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乾坤笑道:“古人只知红豆生南国,却不知北国也有。”

  蓬莱魔女说道:“本来是不会有的,但在这首阳山下有一个葫芦形的山谷,谷中有个温泉,地气温暖。我师父从南边带来了相思树的种子,撒在温泉附近,本是随便试试的,不料竟然生长起来,结出了缀满枝头的红豆。”

  笑傲乾坤笑道:“可见相思的种子,不论在江南或在漠北,只要有适宜的土壤,就一样可以结果开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把“相思树”的“树”字省去,遂说成了是播下“相思的种子”了。蓬莱魔女的脸上也烧得更红了。

  不知不觉之间,笑傲乾坤已是捏着她的掌心,对着她又是凝眸一笑。

  蓬莱魔女道:“你又笑些什么?”

  笑傲乾坤道:“我笑我过去太傻,总是不明你的心意,无端端自己招惹了许多烦恼。”

  蓬莱魔女道:“我第一次渡过长江的时候,我很担心我经不起风浪,但不久我就喜欢上那波涛起伏的味道了。转而一想,倘若波平浪静,一帆风顺,恐怕反而会减了几分兴味。”

  笑傲乾坤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蓬莱魔女的言外之意,他当然一听便懂,笑起来道:“不错!不错!人生的意境也该如此,有波涛起伏才有无穷的回味。比如我在孤鸾山下狂歌而过之时,怎想得到有今晚踏雪同行的境遇?”

  两人的性格并不完全相似,但有一点相同的是,两人都是有着一股洒脱的豪情。笑傲乾坤感到两颗心灵渐渐融洽之后,不知不觉之间,恢复了原来的狂放。

  蓬莱魔女“嘘”了一声道,“别笑得太大声了,快要到山顶啦。”

  两人纵目一观,只见山上已有幢幢的黑影,此时已是残星明灭的五更时分,丐帮中人已开始出动布置会场了。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料想无人敢来骚扰他们的大会,故此防范不很森严。他们两人展开绝顶轻功上山,路上虽碰见几个巡逻的丐帮弟子,但既非一流高手,也就不能发觉他们。

  此时已近山顶,蓬莱魔女不敢露出声色,改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入笑傲乾坤耳中,悄悄问道:“咱们怎办?”

  本来以丐帮的地位以及他们的身份,他们是该以礼求见的。但一来丐帮大会没有邀请他们,他们“不请自来”,已是失礼;二来风火龙的底细未明;三来武士敦亦未见到。有此三项原因,过早露面,实是不宜。笑傲乾坤想了一想,也用“传音入密”的内功答道:“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山上有个大草坪,草坪上黑影幢幢,可以断定这草坪就是会场所在。笑傲乾坤道:“不必走得太近了,咱们就在树林里埋伏吧。”选了一株参天大树,两人施展轻功,跳了上去。这株大树枝繁叶茂,恰好可以隐蔽他们的身形。大树在树林深处,离那草坪约有三里之遥,他们藏在树上,可以俯视全场,但在下面草坪的人,除非是早已知道,特别留心,否则即使是一流高手,也决难察觉他们的踪迹。

  草坪上的人越聚越多,不久曙光渐露,只见山中云气弥漫,颜色变幻不定,起初是白茫茫一片,转眼间已透出橙色的光芒,再一转眼,满天的云彩如着火烧,变成了眩目的朱霞,一轮红日,在云层中整个露了出来。顿时便似揭去了一层薄雾轻绡,地上景物,豁然显露。

  只听“咚、咚、咚”三通鼓响,“蓬、蓬、蓬”三下锣鸣,这是宣告大会开始的信号,群丐欢呼喝彩,如雷震耳。原来丐帮有个代代相传的惯例,每次新帮主即位的大会,都要由一个懂得天文的老人选择日期,大会也必须是天一亮便即开始。假如那天有太阳出来的话,这便是吉兆,象征新帮主如旭日初升,丐帮兴旺可期。相反,倘若天阴下雨,那便是不吉之兆了。所以必须由善观天象的人选择日期。旭日既升,会场中的人物当然是看得更清楚了。蓬莱魔女在树顶纵目遥观,凝神细察,只见草坪当中的一块石台上站着一个年约五旬,虬髯如戟的叫化,蓬莱魔女认得是风火龙,在风火龙上首客位之处,站着的则正是她的师父公孙隐。

