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血的话,她那天割开手腕,放了那么多血给他,才只让他安稳了一夜,手指头挤一点血,大约也就只有片刻的效果。
聂音之都快贫血了,不能再这么继续喂。
她靠过去怜悯地摸了摸顾绛的头,权当安慰他。
顾绛掀开眸看了她一眼,自以为很懂事地调整好坐姿,敞开手臂,一脸“行了行了你来吧”的无奈表情。
聂音之:“……”什么意思?谁稀罕被你抱哦!虽然她是抱怨过车厢壁靠着太硬来着。
魔头都这么邀请她了,秉承着不靠白不靠的理念,聂音之抱起卷轴,窝进他怀里。
“你又在学什么咒术?”顾绛皱起眉,这共生咒下的衍生术纯粹就是来折腾他的,而聂音之看上去对折腾他非常热衷。
实际上,魔头真的想太多。
聂音之比他想的志向大多了。阮家的四大秘术,共生嫁梦,布阵化形,她都有兴趣。
在去万魔窟之前,她必须要将共生咒下有用处的衍生术全研究精通了,这样才能更好地控制魔修。若是掌控不了,将魔放出来,惹来生灵涂炭的话,那她万死难辞其咎。
她要让手腕上的金芽长成参天大树,长出一整片森林,怎可能在顾绛一片小叶子上吊死。
“嫁梦之术,可以为中术之人编织梦境,将其困于梦境中,也可以进入其梦中,从而影响现实。”
聂音之兴致勃勃,“比如,我可以为你编织一个情意绵绵的梦境,不论你现实中多么无心无情,在梦里你也会身不由己随着梦境生出喜怒哀乐,意志不坚的话,就会深陷温柔乡醒不来了。就算醒过来,梦里的情感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现实心境。”
“爱恨都可以从梦中起。”聂音之侧过身,葱白的指尖点在他心口,故意摆出魅惑的神情,勾唇笑道,“所以,你要小心哦,说不定你哪一天醒来,就会不由自主爱我爱到不能自拔。”
顾绛捏住她的指尖,好笑道:“这样的爱,你也瞧得上么?”
聂音之啧一声,自然是瞧不上的。
“你好无趣。”聂音之抽出手,转回头靠回他身上,专心研究卷轴,不理他了。
他们去青州的行程排得很悠闲,路上有大的城池,还会歇息上两天,让聂音之逛逛街,搜罗些小玩意儿,尝尝当地美食。
顾绛大部分时间都在客栈里自闭,等聂音之回来往他嘴里塞美食,给他展示她都买了些什么。偶尔也会被聂音之软磨硬泡硬拉着陪她出趟门。
魔祖不像是打算毁灭修真界,魔祖像是专程醒来找个道侣,然后陪着道侣来体验生活的。
昼警夕惕的修真界仙门,在他们这样每日逛吃逛吃的消磨下,也开始有些松懈了。
各大仙门长老手中都有一枚特殊的传讯仙器,能投入神念,开云端会议,直接选在了顾绛和聂音之停留的城市上空。
大能虚影盘膝坐在云层上,余摇清道:“他们的目的地是青州。”
“青州?青州一带应该没有什么能引起顾绛兴趣的修真门派。”众人琢磨道。
“那一带风景不错,有举世闻名的千重瀑布,青州是人间的富庶之地,人文也兴盛,要是游玩的话,的确是一个好去处。”百草宫的宫主摸着下颌上的长髯慢悠悠说道,很是经验老到。
他见大家都看向他,补充道:“我们是经常去那里采药,咳咳,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我们医修门派又插不上话。”
他来这里,纯属凑个人头,毕竟也是七大派之一,修真界第一医修宗门,有关修真界整体的决策定夺之事,有表决权。
沉音阁的常玉安,也就是常寻春的父亲,与百草宫宫主坐在一起,也是个凑份子的,“如此说来,修真界的太平日子还是有保障的,那我可以潜心编写我的新曲了。”
“一代魔祖在外面跑,你们怎可如此松懈!就算他暂时未有动静,我们也当时时刻刻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护卫好天下苍生!”
