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波忽地笑道:“哦,这么说来,或许倒真是我弄错了。你既然没有投顺朝廷之意,那我只好走了。”
蓬莱魔女躲在书橱后面,听到此处,也是思疑不定,暗自寻恩道:“原来我的师兄虽然误入歧途,与这妖狐也有来往,却倒还不是叛国投敌!但这又焉知不是他们故意一唱一和,有心在我的面前说的假话。”这时连清波正要跨出房门,蓬莱魔女岂能容她就此走掉?蓦地一声冷笑,从书橱后面出来,冷冷说道:“玉面妖狐,你看看我是谁?你还想跑得了吗?”
在蓬莱魔女意料中,这玉面妖狐一见是她,定然惊惶失色,哪知连清波的态度却大出她意料之外,只见她在门口立定,“噗嗤”一笑说道:“你是桑家嫂子吧?我早知道你躲在这里了!我又没有勾引你的丈夫,你干嘛要发这样大脾气。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该知道我是为了正事来的吧?公孙大哥,你是否瞒着嫂子的?好,嫂子你既然出来了,那咱们就挑明来说吧,我先想问你一句,你丈夫不肯投顺朝廷,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的主张?”
连清波竟然把蓬莱魔女误认作公孙奇的妻子桑白虹,蓬莱魔女初是惊诧,继之恼怒,只道玉面妖狐故意戏弄于她,气得满面通红,一声喝道:“好个妖狐,你死到临头,还敢对我污言秽语,我先把你宰了!”声到人到,拂尘一展,立即便向连清波当头罩下!
连清波这才大吃一惊,叫道:“什么,你不是……”话犹未了,只觉一股劲风已是迎面扑来,连清波衣袖一拂,荡开了蓬莱魔女的拂尘,但听得“嗤嗤”声响,虽是荡开了蓬莱魔女的拂尘,但她的衣袖也已给拂尘撕成片片,一条欺霜赛雪的玉臂上起了十几道血痕!双方交了这招,连清波固然是心头大震,蓬莱魔女也是诧异非常!
要知蓬莱魔女与玉面妖狐是曾经交过一次手的,蓬莱魔女对这敌人的武功深浅,知道得清清楚楚,玉面妖狐的武功虽然不弱,比起她来,毕竟还是相差很远,但现在玉面妖狐居然能用衣袖荡开她的拂尘,这可就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虽说这一招也还是连清波吃了大亏,但比之上次交手,却不知高明了多少了!蓬莱魔女大为诧异:“想不到隔别不过半年,这妖狐的武功竟尔精进如斯!”
蓬莱魔女见玉面妖狐武功了得,大是今非昔比,不敢怠慢,出招更狠,暗运内力,拂尘闪电般扫去,尘尾根根竖起,恍如千百根利针,根根向玉面妖狐刺下。公孙奇吓得慌了,连忙叫道:“师妹手下留情,放过她吧!”
但见拂尘过处,声如裂帛,玉面妖狐的另一条衣袖又已化作了片片蝴蝶,随风飞舞,剩下了两条肤光如雪的臂膊,已无衣裳遮蔽。蓬莱魔女冷笑道:“师兄,你还替这妖狐讨饶?这妖狐为虎作伥,到处残害我大宋英豪,今日撞在我的手上,我不将这妖狐宰了,难消我心头之恨!”说时迟,那时快,第三招又已发出,连宝剑也拔了出鞘,左手拂尘,右手长剑,同时齐下杀手!
连清波忽地叫道:“你,你弄错了!……”可是她的话声未了,蓬莱魔女的剑尖吐出一缕青光,已刺到她的背后。连清波一个“细胸巧翻云”,在间不容发之际,箭一般地射出门外。但饶是她身法如此迅速,也不过仅仅避开了蓬莱魔女的剑招,左臂光滑的皮肤上却又已添了十几道血痕,骨头都给拂尘扫得隐隐作痛!