  蓬莱魔女已有七年不见师父了,此时一见,不禁大起孺慕之情,目光舍不得离开她的师父。仔细看时,只见师父两鬓如霜,比起她七年前拜别师父之时,已不知添了几多白发,有了衰老之态了。蓬莱魔女不觉心底发酸,暗自想道:“师父和爹爹年纪不相上下,却显得比我爹爹衰老多了。这当然是为了担忧他那不肖之子以及思念我的缘故。”

  蓬莱魔女又再用眼光去搜索公孙奇,但因人多拥挤,找来找去也找不着公孙奇的影子,也不知他是来了没有?蓬莱魔女想起师父对她的深恩厚义,心里怔忡不安,想道:“我师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倘若公孙奇来了,我该不该当面揭发他的罪行呢?”

  蓬莱魔女心念未已,场中忽然鸦雀无声,原来风火龙已上了石台,开始向帮众说话。

  只听得风火龙声音微带颤抖,缓缓说道:“本帮不幸,老帮主在三月之前已去世了。帮主在生之日,未曾指定继位人选,临终之际,也未留下遗言。因此我秉承长老之命与同门之托,今日召集五袋弟子以上的本帮大会,公推一位足孚众望的新帮主。”

  蓬莱魔女在树上聚拢了目光,仔细看去,只见风火龙形容憔悴,说话之时,不但声音颤抖,而且是一副气沮神伤的模样。蓬莱魔女起初心想:“这风火龙倒会做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伤心。”忽而转念一想:“风火龙的目的是要做新帮主,他是最接近老帮主的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捏造老帮主的遗言?哦,或者他已有十足把握,料定帮众必然会推戴他,所以乐得做得光明磊落一些?但他这副神气却又似乎有点不对?”

  蓬莱魔女正自心里悬疑,笑傲乾坤忽地在她耳边悄悄说道:“风火龙似乎是有点难以察觉的暗伤!”蓬莱魔女是个武学造诣大行家,跟她父亲又多少懂得一点医学,刚才她听了风火龙说话的声音,心中也曾闪过这个怀疑,但以风火龙武功之高,地位之尊,他又怎会受了暗伤的?一个具有上乘内功的人受了暗伤,本来极难察觉,是以蓬莱魔女虽有怀疑,却也不敢断定。但现在笑傲乾坤也是如此说法,笑傲乾坤的武学造诣比她高深得多,想来是该比她看得更准的了。

  蓬莱魔女的思路迅即被场中嘈嘈杂杂的声音打断,丐帮的弟子,没有一个人察觉风火龙身受暗伤,他们最关切的就是新帮主的人选。此时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嚷起来道:“风香主是老帮主的大弟子,这许多年来,都是他协助老帮主的,老帮主去世,当然是应该风香主继任。”“风师兄,老帮主虽没指定人选,那是因为他仓猝去世之故,其实我们都已知道,他平日早已属意于你啦!”“对啦,由你继任,那是再也适当不过,你不必再推让了。”

  风火龙作了一个手势,止了群丐的喧哗,说道:“本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必须有非常之人才能担当非常的重任。我是德薄能鲜,帮忙老帮主料理一些杂务还勉强可以,说到要我做帮主嘛,那是万万不行,你们且别嘈吵,听我一言。关于帮主继任人选,朱长老和我也曾有过商量,你们如果没有适当的人选,就由我们提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包保胜我十倍!”

  风火龙此言一出,全场都是大感意外。连蓬莱魔女也是惊疑不定,听风火龙的说话十分认真,又不似作伪。蓬莱魔女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是受了良心责备,自知愧悔,要把帮主之位让回给武士敦不成?”外人都觉惊疑,丐帮的弟子当然是更感惶惑了。他们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有谁比风火龙更适当的。有个丐帮弟子忽地心念一动,不知不觉他说出了“武士敦”的名字。

  风火龙倏地变了面色,喟然说道:“你说的是武师弟么,可惜——”

  话犹未了,风火龙后面的一个老叫化忽地走到前头,扬起手中的打狗棒指着那人沉声说道:“不许再提这个叛徒的名字!这厮叛帮投敌,欺师灭祖,早已被逐出帮,这是他罪有应得,又有什么可惜的?风师侄,当日处置此事,就是由你执行帮规的,你又怎么还可称他师弟?”风火龙惶然道:“是。小侄失言了。那么现在就请朱师叔来给大家推荐新帮主吧。”

