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虽然天色仍然很灰黯,但大雨总算已经停止下来。

柳红电和司马血的一战已结束。

谢白衣苦战龙城璧,结果龙城璧的身上又添加了两道伤痕。

这两道伤痕虽然并不致命,但却也不算很轻。

谢白衣仍然无法杀得了龙城璧。

直到司马血杀掉柳红电之后,他终于一声长啸,扬长而去。

以上敌二,他实在没有半点把握。

龙城璧哎了口气,道:“想不到这个老顽固的剑法居然这么厉害。”

他在叹气,唐竹权却已怒瞪着他。

直到这个时候,司马血仿佛才发觉到唐竹权的存在。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然后把他的穴道解开。

奇怪的是,唐竹权居然没有骂人。

他又抱着那一坛酒,回到房里大喝特喝。

龙城璧一怔。

他悄悄的对司马血说:“我以为他一定会臭骂我一顿,想不到他的脾气居然这么

好。”

就在这时候,一阵震天价巨响从客栈里传了出来。

司马血微微一笑,道:“你听见了没有?”

龙城璧点头:“那是大酒坛被摔破的声音。”

他苦笑着:“他的脾气还是那么大,唐竹权毕竟还是唐竹权……”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不对!”

当他说着这两个字的时候,司马血的脸色也同时变了。

他们立刻以飞快的速度,赶回客栈里去。

龙城璧还没有回到房里,就立刻警告司马血:“小心,房子里有迷药!”

他没有看错。

房中烟雾弥漫,地上只有大酒坛摔破后所剩下的瓦片。

但唐竹权却已不见了。

唐竹权是个老江湖,他外表看来像个又鲁莽又糊涂的胖汉,其实却比任何人还更精

明。

任何人要他上当都不容易。

想把唐竹权掳劫,更不容易。

但现在,唐竹权已上当,他已被人掳劫。

劫走唐竹权的,当然是天劫官的人。

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要龙城璧和司马血交出龙虎天尊。

当唐竹权被动走半个时辰之后,龙城璧和司马血就遇见了另外一个天劫官的高手。

那是顾十行。

顾十行对他们说:“唐大少爷现在很安全,而且吃喝玩乐半点不缺。”

龙城璧道:“如此最好,他若少了一根毛发,他父亲必将大兴问罪之师。”

司马血接道:“唐老人可不好惹。”

顾十行冷冷一笑。

“咱们若是真的怕了唐老人,也不敢去动唐大少爷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想不到你

们居然还不明白。”

龙城璧和司马血都沉默下来。

他们并非不知道这一点,但除了这些说话之外,他们已没有什么话好说。

顾十行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其实阎宫主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

们在三天之内能把龙虎天尊交了来,唐大少爷自然平安无事。”

龙城壁叹了口气,道:“阎一孤究竟和龙虎天尊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他们两人

不可?”

顾十行道:“你真的不知道?”

龙城璧目光一闪:“你知道?”

顾十行冷笑道:“当然知道。”

龙城壁道:“你说。”

顾十行道:“我不能白说。”

龙城壁道:“你要什么代价,尽管说出来。”

顾十行的眼珠转了一转,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

他的目光,居然停留在龙城璧腰间的风雪之刀上。

他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了这把刀。”

第二节

顾十行虽然是个人,但他的胃口似乎比森林里的大象,沼泽中的河马、大海里的鲸

还更令人吃惊。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了这把刀。”

龙城璧还没有回答,司马血就已冷笑不迭,道:“做梦!”

但龙城璧却说:“他的梦已经变成事实。”

他居然真的解下风雪之刀,双手递送给雇十行。

“你说吧,阎一孤为什么要杀龙虎天尊?”

原十行拔出了雪刀,看了又看,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一柄宝刀。”

他看了很久很久,才回刀入鞘。

司刀血忍不住道:“你已拥有了这把刀,还不说?”

雇十行冷冷道:“虽然龙城璧已把刀给了我,但又有谁敢保证,你们不会抢回去?”

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万万保不住这柄风雪之刀,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未必能

够保得住。

司马血冷笑道:“你还要弄些什么花样?”

顾十行道:“很简单,我先要把这柄刀交给另一个人保管,以策万全。”

司马血哼的一声:“谁肯相信你的鬼话?”

哪知龙城璧却突然又说道:“我肯相信。”

顾十行瞧了他很久,才道:“你不后悔?”

龙城璧淡淡道:“只要是我答应过别人的,就算你捧走了我的脑袋,我也绝不会后

悔,又何况只不过区区一柄风雪之刀而已?”

顾十行大笑。

“说得好!不愧是个豪憎浪子!”

他一面说,一面捧着这把风雪之刀,离开了这座客栈。

他是不是还会回来呢?