玉面妖狐逃得快,蓬莱魔女也追得急,两人几乎是首尾相衔,如影随形,霎眼之间,蓬莱魔女的剑尖又已指到她的背心。这玉面妖狐的武功也真不弱,就在蓬莱魔女的剑锋堪堪要刺中她身体之际,她反手一格,“当”的一声,竟把蓬莱魔女的青钢剑架住,她手中业已多了一样兵器。
这是一支笛子,笛身用名贵的建漆漆得鲜红夺目,在月光中可以瞧见人影。上面刻有刀法精细的春山牧牛图、牧童、横笛、青山、云树,在月光下也隐约可见。画的线条嵌成石绿色,题字嵌成赤金色,笛尾是一段象牙,使整支笛子显得十分古雅。蓬莱魔女吃了一惊,心道:“这支笛子可是人间罕见的宝贝!如此古雅的笛子,只合在高人隐土的手中,这妖狐用来当作兵器,却是大大的不配了。”
但更令得蓬莱魔女吃惊的却还不是这支笛子本身,而是她的精妙招数,她把这支短笛使开,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居然有若流水行云,毫无粘滞,招招都是指向对方的要害穴道,瞬息之间,连拆了蓬莱魔女的九招十七式!
最奇怪的是:玉面妖狐的点穴家数竟是与“武林天骄”颇为相似,不过一个用的是萧,一个用的是笛而已。这种奇妙的点穴神招绝非半年之内所能学会,蓬莱魔女奇怪极了,不禁想道:“上次在天宁寺废墟之战,这妖狐与我生死相搏,何以不使这套功夫?当时她已有性命之忧,论理是该使出自己最得意的本领才对。还有,她从前用的兵器乃是青剑红绸,现在却改用一支笛子,兵器的性质,也是毫无相似的地方。”同是一个玉面妖狐,武功却是前后判若两人,饶是蓬莱魔女绝顶聪明,也是百思莫得其解。
蓬莱魔女把心一狠:“管它这么多,她是玉面妖狐,总没有错!”正要痛下杀手,忽地想道:“她刚才为什么说我弄错了?”随又想道:“这妖狐狡猾非常,我斥她为虎作伥,她大约是还想狡辩。哼,你这妖狐骗得别人,可骗不了我!任你如何狡猾,今日也是要取你性命的了!”要知连清波的来历,蓬莱魔女虽然还未完全清楚,但她的恶迹,蓬莱魔女已是查悉甚多,今晚又亲见她来充当说客,口口声声要公孙奇投顺金朝,对这“妖狐”的说话,蓬莱魔女还焉能相信半分?当下心意已决,再也不去琢磨连清波的那句说话,立即痛下杀手。
连清波的点穴招数虽然奇妙,毕竟还是不如蓬莱魔女。蓬莱魔女一发了狠,天罡尘式、柔云剑法,同时展开,一刚一柔,攻如雷霆疾发,守如江海凝光,连清波的笛子点不到蓬莱魔女身上,蓬莱魔女的长剑却是欺身直进,招招紧迫,越来越见凌厉,不过片刻,连清波全身都已在她的拂尘与剑光笼罩之下,进既不能,退亦不得。
公孙奇赶了出来,看得胆战心惊,但却已不敢再为连清波讨饶,就在此时,只听得蓬莱魔女大喝一声:“着!”拂尘一裹,连清波的那支笛子脱手飞出,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的剑尖已指到了她的心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性命俄顷之间,忽听得叮的一声,不知何处飞来一粒石子,竟把蓬莱魔女的剑尖荡歪少许,连清波身法何等快疾,趁此稍纵即逝的时机,一个“倒踩七星”,倒纵出一丈开外。
蓬莱魔女心头一凛,喝道:“好呀,原来你这妖狐还有同党!”话犹未了,只见一条黑影,倏然而来,已是拦在她与连清波之间。蓬莱魔女唰的一剑刺去,那人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咱们今日又在这里遇上了!”蓬莱魔女在瞬息之间,疾攻七招,那人竟是兀立如山,丝毫未动,蓬莱魔女这时才看得清楚,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与她在泰山玉皇顶上交过手的那个“武林天骄”!正是:
造化弄人缘未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来何汹涌须挥剑
去尚缠绵可付箫
蓬莱魔女气往上冲,喝道:“好呀,又是你!”上次给他救了金主完颜亮,这次又给他救了玉面妖狐连清波,两次都是功败垂成,坏在武林天骄的手里,蓬莱魔女自是气恨之极,一认出是武林天骄,立即痛下杀手。
蓬莱魔女深知武林天骄的本领高强,这一招几乎是使出浑身本领,与他相拼。只见她尘剑兼施,拂尘散开,万缕千丝,宛如在武林天骄的头顶撒下一张大网;青钢剑也同时刺出,其直如矢,迳取武林天骄胸口的“璇现穴”。这两招同时并用,乃是“天罡尘式”与“柔云剑法”的精华所在,端的是奥妙之极,威力无穷!
