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事安排妥当,蓬莱魔女笑道:“霞妹,我本来是给你饯行的,如今我也要走了。”
赫连清霞喜道:“我正舍不得离开姐姐啦,如今咱们又可以多聚几天了。”原来她们一个去天狼山,一个回祁连山,可以同行一千多里的路程,到南郑才分道扬镳。
笑傲乾坤、耿照、珊瑚等人送她们三人下山,临别之时,笑傲乾坤说道:“武士敦是送桑青虹赴光明寺的,按说他一定是先到了光明寺,然后才往天狼岭。他应该见过武林天骄的了,却不知何以他的信中没有提及?”
蓬莱魔女道:“那张字条是他匆匆忙忙写的,且又是飞鸽传书,当然只能是尽量简略的了。”
笑傲乾坤说道:“咱们大家都在记挂着武林天骄,武士敦没有提及,可能是由于匆忙所致,但却教我放心不下。天狼岭离光明寺有千里路程,普通人要半个多月才能来回,但你们有三五天工夫就可以了。要是你们有时间的话,倒不妨到光明寺看看。”
蓬莱魔女道:“如今山寨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若是没有特别意外之事,我是可以放心到光明寺去走一趟的。我想,爹爹和师父若是见我突然来到,不知道该多惊喜呢。蓬莱魔女也是记挂着武林天骄的,但笑傲乾坤已经说了,她就不必再提了。
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都在记挂着武林天骄。武林天骄的情形怎么样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现在且按下蓬莱魔女赴天狼岭之事慢表。先说一说武士敦和武林天骄会见的经过,以及这一个月来他们的遭遇。
且说武士敦、云紫烟这一对未婚夫妻把桑青虹母子送到了光明寺,那一日是中午时分到达的。武林天骄的姐姐慧寂神尼闻讯出来迎接,见了桑青虹极为欢喜。武士敦由于礼貌的缘故,当然要拜见明明大师。慧寂神尼说道:“他和柳前辈、公孙前辈每一日都要在静室里做例行的功课,也一同钻研最上乘的武学。公孙前辈已经差不多可以痊愈了。你要拜见这三位武学大师,可得稍候些时,待我去看一看他们是否正在闭关练功?”
武士敦说道:“既是如此,那就不必去扰乱他们的清修了。反正我还有几天逗留的,今晚待他们的功课完毕,开关之时,我再去拜见也还不迟。对啦,令弟怎么样了?清云姑娘也何以不见?”
慧寂神尼道:“他们是到后山练武功去了。”武士敦大喜说道:“令弟已经可以练武了么?那么,他的身体想来是早已复原了?”
慧寂神尼笑道:“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要接待桑师妹,恕我不能奉陪了。”慧寂神尼已知桑青虹的遭遇,对她甚为怜惜,当下就忙于安顿她们母子了。
武士敦与云紫烟信步向后山走去,此时正是暮春三月,江南花谢,北国正花开。山头白雪皑皑,山坡则是野花遍地。红里参白像大红玛瑶的是茶花,吐着金丝花蕊的是杜鹃花,青丝花蕊镶着乳白色花瓣的是报春花。密密丛丛,满眼都是。
云紫烟赞叹道:“真是如入山阴道上,令人应接不暇。顾得看茶花,又顾不得看杜鹃花了。好美,好美!”武士敦笑道:“还有更美的呢!”山风吹来,花香如酒浓。转过山坳,只见眼前万紫千红,原来是一片桃林。盛开的桃花,灿若云霞。云紫烟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景色不亚于江南,想不到野生的桃花也这么美!”
