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虹道:“耿照毫发无伤,他是和你这位丫鬟一同走的,这不是称心如意得很么?”蓬莱魔女听说耿照没伤,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但另外一块大石却又压上心头,她是怕公孙奇追上他们,再施毒手,或是把他们拿作人质,来要挟自己。她却不知,公孙奇也正怕被她追上,哪里还敢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要知耿照与珊瑚的本领亦已不弱,以公孙奇的本领当然可以把他们活擒,但也不是在十招八招之内所能办到,公孙奇只道蓬莱魔女随后就会追来的,他当然是只顾逃命,甚至要避开耿照这一路了。
不过,蓬莱魔女即使知道公孙奇的心思,她也还是不敢完全大意的,公孙奇那两大毒功太过厉害,她总是要见着了耿照与珊瑚二人,才敢放心。于是连忙问道:“他们走的是哪一条路?”
桑青虹指着正中的大路道:“我姐夫是看在你的份上,将他们放走的,他们无须担惊害怕,当然是大摇大摆走的大路了。”蓬莱魔女怔了一怔,心道:“我师兄能有这样好心?他连我都想置之死地,怎会看在我的份上放过他们?其中不知有什么古怪?”如此一想,更觉不妙,此时她早已听出桑青虹的醋味十足,但也无暇去开导她了。当下说道:“好,我追上去看看他们。青妹,你等我们回来,我受了你姐姐重托,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桑青虹淡淡说道:“多谢了!”看着蓬莱魔女如飞而去,眼角不觉沁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且说耿照与珊瑚跑了一程,看看公孙奇并没追来,这才惊魂稍定,停下脚步。耿照情怀激荡,又是欢喜,又是感伤,他在秦弄玉与珊瑚之间,也是取舍为难,论到感情的深厚,他与秦弄玉是青梅竹马之交,当然不是珊瑚所能相比,但珊瑚对他的恩义——万里护送,几度患难相随——这也是他决计忘怀不了的!不过,尽管他有一份异常复杂矛盾的感情,他与珊瑚久别重逢,总是喜悦多于伤感。
耿照说:“瑚妹,你怎的来到此间?”珊瑚道:“我的仇人乃是江南一霸,我到处搜查他的行踪,偶然路过此地,想不到遇见了你。”其实珊瑚对耿照的行踪也很注意,她暗中一路追随,不让耿照发觉。耿照在天目山遇难与被桑青虹劫走之事,她都知道。但因她赶不上桑青虹的快马,今日方至此间。
耿照道:“你那日不辞而行,令我很、很是难过。幸亏今日又得相逢,而且这么凑巧,你又一次在我遇难之时救了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呢!”珊瑚还未放心,问道:“耿大哥,你当真没受到暗伤么?”耿照深深吸了口气道:“当真是一点也没有。”珊瑚这才喜逐颜开,笑道:“这不是我救你,倒是公孙奇这恶贼当真手下留情了。”耿照道:“奇怪,这恶贼怎的强盗突发善心,猫儿不吃老鼠?难道真的是如他所说,他看在你家小姐的份上?”可怜耿照被人暗下毒手,自己一点也未知道。
珊瑚七窍玲珑,早已想到公孙奇手下留情的原因,心道:“这贼子要娶他的小姨,恐防耿大哥作梗,故而让他与我同走,好断了他小姨的念头,这哪里是有什么好心了?”珊瑚可说是看透了公孙奇的心思,但可惜也只是猜中了一半,耿照所受的暗伤她可看不出来。
珊瑚在庆幸耿照没有受伤之余,却也不禁心中伤感,想道:“公孙奇与那妖女都以为耿大哥喜欢我,却不知他心上另有人儿。”耿照凝视着珊瑚的眼睛,笑道:“咱们意外相逢,应该欢喜才对。瑚妹,你在想什么?”珊瑚强抑心中的酸痛,笑道:“我是很欢喜呀,但我遇上了你,却不能不想起另外一个人了。”耿照道:“谁?”珊瑚道:“秦姑娘呢?你为何不是与她一起?”耿照道:“就在那日你走了之后,不久,她也像你一样,不辞而别了。”珊瑚道:“你不知道她的行踪么?”耿照道:“她留下一信,说是要回家去安葬她的父亲。我却因有要事,只能先到江南。”
珊瑚神色黯然,她本是有心成全秦弄玉与耿照的,想不到秦弄玉也是她一样心思,暗自想道:“回家葬父,这只不过是一个藉口而已,看来秦姑娘也是有意要离开耿照,好成全我的。唉,这可叫我越发心里不安,我是决计不能跟着耿大哥了。”耿照听得珊瑚提起他的表妹,不觉心如乱麻,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珊瑚问道:“耿大哥,你上哪儿?”耿照道:“我要往临安访辛弃疾,你和他是相熟的,咱们一同走吧。”
珊瑚忽道:“请恕我不能陪伴你了。”耿照惊道:“这却为何?”珊瑚道:“我已打听得我仇人的踪迹了。我父仇未报,哪有闲情游玩京都?”