武林天骄竟是依然神色自如,笑道:“上次我一曲未终,殊属遗憾;今日有幸重逢,你再听我吹一支曲子如何?”洞萧凑到口边,一声清越的萧声飞了出来,气流激荡,把蓬莱魔女的拂尘吹了开去,随即听得“当”的一声,蓬莱魔女的青钢剑砍中他的玉萧,也给他的玉萧弹开了。
武林天骄的玉萧没有离开他的口边,但蓬莱魔女狂风暴雨般的剑招,竟给他随意挥洒,一一化开,每一剑都恰恰给他的玉萧挡住,他的玉萧家数虽是与玉面妖狐的古笛家数同源,差异不大,但他运用的神妙,功力的深厚,却不知比玉面妖狐高出多少倍,蓬莱魔女可以制伏玉面妖狐,对武林天骄却是一筹莫展!武林天骄不但挥萧拒剑,举重若轻,而且萧声也从未间断,蓬莱魔女的拂尘被他吹得尘尾飘飘,缕缕散开,“天罡拂尘三十六式”施展开来,已是不成招式!
武林天骄吹的乃是唐诗人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这首歌很短,总共只有四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悽怆激越,当真是响遏行云,令人不知不觉中受了萧声的感动,蓬莱魔女大吃一惊:“想不到他的萧声还有这许多妙用!”连忙强摄心神,正拟再施展生平所学,与他一决雌雄,武林天骄已吹到最后一个高音,忽然拔了一个尖儿似一根钢丝抛入天际,蓬莱魔女不觉心头一震,说时迟,那时快,武林天骄已突然反守为攻,玉萧挥舞,忽地在一招之间,遍袭蓬莱魔女的奇经八脉,蓬莱魔女迫得使出“登云纵”的绝顶轻功,平空拔起,一个倒翻,向后方纵出了三丈开外,虽然是避开了武林天骄这一击,但高手过招,给敌人迫得一退三丈,已经可以说得是落败了。
蓬莱魔女一片茫然,但那武林天骄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后退,他也像蓬莱魔女那样,就在那瞬息之间,也突然使出了“登云纵”的绝顶轻功,一个倒翻,向左斜方倒纵出三丈开外恰恰落在公孙奇面前,玉萧一个盘旋,竟似闪电般的手法,突然向公孙奇点到!
公孙奇家学渊源,他的父亲公孙隐乃是武学奇才,只有桑白虹的父亲桑见田在时,能与他抗手,虽说公孙奇因与桑白虹私奔,未曾尽得他父亲衣钵真传,但所具的一身上乘武功,已是非同小可。与桑白虹成亲之后,桑家的武功秘奥,他也略有所窥,尤其是最近又学了桑家的“大衍八式”,融合了两家之长武功更是大大地精进了。
“武林天骄”闪电般地攻来,却也未能将公孙奇立即点倒就在武林天骄的玉萧堪堪点到他胸口的时候,只见他身形一仰腰向后弯,脚跟一旋,玉萧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扫过,陡然间一缕青光飞起,只听得“当”的一声,他已拔剑出鞘,格开了武林天骄的玉萧。他闪招、拔剑、长身、还击,四个动作,一气呵成,武林天骄也不禁暗暗赞了一个“好”字,心想:“他的武功虽还比不上他的师妹,但在武林中能胜过他的恐怕也只是有限的几个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武林天骄挥舞玉萧,已把公孙奇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部封闭,公孙奇虽不至于在数招之内见败,但全身穴道,都已在武林天骄卷起的千重萧影笼罩之下。
公孙奇又惊又急,连忙叫道:“你弄惜了!连姑娘是,是……”他心想这“武林天骄”在他师妹剑下救了连清波的性命,当然是连清波这一边的人,他正想向武林天骄说明连清波是他的朋友,话犹未了,武林天骄已是“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才弄错了,枉你一身武功,却不学好!”他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就在这说话的时间,他的玉萧已插进了公孙奇剑光封锁的圈子,直指到了他胸前的璇玑穴,公孙奇哪里还能分神说话,连忙横剑护胸,瞬息之间,玉萧金剑,已碰击了十七八下!公孙奇虎口酸麻,眼看就要遮拦不住。
