可一把将手机摔了。
朱香茹皱着眉,叹气:“我早就说这件事很可能会被发现的,你当初就应该听我的。”
朱可:“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回头:“你当初要是没被赶走,我现在肯定成功了!”
朱香茹脸色苍白,她自己的天分不好,当时学也是为了一门生活手艺,至于抄袭,那更是从来不知道这个定义。
所以被赶走时,她愤愤不平。
从那以后,将近十年间,她都对苏阿婆没什么好脸色。
一直到现在自己年纪大了,阅历多了,终于能感觉到当初苏阿婆为什么那样生气。
签约公司的经纪人直接打电话过来:“朱可,你在搞什么?这种事都能出错?”
朱可说不出话来。
经纪人都气炸了,她签约的那么几个网红里,朱可营销得最成功,结果也塌得最成功。
自己直播自己冒用作假!
“等着解约吧!”
“我不解约!”朱可大叫。
经纪人冷声:“至于违约金,你准备好!”
朱可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等再打过来的已经不是经纪人,而是各种各样找到她联系方式的网友们——
因为她的信息都是公开的。
朱可仓皇之下,将手机关机了。
-
因为朱可的手机关机,孟丹枝本打算直接问她的,现在大概要上门去找她了。
“他应该不会把我赶出门吧?”她问。
周宴京语调平静:“明天是周末,让陆洋带路。”
孟丹枝眨眼:“这样不好吧?”
周宴京:“哪里不好?”
孟丹枝才不说,反正让陆洋干活的是他,又不是自己,希望陆洋不会说自己坏话。
一路从机场到现在,他们都没回老宅。
现在因为朱可联系不上,一时间陷入僵局,孟丹枝便打算先回去整理一下库房。
“说不定,外婆还给我准备了好东西呢。”
周宴京忽然问:“库房里的东西,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孟丹枝:“就我知道。”
她认真思考了半天,“应该是只有我,哥哥不管这些,至于她——大概外婆也不会告诉她吧。”
这个“她”不言而喻。
提到苏文心,周宴京心神一动。
他经历的事情多,各种鱼龙混杂,往简单了想,绣品是外婆以前亲手卖的,对方再卖给朱可,事情便到这里截止。
若是卖方另有他人,周宴京眯了眯眼。
这件事大概就会闹大了。
孟丹枝奇怪:“你怎么不说话了?”
周宴京温声:“我在想,外婆有没有东西给我。”
孟丹枝:“想得美。”
不过,外婆让她和男朋友一起去拿,难不成不是因为太重,而是真的有东西留给他?
周宴京嘴角轻轻一勾:“看来,应该是有。”
他问:“你想独吞?”
孟丹枝一本正经:“我是这样的人吗?”
她反应过来,又冲他柔柔一笑:“宴京哥,你的也是我的,怎么叫独吞呢。”
周宴京:“未婚夫妻也有共同财产?”
孟丹枝:“……”
到巷口时,他们就看见宅子门口那站着两个人,穿着倒是正经,对方也看见了他们。
好高颜值的情侣。
见他们往这里走,女生主动上前:“那个……请问一下,孟丹枝女士是住这里的吗?”
找自己的?
孟丹枝柔声:“你找她有事吗?”
她在宁城的熟人是多年前的同学,已经不联系许久,该不会是朱可上门报复自己吧?!
这长得和直播间也不一样啊……
女生笑道:“我们是《宁城日报》的记者,想要采访这位刚出炉的非遗传承人。”
“不是骗子。”她强调。
第56章 误会他了。
宁城日报、记者……
非遗的名录公开似乎也才一两天,媒体来得这样快。
孟丹枝看了眼身旁的周宴京,周宴京只稍点下巴,没打算代她处理这件事。
“我就是孟丹枝。”她说。
记者一愣,很快又恢复正常,笑起来:“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们可以谈谈吗?”