“程兄所言甚是,是我们狭隘了,惭愧惭愧。”
众人正自沉默之时 ,一位冶金门的长老突然一抚掌道:“青州焦渡山!古器宗的分堂所在,器宗的‘刀山剑林’也在青州。”
颜异倏地挺直背脊,思忖片刻,“是了,他定是想入‘刀山剑林’为聂音之取灵剑,难道顾绛知道如何进入器宗分堂?”
两千多年前的修真界不似现在这般一盘散沙,仙家门派多如牛毛。以前的修真界只有剑、法、器、医四大宗门,现今的修仙宗门,只要脸皮够厚,都能挖掘点蛛丝马迹,往自己身上贴上四大宗门后裔的标签。
直到“仙堕事件”,四大宗门的掌门堕魔,引起修真界大地震,四大宗门分崩离析,宗门旧址全都被封,遗落人界,无数功法秘籍石沉大海,传承断绝。
就是从那之后,修真界每况日下,直至今时今日。
也难怪颜异会这么激动,以前的剑修,手中灵剑皆来自“刀山剑林”。
刀山剑林正如这世间群山一样,器宗对所有人开放的,任何一名刀修剑修都可以进去择剑,修士和兵器是双向选择。
只可惜,随着器宗旧址隐没,刀山剑林也随之从焦渡山上消失,若是能打开器宗旧址,对天下所有修士来说,都是一大幸事。
他们用尽全力挖掘顾绛的过往,也只挖出千年前他堕魔之后的一些事迹,他堕魔之时已是巅峰修为,那自然是生在千年以前。
按照估算,很可能便是四大宗门的人。
柳桦身为法修就比较淡定,她的重点抓得很妙,疑惑道:“聂音之已是金丹剑修,怎会还没有自己的灵剑?”
颜异就像被人打了一棒,脸上的惊喜收敛回去,尴尬地咳嗽一声,“她用的剑乃是旧剑,剑认旧主。”
柳桦笑道:“云笈宗原来这么缺剑,难怪颜长老方才那么激动。”
冶金门长老接口道:“颜长老,我宗正好有一批上品灵剑即将出炉,可算你便宜些。”
颜异:“……咳,此事之后再说,我们先议正事要紧。”
元明大师:“阿弥陀佛。”
余摇清整个人彻底隐没入周遭环境,什么都看不见了,他通过神识传音道:“颜长老,我身为别宗修士本不该置喙贵派内部事宜,不过建议贵派调查下医堂荆重山。”
颜异往余摇清所在的地方看去。
“这是聂音之传达的信息,不知真假。”余摇清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贵派荆长老似乎在用不恰当的方式进行治疗。”
颜异蓦地皱起眉,神情凝重点了点头。
结束云端会议,颜异立即去了医堂。也恰好是在这时,变相陡生,含着幽蓝色的魔气从医堂深处冲天而起,鬼火很快引燃了一座楼阁。
医堂弟子皆惊,颜异飞快传了一道讯息出去,往魔气冲出的地方掠去。
他长剑出鞘,剑身化作数十道残影,呼啸着将蔓延的魔气逼回,随后剑影以魔气为中心倏地钉入地面,剑光形成一道屏障,将“鬼火”魔气整个封入其中。
那浓郁魔气弥漫所在,正是医堂弟子清修闭关之所。
萧灵倚在一间屋的窗前,小白鸟害怕地缩成一团,被迫蹲在屋脊上,充当萧灵的眼睛,望着医堂深处剑光与魔气的纠缠。
“颜异一到,不用等其他人,荆重山很快就会被制住,萧灵,你觉得他会说么?”朱厌在她灵台喋喋不休,“就算你的荆师叔为了你,绝口不提,但你猜颜异会不会对他进行搜灵?”
“知道了他是怎么治疗你的,就算你全然不知情,你猜,云笈宗会怎么处置你?”
