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终于练成了!”王小军狠狠挥了一拳,然后就见他忽然骚情无比地冲陈觅觅叫道,“来呀,来抓我啊,抓到了就让你嘿嘿嘿。”
“噗——”众人尽皆喷血,唐思思使劲推着陈觅觅道:“你还不赶快去教训他?”
陈觅觅涨红了脸却是一动不动。有句话她十分清楚却又不能当众说——以她对王小军的了解,这会她要真追上去,王小军是死也不会跑的。
第341章 自首
转眼进了腊月,随着年味越来越浓,人们的心似乎也跟着飘忽起来,只有谢君君的理发馆迎来了高峰期,谢老板就此也不能天天再来打牌了。
这天王宏禄带着小李来到了铁掌帮的大门前。时隔半年,两人又一次来到这里,身份和心情却都已经变了,所以有些唏嘘,也有些感慨。
小李敲了敲门,门上“铁掌帮”的牌子已经不见了。
一个高鼻梁、单眼皮的年轻人把门拉开一条缝,从里面探出头来道:“二位警官,这次找谁?”
王宏禄一笑道:“这次找你。”
王小军打开门道:“又有人往车上按手印了?我可事先声明,我们铁掌帮已经解散了。”
小李道:“这次可没那么简单了。”
王小军把两人让进来道:“怎么了?”
王宏禄亮了亮手上的DV道:“先给你看段视频。”
视频一开始就给人以很大的压力——足足有十多辆特警的箱车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快速向目的地进发,拍摄者应该是其中的一员,全程只有和队友极其简短的交流,十多辆车杀气腾腾地围绕一幢已经废弃的旧楼停下。特警们拉下头盔上的夜视仪,迅捷而静默地分队进入大楼,最终在四楼一个房间前汇合,楼道、楼梯口处全都是特警战士,门口两名战士无声地打着作战手语,紧接着破门,两枚闪光弹被丢入,瞬间在里面迸发出流光溢彩的爆闪,队员们快速冲入,里面不断发出沉闷的格斗声和有人倒地的声音,很快,一个个头矮小的老者微闭双目微抬着头从里面冲了出来。
王小军意外道:“余巴川?”胡泰来等人闻声也都赶来围观。
余巴川显然是被闪光弹闪得不轻,但他没有仓惶而逃,而是像头暴躁的猛虎一般冲下楼道,掌切、脚踢,每一招就让一个特警倒地,战士们挤在一起,冲锋枪无法开火,有人想和他展开近身格斗,但这正中余巴川下怀,他听音辨形一路冲下无人能敌,画面上掌影一闪,拍摄者倒地,画面停顿在一个楼梯的特写上,喊杀声由近及远,自始至终没有枪声响起。
王宏禄啪地合上DV道:“就到这,我们伤了16人,余巴川跑了。”
王小军和陈觅觅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他问:“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王宏禄道:“我们跟踪了一个叫圆通的和尚,他在给他们送饭。”
王小军叹气道:“余巴川虽然是个人渣,但他也确实称得上一流高手,你们本该小心些的。”
王宏禄道:“本来如果由我们民武部处理的话可能不会出现这种后果,现在这件事让警方很困惑,也让上面很恼火,吴老总担心余巴川现象会给武林带来很坏的影响。”
陈觅觅道:“怎么说?”
王宏禄道:“谁都知道对付余巴川这种格斗大师,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抓捕念头遭遇直接开枪,如果真这么做了,并且形成惯例——”王宏禄小心地措着词,小李继续道:“那以后别的武林朋友万一犯点什么事,就算是和邻居纠纷,也将面对比别人更加严厉的对待。”
王小军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能做什么?”
王宏禄道:“你是武协主席,吴老总的意思是要先和你打好招呼,武林的朋友们消息灵通,他希望你听到什么动向请一定要通知他。”
王小军道:“知道了。”
王宏禄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有个人想见你。”
“谁?”
“跟我来。”王宏禄示意旁人暂时避嫌,他领着王小军来到他们开来的车前,可以看到车后座有个人戴着手铐,被两名警察看守着。
王小军坐进副驾驶,回头道:“谁想见我?”
那人一抬头,脸颊上有个触目惊心的伤疤,王小军意外道:“孙立?”这人正是后来又参与了银行劫案的孙立,他在劫持金信石时被唐思思暗器所伤,不过后来在地下车库时一直蒙着脸,所以这个伤疤王小军是现在才看见。
孙立在王小军一上车就迫不及待道:“我要你替我证明我的清白!”