耿照道:“上个月我曾碰到柳女侠,她也曾谈起你报仇之事。你的仇人是——”珊瑚说道:“就是四霸天中的南霸天南山虎。”耿照道:“南山虎在四霸天中排名第二,武功想必很是高强。你的杀父之仇已忍了这许多年,不如再等些时,待我到临安见过辛大哥之后,再与你同去。”珊瑚说道:“你不是江湖中人,不知江湖规矩。杀父之仇,必须是做儿女的亲自报的,碰上这种事,双方的亲友,谁都不能插手。要是父仇可以请人代报,我早已央求我家小姐了。”耿照红着脸道:“我只是放心不下……”珊瑚道:“你尽可以放心,小姐已把天罡拂尘三十六式和柔云剑法传了给我。倒是我对你有点放心不下,你欠缺江湖经验,人又太过忠厚,不识人心奸险。”耿照道:“好在此去临安不过三百多里,我处处小心便是。”珊瑚沉吟半晌,道:“你如今已练会了桑家的大衍八式,武功今非昔比,只要公孙奇不再与你为难,我也可以放下了一半心事。好吧,咱们都各自有事在身,早晚终须一别,耿大哥,你多多保重,小妹就此告辞。”
珊瑚固然是为了要寻觅杀父的仇人,但此时她离开耿照,更大的原因则是为了不愿在情海中越陷越深,也为了要成全秦弄玉与耿照的一段姻缘。但虽然她已决定牺牲自己,心中究属悲酸,转过身来,泪水已夺眶而出,她不想给耿照知道,笔直便走,竟自不敢回头一望。
耿照心中也是充满惆怅,但在这样情势之下,除了和珊瑚分手,还能有什么两全其美之法?他送别了珊瑚,也不禁想起了他的表妹秦弄玉来,她们是同一天离开自己的,如今和珊瑚虽是匆匆一面,到底也算是见着了,和表妹却还不知相见何时?
耿照怅怅惘惘,走了一程,忽听后面有人追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迷茫中耿照还以为是珊瑚回来,回头一望,却原来是蓬莱魔女。
耿照又惊又喜,道:“柳女侠,你也来了?”蓬莱魔女道:“咦,怎么只你一人,珊瑚呢?”耿照道:“她刚刚走了不久,你要想见她,趁早还可以追上。”蓬莱魔女想了想,已是明白了珊瑚的心事,喟然说道:“她是但求心之所安,就让她独自走吧。”耿照细味“但求心之所安”这一句话,这也才对珊瑚的心事恍然大悟,心道:“珊瑚可以求心之所安,我却是心里不安了。”
耿照正自心里不安,蓬莱魔女已到了他的面前,向他仔细打量,忽地问道:“耿公子,你究竟有没有受伤?”耿照颇是奇怪,道:“没有呀!”蓬莱魔女道:“当真没有?让我看看。”拿起他的右手,就给他把脉。正是:
哪识魔头施毒手,灾星已是暗缠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应有豪情消芥蒂
又来佞仆进奸言
蓬莱魔女替耿照把了把脉,脸上露出大惑不解的神气,叠声道:“奇怪,奇怪,真是奇怪!”耿照才真正是觉得奇怪,他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柳女侠,我的脉象有何奇怪?我自己可并没觉得受了伤呀!”他还以为蓬莱魔女是发现他受了稀奇古怪的暗伤。
蓬莱魔女道:“不错,你丝毫没有受伤。因此,我才会觉得奇怪。”原来蓬莱魔女虽是识得公孙奇那两大毒功,但却也还不是深悉其中的奥妙。公孙奇的“化血刀”倘若是下了重手的话,对方被斫中的部位血液干枯,那自是一望便知,如今他却是以指力透过耿照穴道,使耿照内脏受毒,要三个月之后方始发作的,这就连桑青虹也看不出来了,何况蓬莱魔女?耿照的身体毫无异状,脉息也很正常,蓬莱魔女的医学造诣亦只是普普通通,因此她在摸过了耿照的脉后,竟给这假象瞒过,以为耿照是当真没有受伤了。
耿照更是放心,笑道:“这也没甚奇怪,公孙奇早就说过,他是看在你的份上,所以放了我与珊瑚的。”蓬莱魔女摇了摇头,说道:“公孙奇已给我赶跑了,他刚才和我动手的时候,还曾经想用那桑家秘传的两大毒功将我置之死地呢,你说,我又怎能相信他对你所说的话?怎能相信他有那份好心?”耿照笑道:“不管他存心如何,或者,他不伤我,是另有用心也说不定?不过,反正我也没有受伤,那就算了。”
蓬莱魔女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想道:“也对,反正耿照没有受伤,那就算了。”当下说道:“耿照,你在天目山口遇险与被救之事我都已知道了,你不必忙着告诉我,咱们先回去吧。”耿照道:“回哪儿呀?”蓬莱魔女道:“回去接桑青虹。”耿照吃了一惊,道:“回去接桑青虹?我可是要赶着进京去见辛弃疾的。”蓬莱魔女道:“我也是要往临安去的。可以让青虹跟着咱们同走。反正回去这一段路很短,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耿照更是惊奇,道:“你要让桑青虹和咱们作伴?这个,这个,恐怕不大好吧?”蓬莱魔女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她纠缠不是?这个你不用顾虑,我自会给你疏解的。要是你不愿意和她一路,我也可以让她和你分开的。你先进京去,我在后面暗中照顾你,那就不怕公孙奇的暗算了。咱们分开走,我让青虹和我做伴。不过,无论如何,咱们现在总应该先回去接她,你和她之间的麻烦,也应该当面和她说个清楚,免得彼此心存芥蒂。要知从今之后,她就等于是我的妹子了,会常常跟着我的。你们见面的机会很多,彼此说个明白,也免得以后见面不好意思。”
耿照诧异不已,说道:“公孙奇诬陷你杀了她的姐姐,她对你已是含恨在心,纵然你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她又怎能信赖你呢?”蓬莱魔女笑道:“此事我早已向她解释清楚,水落石出了。”耿照道:“她的姐姐端的是何人所杀?我怀疑是玉面妖狐,不知可对?”蓬莱魔女道:“对了一半。另外还有一个凶手,正是她的姐夫。”当下将桑白虹被害之事告诉了耿照,接着说道:“她姐姐临终之时郑重嘱托我照顾她的妹妹,生怕她上了公孙奇的当,如今我已然遇上了她,你说我怎能将她抛开不管?难道要让她再落在公孙奇的虎口之中吗?”