第三节

灯光下,顾十行的笑容实在是愉快极了。

温无意的笑意同样愉快。

世间上实在已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令到这两个人感到更愉快了。

顾十行居然让雪刀浪子龙城璧上了一个大当。

他竟然有本领骗走这一柄风雪之刀。

刀在温无意的手中,刀光看来是那么辉煌夺目,那么晶莹可爱。

温无意轻抚刀锋,忍不住问顾十行:“这柄刀是你智取的,怎么却不要?”

顾十行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温二爷,你看我配用这种刀?能保得住这种

刀吗?”

温无意似是一怔,继而笑道:“人贵自知,说几句难听点的话,象齿焚身,匹夫无

罪,怀璧其罪吧,你若把这柄刀据为己有,是福是祸,实难逆料。”

顾十行连连点头:“二爷说的极是,常言道室剑赠壮士。属下可不是个英雄人物,

自然不敢用此神兵利器,但二爷乃是刀法名家,有这一柄刀在手,那是如虎添翼……”

“不!”温无意摇头道:“这柄刀我也同样不配用。”

顾十行一楞。

“二爷的意思是……”

温无意淡淡的道:“若论刀法,宫主比起我不知高明多少倍,这柄刀若在官主手中,

又有谁是他老人家的对手!”

顾十行忙道:“二爷此言极是。”

温无意微微一笑,道:“你智取雪刀,非但为官主添增了一件千古难求的利器,而

且也间接削弱了龙城璧的实力,这件事你干得很好,在功过簿上,必将记一大功!”

顾十行满脸感激之色,道:“只要二爷在宫主面前美言几句,属下便已终身受用不

尽。”

温无意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第四节

夜已深。

阎一孤坐在天劫宫云霄殿中,手中不停玩弄着一柄古铜色刀柄,刀锋却银亮如雪的

刀。

温无意、谢白衣和顾十行就在他座下站立着。

“好刀!”阎一孤看了很久很久,嘴里才迸出了这两个字。

谢白衣淡淡道:“风雪之刀当然是好刀,宫主可知道这数十年来,多少人为了这柄

刀而流血,多少人为了这柄刀而牺牲了性命?”

阎一孤点头。

“这个,本座知道。”

谢白衣徐徐又道:“没有真实本领的人,就算得到这柄刀,也只会招来无穷之祸。”

阎一孤的脸色还是平静如昔,但温无意和顾十行的眼色却已变了。

温无意忍不住道:“以谢老侠之见,这柄刀若由顾十行拥有,后果如何?”

“不堪设想!”谢自衣的圆答很但白,也很简短。

阎一孤完全赞同:“谢兄之言,很有道理。”

温无意又道:“倘若由温某拥有这柄刀呢?”

谢白衣又摇头:“无大分别。”

温无意干笑着,但他面颊上的肌肉却好象僵硬了。

谢白衣淡淡一笑,接道:“老夫说话,从来实话实说,你若配拥有这柄刀,也不必

把它奉献给阎宫主。”

他的说话太坦率,也实在太令温无意难堪。

但温无意还是忍耐着。

反而顾十行忍不住这口气,道:“谢前辈一。”

但他只是说了这三个字,阎一孤就已喝住了他:“休得无礼。”

他忽然又用平静的语气对谢白衣说:“谢兄不妨说下去。”

谢白衣却好像有点糊涂了。

好一会,他才说:“我已没有什么话要说。”

温无意忽然道:“倘若风雪之刀落在阎宫主手里,那又如何?”

谢白衣沉吟着。

阎一孤谈谈道:“谢兄不必介意,直说无妨。”

谢白衣又考虑了一会,才道:“风雪之刀如若落在宫主的手里,那是绝对多余的!”

他这句说话,温无意和顾十行都听不懂。

只有阎一孤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五节

殿中忽然一片沉静。

过了很久,顾十行终于忍不住问谢白衣:“风雪之刀若落在官主手里,何以是绝对

多余。”

谢白衣淡淡道:“你真的不懂?”

顾十行道:“实在不懂,难道你觉得连官主都不配拥有这柄刀?”

“错!”谢白衣摇头:“宫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岂会不配拥有这柄风雪之刀?”

顾十行道:“然则你的意思是……”

谢白衣道:“老夫言下之意,是官主根本不必拥有这柄刀,这柄刀对他说来,只不

过是锦上添花吧,就算官主没有它,也同样可以称霸武林。”

这番说话,可以说完全是在拍马屁。

但拍马屁的人是谢白衣,那可具有极重的份量。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谢白衣这番说话,实在令到阎一孤极感受用。

温无意已听出了谢自衣弦外之音,道:“以谢前辈之意,那风雪之刀应该落在谁的

手中最为合适呢?”

他以为谢白衣最少要考虑一番,才能回答这个问题,那知谢白衣连想也不想,立刻

就说道:“当然是老夫!”

顾十行道:“却是何道理?”

谢白衣道:“风雪之刀本是龙城璧之物,而龙城璧又是老夫的仇人,倘若老夫能用

他的刀,砍下他的头颅,这岂非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温无意暗暗道:“这老头儿的胃口倒还不小。”

在他想象中,间一孤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这柄风雪之刀送给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