她拿出记者证:“这是我的工作证。”
孟丹枝莞尔:“好。”
她觉得这个女生“不是骗子”那句特别有趣。
孟丹枝的住址并不是秘密,她和苏阿婆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再加上周围人也都认识她。
所以记者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孟丹枝长这么漂亮!
说实话,好看的素人不少,但像她这种的,基本上都是进娱乐圈了,哪里还会在这里。
再说旁边的男人……
何桔露怀疑这是不是什么行业的大佬,她都不敢多看——当然,她觉得自己就算想勾引也没用。
谁会不选孟丹枝这样的大美女啊。
孟丹枝开了门,三个人一起进去。
何桔露不是第一次进这种老宅子,但是这栋的构造倒是十分古朴,连构局都没改。
前方女人的背影和这里相得益彰。
一瞬间,何桔露都想好该怎么取景了。
她进了会客厅,自我介绍:“我叫何桔露,叫我小何,桔露露露都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
孟丹枝:“那露露吧。”
“我们在名单上看见您,您是里面最年轻的传承人。”何桔露眨眼:“我今天只是来问问的,不是来采访的,毕竟这种采访,我们一般会拍摄一段视频,包括拍你的作品和以前的一些回忆。”
孟丹枝沉吟片刻:“范围大吗?”
“不大,你可以说你不能拍什么。”何桔露笑笑:“最核心的非遗这个必须要拍。”
孟丹枝之前有看过一些类似的视频,说是采访,其实相当于一个视频专访。
她倒是不排斥。
而且还有利于自己的宣传,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大家说自己外婆,而非朱可那样。
孟丹枝心情大好:“如果是这样,那可以。”
何桔露露出一个笑容:“刚刚那位,是您男朋友吗?”
她也想拍他,这两个人要是一起入镜,一旦宣传一下,可能视频不会无人问津。
至于理由,她会想好的。
“未婚夫。”比起上次自称,孟丹枝现在说起,已经十分自然:“我们已经订婚了。”
何桔露:“那真是郎才女貌。”
她出声:“他可以拍吗?”
孟丹枝立刻看了眼周宴京,周宴京正在喝茶,自然能听见他们的对话,“不可以。”
“嗯。”他应声。
何桔露有点失望,但很快又笑:“那您看准备一下,我们明天还是后天拍摄方便?”
“后天吧。”
孟丹枝琢磨着自己的东西全在帝都,让许杏带过来也得花时间,没必要这么急。
而且她还要先见朱可。
何桔露:“好,那我过后联系您。”
两个人又很快离开。
孟丹枝还有点兴奋,问:“他们都带上宁城二字了,应该是官方媒体吧?”
她也要出现在这样的新闻上了。
周宴京:“是。”
他侧眸:“这一类的一般都是市委机关报,有省新闻出版和国家总署的批准。”
孟丹枝立刻站起来:“我得准备准备。”
她一溜烟地消失在廊檐后,像风一般。
周宴京笑了声。
-
孟丹枝说的准备,首先给许杏打电话:“把我店里我常用的都带过来,嗯给你加工资。”
“天啊。”
许杏还没想过,这么小的店,居然可以公费出差!
“我要不今晚就过来?”她急死了。
孟丹枝乐不可支:“不用啊,明天过来就行。”
许杏:“okok,我打包东西时给你开个视频,看看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
她比孟丹枝还兴奋。
这可不是学校里的校报,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娱乐营销号,是真正的媒体。
孟丹枝则是去了库房。
说实在的,库房里的东西多,她又不会收拾,导致有点儿无处下脚,外面还好,里面一些就堆到了一处。
孟丹枝往里一伸头,就感觉工程巨大。
之前记录的笔记本还在那,她先拿出来翻了翻,没找到鸳鸯戏水扇子。
但一模一样,肯定是外婆的了。
也许是外婆绣了没记录,或者是这些不该记录在这上面。
周宴京不知何时停在了门口:“找到了?”