蓬莱魔女正想上去帮她师兄,忽听得一声惊呼,在花树丛中,突然现出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奇的妻子桑白虹。
武林天骄摇了摇头,说道:“嫂子,公孙奇如此对你,你还怜惜他么?”桑白虹指着公孙奇骂道:“怪不得我的病迟迟不好,原来是你存心害我,竟然在我的汤药中放下了闽南桃花溪的百年茉莉根!好在我命不该死,倒要看看你这副黑心肠是怎么生的!”公孙奇叫道:“娘子,念在——”底下那“夫妻之情”四字未曾出口,又已被武林天骄的攻势迫住,只能全神招架了。桑白虹冷笑道:“我若不是念在夫妇之情,早已任凭恩公将你杀了!”蓬莱魔女听得桑白虹对武林天骄称作“恩公”,颇为诧异,她这时也已看得出来,武林天骄的攻势虽然凌厉,却仍是手下留情,并无取公孙奇性命之意。
蓬莱魔女怔了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是了,我在孤鸾山上所见的那个影子,以及刚才用暗器打碎药碗的那个人,原来就是这‘武林天骄’!他本来就不是想取我师兄性命,而只是为了救我师嫂来的。但他却怎么会知道我师兄蓄意谋害师嫂呢?是偶然撞上的呢还是有心来的?”
武林天骄道:“好,他是你的丈夫,我不便越俎代庖,随你怎样处置他吧!”桑白虹恨声道:“我不要这样的丈夫,从今之后,我只当是他死了!”走上前去,“呸”的啐了公孙奇一口,恨恨说道:“公孙奇,你好,你好!”接着噼噼啪啪,连打了公孙奇四记耳光!公孙奇被武林天骄的攻势迫住,那一口唾涎和四记耳光,全都不能闪开。
蓬莱魔女心道:“以师兄的所作所为,受这四记耳光,责罚还是轻了。”本来以她的本领,若与师兄联手,尽可胜得武林天骄,也尽可拦得住桑白虹,免使她的师兄受辱,只因她也不齿师兄所为,故而袖手旁观。
桑白虹打了丈夫四记耳光,回过头来,忽地对蓬莱魔女冷笑:“丈夫我不要了,这桑家堡我也不要了。你要是欢喜你的师兄,我就都送了给你吧!”长袖一挥,扭头便走。蓬莱魔女又羞又气,追上前去,叫道:“师嫂,慢走!我不是你所想的这样的人,你听我说。”话犹未了,桑白虹已在骂道:“谁是你的师嫂!”双袖一扬,一团彩色的烟雾从袖管中飞出,蓬莱魔女知她是个使毒的大行家,虽然不惧,却也不能不立即避开。星光黯淡,烟雾弥漫,桑白虹的影子已在烟雾中消失。
远处忽有笛声传来,音细而清,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武林天骄道:“好,咱们一同走吧!”将洞萧凑到口边,也吹了起来,与那笛声相和。
蓬莱魔女心道:“看来这武林天骄并不全是坏人,但他却是玉面妖狐的同党,是金主完颜亮的保镖。这就是我的敌人了!”这时武林天骄已放开了公孙奇,向着桑白虹所走的方向追去。蓬莱魔女飞步赶上,挺剑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武林天骄萧声不断,却加快了脚步,蓬莱魔女起步在后,追不上他,距离越来越远,只听得他洞箫吹奏的乃是当代词人陆游的一道“沁园春”词,词道:“孤鹤归来,再过辽天,换尽旧人。念累累枯冢,茫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戴酒园林,寻花巷陌,当日何曾轻负春。流年改,叹围腰带剩,点鬓霜新。交亲散落如云,又岂料而今余此身。……”一曲未终,人影已是杳然,余音袅袅,细若游丝,也几乎听不见了。蓬莱魔女一片茫然,心里想道:“这是他藉此词而自诉身世心事吗?”