武士敦悄声道:“武林天骄正在桃林里练功夫,咱们走轻一些,别扰乱了他们。”云紫烟道:“我怎么听不到声息?”武士敦道:“你瞧那水中倒影。”有一条山溪穿过桃花,云紫烟凝神望去,只见溪水的上游,果然有一男一女的倒影。
两人放轻脚步,缓缓走入桃林。只见武林天骄果然是在林中空旷之处挥拳舞掌,赫连清云则倚着桃树旁观。云紫烟悄声说道:“这套掌法姿势极为美妙,就不知他的功力恢复了几分?”原来武林天骄使出的这套掌法丝毫不带风声,令云紫烟捉摸不透。
桃林里一片嗡嗡之声,那是来采花的蜜蜂。武林天骄全神贯注地在练他的功夫,在桃树底下轻登巧纵,步如流水行云,双掌盘旋飞舞,令人看得目眩神迷。但在他双掌飞舞之中,树上的桃花没有落下一片,采花的蜜蜂也没有给他吓得惊飞。武士敦心里想道:“内功精纯之士,发掌无声无息便可伤人,这本来是武学的一种上乘境界。但却不知武林天骄是到达了这个境界呢,还是由于病后体虚,以至发掌无力?不过,这套掌法的招数却确是精妙之极,人生罕得一见。”心念未已,武林天骄已收了拳脚。武士敦正要出去与他相见,忽听得武林天骄说道:“云妹,你嫌群蜂喧闹。我给你惩戒一下它们。”随手在地上拔起一丛青草,揉碎了把掌一扬,只见满空飞舞的蜜蜂纷纷落地。
最上乘的武学本有“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的功夫,用碎草打落群蜂,在武士敦这等高手看来,原也不足为奇。但武林天骄显露了这手功夫,最少可以证明他已是恢复了相当高明的内功了。
武士敦大喜,正想出声道贺。哪料还有更令他惊奇之处!此时赫连清云正在说道:“这却是何苦呢,伤害了无辜的小生命?”武林天骄笑道:“谁说我伤害它们了?”话犹未了,只见坠地的群蜂,又再纷纷飞起,初起时低飞无力,不过一会,也就恢复了原状,飞上桃梢了。
武士敦惊喜交集,不禁失声赞道:“妙啊!”要知内家高手,用“摘叶飞花”的功夫,伤人不难,打死蜜蜂更不难。但难就难在武林天骄所用的内力恰到好处,把群蜂打落,却又都保全了它们的性命。内功的造诣,当真可以说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武林天骄哈哈一笑,说道:“教武帮主见笑了。”原来武林天骄亦已发觉了他们,当下双方出来相见,不胜欢喜。武士敦道:“恭喜檀兄又练成了一项神功,不仅恢复了原来的本领,而且更胜从前了。”武林天骄道:“这都是得三位老前辈指点之功。武兄新任帮主,何以有空来此?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要请哪一位前辈出山么?”
武士敦道:“我是护送你的师妹上山来的。”武林天骄怔了一怔,问道:“我的哪位师妹?”武士敦道:“你的师伯桑见田的女儿桑青虹。”武林天骄颇感意外,说道:“怎么是她?不是听说她,她已经被公孙奇——”武士敦道:“不错,她是被公孙奇用卑劣的手段强娶为妻,但这内中却还有复杂的因由。如今桑家堡已被我们破了,你的师妹也可说是报了仇了。”武林天骄大为诧异,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可说是报了仇’,这是什么意思?”