朱厌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心疼,“萧灵,你拼死拼活回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萧灵也想知道她拼死拼活回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样无可挽回的境地里,她到底是爬出了深渊,还是现在才算是真正跌入了深渊。
朱厌道:“萧灵,你可以求我,帮你杀了荆重山,捏碎他的灵台,他本就是罪有应得。”
萧灵低下头,将脸埋入手臂里,纤弱的肩头微颤,几不可闻道:“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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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淮闻讯赶来医堂,他的剑光掠过药圃,第一次没有按照规矩落在药圃之外。
医堂弟子和伤患正有序地从内院撤出来,撤到医堂外,他匆匆穿过人群,四处张望,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
“周师姐!”他踉跄地避开旁人冲过去,眼中盛满惊慌,“小白,小白出来了吗?”
周汀眼中含着泪,忍着没有落下来,摇了摇头。
安淮咬咬牙,少年瘦削的面容上绷出坚毅的轮廓,默不作声抬步往里跑。
“安淮!”周汀伸手去拦,被他一袖子甩开。
安淮抽出剑,刚踩上剑身,手腕被一人握住,铁钳似的按住他,赵稳急道:“安淮,静修堂已经进不去了,长老为防魔气蔓延,已经封了那里,你就算现在去也没用。”
周汀接口劝道:“三位太上长老都在里面,他们一定会救出里面闭关的师弟师妹,你先别急,小师妹一定没事的。”
安淮从剑上跌下来,表情有些空白,像是被劝住了。
他茫然地往里张望一眼,医堂深处的天幕上弥漫着剑光和黑气,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从那种惊慌失措的状态中挣扎出来,问道:“走火入魔的人是谁?能引来这么重的魔气,不会是寻常弟子,是荆长老,对吗?”
他眼睛通红,但眼神却是清澈的,不等两人问答,又问道:“折丹峰大震那一日,小白接来萧师姐,你们还见过她么?”
周汀和赵稳对视一眼,回忆片刻,“小白就是那一日闭关的,师尊说她……”
“荆重山入魔了,那他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信!”安淮深吸口气,“周师姐,我的发簪呢?”
周汀的眼泪已经忍不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被师尊要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安淮瞪着她。
周汀抖了一下,没有人会怀疑自己师尊,今天之前周汀和赵稳都从没想过荆重山会走火入魔,甚至直到现在,他们没有亲眼见到,没有亲耳听到长老肯定的说辞,他们心中也是不信的。
赵稳拽住他,“安淮你冷静一点,你也知道宗门这段时日以来的情况,各峰弟子心境浮动,闭关的不少,医堂也一样,你为何非要往最坏的方向猜测?”
安淮浑身僵了一下,揉揉眉心,“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控制不住,心里塞满了这种不祥的念头。
早知道不惹她生气了,明明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以前要闭关的话,都会乖乖告诉他一声的。
只有这一次没提前告知他。
静修堂的魔气消散得比众人想象中快,幽蓝魔气被称为“鬼火”,静修堂几乎被焚烧得一干二净,颜异来得及时,先将这里闭关的弟子护住了。
因此,耽搁了片刻。
安淮找遍了都没有找到白英,他不顾阻拦进了静修堂内,听到一个声音叹道:“灵台已经碎了。”
颜异回头看向来人,见那弟子满脸绝望的样子,怔愣了下,走过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温声道:“先别哭,这里的弟子都被带出去了,没人受伤。”
安淮看一眼萎靡在地的荆重山,拽住颜异的袖摆,“可是我没有找到白英。”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女主这是一步步被推上不归路了?】
【原著里朱厌根本动摇不了女主的内心,到了这里却被影响得这么深】
【因为原著里她根本就经历这些致郁的待遇,自然心里就没有破绽。原著里多甜啊,哪有心思应付朱厌这个傻逼!】
【这个蝴蝶效应绝了,聂音之一个人的异常举动,崩了整部剧。】
【看这个情况,就算荆重山死了,真相也捂不住啊,难不成把安淮也杀了,把颜异也杀了?】
【朱厌,见则大兵,这个属性,谁跟他待一起都得变疯】
聂音之看到这一串弹幕的时候,已经和顾绛到达了青州境内。
从弹幕里都能看出来,云笈宗内不平静。还好顾绛带她跑得快。
不过,荆重山死了,聂音之还是开心得多吃了一碗饭。
千年的岁月,青州的城池扩建得将地貌都改变了,这里的山川水流也几经易名,焦渡山是修仙人士嘴里的称呼,青州的百姓却不知什么焦渡山了。
魔头想不起来焦渡山在哪个方向,他们在青州府又滞留了三日。
暗暗观察的仙门长老急得抠脚,在聂音之拖着顾绛出门吃饭的时候,收买了一名酒楼的说书先生,将焦渡山揉进话本子里,给他提示。
话本子讲述的是一名世家少年,被灭门仇家追杀,跌入池航山中一处悬崖,从而得遇奇缘,进入仙家宝地“刀山剑林”,取得了属于自己的神兵利器,辉煌归来报仇雪恨,成长为守护一方的一代大能的故事。
池航山,古名焦渡。
顾绛听笑了。
聂音之听得入神,被他笑声打断,莫名其妙地转眸看向他,“你笑什么?”