公孙奇神情沮丧,在月光下更显得脸色发青,蓬莱魔女对他是又气又恼又有几分可怜,回头道:“师兄,你知道错了么?”公孙奇举起袖子,抹掉了脸上的唾涎,恨声说道:“我早已知道错了,我错在不该娶这妖妇。哼,此仇不报,何以为人!”蓬莱魔女气往上涌,双眼一瞪,道:“你这是什么话,你还要报仇!你要报什么仇?你下药害你妻子,若说报仇,应该是师嫂向你报仇!”
公孙奇吃了一惊,心道:“糟糕,我只道这小师妹心里是喜欢我的,不料她也帮起那贱人来了。却不知她这话是否出自真心?”偷偷望过去,只见蓬莱魔女那两道目光,有如寒冰利剪,冷峻非常,公孙奇只感到一股凉意直透心头,从蓬莱魔女这充满责备的目光,不需她再说半句,公孙奇已知道师妹是极之不齿他的所为了。
公孙奇蓦地想起一事,说道:“师妹,你只道我对不起她,却不知她也对不起我!”蓬莱魔女道:“她有什么对不起你?要不是她阻住武林天骄,你今晚已有性命之忧!她打的四记耳光,你自己想想,是该打不该?”公孙奇又羞又愤,但为了要获得师妹的同情,只好强忍怒气,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苦笑说道:“师妹,夫妻之间打打骂骂,本来也属寻常。但她打我耳光,却是打给别人看的,哼,我明白她的用心。”蓬莱魔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孙奇忽地移转话题,说道:“你可知道那武林天骄是什么人?”蓬莱魔女本不满意他移转话题,但这武林天骄的来历,却是她长久以来渴欲知道的,不禁问道:“你这么说,敢情你知道他是谁了?”公孙奇双眉一竖,咬牙说道:“从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这武林天骄就是那贱人旧日的情郎!”
蓬莱魔女吃了一惊,忙峭声斥道:“住口,你怎可如此含血喷人?师嫂对你是情深义重 ……”公孙奇淡淡说道:“师妹,你的武学造诣在我之上,难道你看不出那武林天骄的家数么?”蓬莱魔女又是一怔,问道:“怎么?”公孙奇道:“武林天骄的家数脱胎自桑家的上乘武功,其中有几招就是从大衍八式变化来的。”蓬莱魔女见过桑白虹的武功,也见过耿照所用的大衍八式,刚才已略有所疑,此时听师兄这么一说,不由得心里想道:“确是不错。但经过武林天骄变化运用,却是比桑家的原来武功高明多了。倘若这武林天骄当真是大魔头桑见田的弟子,那么得这大魔头衣钵真传的,就不是师嫂而是这武林天骄了。”当下问道:“他们的家数相同,这又怎么样了?你怎可据此就推断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情?”
公孙奇冷笑道:“师妹,你瞧这武林天骄的相貌,是不是像个胡儿?”当时在中国的北方,汉胡杂处,彼此通婚,汉人胡人,本不容易分别,但蓬莱魔女从北宫黝的口中,早已知道武林天骄是金国武士引以为荣,最最崇拜的人物,而且他又曾经暗中保护过金主完颜亮,当然是金人无疑。当下说道:“不错,他本来是个胡儿,还用说么?”公孙奇道:“着呀,如此说来,他怎会是我岳父的门下?我岳父虽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但他一生却是痛恨金人的,他生前曾定下戒条,严禁部属作金人的官,这想必你也听说过的了?”蓬莱魔女想起桑白虹在密室中告诫她帅兄的说话,心道:“是呀,师嫂不准她丈夫与玉面妖狐来往,为的就是禀承她父亲的遗训。如此说来,桑见田确是不会收一个胡人作为弟子,尤其这武林天骄更多半是金国的皇族中人。”
公孙奇接着道:“还有一层,我爹爹与桑家乃是世仇,他心目中最大的强敌也就是我那死鬼岳父,这也是你知道的了。强仇大敌,必须知己知彼,我爹爹对桑见田的一切情形,当然了如指掌,桑见田倘若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徒弟,我爹爹还会不知道么?但我爹爹可从来没有提过桑见田有这么一个传人!”他说到后来,已是直呼岳父之名,越说也越得意了。
蓬莱魔女心想道:“不错,我一向只知道桑家的武功只传给两个女儿,从没听说桑见田还有徒弟。我师父对桑家一切极为留心,即使是桑见田秘密收徒,瞒得过别人,也未必瞒得过我师父的。我师父交游广阔,所交的又都是江湖上的奇人异士,武林天骄技成已非一日,倘若他当真与桑家有甚渊源,我师父岂能不得一点风声?”蓬莱魔女最初未经深思,还有点怀疑“武林天骄”是桑见田的弟子,如今层层剖析,最初的想法,已是站不住了,因而心中也就更感到“武林天骄”的来历神秘。