武士敦笑道:“稍安毋躁,且待我仔细道来。”当下就把桑青虹如何设计假传“内功心法”,令公孙奇“走火入魔”之事与及他们怎样大破桑家堡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武林天骄。武林天骄听了,又是欢喜,又是感伤,说道:“桑师妹报仇报得痛快,只是她的命也未免太苦了。”赫连清云道:“不过桑师妹如今亦算得是苦尽甘来,咱们也可以了结了一重心愿了。”原来武林天骄的师祖传下三个不同国籍的弟子,武林天骄是金国弟子这支,桑青虹是宋国弟子这支,赫连清云姐妹是辽国弟子这支。师祖遗命,要他们三支弟子将来能够聚在一起,为消弭三国之间的纷争而努力的。不过,他们的师祖武功虽然极高,这理想却不切实际。要知所谓“纷争”,实是金国的统治者推行侵略政策所致,断不是无原则可以调解的。但,虽然如此,他们师祖的这个理想,却可以用于百姓之间,金、宋、辽三国的老百姓,绝大多数还是利害相同的。武林天骄在接受了许多教训之后,已经懂得这个道理。因此他多年来也曾奉行他师祖的遗命,去觅寻宋、辽两国的同门。如今他和赫连清云结为夫妇,辽国这一支已是和他合而为一。所不放心的只有宋国这一支硕果仅存的师妹桑青虹了。现在听得桑青虹已经脱出魔掌,来到此间,故此赫连清云也是和他一样欢喜,认为是了结了一重心愿。
武林天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么咱们现在赶快回去,看看桑师妹吧。”
于是一行四人走出桃林,向光明寺走去。走到洗剑池边,忽听得有个男孩的声音说道:“妈,婆婆为什么不来看我,下次你和她一同来好吗?”他的母亲说道:“婆婆老了,怕出远门。再过几年,待你长大了,我和你回家去看婆婆。”那孩子道:“我不信,婆婆能够上山打猎,难道还不能够跑路吗?”他的母亲道:“从咱们家里到这儿来,要走一千多里呢,怎比得上山打猎?你挂念婆婆,婆婆也挂念你的。她叫你用心跟伯伯练武,练好了武功,你就可以回家去看她了,用不着妈再背你。”那孩子道:“是。妈,你几时再来?”做母亲的道:“过两个月我再来看你。”那孩子道:“听说有个云姐姐来了,你不等见了云姐姐才走么?”做母亲的叹了口气,说道:“我、我本来应该见一见她的,但我等不及了。你给我向她道个歉吧。”那孩子道:“这个姐姐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做母亲的笑道:“傻孩子,你不认得她,大伯自然会说给你知的。好,我去啦!”
只见一个中年美妇走出树林,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送她出来。那妇人道:“小南,你回去吧?”她大约是怕孩子纠缠,一个转身便从石崖跃下,轻功身法,十分美妙。
武士敦悄悄问道:“这女人是谁?”武林天骄在他耳边说道:“这女人是太乙的女儿,柳元甲离异了的妻子。”武士敦怔了一怔,就在此时,那中年美妇已经看见武士敦他们向她走来,不觉十分尴尬,说道:“这位是云姑娘吗?可真是不巧,我,我就要走了。”云紫烟道:“这位想必是石家婶婶了?清瑶姐姐很挂念你,叫我代为问候。”
原来这个妇人正是太乙的女儿石瑛(她用义父的姓氏,直到去年才知道生身之父是太乙的)。她的母亲聂金铃乃是明明大师少年时候的爱侣,后来上了太乙的当,没奈何才嫁给太乙的。婚后五年,太乙越来越坏,夫妻终于反目,聂金铃带了女儿寄居她的好友石家。石家没有儿女,把她的女儿认作义女。前几年石庄主夫妇双亡,聂金铃母女仍然在石家居住。
去年太乙与柳元甲找到了她们,恰巧蓬莱魔女奉了父命,与笑傲乾坤来探访他们母女。太乙意欲与妻子破镜重圆,柳元甲也想得回儿子,正在纠缠不清。幸得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相助,这才把太乙与柳元甲赶跑。事后,蓬莱魔女取得她们母女的同意,由石瑛把儿子送到光明寺跟她父亲练武。聂金铃因为与明明大师少年时候有过那一段不寻常的关系,所以始终不肯到光明寺来。石瑛与母亲是同一遭遇,母女相依为命,她把儿子送来之后,仍然回去侍奉母亲,不过,每隔数月,总要来看儿子一次。