耿照这才明白蓬莱魔女何以对桑青虹如此之好,耿照本来就是个心地纯厚的人,尽管他心中另有所属,并不喜欢桑青虹,但桑青虹对他的种种好处,尤其是今番救了他的性命,他还是非常之感激的。此际,他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禁为桑青虹洒下同情之泪,深感她的命运坎坷,觉得她很是可怜了。心里自思:“即使我与她只是普通朋友,也应该去向她慰问,何况她还是我救命恩人?”于是就答应了蓬莱魔女,一同回去接桑青虹。
两人脚程迅疾,不多一会,已回到原来的地方,蓬莱魔女道:“桑家的四个老仆如今在我的山寨里安身,我打算助她将来恢复桑家堡的基业。”但桑青虹已经不在那儿,想必是进屋去了,但见那间房子大门紧闭,蓬莱魔女便叫耿照上去拍门。
虽说已同意与桑青虹会面,但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不知她可肯原谅我?我该如何措辞呢?”他拍了几下大门,里面毫无反应,蓬莱魔女叫道:“青妹,是我回来了!”仍然没有回声,蓬莱魔女甚是奇怪,心里想道:“我已和她说得清清楚楚,马上就回来接她的,她难道又已走了?还是出了意外?”再叫两声,不见答应,蓬莱魔女只好破门而入,只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果然已是没有半个人影!蓬莱魔女的一番好意固是落空,耿照的惶惑心情刹然间也为恐惧所替代了?桑青虹是出了意外,还是她不愿再见耿照呢?她到哪里去了?
桑青虹到哪里去了呢?这儿需要交代一下。
且说蓬莱魔女离开桑青虹之后,桑青虹怅怅惘惘,回到房中,思如潮涌,蓬莱魔女揭破她姐姐被害真相,这事太过出她意外,她还不能完全相信,心道:“我不能听她片面之辞。我必须找着一个桑家堡的旧人,才能加以证实。”她正在这样想的时候,恰巧就有一个桑家堡的旧人来了。
这个人乃是孟钊。孟钊是公孙奇的心腹,担任他的“记室”(即书记),在桑家堡的时候,他曾对桑青虹大献殷勤,颇有非份之想,桑青虹不理睬他,后来他又勾搭上桑青虹的贴身侍女碧绡。桑青虹对他,一向都很讨厌,听得丫鬟禀报,不觉皱起眉头道:“这小子来做什么?”丫鬟道:“孟钊哭丧着脸,说是有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要当面禀告小姐。不过,小姐,你若是不喜欢见他,那我就叫他滚吧!”
桑青虹虽然讨厌孟钊,但她此时正想找一个桑家堡的人探听消息,心里想道:“这小子虽是我姐夫的心腹,但也不妨问问他,且看他对我姐姐之死,又是如何说法?”便道:“也好,你就叫那小子进来见我吧。”
孟钊踏进房间,桑青虹还未曾开口问他,他就先哭了起来,说道:“二小姐,请恕我给你带来一个坏消息,主母,她,她已经死了。”桑青虹淡淡说道:“你就是为了此事来给我报讯的么?”孟钊见桑青虹并不如何伤心,登时露出了非常惊诧的神色,讷讷说道:“二小姐,这事你、你早已知道了么?”桑青虹道:“你不用管我是否知道?如今是我问你,你只须回答我的问话!”孟钊垂下手道:“是。小的正是为了此事,来给小姐报讯!”桑青虹问道:“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差你来的?”孟钊说道:“是有人叫我来的,但即使那人不是这么吩咐,我也会想到要来给小姐报讯的。”桑青虹冷笑说道:“差遣你来报讯的那个人,他自己早已来过了。好吧,你如今给我说实话,他……”桑青虹正要盘问孟钊,好拿他的口供来与公孙奇的说话对照,话犹未了,孟钊忽地颤声叫道:“二小姐,你说什么,那个人,她、她怎能来到此间见你?她是早已到了坟墓里去的了!”桑青虹吃了一惊,道:“你说的是谁?不是你主人差遣你来的么?”孟钊道:“是主母差我来的!”