  指责风火龙的这个老叫化不是别人,正是前任帮主尚昆阳的师弟,丐帮现存的三位长老之一,江湖上人称“朱砂索命掌”的朱丹鹤。

  丐帮的另外两位长老,一个因年老多病,一个因要看守老家,都不能来参加大会。在场的辈份最高的丐帮弟子,就是这位朱长老朱丹鹤了。因此在场的丐帮弟子,都不能不对他尊重几分。

  武士敦被逐出帮之事,丐帮五袋以上的弟子人人知道,但知道其中真相的却无一人。虽然有几个武士敦旧日的好友,深知他的为人的,觉得此事可疑,但大多人则以为武士敦确是贪图富贵,做了金国的高官。故此朱丹鹤一站出来指责,也就没人敢再提武士敦的名字了。

  经过这场小小的纷闹,全场又再恢复了平静。此时丐帮弟子,人人都怀着好奇的心情,想知道朱长老要给他们推荐的新帮主究是何人。蓬莱魔女则更加感到奇怪,从这场纷闹中,她看出了风火龙的态度,风火龙对武士敦的态度,竟似乎是还有一点同门之情。

  朱丹鹤站上石台,但他想了一想,却说道:“风师侄,此会由你主持,还是请你给大家引见新帮主吧。”

  坐在贵宾席上的公孙隐武学深湛,他是察觉到风火龙身受暗伤,但究竟受的什么伤,伤的程度如何,他也看不出来。公孙隐暗自想道:“莫非风火龙是自知内伤严重,或有残废之虞,故此要推位让贤?”

  朱丹鹤说话之后,风火龙笑道:“此事是为了本帮的兴旺,其实朱师叔也不必避嫌。好吧,师叔既然避嫌,那就由我来说。”众人对风火龙的话都是莫名其妙,蓬莱魔女则隐隐感到风火龙的笑乃是苦笑,他的这番说话也似乎有点无可奈何的味道。

  风火龙重新站到台前,说道:“我说过这位新帮主包保胜我十倍,这不是我故意贬抑自己,而是确实如此。第一这位新帮主英年有为,今年不过三十岁,却已是名震武林,第二这位新帮主是武学名门子弟,他的父亲是当今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人物。第三他曾建有极大的功勋,足以表率群伦。”说话刚刚告一段落,台下群丐已纷纷叫道:“是谁?是谁?”正是:

  避位让贤徒谎语,引狼入室事堪悲。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偷天换日期豪杰

  覆雨翻云祸丐帮

  蓬莱魔女心头一震,暗自想道:“当今的武林人物,有谁能具备这三个条件?他们是绝对不会推戴武士敦的。而且即使武士敦也还欠缺一项,他的父亲早已死了。”

  笑傲乾坤在她耳边悄声笑道:“倘若你是男子,你倒足够这三个条件,可以当得丐帮帮主。”这话虽是说笑,却也半点不假。蓬莱魔女不过二十多岁,早已当了绿林盟主,当然可说得是名震武林;她是柳元宗之女,公孙隐之徒,父、师都是当今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她曾率领义军与虞允文配合,在采石矶击败了完颜亮的百万大军,当然可以说得是建有极大功勋。但这话从反面来说,也即是普天之下,根本就没有一个男子具有这三个条件,可以当得丐帮帮主。

  风火龙在群丐争问“是谁?是谁?”的喧闹声中挥了挥手,提高了声音说道:“各位要问这位新帮主是谁么?咱们今日之会请有一位贵宾,也是破了惯例所请的唯一贵宾,想必大家都知道公孙前辈吧?请公孙前辈先出来与大家一见。”

  公孙隐愕然说道:“我可是年将七十的老头儿啊!”