云紫烟早已从蓬莱魔女口中得知聂金铃母女之事,不过她并不知道石瑛就在这儿,而刚才到光明寺的时候,又因急于去看武林天骄,所以没有向慧寂神尼打听。慧寂神尼忙着招呼桑青虹,也就忘了向她说了。光明寺有数十间房子,分为五进。石瑛母子住在最后一进,待她出来会见桑青虹的时候,云紫烟与武士敦已经到后山去了。
石瑛知道云紫烟与蓬莱魔女情如姐妹,当然知道她的往事。她一来因为感怀身世之痛,不愿与知道她往事的人晤面;二来她与云紫烟只是一面之交,心中的难言之隐也不便向她吐露;三来她也的确是急着要赶回家去,所以才想避开云紫烟。不料仍然是碰上了。
云紫烟代表蓬莱魔女向她问候之后,说道:“石婶婶就不能多留一天么?”石瑛说道:“不了。我有点事情,须得回去料理,十分抱歉。清瑶好么?”云紫烟道:“好。她上个月破了桑家堡,已经回转山寨了。”石瑛问了几句关于蓬莱魔女的事情,说道:“云姑娘可还要到清瑶那儿么?”云紫烟笑道:“柳姐姐三月之后大喜,我当然是要去喝喜酒的。”石瑛道:“要是云姑娘在这个月内见着清瑶的话,请她在婚期之前到我家里一趟,我有点事情要与她商量。”石瑛言辞闪烁,似有难言之隐。云紫烟因为与她并不相熟,不便探询,于是两人就分手了。
武士敦笑道:“咱们过两天要到天狼岭去,离石家村不远,倒是可以去拜访她们母女,可惜她没有邀请咱们。”武林天骄道:“哦,你们要到天狼岭去?”武士敦道:“丐帮有位鲁长老住在天狼岭,我想请他出山。”武林天骄道:“石瑛是昨天来的,听说她在天狼岭上曾发现太乙和柳元甲的踪迹,石瑛当时躲了起来,幸亏没有给他们发觉。”武士敦道:“这件事情已经说给柳老前辈知道了么?”武林天骄道:“柳老前辈要伴公孙隐前辈养病,她不便打扰他们。这件事她是说给我姐姐知道的。”武士敦道:“哦,原来如此。”云紫烟道:“什么原来如此?”武士敦道:“想必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两人的踪迹,所以才急着赶回去帮她母亲。她怕这两个老贼会到她们家里骚扰。”云紫烟道:“咱们到大狼岭去请鲁长老,正好趁这机会把这两个老贼除掉。听说石瑛的母亲聂金铃的武功不在太乙之下,咱们去助她一臂之力,除这两个老贼想也不难。”
他们四人回到光明寺,明明大师、柳元宗和公孙隐已经做完了当日的功课,“开关”见客。武士敦参见了三位武学大师,并特别向公孙隐问候。公孙隐笑道:“我多得明明大师和柳兄的相助,半身不遂之症已是有望痊愈了。再过两个月,相信我可以去主持清瑶的婚礼。武帮主此次到来,可有什么消息见告么?”
武士敦道:“我是护送桑姑娘来的,正要禀告前辈。”公孙隐双眉一轩,说道:“哦,是桑青虹么?那么桑家堡怎么样了?”武士敦道:“柳女侠与谷涵兄招集群雄,上个月已夺回了桑家堡,暂时交给桑家四老掌管。令郎——”公孙隐面色一沉,说道:“什么令郎?我那不肖之子,清瑶是否已经代我清理了门户?”公孙隐勤问外间的消息,其实就是想探听关于他儿子的事情。他一方面是痛恨这不肖之子,恨不得蓬莱魔女代他清理门户,但公孙奇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也不禁有点惴惴不安。总之,心情是十分矛盾。
武士敦道:“公孙奇练桑家的两大毒功,不慎走火入魔。但却给太乙救了出去,不知去向。”公孙隐已经不认逆子,武士敦只好直呼其名。武士敦人情练达,怕令公孙隐为难,所以他虽然知道公孙奇可能是与太乙同在天狼岭上,却也不便向公孙隐吐露。天狼岭与光明寺距离不到千里,公孙隐半身不遂之症在两个月后可以痊愈,他若知道逆子是在天狼岭,到时要不要亲自去除逆子,这对他就将是一个难题了。是以武士敦宁可轻描淡写他说是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公孙隐叹了口气,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逆子作恶多端,也理该有此一报。”武士敦不便作声。公孙隐歇了一歇,说道:“桑青虹呢?”