王小军好笑道:“你的清白?你是想说刺杀雷登尔、绑架金信石、抢劫钻石这些都不是你做的?”
孙立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前两件事是我做的我认,但抢劫钻石的事我没参与。”
王小军打量着他的脸部线条道:“可是那天那人明明就是你,虽然你戴了面罩,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孙立咳嗽连连道:“绵月叫人扮了我的样子然后再戴个面罩,这有何难?”
王小军想想,这对千面人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于是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栽赃给我,那天要不是你临时撞进他们网里代替了我,那个‘扮演’我的人的面罩就会被扯掉,把这口黑锅踏踏实实地扣在我头上。”
王小军道:“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孙立道:“金信石那件事败露后,我对他们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余巴川曾想出手除掉我,那样的话他们再顶着我的名号做什么就死无对证了,可惜他没想到我没那么容易死!”孙立咧开嘴桀桀怪笑,露出了满口的血沫子。
王小军道:“你受伤了?”
孙立继续怪笑道:“能从余巴川手里逃出来,我不觉得丢人。”
“所以你才被警察抓住了?”
孙立道:“我是自首的。”边上两个警察微微点头。
王小军愕然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孙立道:“从小玩警察抓小偷,只要别的小朋友给我足够的糖果,我从不介意当小偷。”
王小军点头道:“明白,他们许给了你很多好处——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又是图什么呢?”
孙立冷冷道:“有一种人,他们可以杀人放火,但绝不能被人凭白利用,否则就不惜鱼死网破。我的仇我自己报不了了,只能靠你,我知道你也有一笔账要和余巴川算,只要你答应帮我,我也帮你。”
王小军摊手:“我能做什么?”
孙立冷丁道:“我知道余巴川现在在哪。”他身边的两个警察顿时警觉起来,孙立说到这忽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尖利的声音如实质的侵害一般刺骨,两个警察都面露痛苦之色,同时捂住了耳朵。孙立趁机对王小军说了一句话,然后安之若素地靠在了座位上,平静地看着两个警察把枪顶在了他的脑门。
王宏禄和小李飞快地打开车门,大喝道:“怎么了?”
两个警察还有些发懵,孙立吐了一口血道:“记住我说的话和你答应我的事。”
王宏禄急忙问王小军:“他跟你说什么了?”
王小军下了车,道:“就是几句废话。”
王宏禄怀疑道:“真的?”
王小军无辜道:“自咱们认识以来,我骗过你们吗?”
小李撇嘴道:“你第一次见我们的时候说这世上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武林。”
王宏禄摆摆手道:“这一点,我相信他当时说的是真心话。”
王小军对他道:“孙立说他没有参与钻石抢劫案,这件事你可以找千面人核对一下,我想她现在没心情骗人。”
王宏禄疑惑地点点头,最后重申道:“有什么消息记得通知我们。”
王小军微笑道:“好。”
王宏禄他们走出老远陈觅觅这才问:“孙立跟你说什么了?”
王小军目送着警车远去,道:“余巴川就藏在本市法院的大楼里。”
第342章 终章
王小军把他和孙立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唐思思纳闷道:“为什么是法院的大楼里?”
王小军摇摇头。
胡泰来道:“可信吗?”
王小军又摇摇头。
陈觅觅道:“我更好奇他为什么要把这个告诉你,如果想报仇的话,他告诉警察也一样啊。”
王小军道:“可能他觉得警察抓不住余巴川,也可能觉得余巴川不会被活捉,到时仍然洗脱不了他的罪名,或者他干脆只想让我和余巴川拼个两败俱伤,别忘了,我们和孙立也从来不是朋友。”
唐思思道:“那你还去吗?”
王小军道:“只要有一分可信我就得去!”
唐思思道:“我们不能报警吗?”
王小军道:“让警察和余巴川拼个两败俱伤,最后会给武林同仁带来负面效应,我身为头儿,也该为武协做点事情了。”看来王宏禄的话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胡泰来跃跃欲试道:“所以?”
王小军一笑道:“伙计们,凭我现在的武功对付余巴川绰绰有余,所以……”
唐思思道:“你不会嫌我们累赘吧?”