孟丹枝:“没呢。”
她穿着旗袍不方便,他不同,三两步进入里面,抬腿跨过一个大箱子,低头一看。
“上了锁。”周宴京说。
“锁?”孟丹枝愣了下,“我没钥匙。”
周宴京若有所思:“你肯定有,只是你不记得了,或者钥匙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孟丹枝想了想:“大概吧。”
这个箱子很大,不知道放了什么,很重,周宴京试着抬起,里面的东西便发出沉重的声音。
孟丹枝耳朵动了动。
“大概是一些绣品,听着像,但又不太像。”
“没钥匙也可以开。”周宴京悠悠道。
孟丹枝睨他一眼:“不可以撬锁。”
周宴京笑:“这是你说的。”
孟丹枝把记录本带出库房,重新翻阅一遍:“如果外婆绣龙凤呈祥和凤穿牡丹,那一定是贺新婚的。”
但没人下这个订单。
太阳不知何时落了山。
孟丹枝不知道在忙什么,在走廊上走来走去,来来回回数次,周宴京的目光跟着移动。
这个角度看她,身形轻盈,像民国时还未出嫁,会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的女儿家。
孟丹枝很像第一次拥有礼物的少女,高兴得自言自语:“采访那天只拍会客厅,还是把外婆的绣房也拍上?”
院子里的桂花树开了,很香。
她站在门口,“你说我穿什么衣服?”
周宴京深呼吸了两下,闻到浓郁的香味,定定地看着她,回答:“旗袍。”
“那肯定呀。”
孟丹枝进了厅里,坐到他面前。
明明离得不近,周宴京却能看清她的睫毛,她在想事情,大概是有点苦恼。
“我的旗袍太多了,不知道该选哪件。”
这真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纠结点。
周宴京垂下眼,“你也没带几件回来。”
被他这么提醒,孟丹枝就紧张起来,而后想起什么:“我又不是没有衣服留在这儿。”
应该能穿上的吧?
不行,还得试试,还不能被周宴京看到,万一长胖了,穿裂线了,孟丹枝不敢想象。
这算社死吗?
是彻底死亡吧。
-
上一回来,孟丹枝是和许杏一起的。
这一回,周宴京打算和她同睡:“有什么好躲的。”
孟丹枝一想也是,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在一张床上睡了。
只是想归想,但洗漱过后,她还是忽然心跳不稳,明明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这边的床头不好靠,周宴京就没像平日里看一些新闻。
他就坐在那看着她上了床。
孟丹枝被他看得耳热发烫,还能装出一副镇定样:“干嘛看我,我脸上没钱。”
夜晚的老宅很是安静。
周宴京弯唇:“有色。”
孟丹枝:“……胡说八道。”
她还是习惯性地摸了下脸,周宴京拿开她的手,在她掀开被子时,将她抱过来。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洒落下来。
她的视野里光线被遮挡住,只能感觉到唇上被吮住,只一下,就侵入其中。
孟丹枝就像一块酒心巧克力,这会儿被他咬开,就会破开壳子,化成最晕人的酒水。
木床不知为何发出轻轻咯吱的声音。
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好奇怪的声音!
周宴京放开她,没忍住笑了一下,他没离开很远,两人的鼻尖偶尔还能触碰上。
孟丹枝坐的位置不对,被他控制住才稳住。
她能看到他的眼睛,十分熟悉,那里面的情绪浓到快要下雨,乌云遮盖,迅速席卷。
可是又没来由得好看。
周宴京的手搁在她腰上,声音很轻,像妖精:“上次不可以,今天可以。”
孟丹枝挣扎清醒:“今天也不可以。”
“免费陪你回来当劳力?”周宴京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指腹在脸侧摩挲。
孟丹枝的眼睛很快泛上水光。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周宴京勾唇,衣服布料的摩擦声在房间里格外清晰,她的指尖在他的肩上下陷。
屋外的月亮高悬。
月色从木窗的雕花里偷偷溜进来,垂落在拔步床的床尾。
-
次日,陆洋来了老宅。
“我去了朱可家里,没告诉她你成功了,只是问她能不能聊聊,她一开始拒绝,后来可以。”
说得简单,其实他扯皮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