慧寂神尼说道:“在我房中。她请我先行禀明,等候公孙前辈召见。”原来桑青虹因为与公孙奇有一段不正常的夫妻关系,殊觉尴尬,是以不敢就来拜见“公公”。
公孙隐说道:“我不认儿子,媳妇还是认的。叫她明天抱了孩子来见爷爷吧。”公孙隐已知桑青虹是母子同来,他竟想不到桑青虹给他家留下了血脉,自己失了儿子却得回了一个孙子,心里十分高兴。
慧寂神尼说道:“说起这个孩子,也真不幸。我想不到世上会有这样狠心的父亲。”
公孙隐道:“怎么?我那逆子难道对他的亲生骨肉也、也加以毒害么?”
慧寂神尼道:“正是。他给初生的婴儿沾上了毒质,必须青虹妹子给这孩子日夜调护,待他长大之后,才能逐渐化去。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折磨青虹妹子十八年。”
公孙隐咬牙道:“这逆子真是丧心病狂。好,理该他受走火入魔之报。”
柳元宗道:“待明日我去给这孩子诊治,说不定可以早些替他化去毒质,不必要等他到十八岁之时,就可以成为武林高手了。”柳元宗是当今国手,医道通神,他敢于说出这样的话,当然是有相当把握。众人听了,都为这孩子暗暗庆幸。
柳元宗不愿多谈公孙奇的事情,免得老朋友心绪不宁,于是转移话题说道:“檀贤侄,听说你刚才出去练那套新创的落英掌法,进境如何?得心应手了么?”
武士敦道:“檀兄的掌法何止得心应手,我刚才在旁偷看,令我惊佩不已。”当下将武林天骄在桃林练掌,桃花一瓣不落,而树上的群蜂却给他用草屑打落,这两样惊人绝技,说了出来。
柳元宗微笑道:“恭喜,恭喜,如此说来,你的功力已是完全恢复了。落英掌法也已经练成了。”
公孙隐笑道:“武帮主,你还不知道檀贤侄是多么用功,在病中也还不忘钻研武学呢。三个月前,他才开始走动的时候,每天在桃花林里散步,看桃花在风中飘落,在风中飞舞的姿态,便不断地琢磨一套掌式。从初练之时,桃花给掌风扫落,直至练成了每一掌打出都无声无息,枝头纹丝不动,桃花一瓣不落才算成功。”
武林前辈是最喜欢夸奖有武学天才而又能够勤学苦练的青年人的。不过武林天骄的落英掌法得到如柳元宗和公孙隐这样的武学大师夸奖,也可以说明他这套掌法的确是可以自创一家,造诣不凡的了。
武林天骄说道:“两位前辈过奖了。这都是柳老伯给我费尽精神治病,和公孙前辈与明明大师的指点之功。”
赫连清云笑道:“是呀,我当初还担心你一年之后还未必能痊愈的呢,想不到如今只是九个月的时间,你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功力了。”
武林天骄趁机会说道:“我的病已经好了,我想明日和武帮主一同下山。”
赫连清云道:“我们都在挂念清瑶姐姐,早些到她的山寨去,也好帮忙她打点婚事。”
柳元宗笑道:“好,好。你们小一辈的气味相投,早日相聚也好。你告诉瑶儿,我和她的师父随后就来,一定能够如期赶到,给她主持婚礼的。”
于是第二日一早,武林天骄夫妻便拜别了三位武学大师,与武士敦、云紫烟一行四人,一同离开了光明寺。
路上武林天骄说道:“武帮主可是要先到天狼岭,是么?可许小弟随行,趁趁热闹?”武土敦笑道:“求之不得!”云紫烟道:“我们正愁人手不足,有贤伉俪同往,就不怕对付不了那两个老贼了。”
武林天骄道:“我卧病将近一年,只怕功夫都已荒废了,正想趁这机会找那两个老贼试试。”
武士敦道:“檀兄客气了。你那新创的‘落英掌法’,三位武学大师都赞扬备至,怎说是荒废了?”