此言一出,桑青虹更是吃惊,连忙问道:“什么,是我姐姐叫你来的?”孟钊道:“正是。你姐姐临终之时,咽着泪嘱咐我,要我务必给你送讯……”桑青虹心道:“我姐夫这么说,蓬莱魔女又这么说,如今连你这奴才也这么说了,哼,想你不过桑家堡的一个奴才。我姐姐会让你接受她的临终遗命?”心里既不相信,口中也便冷冷说道:“我姐姐嘱咐了你什么?”孟钊道:“主母要我把她被害的真情告诉你!”桑青虹道:“是给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害死的不是?”她只道孟钊与公孙奇同一鼻孔出气,说话也必相同,哪知孟钊却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桑青虹喝道:“那么是谁?”
孟钊嗫嗫嚅嚅地道:“我,我不敢说。”桑青虹道:“为何不敢?”孟钊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桑青虹喝道:“信不信是我的事,快说!”孟钊身躯颤栗,忽地似下定了决心,大声说道:“杀主母的凶手,不是别个,正是主人!”说罢,冷眼偷觑桑青虹的神色。
桑青虹对这消息并不感到突兀,但因为孟钊是她姐夫的心腹,这消息从孟钊口中说出,桑青虹却不能不感到惊奇,脸上露出一片惶惑的神色。
孟钊连忙说道:“主母就是怕你不信,她有一件信物给我,请你过目。”说罢拿出了一只玉钏,这是公孙奇给他妻子的聘礼之一,桑白虹经常戴着的,桑青虹自然认得,当下接了过来,问道:“我姐姐是在什么情形之下给你的,她和你又说些什么?”
孟钊流下了几滴眼泪,哽咽说道:“这是主母临终之时交给我的。她说她与那贼子已是恩断义绝……嗯,这‘贼子’二字指的就是主人了。我不敢以下犯上,我只是转述主母原来的言语。”
桑青虹道:“我正是要听我姐姐原来的言话,你无须忌讳,快说!公孙奇他杀了我的姐姐,还怕什么叫他贼子?”
孟钊接着说道:“主母言道,她、她与那贼子已是恩断义绝,这个玉钏,她是绝不愿再戴着它,让它陪同入土了。因此,她把玉钏除了下来,一来是不愿睹物伤情,二来也好拿与我给你作个信物。你看这玉钏上还有你姐姐的血渍!”
倘若孟钊单单凭着这个玉钏,桑青虹还未必会相信他,因为他是公孙奇的心腹,也可能是公孙奇交与他的;但如今孟钊是拿了这个玉钏来指证公孙奇是杀人凶手的,公孙奇绝不会差他来指证自己!因此尽管桑青虹初时对孟钊极是怀疑,到了此时,却不能不相信了他的说话。她哪里知道,公孙奇杀妻的事实是真,但孟钊的说话却仍然是假。这玉钏是桑白虹在气愤之下,摔出窗外,给孟钊拾获的。
孟钊拭了泪珠,接着说道:“小的多承主母信赖,粉身碎骨,不足图报,赴汤蹈火,亦所甘心!主母要我与你设法给她报仇,如今就听二小姐的吩咐了。”桑青虹道:“且慢,我有事还要问你。”孟钊道:“二小姐还不相信么?你姐夫表面对妻子恭顺,实在已是处心积虑,早已想谋杀你的姐姐了!”桑青虹道:“我不是说这个。据你说,我姐姐临终是你在她身边,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人?”孟钊道:“哪有别人,就是小的一个!”桑青虹道:“但我却听得有个人说,她当时也在我姐姐身边,她却没有提到你。”
孟钊道:“你说的这个人,想必是蓬莱魔女了?”桑青虹道:“不错。我听到的是:我姐姐临终之际,只有蓬莱魔女在她身边。”其实还有桑家那四个老仆当时也是在场的,但刚才因为蓬莱魔女无暇与桑青虹细说,是以桑青虹未曾知道,便以为只有蓬莱魔女一人。
孟钊眼珠一转,作出惊惶焦急之状,说道:“二小姐,你可曾上了蓬莱魔女的当?”桑青虹问道:“上什么当?你不是说,我的姐姐不是蓬莱魔女所杀的么?”孟钊道:“可是这魔女却另有用心。我将当日的情形说出来,你也可以想得到她是什么用心了。”桑青虹道:“好,你说吧!”
孟钊早已打好腹稿,当下说道:“这事还得拉远一点来说。不错,你姐姐并非蓬莱魔女所杀,但却也不是与蓬莱魔女毫无关系。你的姐夫与蓬莱魔女是师兄妹,他表面和妻子十分恩爱,其实心中暗恋的却是这个师妹。二小姐,这你可想不到吧?”
