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一条长廊。
长廊光线暗淡,但仍依稀可以看出,两旁有不少武器。
这些武器,有些已折断,有些甚至已完全变了形状。
司马纵横随手捡起一柄大铜锤,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寒。
这铜锤就算用来敲击坚硬的石头,它也绝不会有什么崩缺的。
但现在,这柄大铜锤竟然已经扁了一半。
是什么力量,可以推毁这铜锤。
而这柄铜锤的主人,司马纵横也想起来了。
那是陇中武林大豪,“神锤无敌”杜正确的独门武器。
神锤无坚不摧,杜正确罕逢敌手,却是武林中人所皆知之事。
但在三年前,这位武林大豪神秘失踪,就像是水泡般消失得不知去向。
想不到,他的铜锤,竟然会在这条神秘的长廓内。
铜锤已如此,主人又如何?
向前直往,武器最少也有七八十件。
司马纵横甚至看见少林寺的火龙棒和昆仑派的万缕柔情刀。
而这些武器的主人,也俱已在数年之前,神秘失踪。
司马纵横并不是个胆小的人,但这时候却忍不住摸了摸猎刀的刀柄。
这柄猎刀,会不会也被弃置在这条长廊里?
长廊已到尽头。
转了一个弯角后,司马纵横看见了一堆人。
一堆死人。
第二节
这堆死人,比司马纵横还高上一倍以上。
那就像是一座山。
尸山。
每个人都已死了,但却完全没有腐化的迹象。
司马纵横深深的吸了一气。
倘若不是亲眼看见,实在很难相信,在紫气玉楼之内,居然会有一个这样恐怖的所
在地。
倘若是换上别人,必然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而去。
但司马纵横却没有走,他绕过尸山,继续向前走,他终于看见了一个活人。
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尸山后有石室,石室内,一灯如豆。
她穿着一袭柔软的银色丝袍,默然地站在一张长案旁。
案上有经书,一本一本堆得很高。
司马纵横随便放眼一看,就已不禁吓了一大跳。
这些经书,居然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练功秘笈,其中包括少林派的“虎鹤神功”,
蜀中唐门不传之秘的“千毒掌”,江南第一异人石百录亲笔所书的“石氏秘典”,还有
华山派的剑谱,西域密宗的大手印羊皮图……
美人如玉。
但在许多学武之士眼中看来,长案上的武学奇书,更加具有巨大的诱惑力。
银袍丽人忽然转过脸,幽幽的叹口气才道:“难道你没看见门外那八个字?”
她的脸庞实在很美丽。
她没有施脂粉,一双眸子却是那么清澈,那么明亮。
在这石室中,司马纵横隐隐嗅到了一种醉人的香气,那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可是,提起那八个字,再想起长廓外的武器和不远处的尸山,司马纵横就不禁有点
想呕吐的感觉。
银袍丽人又走到了他的面前,用一种很奇特的眼光看着他。
司马纵横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看见了。”
银袍丽人道:“你不后悔?”
“后悔?”司马纵横耸耸肩,道:“既来之,则安之,为什么要后悔?”
银袍丽人眸子闪着光:“你是谁?”
“司马纵横。”
“猎刀奇侠?”银袍丽人仿佛吃了一惊。
司马纵横点点头:“道上的朋友,有人这样称呼我。”
银袍丽人凝视着他,半晌才道:“你的英雄事迹,我已听说过不少。”
司马纵横苦笑道:“什么英雄事迹,怕不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银袍丽人这时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倘若在两个月之前,你走了进来,那
一定是有死无生。”
司马纵横奇道:“为什么?”
银袍丽人道:“只因为那时候,先师仍然活着。”
司马纵横道:“他是……不是大幻神翁?”
银袍丽人点点头。
司马纵横吸了一口气:“你就是叶大小姐?”
银袍丽入看着他:“你都说对了。”
司马纵横道:“你根本就没有离开紫气玉楼,更加没有打算到开封府。”
叶雪璇缓缓道:“不错,我没有打算到开封府去帮助布大手,因为上官宝楼也只是
在那里虚张声势而已。”
司马纵横道:“这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叶雪璇点点头:“他很狡猾,所以我们也绝不能太老实。”
司马纵横道:“你认为上官宝楼真正的意图如何?是否要毁了坐龙山馆“
叶雪璇道:“坐龙山馆,不可不防,那是我们一个很脆弱的地方,倘若上官宝楼全
力进袭,木鹏坞与灵蛇堡一定保它不住。”
司马纵横道:“但上官宝搂会全力抢占坐龙山馆吗?”
叶雪璇道:“很难说。”
司马纵横道:“在下却认为,坐龙山馆纵有危机,也比不上此地严重。”
叶雪璇道:“我也是这么想。”
司马纵横道:“所以你故布疑阵,让别人以为你已远赴开封?”
叶雪璇道:“不错。”
司马纵横道:“在下也绝对同意这一着,只是,上官宝楼狡计百出,恐怕未必会上
当。”
叶雪璇道:“我们现在只求稳守阵地,以静制动而已。”
司马纵横道:“虽然以静制动,可稳阵势,便却难以抢占先机。”
叶雪璇叹了口气,道:“上官宝楼声势洽大,而本教又已沉寂多年,倘若硬碰,恐
怕难有把握胜算。”
司马纵横说道:“事在人为,义气帮也有不少弱点,我们可避其锋锐,攻其要
害!。”
叶雪璇眼睛里发出了光:“司马大侠有何高见?”