王小军道:“你现在咋心直口快的——就是!”唐思思刚想瞪眼,王小军嘿嘿一笑道,“我就是去看看,孙立的话八成不可信。”
胡泰来还想说什么,陈觅觅拽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随即道:“好,那我们等你消息。”
这时天已经擦黑,王小军不急不忙,吃过了饭像散步一样走到了本市的法院。与印象里气象堂皇的国家机关不同的是,法院的院子里不知为什么堆满了各种钢筋、水泥,此刻一片寂然,只有脚手架上吊着一个昏黄的灯泡,使得这个让寻常百姓颇为敬畏的地方显得有了几分世俗气。
王小军透过围栏往里看着,满脸错愕。
这时就听陈觅觅的声音道:“没做功课吧,本市法院按政府规划即将迁往西边,这栋建筑马上要改作它用了。”
王小军也不意外,问道:“所以呢?”
唐思思道:“我们都在纳闷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老头该如何长期盘踞在法院大楼里,现在似乎就说得过去了,因为工地总是需要大量的闲人的。”
王小军道:“比如说下夜的老头!”
胡泰来笑道:“没错。”
王小军道:“不让你们来你们还是来了。”
陈觅觅道:“你不也早料到我们会跟踪你吗?”
王小军苦笑道:“就不该对你们说实话。”
陈觅觅道:“我们又不傻,今天晚上无论你去哪都甩不脱我们。”
王小军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陈觅觅手掌在栏杆上一扶,已跃进了院里道:“有时候秘密潜入不如打草惊蛇。”
这时就听大楼门厅里有人喝道:“什么人?”
陈觅觅嫣然道:“看到没,这里的‘下夜老头’真是耳聪目明,才刚有人踏入就被人家发现了。”她话音未落,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头已经闪出门厅,他一眼先看见了刚翻进来的王小军,不禁大吃一惊,高声冲楼里喊:“师哥快跑!”而这人正是余巴川的弟弟和师弟,余二。
“我们帮你拖住他,你去找余巴川!”陈觅觅飘然而上,已经截住了想往里冲的余二。
王小军几个箭步跨进楼道,四下一片昏暗,只有走廊尽头的灯亮着,头顶有轻微的脚步一点,即刻又恢复了平静,显然是轻功高手在掠向上层。王小军略一犹豫,陈觅觅大声道:“你不用担心我们,快追。”院子里,她和胡泰来瞬间接住余二酣战,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王小军一咬牙也跟着蹿上楼梯,他同样极其吝惜步伐,脚尖在地上一点高高跃起,随即抓住上一层楼梯的栏杆静伫侧耳倾听,余巴川似乎也在暗处探测对手的位置,王小军唯恐他从另一边的楼梯返回,伸手捏下一块木头运劲掷出,木块落地出声,这就造成了似乎两边楼梯都有人把守的假象,余巴川闻声又向顶楼进发。两个人躲躲闪闪相互试探,余巴川几次想下来和追兵决战,好像最终难以下定决心,终于上了顶楼,王小军听到铁质的合页声响,然后有铁板极其隐忍地被扣上的声音。他追至顶楼,见直通天台顶门的插销微颤,他想也不想地飞跃上爬梯,单手就把顶门推开,冷丁就觉掌风飒然袭向他面门,他大惊之下根本来不及细看急忙缩手缩头,任凭身体直直落下,这才躲过这致命的偷袭。同时出了一身冷汗。
余巴川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种。”
王小军笑嘻嘻道:“被小杂种追着撵了十几层楼,你还真有种,有本事你让我上去,咱俩真刀实枪地干上一架。”
余巴川冷笑道:“来啊。”
“那我可上来了啊。”王小军从消防窗里取出一支灭火器,裹上自己的外衣,砰的扔了上去,那灭火器顶开铁门,随即就被一股巨大的掌力打飞,接着嗤嗤地在天台上乱窜,那是被余巴川一掌打漏了。
王小军暗暗心惊,嘴上道:“老王八蛋,你不是让小爷上去吗?”
余巴川竟然毫不受激道:“谁不让你上来了,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王小军道:“你不急我更不急,我这就给警察打个电话,说他们要的通缉犯被我困在楼顶上了。”
余巴川淡然道:“武协主席解决江湖恩怨要靠报警那也随便你,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就凭你小女友那两下,很快就会被我师弟抓住,你现在求饶,我说不定留她个全尸。”
王小军高声道:“你其实心里一样没底,这种互相吓唬的话还是不要说了,我就一点不明白,以前你不是总想收拾我吗?什么时候见了我怕成这样了?”