桑白虹素来多疑善妒,生前为了窥破她丈夫暗恋蓬莱魔女之事,已不知和公孙奇吵斗过多少次了,作为桑白虹的妹妹,桑青虹当然是知道的。她听了孟钊的话,“恍然大悟”,说道:“哦,我知道了。公孙奇就是为了这个魔女,这才对我的姐姐下了毒手的!可是据我所知,蓬莱魔女却不似喜欢他呀?”孟钊道:“你姐夫是色迷心窍,他怎知道他这师妹后来会那样待他?他只是片面单思,便对妻子下了毒手,我想他如今也应该是后悔莫及了。”桑青虹打断孟钊的“评论”,说道:“蓬莱魔女后来怎样对他?闲话少说,你只是说当日的情形吧!”
孟钊道:“那一日晚间,我忽被哨声惊醒,匆匆跑出去察看,只见杨大叔、何大叔他们一共四个人向主母所住的那幢楼房的方向跑去。我知定是出了事情,我受了桑家厚恩,自是不能坐视,便也跟着他们跑去。不料我还未追上他们,他们也还未曾赶到,就在园中那个荷池前面,便碰上主人了。奇怪的事突然发生了,我知杨、何、萧、李这四位大叔都是你们桑家几十年的老仆人,不料主人却突然向他们四位痛下杀手,哎呀,将他们全都打伤了!”
孟钊说得活龙活现,不由得桑青虹不信,她大惊之下,叫起来道:“好狠毒的公孙奇!唉,这四个老仆对我姐姐忠心耿耿,我姐姐叫他们前来救助,却累他们受了横祸了!快说,后来怎么样?这四位老人家可是都丧在那贼子手下了?”孟钊道:“第二件奇怪的事接着发生,临时来了救星,这四位老人家虽是受伤,却幸得保存了性命。”桑青虹道:“是谁救了他们?”孟钊道:“是蓬莱魔女!”
桑青虹刚刚得过蓬莱魔女的救助,虽然两人仍是格格不入,但心里对她已是多少有了几分好感,便道:“这魔女倒是有点儿侠义心肠,她不耻她师兄所为,救了咱家这四位老仆,那也并不奇怪。”
孟钊叹了口气,说道:“二小姐,你若是这么想,那就错了。”桑青虹道:“难道这魔女是别有用心?好,你说下去吧,后来怎样?”孟钊叹过了气,接着说道:“蓬莱魔女现身之后,把主人打得大败而逃,主人中剑受伤,逃出桑家堡。蓬莱魔女也不去追赶他,却独自走上主母的楼房。”桑青虹道:“哦,这么说,她是曾经和我的姐姐见过面。”
孟钊道:“不错,但主母临终的时候,却只是小人在她身旁。”桑青虹道:“那时你也跟她上去?”孟钊道:“不,这些事来得太过意外,我不明底细,怎敢露出行藏?主人伤害那四位大叔之时,我匿在假山石后,吓得呆了,直到蓬莱魔女走了之后,我才敢出来。”桑青虹道:“哦,蓬莱魔女只是进去一会,便又走了?”孟钊道:“大约是半炷香的时刻,蓬莱魔女便匆匆走了。看情形她是去追赶主人。”桑青虹道:“别把那贼子再称作主人了。”孟钊说道:“是。小人称呼惯了,一时改不了嘴,请二小姐宽恕。”桑青虹道:“那魔女走了之后,你怎么样?”孟钊道:“我知道定是出了事情,那魔女走了之后,我便上楼去探望主母。我未经传唤,私自闯进主母的房间,实是无礼得很,但那时也顾不了这许多了。”桑青虹说道:“没人再追究你这些小节了。快说下去吧,那时我的姐姐如何?”
孟钊又挤出了两滴眼泪,哽咽说道:“可怜主母已是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幸亏她知道我一向对她忠心耿耿,对我还能相信。她一见我进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叫我在她的身边坐下,叫我不可白费力气救她,只许我听她说话。”桑青虹心道:“大约是我姐姐伤得太重,已知回生乏术,故而急着交代后事。但她却怎么这样相信孟钊?”