司马纵横道:“义气帮有南北总舵,北总舵主由上官宝楼这位帮主兼任,但南总舵
主却是另有其人。”
叶雪璇道:“那是‘白骨学究’贺六先生。”
司马纵横冷冷一笑:“这位贺六先生,老谋深算,上官宝楼居然能御使此人,实不
容易。”
叶雪璇道:“我们先向他下手?”
“不错,”司马纵横点点头,道:“南总舵人材辈出,高手如云,这全是贺六先生
之功,先废此人,无异废了上官宝楼一臂!”
叶雪璇沉吟半晌,道“我已有了一个主意,可以对付贺六。”
司马纵横抱拳一笑,道:“叶教主足智多谋,在下早已听人说及。”
叶雪璇道:“哪里话,此后,还望司马大侠多加指引。”
司马纵横忽然吐一口气,道:“外面那堆尸体……”
叶雪璇叹道:“他们都是觊觎这里的武功秘典,所以才昌险进入此地。”
司马纵横道:“是……是庞老教主杀了他们的?”
叶雪璇黯然点头道:“不错,他们虽然贪婪一些,但先师的手段,却也未免太可怕
了。”
司马纵横道:“庞老教主既已坐化,你能保得住这些武功秘典吗?”
叶雪璇道:“我的看法,和先师并不相同。”
司马纵横道:“你将会怎样处置这些武学奇书?”
叶雪璇说道:“物归原主,该是少林派的,还归少林,该是华山派的,送回华山,
倘若主人已逝世,则传交其后人,弟子。”
司马纵横击掌赞道:“好主意!好主意!”
叶雪璇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外边那堆尸山,是先师每杀一人,即以存尸粉涂抹,
日积月累堆成的,每次经过,我都想哭。”
司马纵横说道:“可订棺木,全安葬之。”
叶雪璇道:“这主意也很好。”
司马纵横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叶雪璇道:“当然可以。”
司马纵横道:“对付贺六之事,不若就交由在下去办如何?”
叶雪璇道:“我不可以去吗?”
司马纵横道:“你若也离开此地,恐怕……”
叶雪璇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大幻教虽然已在江湖上沉寂多年,但仍然有
不可轻侮的潜力,再加上郝神翁,邵长老,纵使上官宝楼亲自到此,也未必可以占到什
么便宜。”
司马纵横道:“你是要单独与在下去找贺六?”
叶雪璇悠然一笑,道:“既然和你在一起前往,又怎能算是单独?”
司马纵横也笑了笑:“你很爽快。”
叶雪璇道:“铁凤师也是一样。”
司马纵横道:“你已见过铁凤师?”
叶雪璇道:“怎会没见过?他本来就是我邀请回来助拳的。”
司马纵横笑了笑:“铁凤师这个人如何?”
叶雪璇道:“刚才我已说过,他很爽快,这是优点。”
司马纵横道:“还有呢?”
叶雪璇摇摇道:“不知道了。”
司马纵横道:“要不要我说出来?”
叶雪璇笑道:“你要说,谁能阻止得住?”
司马纵横道:“他另外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还没有成亲。”
叶雪璇的脸忽然红了。
虽然她已是大幻教教主,但却毕竟还有女儿家娇俏可人的气质。
第三节
夜已深,大安镇里的商户都已关上了门。
在一条长巷里,一盏黄油油的灯笼,正在烧亮着,发出昏黄的光芒。
灯笼下有个用木雕成的元宝。
那是元宝赌场的标志。
虽然长巷黑暗静寂,但是从长巷尽头那扇木门穿过去,再走前十来丈,就可以听见
喧闹已极的人声。
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正使劲地把骰子掷出。
他是这赌坊的常客。他叫“天崩”老霍,再加上“地裂”崔命来,这两人就是大安
镇里最可怕的一双恶霸。老霍嗜赌,崔命来好色。两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在赌
桌上,恶魔的银子,和任何人的银子都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尽管他在外边是杀人魔君,但在赌坊里仍然有人愿意和他周旋到底。
老霍今天手风大顺。
他当庄,已接二连三抓着“天贡”、“地王”、“宝子”这一类好牌。
这里的牌九只赌两只。小牌九抓着这些牌,押注者能不焦头烂额者几稀矣。
骰再掷出,老霍这一口牌差了。
长衫六碰上捞什子五,只有一点。
统赔。
但老霍还是满面笑容。
刚才那几口牌九,他已赢得够多了,而且在庄家牌风大旺之下,这一口,闲家押注
全都减少一半以上,所以他虽然拿了一副只有一点的劣牌,输出去的银子却绝不算多。
老霍又怎能不笑。
银子派了,牌又再砌好。
“押呀,押呀,老子刚才统赔,你们别放过机会,趁庄家手风弱多押银子!”
他在大吼,脸上得意洋洋的样子。
他己准备把骰子掷出去,忽然有人叫道:“且慢,等一等。”
老霍浓眉一皱,定睛一看,忽然发现赌桌旁来了一个道士。
“出家人,你也赌博?”
道士吃吃一笑:“难道出家人就不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