公孙奇得意洋洋,往下说道:“师妹,以你这样聪明,难道还不能识破其中疑窦?武林天骄从何获得桑家的武功?我岳父不会传给他,传给他的人,除了桑白虹这贱人还有哪个?老实说在那贱人与我成婚之前,我早已知道她有个情郎的了,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是哪一个!不但如此,还有好些蛛丝马迹,那贱人在婚后也与情郎暗中互通声气,我就是怕她与情郎暗中联手,暗害于我,我才先下手为强的!”其实只有“武林天骄”的家数与桑家的武功颇有相同之处,这一点乃是真的。其他一切,都是无中生有!公孙奇绝顶聪明,想为自己的罪行开脱,同时也是为了想骗取师妹的信任与同情,信口乱捏了一大段说辞,但说来头头是道,蓬莱魔女也不禁信了几分。
蓬莱魔女心里想道:“师嫂出身邪派,在婚前行为不大正当,或许也会有的。婚后不知如何,但就我刚才所见,她对师兄却是深心相爱,并无虚假。”当下说道:“师兄,你不要胡乱猜疑,你们已经是相近十年的夫妻了!……”公孙奇打断她的话道:“这不是猜疑,这是事实。”蓬莱魔女道:“有什么真凭实据你已拿到了手中么?”公孙奇冷笑说道:“还用得着什么证据?那武林天骄今晚到来,又和她一同走了,这就是证据!师妹,多谢你好言相劝,但请你设身处地替我想想,这样的夫妻还能做下去么?我与她已是恩断义绝,师妹,你能原谅我过去做错的事,仍像从前一样对待我么?你可知道,我是一向喜欢你的啊!”
蓬莱魔女勃然变色,厉声道:“师兄,不管如何,你对妻子下这毒手就是不该!我和你是师兄妹,我受你爹爹抚养之恩,一向也愿意把你当作哥哥看待,但倘若你做出天理难容的事情,我认得你,我的宝剑却不认得你!”公孙奇面色灰白,讷讷道:“师妹,你,你,你就一点不念从前的情份?”蓬莱魔女正色说道:“我就是因为念在师兄妹的情份,想你做个好人。你过去做错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今后可要堂堂正正做一个人。”公孙奇道:“你要我怎么样做?”蓬莱魔女道:“回去见你爹爹,禀明一切,你爹爹会原谅你的。然后你要找回师嫂,向她认罪。依我看来,只要你真诚悔过,她也会饶恕你的。你不必担心你爹爹不许她进门,我会替你们说好话的。师嫂对你一片真情,你若对她三心二意,甚或还想谋害她,那我就第一个先不饶你!”公孙奇颤声说道:“这个,这个——”蓬莱魔女道:“我言尽于此,听与不听,这就由得你自己了!师兄,我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便去,再不回头。公孙奇呆若木鸡,心里想道:“这可真是两头不到岸,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唉,我该不该听她的活,回不回家呢?”
蓬莱魔女走出桑家堡,也是心事重重,暗自思量:“师兄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但师嫂与那武林天骄同走,总是令人放心不下。她未必与武林天骄有什么私情,最少在婚后不会。但只怕她不知道武林天骄的身份,那就可能象耿照从前一样,糊里糊涂,给敌人利用了,自己也不知道。”再又想道:“好在我师兄倒并非叛国投敌,我却可以放下一重心事。这里的事情既了,我也应该到江南走一趟了,不论于公于私,我都应该见见笑傲乾坤。但在去江南之前,我可先得回山寨安排一下,好在金兵侵宋之时,冀鲁的绿林好汉,也可与义军呼应。”主意打定,蓬莱魔女兼程赶路,向北而行。她为了赶路,也为了便于施展轻功,不走大路,专抄山间的小路行走,免得惹人注意。她脚程快速,不过几天工夫,已到了冀鲁交界的山道上。
山风吹来,蓬莱魔女吸了一口,不觉眉头一皱,暗自沉吟:“奇怪,风中怎的有一股腥味?”朝着那股风向走去,只觉前面黑压压一片危崖,峥嵘兀立,崖上大红的山茶花正在盛开,而那股腥味也越来越浓了。到了此刻,蓬莱魔女已可以肯定这是血腥气味,心里想道:“是谁在这里杀了人?而且看来不只杀的一个!倒要上去看看。”
蓬莱魔女施展绝顶轻功,脚点危石,手攀藤蔓,转眼之间,就上了那座危崖,途中还随手摘了一朵茶花。
上面倒是一块平地,蓬莱魔女定睛一瞧,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只见那块草坪上,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堆乱石,乱石上各有三颗人头,正中间有块形如镜台的圆石,石上也有一颗人头,共是一十三颗人头!