武林天骄笑道:“武帮主有所不知,我创这落英掌法,其中有个缘故。”
武士敦道:“哦,这个倒要请教。”武林天骄道:“三年前,我在千柳庄曾与柳元甲交过一次手,虽然不至受他所伤,却也是我稍稍吃了点亏。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想用什么方法可以胜他。他的掌力沉雄,掌法绵密,我用玉箫点穴是攻不破他的。直到三个月前,我在桃林散步,才悟出一个道理,要破他的掌法,必须另辟蹊径,用轻灵飘忍的掌法,或者恰好可以克制他。因此苦思数月,才创出这套落英掌法。”
云紫烟笑道:“原来你这套掌法是特地用来对付柳元甲这老贼的,这可不正好吗?天狼岭上已发现了他的踪迹,可能他还未离开,此去正用得着。”武林天骄笑道:“就是呀。要不是我知道天狼岭上发现了那两个老贼的踪迹,我还没有这样热心陪你们去走一趟呢。”原来武林天骄的性情十分好胜,他平生罕逢对手,若是输给什么人,必定要想法胜他。“在什么地方跌倒就在什么地方爬起。”他是在柳元甲的掌下吃了亏,故此就一定要和他对掌来赢他。武林天骄这几年经过许多锻炼,狂傲之气是减了不少,但内心的好胜却还是依然存在。
四人一路同行,谈谈说说倒是不寂寞。千里路程,在他们以超卓的轻功赶路之下,不过三天功夫就到了天狼岭下了。
天狼岭十分险峻,主峰高插入云。此时虽是暮春时节,山头上仍然是白雪皑皑,远望上去,就像神话中的琉璃世界一般。云紫烟赞叹道:“江南的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固然是风景宜人。但此处的霜刀雪剑,玉宇琼台,却也是别有一番景色,既清丽而又雄奇。”武士敦笑道:“别只顾欣赏景色了,咱们上山吧。”
上到半山,云紫烟已是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但见山腰上有冰河交错,浮冰缓缓流动,在阳光之下,蔚成七彩,奇丽无俦,但浮冰在阳光之上消融,寒气也越来越重。
武士敦说道:“烟妹,你加一件衣裳吧。”正想把自己的皮外套脱下给她,忽觉冷风之中,有一股温暖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给人的感觉登时就似由寒冬回到了和煦的春日。云紫烟笑道:“这可有点像江南的暮春三月了,我可不用再加衣裳啦。”
赫连清云道:“奇怪,这里的地气何以如此温暖?”走了不久,抬头一看,原来前面有一股喷泉,这是温泉,灼热的水花被风吹散,映着阳光,形成一圈圈橙色的、淡紫的和浅红的花朵,就像元宵佳节所放的烟花一般。温泉的泉水喷落在附近的一条山溪里,散发出一团团的白雾。那条山溪曲折如带,其中有一段是在参天的古树遮蔽下的。正是:
塞北江南景色殊,冰峰忽见桃源现。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
竟有狂徒窥出浴
何来小子下游辞
赫连清云笑道:“喷泉旁边的清溪倒是天然的浴池,我真想跳下去洗一个澡。”
武林天骄忽地“嘘”了一声,低声说道:“那边似是有人,咦,好像还有人在溪中洗澡呢,我听得哗啦哗啦的水响。”
赫连清云说道:“真的有人洗澡,你不是骗我的吧?我刚刚动这念头,你就和我开玩笑了,是么?”
武士敦面色凝重,说道:“我也听得有人说话,听这声音似乎还是相识的人。”
原来他们距离那个喷泉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武林天骄与武士敦内功深厚,听觉要比常人敏锐得多。清溪旁边有人说话,他们在这边已是隐约可闻。赫连清云与云紫烟却没有他们的功力,只听得见潺潺的水声。
武士敦这么一说,赫连清云才相信了,说道:“那么,咱们过去看看。在这样险峻的高山上,一定不是寻常之人。”
武士敦道:“不要走得太近,先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再说。”云紫烟悄声说道:“是太乙和柳元甲么?”武士敦道:“听来不是。其中一人似乎还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