孟钊接着说道:“主母将她遭受主人,不,遭受那贼子毒手之事告诉了我,嘱咐我两件事情,要我牢牢记着转告你的。”桑青虹道:“哪两件事情?”孟钊道:“一是给她报仇,二是要你当心,不可上了蓬莱魔女之当!”桑青虹道:“哦,姐姐怕我上当?蓬莱魔女有什么可疑之处给她看破了?”孟钊道:“据主母说,蓬莱魔女见了她之后,就声言给她报仇,但却要向她索取你们桑家的武功秘笈。”
桑青虹心想:“我道蓬莱魔女有如此好心,原来如此。她也是像她师兄一样,觊觎我桑家的绝世武功。”连忙问道:“我姐姐可曾上了她的当?”孟钊说道:“主母老练精明,她知道那么嘱咐你,她自己还能上当?她当时假装昏迷过去,蓬莱魔女在她身上搜不出什么武功秘笈,便拿了那个哨子走了。”
孟钊编造的那个长篇故事有真有假,两三成真,七八成假,正因假中有真,而且合情合理,连每一个小节都照顾周全了,等于给桑青虹心中的疑问一一作了解释,不由得桑青虹不信!桑青虹心里想道:“怪不得那哨子到了她的手中,原来是我姐姐曾在遭难之时吹过那个哨子召集仆人,蓬莱魔女那样聪明的人,当然知道了这哨子的用处,并牢牢记下了如何吹法了。哼,这魔女虽然不是杀害我姐姐的凶手,用心却也是奸险无比!”孟钊的厉害就正在此等地方,他并不把蓬莱魔女完全说成坏人,却使得桑青虹自然而然地在听了他的“故事”之后,对蓬莱魔女生了恶感。
此时桑青虹心上只有一个疑团,她望了孟钊一眼,淡淡说道:“孟钊,公孙奇一向把你视同心腹,何以你不帮他,反而效忠主母?”孟钊突然满面通红,现出忸怩的神态,嗫嗫嚅嚅地说:“奴才不敢说。”桑青虹道:“为什么不敢说?”孟钊道:“我、我、我怕二小姐你听了,生、生气,我、我担当不起!”桑青虹道:“我只要你的真话,决不怪责你便是,你放胆说吧!”孟钊低下了头,轻声道:“奴才的心事二小姐想必也约略知道了?奴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明明知道是得不到的,但只要能为我敬慕之人稍尽一点心意,我此生也是可以无憾了。而且主人虽是待我好,我总是桑家的仆人,我只知道要效忠主母和你二小姐。主母她、她也是知道,知道我这个心事的。奴才这点痴心,求小姐鉴谅,小姐你若生气,打我,骂我,杀了我,我都甘心领受!”
桑青虹杏脸飞霞,有几分着恼,但也有几分欢喜,要知她刚刚受了耿照的冷淡,正在感到羞辱,心中也正是对耿照由爱生恨,失意非常的时候。想不到世上竟然有个男子,将她视作天人,对她倾慕备至,虽说这人是个下人,但却也多少满足了她的自尊。何况孟钊出身也并不低微,他是名武师之后,还曾经是珊瑚的情人,而珊瑚正是桑青虹当作情敌的。少女的心理就是这样奇妙,桑青虹本是对孟钊殊无好感,但他来得正是时候,话又说得恰到好处,桑青虹听了,反而对他起了怜悯之情,同时又为珊瑚的旧情人对她如此倾倒而骄傲,因此尽管她还是不爱孟钊,但对他已是改了观感,不似从前那样讨厌他了。
桑青虹似喜似嗔,看了孟钊一眼说道:“多谢你对我两姐妹忠心耿耿,有一些话本来不是你应该说的,我也不怪责你了,以后不可再说。”孟钊道:“奴才知道。奴才不过是表明心迹而已。”
桑青虹道:“你这次对我桑家立有大功,你本来是我姐夫的记室,亦非一般仆人可比,以后可不必再自称奴才了。你年纪比我大,我应该叫你一声孟大哥。咱们彼此以平辈之礼相待。”孟钊大喜,却仍然作出惶恐的神气说道:“这不是折杀了小的么?奴才不敢!”桑青虹道:“孟大哥,你再客气,那就是与我见外了。改过称呼,我还有话要问你呢。”孟钊垂手说道:“是。桑、桑姑娘。”
桑青虹问道:“孟大哥,那四个老仆人呢,是否还在桑家堡?”孟钊道:“那四位大叔都给蓬莱魔女带走了。”桑青虹道:“哦,带走了?她是什么用心?那四个老仆人又怎肯听她的话?”孟钊道:“她救了这四位大叔,又声言要给咱家的主母报仇,他们当然是依从她了。她是什么用心,我不敢妄自猜测。”桑青虹想了一想,自言自语道:一个人说这话市恩于我家老仆,看来也无非是想将来并吞咱们的桑家堡,最少也是要桑家堡归附于她。”孟钊道:“对,主母也正是这样想的。”
桑青虹沉吟不语,孟钊说道:“本来这魔女武功高强,她觊觎桑家堡基业与武功,不惜与她师兄反目,要为你的姐姐报仇,你也可以假手于她,报这大仇的。只不过这代价却是太大了。”桑青虹忿然道:“咱们自己设法报仇,决不受她恩惠,也免得受她挟制。我也告诉你实话吧,这魔女刚才来过了,她还想要我跟随她呢。”当下将刚才发生之事,大略告诉了孟钊,孟钊道:“桑姑娘,你可愿跟随她么?”桑青虹想起蓬莱魔女是去追寻耿照,而耿照又正是与珊瑚一路,越想越不是味儿,心道:“莫说这魔女别有用心,即使是一番好意,我也不能跟随她,看着她的丫鬟与耿照卿卿我我,我好好一个桑家堡的主人不做,难道却要做她的侍女么?”妒火中烧,立即咬牙说道:“我就是死了,也绝不会跟随这个魔女。孟钊,如今只有你是忠心于我的了,你可得给我出个主意,教我报仇。”孟钊见桑青虹完全堕入他的算计之中,大喜过望,但神色仍是丝毫不露,说道:“小的本领低微,只怕帮不了小姐什么忙。幸亏主母早有指点,而又机缘凑巧,如今却是有个报仇的法子了。”桑青虹道:“我叫你不要再自称小的了。孟大哥,有何妙法,你快说吧。”孟钊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桑青虹道:“桑姑娘,你看这是什么?”桑青虹打开一看,立即就叫起来道:“这是我爹爹的笔迹。”
孟钊道:“你再打开看看。”桑青虹看了几页,越发惊诧,手指颤抖,几乎掌握不牢。心道:“这莫非是我爹爹的那两大毒功秘笈?!”原来这毒功秘笈由他的姐姐桑白虹保管,她也从未见过。桑白虹是怕她不知利害,见了要练,所以根本就不让她看。
桑青虹正在惊诧,孟钊已然说道:“二小姐,这是你爹爹的毒功秘笈,你当然是知道的了。要给你姐姐报仇,可就得指望它了!”桑青虹其实并不知道这秘笈是真是假,但她认得是她爹爹的笔迹,书中写的又正是练那“化血刀”与“腐骨掌”的法门,她哪里还有半点疑心,当然就以为这是她爹爹所传的那本毒功秘笈了,哪想得到是孟钊与公孙奇串通了伪造一本假的骗她?