这提示都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了,顾绛却之不恭,“吃完了,我们进池航山。”
“做什么?你也想去跳崖吗?”聂音之随口接道,过了片刻,她反应过来,慢慢睁大眼睛,“刀山剑林是真的?你是想带我去那里?”
顾绛很正经地说道:“这样以后去哪里,你才能御剑带我。”
聂音之服气:“魔祖大人想得甚是周全。”
池航山在青州境内并不算是数一数二的庞大山系,但胜在山清水秀,灵气充裕,是青州府内许多大户人家的消暑圣地,池航山外缘建了许多别院。
刀山剑林自然得和这些凡尘别院分离,隐在池航山深处,有封山结界,仙门来此搜寻过百回,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这回有个成竹在胸的魔祖引路,金山银山近在眼前,饶是各派长老都激动得按捺不住。
在须臾一瞬间,连金丹期的聂音之都察觉到被人注视的感觉,她是知道仙门一直在盯着他们的,若是放任顾绛这么个大魔头在世间乱窜,那正道仙门就实在失职了。
“我们不需要避开他们的视线,偷偷地进吗?”聂音之想得比较长远,这种好地方,若是让正道握在手中,万一以后他们之间爆发冲突,那不是资敌么。
顾绛环视一圈周遭的古木林荫,“他们盯着也没用,我也不知道怎么进。”
聂音之懵了,“那我们是来纳凉的?你是在给自己找消暑圣地?”
“这个地方确实不错,你可以考虑在这里买一座庭院。”顾绛朝她伸出手,聂音之伸手搭上被他拉进怀里。
绿意填满视野的虚空中出现一丝波动,顾绛屈指从中抽出红叶刀,黑红色的刀光将两人笼住。
封寒缨反应极快地猛力蹦起,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他师尊的脚。
刀光闪过后,两人连带一只肥兔子的身影随着消融的红光一起隐没。
下一刻,几道身影从四面掠来,眨眼间落在此地。
“有感觉到他们离开的方向么?”颜异问道。
余摇清半个身子都被周遭同化,他的脑袋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变绿,摇了摇头,“不在此处空间了。”
“他们进去了?怎么进去的?难道这里就是入口?”
元明大师道:“顾绛似乎只是随便找个地方落脚,能带他进去刀山剑林的,应是那把刀。”
冶金门主细细感受了下红叶刀残留的刀气,扼腕叹息:“顾绛那把刀应是器宗出品,回刀山剑林,就跟回娘家差不多。”
各位长老:……
这简直是作弊!
