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老人当真脸若鹫鸟,上丰下削,双颧凸出,两颊削尖,颏下一把山羊胡子,雪

白如银!此时脸色铁青,目光炯炯,冷嘿一声道:

“阴沉竹点苍之宝,尚兄说得好不稀松?”

尚师古阴森脸上,却挂着微笑,点点头道:

“掌门人有话一并说清楚了,兄弟少不得有个交待”

灵鹫老人嘿道:

“老夫先前还只当是尚兄门下弟子,出于好奇,如今才知竟然出于尚兄教唆,那是

存心砸点苍的台!”

尚师古皮笑肉不笑的道:

“岂敢,岂敢!”

灵鹫老人听得勃然大怒,洪声喝道:

“尚师古,你也大小觑老夫了!”

尚师古阴笑道:

“好说,好说,掌门人一十九招‘流云剑法’,兄弟久仰得紧!”

灵鹫老人纵声大笑,道:

“那么尚兄是有意赐教了?”

尚师古呵呵笑道:

“兄弟行动不便,已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掌门人亲自寻上门来,自非三言两语就

肯甘休,兄弟不陪几招,怕也不成。”

灵鹫老人嘿道:

“很好,咱们就一言为定!”

阴魔尚师古看他步步进入自己谋算之中,心头暗暗高兴,但表面上却丝毫不露,依

然脸露阴笑,徐徐的道:

“咱们这一场,虽是了断过节,但兄弟之意,还是不宜伤了和气,双方点到为止,

定个数目,掌门人素以剑术驰誉武林,不知自问有多少招,何以胜得兄弟了?”

他这话间得灵鹫老人一呆!暗想:凭自己数十年浸淫剑术,江湖上普通高手,能在

自己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是不易;但阴魔尚师古武功极高,“阴锵剑法”谲诡阴

辣,为旁门中最厉害的剑法,自己和他一经动手,五百招之内,决难分得出胜负……

尚师古见他沉吟不语,阴笑了笑道:

“兄弟之意,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不知掌门人意下如何?”

“三招?”录鹫老人双目神光电射,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

即使阴魔尚师古武功再高,任他在十年之中,不出江湖,勤修苦练,但要在三招就

赢得自己岂非侈谈?

阴魔尚师古微微一笑,点头道:

“不错,兄弟方才说过,咱们只是点到为止,不宜伤了和气,是以兄弟之意,咱们

来个君子协定,划地一丈,以三招为限,被逼出圈外者输。”

灵鹫老人皱了皱眉,道:

“好,咱们就这样吧!”

话声一落,反腕从肩头撤出长剑,只听呛然龙吟,一弘秋水,随手漾起,身形一旋,

匹练匝地!

那一声清吟,余音未绝,灵鹫老人身在原地,但四周地上,剑痕宛然,划了一道一

丈见方的圆圈,洪声说道:

“尚兄请下场吧!”

他这一下拔剑划圈,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令人目不接暇!

阴魔尚师古瞧得暗暗一惊,只此一剑,已可看出他剑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心中想

着,一面缓缓回过头去,朝公孙燕道:

“女娃儿,你可以下场了,出去接他三招。”

公孙燕瞧了孟迁手上的毕玉麟一眼,缓缓往灵鹫老人走去!

耳中只听阴魔的声音,轻如蚊子,细声说道:

“女娃儿,你只管放心,气跑了他,老夫立时动手,替令兄打通经脉,好让他早些

清醒过来!要知灵鹫老人剑法已入化境,只是他瞧到你一个女娃几家下场,自然乍恃身

份,不肯率先动手,你就用方才对付劣徒的那三招剑法就够,出手务必迅速,制敌机先,

最最要紧!”

公孙燕走入圈中,只见灵鹫老人一手拈着雪白的山羊胡子,脸上似怒非怒,似笑非

笑,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直盯在自己脸上,使人不可逼视!