桑青虹又惊又喜,连忙问道:“这毒功秘笈,你从何处得来?”孟钊道:“主母曾向我提及这毒功秘笈,说是已给公孙奇抢去,但他不知桑家的内功心法,最多不过练得五六成功夫,但这五六成功夫己足以称霸武林,无人能敌了。所以若要制他,除非是桑家的人也练这毒功秘笈,练到十成功夫,那么以毒制毒,便可以制他死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便伪装仍是忠心于主人,跟随公孙奇这贼子。”桑青虹道:“哦,你是从公孙奇那里偷来的?”孟钊道:“幸亏这贼子对我毫不起疑,终于给我得手。”这一番话说得令桑青虹半信半疑,但是孟钊本来是公孙奇的心腹,他说是用尽心机盗取来的,却不由得桑青虹不相信了。
桑青虹说道:“孟大哥,你冒了性命之危,给我桑家盗回了秘笈,大恩大德,请受我一拜。”孟钊装模作样地叫道:“这、这、这岂不折杀了小人了?”还礼之后,说道:“桑姑娘,你得回这毒功秘笈,想来咱们是可以无须借助外人之力,便可报仇了?”桑青虹迟疑片刻,说道:“我爹爹曾有遗命,严禁我们姐妹练这两大毒功。唉,但事到如今,我要给姐姐报仇,也只得、只得……”原来桑青虹之所以迟疑,还不仅是为了她父亲的遗命,而是因为练这两大毒功太过危险,她虽然识得桑家的内功心法,心里也着实害怕。怕自己功力未到,稍一不慎,便要反遭其害。
她话犹未了,孟钊忽地“扑通”跪倒,桑青虹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起,说道:“孟大哥,你这是干嘛?”孟钊道:“二小姐,我对你是一片忠心,不知你可肯把我当作自己人一样?”桑青虹道:“你如此苦心为了我们姐妹,我对你当然是推心置腹,绝无见外之意!”孟钊道:“只要二小姐相信小人,小人也就不避嫌疑,大胆说了!”正是:
一计不成生二计,可怜孤女总难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秘笈甜言谋大利
金圈铁笔斗名山
桑青虹道:“你有话但说无妨,我还能不信你么?”孟钊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道:“小姐对小人如此推心置腹,小人就是肝脑涂地,亦是心甘情愿的了。想这两大毒功非同小可,听说老主人当年就是因为练这两大毒功,以致走火入魔的。小姐千金之躯,实是不宜尝试,不如由小人冒一冒这个险,倘若侥幸练成,由我破那贼子的毒掌,小姐从旁便可伤他。小姐当不至于疑心小人是意欲骗取桑家这两大毒功吧?”桑青虹呆了一呆,心道:“原来我所顾虑的他早已想到了。难得他对我竟是这样死心塌地,甘愿为我牺牲。”要知孟钊是先把“毒功秘笈”交了给她,然后才提出代她练的,桑青虹自是不会怀疑他企图骗取武功。
桑青虹呆了一阵,忽地紧紧握着孟钊双手,说道:“孟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如何报答你。有个秘密,你也许还未知道,我爹爹晚年已想出了法子消除练这两大毒功的祸害,给我们留下了一套内功心法。不过,我也得对你说实话,这是未经过实际试验的,成与不成,我也不敢说确有把握,不过,懂得这套内功心法,练那两大毒功,成功的机会总是大得多了。我、我本来不想你代我冒险的,但我又不想违背我爹爹的禁令。唉……”孟钊连忙抢着道:“小姐你肯给个机会让我为你效劳,这是小人天大的福气!莫说还有练成的希望,即使当真有杀身之祸,小人曾蒙小姐青眼,也不枉了这一生了!”桑青虹听了孟钊这番“痴情”的话,不禁大为感动,紧握着孟钊的双手,说道:“孟大哥,难得你有这番好意,我也不想辜负你的心事,那你就代我练吧。你练功之时,我和你作伴。我将这套内功心法传授给你。”说罢,将那本“毒功秘笈”又交回给了孟钊,孟钊大喜过望,接过“秘笈”,说道:“小姐,多谢你对我如此信任,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桑青虹低声道:“孟大哥,你别再小的小的自称了。从今之后,我是把你当作哥哥看待。要是能报了姐姐的大仇,我、我一定不亏负你的。”说到此处,双颊晕红,言语中己有事成之后,以身相许之意。孟钊禁不住心中怦然而动,几乎就要把实话说了出来,但随即想道:“公孙奇厉害无比,我若背叛了他,立有杀身之祸。何况桑青虹也并非十分美貌,她给我的好处也没有公孙奇给我的多,我跟随公孙奇练成了绝世武功之后,何愁找不到比桑青虹更漂亮更本事的妻子!”