【这本书背景里的东西有点意思,感觉很庞大的样子】
【刀山剑林,男主的金手指,原著里面桑无眠跟封寒缨一战,命剑裂纹了,就是来这里契合了一把新的命剑,成功升级,回去把封寒缨暴揍了一顿,从此占领武力高地】
【草,命剑也能换?】
【狂翻原著!书里说是用了一种术法,这不巧了吗就是阮氏遗留下来的蚕灵咒,将两把灵剑绑在一起,让命剑剑气一点点吞噬另一把,最终取而代之】
【绝了绝了绝了桑无眠绝了!老婆能替,命剑也能替,他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XP!我愿称之为TTBOY】
【红叶回娘家哈哈哈,这说法怎么这么可爱呢】
刀山剑林内,聂音之刚站定就看到这些弹幕飘过。
她看向顾绛手里回到娘家的红叶刀,冰冷的暗红长刀嗡嗡不休,看上去很是激动。
顾绛松开手,红叶从他手里一冲而起,化作一道红光围着两人极速转圈,快把聂音之转吐了,“你的刀……竟如此活泼。”实在令人想象不到。
“去吧。”顾绛摆摆手,赶苍蝇似的,表现出了十足的嫌弃。
红光倏地射远,朝着一座黝黑的庞大山脉而去,那山是真的黑,仿佛墨玉,但山上遍插的刀刃又令整座山折射出斑驳的光。
只能用“五彩斑斓的黑”加以形容。
红叶刀一溜烟窜到刀山上,所经之处,刀鸣声嗡嗡,把刀山上的留守刀们都整得老激动了。
聂音之设身处地想了想,她要是刀山上一柄刀,被上千年地埋在这里,有个家伙回来疯狂招摇,说不定会想打它。
她才这么想,红叶刀光就猛地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惊天巨响,落入了刀山中。
聂音之震惊,一把抓住顾绛,“你的刀!”
顾绛啧一声,用后爹般的口气说道:“没事,别管它。”
聂音之:“……”她觉得红叶一定是回娘家诉苦去了。
作者有话说:
请咕酱和音音为大家诠释一下,何谓“同床异梦”:
咕酱:老婆研究衍生术尽想着折腾我。
音音:我要种出一片森林!我要开后宫!怎么可能在一片叶子上吊死。
*死生契阔……与子偕老——《诗经》
*嫁梦:令人黄粱一梦,可以编织梦境或自由出入,以至能影响现实也。——《历代神仙通鉴》
第26章
虽然把“刀山剑林”合称为一个地方, 但实际上,刀山和剑林隔了八万丈远,挨得近了, 两方容易打起来。
聂音之很自觉地靠过去, 环住顾绛的脖子, “走吧。”
兔子也很自觉地扑过去,抱住顾绛的脚。封寒缨神识被困在这只兔子里, 魔气又受到抑制,除了浑身的肉有点价值, 纯然就是一只废兔子,这一段时日以来, 为了追上他们的脚步,兔子后脚的肌肉都蹦跶得越来越结实了。
让他自己飞,是飞不起来的。封寒缨每一日憋屈着,憋屈着,也就习惯了。
顾绛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一人一兔,不由扶额, 他一脚踢开封寒缨, 垂眸看聂音之一眼,揽住她的腰腾空而起。
肥兔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望向空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徒劳地上蹿下跳,“师尊!”
顾绛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聂音之趴在顾绛肩上,对他挥挥手, “小缨子, 你跟红叶在这里玩会儿, 我们忙完了回来接你们。”
封寒缨:“……”他和一把刀有他娘的什么好玩的?等他蹦到刀山上, 找到红叶,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封寒缨咆哮,“师娘,你能不能对我负点责任?!”
空中的身影一滞,差点跌下去,聂音之连忙抱紧顾绛的肩,手掌安抚地拍拍,脸不红气不喘,臭不要脸道:“是他非要这样叫,不过就是个称谓,我无所谓的,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顾绛好笑道:“你知道他多少岁了?你还不如他的零头。”
封魔头几百岁肯定有了。
聂音之不高兴道:“那你是觉得我占了你徒弟的便宜?”