她只觉心头有点跳动,这可并不是临场胆怯,而是因为这次行动,并非完全出于自

愿,只是毕大哥落在人家手里,受人挟制而来。

当然自己也希望毕大哥能够早些清醒转来,灵鹫老人的两道目光,好像两柄利剑,

一直瞧透自己心事似的,使自己起了不安的感觉。

她略微镇定,毅然抬头道:

“你们说好了三招为限,就由我下场接你三剑。”

灵鹫老人在五大门派中,身份极尊,阴魔尚师古自己坐着不动,却叫一个十六七岁

的小姑娘下场,岂不给他极大难堪?当下脸色一沉,大声喝道:

“尚师古,你这算什么?”

尚师古双目一闭,竟然一声不作。

公孙燕瞧他不理睬自己,心中不禁有气,也大声叫道:

“喂,我就是尚师古要我来接你三剑的呀!”

灵鹫老人怒气迸顶,皱皱眉道:

“女娃儿,你是尚师古门下……”

话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这女娃儿如果是阴魔门下弟子,怎会直呼乃师名讳?

公孙燕已摇摇头道:

“我才不是他门下呢。”

灵鹫老人奇道:

“那么你怎会听他的话,要和老夫动手?”

公孙燕从腰间掣出短剑,说道:

“这个你不用管。”

灵鹫老人虽然被她顶撞了一句,倒也并不生气,拈胡道:

“女娃儿,你可知老夫是谁吗?”

公孙燕道:

“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怎会不知道你是点苍派的灵鹫老人,只是我从前没见过你罢

了,听总听人说过。”

灵鹫老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女娃儿,总共才只有这点年纪,居然也卖起老来,

一面笑道:

“你既然知道老夫,怎么还敢下场来,你学过几年剑法?”

公孙燕心头暗暗哼了一声,故意张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道:

“我跟师傅只练了三天剑法,师傅说,就凭这几手剑法,已足可对付江湖上的一流

高手,绰绰有余……”

灵鹫老人纵声一阵大笑,道:

“老夫练剑五十年,你娃儿只练了三天,如何能和老夫动手?”

公孙燕见他瞧不起自己,不由脸上一绷,道:

“你笑什么?你不管我练了几天剑,只要我能够赢你就是了。”

尚师古阴阳怪气的接口道:

“掌门人,这女娃儿说得不错,艺有未曾经我学,你练了五十年的剑,在她也许三

天就足够了。”

剑术一道,乃是兵刃之祖,有人耗尽毕生精力,难达大成,阴魔这句“你练了五十

年的剑,在她也许三天就足够了”的话,简直存心损人!

灵鹫老人听得双目乍睁,寒芒四射,厉喝道:

“尚师古,你怎不自己下场?”

尚师古阴笑道:

“她代表兄弟下场,一切荣辱,悉归兄弟,咱们早已有言在先。”

公孙燕回头瞧瞧孟迁,只见他依然站在原地,心下略放,尚师古的声音,已在耳边

响起:“女娃儿,准备发剑!”

公孙燕抬头道:

“你们说好了吧?”

灵鹫老人虽然听出阴魔的口气,也许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有两手,但她就是在娘始

里就练剑,也只有这么一点年纪。莫非阴魔另有什么诡计不成?心中想着,一面笑道:

“老夫承认你代表尚师古就是!”

公孙燕短剑一抡,道:

“那你就发剑吧!”

灵鹫老人发出一声嘹亮长笑,点头道:

“那很好……很好……”

他口中虽然连说着很好,但以他的身份,那肯出手。

公孙燕道:

“你不肯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话声出口,娇躯一闪,使出“紫云纵”身法,一下往灵鹫老人身边欺近!

灵鹫老人身为点苍掌门,一派宗主,在武林中享誉数十年,会过多少一流高手,但

公孙燕使展的“紫云纵”身法,快逾闪电,他真还是初次遇上,不觉微微一怔。

就在他微一怔神,公孙燕已欺到身侧,白虹剑一连三剑,飞洒而出!