  朱丹鹤笑道:“我们当然不敢委屈老前辈做我们的帮主。但在新帮主即位之前,却必须请你老人家会会敝帮弟子。因为你老人家是新帮主最尊敬的人。”

  与会的都是丐帮五袋以上的弟子,即使未曾见过,也都知道公孙隐的大名,但却不知他与新帮主有何关系?这些丐帮弟子,一来是为了表示对武林前辈的尊敬;二来也是怀着好奇心理,于是不约而同地都站了起来,向公孙隐致敬。公孙隐满腹疑团,只好站到台前,与众人见面,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这幕戏演过之后,风火龙这才缓缓说道:“咱们所要推戴的新帮主,就是公孙前辈的公子,也即是这十年来威震江湖的桑家堡堡主公孙奇。”

  此言一出,全场惊愕。一时间谁都没有作声。公孙奇私通金国,做了金国郡马之事,知道的人很少,丐帮弟子也不知道。但公孙奇行为邪恶,这却是很多人知道的,所以就不能不感到惊愕了。但为了顾着公孙隐的面子,是以暂时都没作声。

  公孙隐也是大感意外,惶说道:“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但在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之下,他也不便立即当众指责他的儿子。

  有几个丐帮弟子却隐忍不住,大着胆子说道:“公孙堡主虽是年少有为,但他是帮外之人,怎能做得本帮帮主?”

  风火龙哈哈一笑,说道:“公孙师弟是朱师叔新收的弟于。这正是我为了本帮大计,特地邀请他加入本帮的。公孙师弟,请出来与同门见面。”

  丐帮弟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风火龙说的朱长老“避嫌”乃是这个意思。因为公孙奇是朱丹鹤新近收录的弟子,故而朱丹鹤不便说话,须得风火龙来加以推戴。

  蓬莱魔女也恍然大悟,原来风火龙、朱丹鹤之所以邀请她的师父,作为丐帮大会的唯一贵宾,乃是为了拥立公孙奇之事作一伏笔。他们要借重公孙隐的威望,减少帮众对公孙奇的反对。

  只有公孙隐莫名其妙,心中想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挑选继任帮主,这是应该何等慎重的事!武功固然要出类拔萃,人品更必须众所同钦。我这不肖之子为何给他们看上?难道是奇儿这几年的行为已经改了?他们说奇儿建有极大的功勋,却又不知何指?”

  风火龙既把新帮主介绍出来,朱丹鹤也就不必“避嫌”了,当下得意洋洋地道:“新入帮的弟子就做帮主,这确是前所未有之事。但为了光大本帮,又必须找一位最合适的帮主,这也就不妨打破成规。公孙奇是名门子弟,身兼两位武学大宗师的衣钵真传,更难得的是他今年不过三十,正是英年有为。而本帮处在目前这种青黄不接,风雨飘摇之际,正需要有能力、较年轻的帮主领导。风师侄有见及此,故所以请他入帮。而老朽也就不辞‘难以为师’之诮,收他为徒。其实我是不配作他的师父的。”言语之间,对公孙奇推崇备至,根本不像师父介绍徒弟的口气。

  风火龙、朱丹鹤相继说话之后,公孙奇就在众目注视之下,从人丛中走了出来。只见他已换了一身叫化子的打扮,穿着故意打上补钉的新衣裳,手提打狗棒,走到朱丹鹤的身前。

  朱丹鹤道:“先去见过你父亲。”公孙奇向朱丹鹤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应了个“是”字,就走到公孙隐面前,忽地双膝跪下,眼中含泪,叫了一声:“爹爹!”接着说道:“孩儿不肖,这许多年来未能侍奉爹爹,求爹爹见谅。”

  公孙隐本来是早已不认这个儿子了的,但此时见儿子含泪跪在自己的面前,不觉感到一阵心酸,但仍是冷冷说道:“你也自知不肖么?你自问配不配当丐帮帮主?”

  公孙奇故作惶恐之状,不敢答话。朱丹鹤从旁劝解道:“公孙前辈想是对令公子过去的某些行事有误会了,其实他是另有隐衷的。我敢担保他绝非不肖,否则我们怎会拥戴他做我们的帮主?”

  朱丹鹤这一番话说得公孙隐将信将疑,如坠五里雾中。心中想道:“难道他当真是另有内情,而我反而是不明真相。”

  笑傲乾坤悄悄说道:“公孙奇倒是很会做戏。”蓬莱魔女问道:“咱们要不要下去揭发他?”笑傲乾坤道:“再等一会。”

  蓬莱魔女心中好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公义私情,交战于胸,一时间也是决断不下。为了公义。她是应该当众揭露公孙奇的罪行;但这样做的话,就等于师父往心上刺上一刀,却又叫她如何下得了手?