顾绛:“???”他眼带佩服地垂下眸看她,忍无可忍,掐上她的脸颊,“怎么说都是你的理。”
“唔。”聂音之吃痛皱起眉。
顾绛立即松开手,指尖轻轻蹭过她脸上被捏出的红印子。原来这么怕疼的。
【那还不是你惯出来的臭毛病doge你舅宠着她吧!】
【讲真,阿音现在才十七岁吧,老魔头至少两千岁了,我悟了,我的对象还在两千年后的未来等着我】
【首先,你得活到两千岁。】
【我要笑死了,这是什么扔下孩子不管的无良父母,封寒缨真的好可怜,邪肆狷狂的大反派,就这?就这??】
【红叶刀好像被主人撒开绳子的狗狗,天可怜见,它怎么就看上魔头这个懒东西了呢】
【救命,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封兔子了,就算封总从魔窟出来大杀四方,也改变不了我对他的刻板印象了。】
【叫什么封总,叫小缨子。】
【小缨子,有点眼力见吧,顾绛牌交通工具,是你能随便上的吗?真是没有一点AC数】
【难怪顾绛急着给聂音之找剑呢,现在是你骑我,以后就是我骑你了呗】
【???什么虎狼之词???姐妹这么会说你就多说点!】
这些弹幕跟着他们一起飞,就跟身后缀着的一大串尾巴,聂音之看了一路,笑得停不下来,也在他怀里抖个不停。
顾绛倦了,抬起手。
聂音之眼疾手快地一把按在他,“你别召红叶,让它玩一玩吧,我不乱动了也不笑了。”
被看穿意图的魔头收回手,“什么事这么好笑?”
聂音之余光扫了一眼没有消散的弹幕,含糊道:“因为开心。”
顾绛被她说服了,因为聂音之确实经常这样傻乐,很容易满足。
两人落在剑林一侧的山崖上,剑林在山谷中,从山谷到崖壁,插满了灵剑,谷中生着布满尖刺的荆棘藤,黑色的荆棘如蛇一样攀爬在剑刃上,像是天然的剑鞘。
“我进不去了,只能你自己进去。”顾绛有红叶刀,不会受这些剑的欢迎,他进去只会给聂音之添麻烦。
聂音之点点头,准备跳下山谷之时,她又顿了顿反身回来,在悬崖顶上找到一处合适的位置,从芥子里取出一张软榻,塌上软枕小几一应俱全,又掏出一盒冰镇的果子并几盘小点心。
“那我走啦。”聂音之对他扬眉一笑,裙摆飞扬,纵身跃入山崖。
顾绛下意识往前追去一步,看着那抹鹅黄的身影被萦绕在山谷上方的剑气吞没,脑海里还残留着她那张笑颜。
他唇角微翘,躺到聂音之为他布置的软榻上,捻了一颗果子塞进嘴里。
有点太甜了。
山谷中的剑气柔和地接纳了这个侵入者,真正落入谷中,才发现这些剑的居住环境其实很宽敞,根本不像在外面看着那么拥挤。
剑与剑之间有自己独立的领域,相邻的几把剑之间,剑气有纠缠有碰撞,细细一感受,就能看出它们的邻里关系到底和不和睦。
聂音之行走在剑林里,能感觉到无数不同属性的剑气从她身上撩过。
这里沉寂两千多年,终于开门迎客,灵剑们都激动坏了,剑气争先恐后地涌过来。聂音之长发飞扬,袖摆裙裾无风自动,周身绕满了颜色各异的剑光,如同踏着七彩霞光前行。
看上去既美且飒,实际上,她就是在被这些剑气扒拉来扒拉去。
聂音之:“……”与其说是她在挑剑,不如说是剑在挑她。
突然,她脚步一顿,抬手一把掐住一抹往她领口钻去的剑光,用灵力碾碎,“看就看,别耍流氓好吗?”