原来孟钊是与公孙奇串通了来骗桑青虹的。公孙奇老奸巨猾,他早已定下两套办法,第二套由他先来行骗,失败之后,又再利用孟钊出马,实行第二套办法。
公孙奇聪明绝顶,他得了那本毒功秘笈之后,用心模仿桑见田的笔迹,不消多久,居然给他模仿得维妙维肖,他伪造一本假的秘笈,就叫孟钊利用这本假的秘笈来向桑青虹行骗,不过在假的当中,那练功法门也有两三成是真的,所以桑青虹看了才一点也不起疑。他伪造的秘笈,假中混真,真中渗假,倘若有人依他的法门练功,不过三月就要走火入魔。他将假“秘笈”交与孟钊拿去行骗,当然是为了提防孟钊背叛他了。饶是如此,他还未完全放心,在孟钊临行之时,他又用“化血刀”在孟钊背心大穴拍了一掌,要是孟钊在三个月的期限之内不回来见他,便要毒发身亡。
孟钊也有孟钊的打算,自从他被珊瑚唾弃之后,他不去仔细想想自己何以被人唾弃的原因,却反而怨恨耿照“抢”了他的情人,但他自知本领低微,决计不是耿照的对手,要报复也无从报起。公孙奇知他心事,答应他若是事成之后,就收他为徒,传他绝世武功。这么一来,孟钊对他自是矢忠不二了,何况他还被公孙奇“斫”了一刀“化血刀”。
孟钊对桑青虹所说的那番谎话,就是他与公孙奇两人合编出来的。公孙奇情知桑青虹见过了蓬莱魔女之后,他自已是凶手的事实,决计不能再瞒得过桑青虹了,因此索性叫孟钊在桑青虹面前指责他是凶手,这一着果然巧妙无比,骗得桑青虹再也没有半点疑心。
他们的计划就是由孟钊完全骗到了桑青虹的内功心法之后,就拿去献给公孙奇。这样虽不及有个桑青虹在旁陪练的好,但总胜于得不到内功心法,自己瞎摸。至于孟钊,当他和桑青虹一起的时候,他可以装作练功,其实并不真练,反正桑青虹也未练过这两大毒功,不会知道真假。孟钊可以推说资质鲁钝,这两大毒功复杂深奥,练三个月未见成效,那也是毫不稀奇之事。
且说桑青虹听信了孟钊的谎话,对他是感激无比,不但答应授他内功心法,而且隐隐有以身相许之意。孟钊大喜过望,诚恐夜长梦多,连忙说道,“虹妹,既然那魔女说过还要回来,那咱们可要赶快离开此地了。”桑青虹嫣然一笑,说道:“孟大哥,你说怎么,我今后都会依从你的。好,这就走吧。”说到此处,忽地顿了一顿,然后问道:“哦,还有一事,未曾问你,碧绢这丫头呢?她不是跟着你的么?”孟钊面上一红,道:“可怜这丫头命薄,她已经病死了。其实我并非有意于她,只因她是小姐的心腹,我才与她亲近的。这些事慢慢我再向小姐详细陈说,如今还是赶快走吧。”桑青虹笑道:“你不必解释,我对你的心事完全明白,我也不会怪你。”
其实碧绡乃是给孟钊害死的,但桑青虹对孟钊已是样样相信,死了一个丫鬟这样的“小事”,她哪里还会再向孟钊追究?不过主婢一场,也多少有点惋借之情而已。
桑青虹此时便似飘流在水中的一根芦苇,无可依靠,逐浪随风,但求有人拉她一把,她便心怀感激,视同知己了。因此尽管她还不是真的爱上了孟钊,但却在六神无主的精神状态之中,不自觉地把今后的命运交到了孟钊手上。
当下,桑青虹携了那两个贴身侍女,也顾不得收拾东西,匆匆忙忙的便跟着孟钊走了。
待得蓬莱魔女与耿照回到这间屋子,已是室空人去!蓬莱魔女叫了一声:“苦也!”说道:“要是让青虹再次落入她姊夫之手,却教我如何对得住她的姊姊?”耿照道:“也许还未走远,咱们再去搜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