  公孙隐却如坠入五里雾中,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他私心是希望儿子的确已经改过,朱丹鹤的说话是真;但他回想儿子过去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不是令他失望的,他又相信儿子不过。

  公孙隐正想向朱丹鹤细问其详,就在此时,场中忽掀起了骚动。有两个巡山的七袋弟子气急败坏地跑到风火龙面前说道:“禀告香主,武士敦和几位客人来到,我们曾予拦阻,但武士敦坚决要来参加大会,我们不便动武。如何处置,请香主示下!”

  朱丹鹤“哼”了一声道:“武士敦居然还有脸皮再到丐帮?哼,把他——”“拿下”二字未曾出口,风火龙已先说道:“师叔暂且息怒。先问问那几位客人是谁?”

  那两个巡山弟子禀道:“是宋金刚、杜永良、萨氏双雄和青海三马等人。”朱丹鹤冷笑说道:“武士敦竟想挟外人以自重么?哼,请来的也不过是些二流角色。”其实宋金刚等人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声望的人物。地位不过稍逊于各派掌门与各大帮主而已。朱丹鹤为了要排斥武士敦,故意贬低他们。

  公孙隐佯作听不见朱丹鹤这些话,大声说道:“啊,原来是宋金刚和萨老大、萨老二来了吗?这几位老朋友我都差不多有二十年没有见面了,倒是想念得很。”

  风火龙说道:“他们既是公孙前辈的朋友,理该以礼相请。”朱丹鹤面色铁青,却不说话。

  公孙隐道:“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风火龙道:“老前辈客气了,有话请尽管吩咐。”

  公孙隐道:“不敢当。论理我是不敢干涉贵帮事务,但我想贵帮既然请我作客,其他客人似乎也不宜拒绝。武士敦因何事被贵帮所逐,我不知道。但他今日是以客人身份前来,照江湖规矩,似乎也该一视同仁。”其实公孙隐对武士敦的事情是略有所知的,所以他才委婉地替武土敦说情。

  风火龙问那两个巡山弟子道:“武士敦对你们怎样说?”那两个弟子说道:“武士敦说他虽然被逐出帮,但老帮主总是他的恩师,老帮主至死之时也承认他是弟子。今日之会固然是拥立新帮主,但也是哀悼他的恩师。那么就不论当他是客人也好,当他是弃徒也好,总之都是不能拒绝他进场的了。”

  风火龙道:“看在他对师门情重,朱长老你以为——”朱丹鹤道:“师门二字,不许再提。只当他是客人身份招待。”

  朱丹鹤迫于无奈,只得答应,心有不忿,又补上一句:“这都是看在公孙前辈份上。”公孙隐淡淡一笑,说道:“是么?那就要多谢朱长老给我面子了。”

  说话之间,宋金刚、武士敦这一行人已在群丐注目之下走进场来,奉命作知客的弟子对宋金刚与萨氏双雄等人殷勤招呼,就只是对武士敦一人不理不睬。

  武士敦看见公孙奇在场,颇感意外,但他此时,无暇节外生枝,便佯作视而不见,怡然自得地走到风火龙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大师哥,小弟特来道贺。”他还以为风火龙已经当了帮主。

  风火龙用重浊的鼻音“唔”了一声,含含糊糊地算是答应了。朱丹鹤变了面色,厉声斥道:“武士敦,你早已被逐出帮,还有什么资格来与本帮香主称兄道弟?”

  武士敦道:“今日新帮主继任,我正是要来辩白冤情,请新帮主收回成命。”

  风火龙道:“那你就该向新帮主去说,不必和我啰唆。”

  武士敦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新帮主是谁?”

  朱丹鹤抢着说道:“新帮主是谁,与你无关,你早已铁案如山,还有什么可以辩白?”

  武士敦说道:“我当然是有了足够的翻案证据,才敢来此,按照帮规,我也有权在本帮大会之中,向新帮主申诉!”

  宋金刚与萨老大说道:“我们是特地向贵帮的新帮主道贺来的,不知贵帮主可肯赏面赐见?”他们以客人的身份求见帮主,于理于情,主人都是不能拒绝。

  朱丹鹤只好含糊说道:“新帮主是推定了,但尚未接任。各位稍待如何?”

  朱丹鹤正在考虑好不好下令驱逐武士敦,武士敦又紧紧追问:“新帮主既然推定,那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为什么你们不许我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