余巴川脸色一寒,刚才他和王小军在楼道里来回刺探虚实,别的不说,就觉对方轻功极高,而且心思沉稳,以为是来了武当七子这种级别的高手,所以才决定利用地利优势先处于不败之地再说,待见是王小军他心里格外惊讶,也觉备受屈辱,但这会要说放弃优势把王小军就这么放上来和他对战又心有不甘,说到底确实是被吓了一跳。他在武协大会上被王小军扇了两个嘴巴,事后推测出那是因为王东来受内力反噬给了王小军之故,后来又亲眼看见王小军也走火入魔,今天对方的表现令他摸不清底细,所以干脆不再说话。
王小军又道:“诶不对,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咱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你又回回被我打,怎么还孜孜不倦地和我作对啊?哦我明白了,你这是得了那个叫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病,就是越被虐越开心,就喜欢享受这种挨打的感觉,我们这代人管这叫‘受’,其实就是贱!”
余巴川怒道:“你放屁!”
王小军一边加油添醋地胡说八道一边潜运内力把爬梯拽离墙面,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顶门,然后猛地把爬梯戳了出去,余巴川这会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见有个影子钻了出来,也没细看厉喝一声便出掌拍去,王小军估摸出他的位置,也是瞬间出掌拍在墙上,就听上面闷哼了一声,王小军拧身跃上天台,就见余巴川摸着胸口,那是被他的隔山打牛气所伤。此刻余巴川眼见王小军身在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眼神里终于有了恐惧之色,他大喊一声双掌一起拍出,王小军恍若天神一般伸手按在他胸口上,掌力一吐把他打得横飞出去,余巴川还想鲤鱼打挺翻身,可刚翻到一半就又被王小军抓在手里,王小军怒视着他道:“你也算一代宗主,为什么尽干卑鄙小人的勾当?”
余巴川万念俱灰,仍然冷笑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凭什么你爷爷把持武协那么多年不让我风光风光?”
王小军道:“你也配!我爷爷看着霸道,可他做事正大光明,这个位子怎么可能让你这种人爬上来?”
不等余巴川说话,就听身后有人温和道:“说到底,这不过是人们的欲望罢了。”
王小军愕然回头,见绵月一如既往不温不火地站在那里,王小军吃惊道:“绵月大师?”
绵月笑眯眯道:“二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余掌门的欲望是当回武林中的群龙之首,王老帮主的欲望是维持他认为的公正。”
王小军一笑道:“那你知道我的欲望是什么吗?”
绵月莞尔道:“那太简单了,你的欲望就是不让余掌门的欲望达成。”
王小军也笑了,他随手把余巴川扔在一边,余巴川竟然就此木然倒地,他心中万马奔腾——王小军用的居然是点穴的功夫!
绵月淡淡地瞟了余巴川一眼,随口道:“小军,恭喜你功夫又有大长进了。”
王小军在他面前也不作假:“手生的很,刚才摸了半天才勉强找准穴位,实战中半点屁用也没有。”
绵月微怔,竟似看王小军看得有些呆了,那神情既像是在看和自己关系不睦的儿子,又像是在端详爱过,但始终不能在一起的前女友。
王小军被他盯得发毛道:“喂!?”
绵月忽然慨然道:“小军啊,你为什么不肯过来帮我?”
王小军嘿然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像高僧的高僧,甚至比你师兄都像,你那么睿智,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很奇怪,王小军知道自己此刻险到了极点,但偏偏燃不起半点战意。
绵月目光平静道:“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我也确实为了达到目的干了不少违心的事。但我这颗为了武林争个公道的心从来都没变过,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在主观上,我没有伤害人的想法,在利益上,我没为自己创造过一毛钱的便利。”
王小军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信,但是你想多了,我不跟你搅和,只是因为我们大家理念不同而已。”
绵月踏前一步道:“我的理念怎么了?死气沉沉的武林难道不该做改变吗?我们费尽艰辛变成今天这样的人难道不该受到追捧和关注吗?如果你嫌我手段狠毒,那我问你,做什么事是不需要牺牲的?”
王小军摆手道:“别激动,我知道你可能没想过害人,但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绵月诧异道:“你说什么?”
王小军道:“德高望重的绵月大师,哪怕见了最讨厌的人也从来不会在心里想‘我把你打死’这种事情,这个我信,至于为什么不会想,那是因为在你心里把自己看得更高一等,在你眼里,别人都是傻逼、兔崽子、不知好歹的笨蛋,可你不计较这一切,还悲悯地为他们奔走相告,这才是让人最不寒而栗的。”
绵月道:“王小军!你这么说我不公平!”
王小军道:“那是因为你自己也没意识到。你的确没有亲手伤害过别人,但因为你,有多少人失去了信念和对别人的信任?”
绵月道:“你还是嫌我不择手段!”
王小军摇摇头,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