这一连三剑,虽然招式不同,发有先后,但因速度实在太快了,看去好像是三支长

剑,同时出手,使人眼花缭乱,无法闪避。

不!根本瞧不清剑影,只是一大片银虹,拥着朵朵银花,云霞流动,向身前涌到!

点苍派“流云剑法”,原是从点苍十九峰的流云变幻,参悟而来,是以取名“流

云”。但“流云剑法”,和公孙燕这三招“紫云剑法”相比,“流云剑法”只是一片流

云,那有人家的云腾霞蔚之势?

“流云剑法”在江湖上夙以轻灵迅疾著称,但速度上那有公孙燕这三招击电奔雷的

神速?

灵鹫老人当真在自练剑五十年,他想不到公孙燕会发动得恁地快法,一时之间,连

对方如何发招都没有瞧清,遑论出剑封解?不由长叹一声,返剑入匣,飘然朝圈外飞出!

要知双方一共只有一丈远近距离,为了便于发剑,当然是中间空地较多,两人都站

在圆圈边上,公孙燕往前欺上,灵鹫老人就后退无地。

如果以一般比剑来说,在这一丈见方的圆圈之内,即使后退无地,也可以从左右两

边躲闪,决不可能一下被逼出圈外,但公孙燕这三招剑法,一经发出,宛如一片锦云,

银芒流动,幅度极宽,逼得灵鹫老人不得不向后退。

耀眼银光,一闪而没,公孙燕站在圆圈尽头方才灵鹫老人立足之处,灵鹫老人却已

在三尺之外,怔怔而立,脸上露出无比惊愕!

公孙燕从小听父亲时常说起五大门派,也听到过灵鹫老人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是

个正派中人,如今自己却帮着阴魔,把他打败了。

她瞧着灵鹫老人怔怔出神的模样,心头好像十分难过,公孙燕心头起了一阵内疚,

急忙说道:

“喂,老人家,你不要难过咯,我师傅说过,这套剑法,已经算是天下第一了,因

为还有一种剑法,威力虽强,却是只有三式,不成套的。”

灵鹫老人点点头道:

“不错,天下第一,确是天下第一了,小姑娘,你方才使的三招剑法,实是老夫生

平所见,想不到老夫练剑五十年,天下还有不曾见识过的剑法……”他仰天一声长笑,

接着又道:

“老夫想请教姑娘师承宗派,和剑法名称,也使老夫增长一次见识,还有,你方才

说还有三招威力极强的剑法,不知出于何派,也望一并见告。”

要知灵鹫老人身为一代宗匠,毕生练剑,见多识广,武林中各门派的武学,都有个

见闻,只要对方一出手,便可看出他的出身来历。

可是他对公孙燕这三招剑法,不但从未见过,简直没听人说过!

此刻听到公孙燕说出这套剑法算是天下第一,而且另外居然还有一种剑法,威力极

强,怎不叫他目瞪口呆,惊诧无比?

公孙燕瞧他辞色十分恳切,一时不好回绝,只得说道:

“我那师傅,不在江湖走动,她收我做记名弟于,我只跟她学了三天剑法,我也不

知道师傅的宗派来历,我这套剑法,师傅说过,叫做‘紫云剑法’。

那另外一种剑法,不是师傅这一门的,师傅说威力才强呢,那才真是天下第一,不

过一共只有三招,师傅没有说哪一派咯。”

灵鹫老人黯然无语,歇了歇,叹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夫所学,真是沧海一粟罢了!”说话声中,袍袖一展,

身形倏然朝墙外飞去!

尚师古拱拱手,阴声说道:

“掌门人恕兄弟不远送了!”

“哈哈哈哈!”

一声响彻群山的长笑,接着阴魔话声响起!因为笑声来得太以突然,也太以响亮,

公孙燕、吕兆熊、孟迁三人,只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好像这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辨不

清笑声,发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