聂音之被剑气簇拥着,一路走到剑林深处,也不知道这些剑是怎么回事,光看光摸,当她看中一柄想要主动时,那剑光跑得比谁都快。
她有些郁闷了。
聂音之坐到剑林中的高台上,闭上眼睛,屏蔽掉一切杂念干扰,放出神识,山谷中纷扰的剑气尽数消失,在她黑暗的灵台里亮起几抹剑光。
这些都是可与她契合之剑。聂音之在这些剑光中徘徊,按照她一贯的做法,她当然是全都要啦,只不过她愿意,剑不愿意。
所以,聂音之慎重考虑了片刻,选了那把与她适配度最高的灵剑,她的神识迎向那抹剑光。
悬崖上,躺在软榻上小憩的人似有所感,睁开眼睛,只见山谷剑林中,一把长剑绞碎了身上荆棘,拔地而起,呼啸着朝中心台飞去。
那剑光雪白,铺染开一片,一声清越的鸟鸣响彻天地,雪白的凤鸟虚影拖着长长尾羽,振翅环绕在长剑左右。
顾绛被剑光刺得眯起眼睛,抬手虚虚挡住,喃喃道:“还真是你能选出的剑。”
长剑落到聂音之身前,那纯白的大鸟虚影张开双翼,几乎将她整个人罩入羽翼下,聂音之耳边是长剑嗡鸣,剑鸣清越似凤鸣。
她的神识没入剑身,与此同时,长剑的剑气也渗入她的经脉。
聂音之只感觉到一股灼烧的热度窜过她浑身经脉,在灵枢滞留片刻,涌向灵台。
灵剑在相看她的时候,聂音之的神识也在灵剑内部转了一圈,脑海里浮出剑灵的模样,这把剑属火性,那剑灵大鸟实则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凝成,纯白色的火焰。
长剑在她身上发现了别的剑气,剑身一震,聂音之立即感觉到长剑不满的情绪。
灼烧的剑意瞬间从她经脉里退出,鸿鹄低下头,愤怒地在她脑袋上啄一口,缩回剑内,灵剑化作一道白光,唰地射向天际。
回去了。
幸好鸿鹄剑灵没打算伤她,聂音之只是发髻被啄散,披头散发,神识追在长剑后,撕心裂肺地喊:“哎,别走!你听我解释!”
灵剑头也不回,明显就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
聂音之最大的优点就是坚强,紧追不舍。
悬崖上,顾绛剥了一颗葡萄,遥遥看着聂音之追剑,实在没能忍住笑出声,剥好的葡萄从他笑到颤抖的指尖滚下去。
聂音之追了灵剑一大圈,神识不断碰撞剑身,软磨硬泡,灵剑不为所动,最后她烦了,生气了。
顾绛正看得兴起,好戏戛然而止,无奈摇头:“笨蛋,你也放弃得太快了。”
再缠一缠,那剑就松动了。
那柄灵剑也没料到,那么热烈裹着它的神识,怎么转眼间说退就退,它在半空中停滞片刻,呼啸着插回自己的地盘上。
聂音之收回神识,休息了片刻,暂时没有再去勾搭别的剑,她需要将经脉里的剑气解决了。
她经脉里的剑气来自于如意剑。
聂音之入门第一日,桑无眠就把如意剑给她了,开启灵窍前,她就开始学习剑招。开启灵窍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如意剑气引入丹田。
她的浑身修为,都是随着如意剑一起涨起来的。
一般剑修,筑基的时候,就该契合本命剑,聂音之也是那么做的,却几次三番都被如意剑拒绝。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去找自己师尊解惑,桑无眠总是说时机未到,剑修与剑之间的关系紧密非常,不容外人置喙,即便是师父也亦然,她不应该问他,而应该去问自己的剑。
桑无眠这话说的的确没错。
聂音之在没有契合命剑的情况下修至金丹,若是还无法收服如意剑为命剑,她的修为也会永远止步在金丹。
如意是她入道修行拥有的第一把灵剑,也是唯一一把,聂音之自始知道自己的天资,骨子里难免自傲,她从未怀疑自己征服不了如意剑。
只是,桑无眠从未告诉她,如意剑有主。
如意剑气和她的金丹、浑身经脉难分难离,想要拔除出来,并不容易。也难怪她的金丹萧灵竟然可以用,想必正是有如意剑气作为媒介。
聂音之从金丹里抽出第一缕剑气,冷汗就湿透了背脊,脸色惨白,整个人几乎虚脱。
顾绛按上手腕咒印,感觉到了主术者突如其来的虚弱,他蓦地从榻上起身,飞到半空,纵身扎入剑林。
满谷的剑气都被搅动,相比起聂音之,这些剑光对他就不怎么友好了,山呼海啸似的剑气尖啸着刺向他。
顾绛飞快往里掠去,魔气一路碾碎射来的剑光,直到落到聂音之面前,他蹲下身将人半揽进怀里,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聂音之,你在做什么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