蓬莱魔女身为冀鲁的绿林领袖,剑底也曾诛过不少奸邪,只是发现人头,还不会令她吃惊,令她吃惊的是,这些人头竟有许多是她认识的人,而且还有几个是向她纳贡、依附于她的山寨寨主!
蓬莱魔女可以看出,这些人头,都是给人用药水炼过的,面目完整,神情如生,只是比生前缩小了一半有多。蓬莱魔女一路看过去,心里越来越是惊疑,“只就我所认识的这几个人而论,快马韩的五虎断门刀是武林一绝,铁拐李的乱披风拐法也曾纵横绿林,还有跳虎涧的柳麻子和饮马川的杨大眼也都是一方之霸,这些人武功委实不弱,怎的都给人杀了?”再看到正中间圆石上那颗人头,更是吃惊,那是山东绿林大豪、新任一股义军首领的褚大海,此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性情豪爽,任侠仗义,素为绿林好汉推重。蓬莱魔女崛起之后,他起初不服,后来见蓬莱魔女力抗金兵,行事磊落,武功又是世所罕见,这才心悦诚服地与蓬莱魔女深相结纳,自愿作她的部属,蓬莱魔女也很敬重他,不敢以部属看待,而尊他以大哥之礼,因此这褚大海实际上就等如蓬莱魔女在山东的副手。此际,蓬莱魔女见褚大海也被杀害,不由得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心想:“凶手把这些人头摆在此处,不知是何用意?可能会有人来,我且在此守候。求褚大哥在天之灵保佑,让我捉着凶手,替你报这血海深仇。”当下将褚大海的人头拿了下来,用一件衣裳包好,其他的人头,她就无法一一收拾了。
树林里远远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与风刮茅草的声响并无多大分别,但蓬莱魔女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一听就知是有轻功高明之士来到,心想:“我且看看来的是谁,有何动作?”
她拾起人头,跳上了一棵大树,藉那繁枝密叶,掩蔽着身体,过了一会,果然看到有一个人从树林里走出来了。来的是个面色焦黄的干瘦老头,脚登穴耳麻鞋,身披黄麻大褂,和他的面色配合,一片深黄,就似一段枯萎的树枝,直挺挺地竖在四面山花之中,色泽显得非常的不调和,令人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厌烦。
这枯瘦老头步出树林的时候,发出一声狞笑,显得十分得意的样子,目光缓缓地从一堆堆的人头上扫过,忽地“咦”了一声,双眉倒竖,这时他已发现失去了中间的一颗人头。
蓬莱魔女心道:“这些人多半是他杀的了。”从树叶缝中望将下去,只见这怪老头脸色黄里泛红,显得气怒不堪,两个太阳穴高高坟起,蓬莱魔女心中一凛,想道:“此人内功深湛,倒不可轻敌了。”正待现出身形,却见那怪老头戟指骂道:“哼,居然还给他的党羽漏网一人,到此捣乱,好呀,你把褚大海的首级拿去,我就要你的首级也不能保全。”飞起一脚,“轰隆”一声,将那块大圆石踢得四分五裂,聊泄心头之恨。
蓬莱魔女本待下去,但听了那怪老头的自言自语,却又不禁起了好奇之念,“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以为是谁的党羽?好,我且再看一会。”
心念未已,忽听得一声长啸,剑器铮鸣,有人朗声吟道:“宝剑欲出鞘,将断佞人头。岂为报小恩,夜半刺私雠。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弹剑悲啸,宛若龙吟,走出树林,是个英气勃勃的中年汉子。蓬莱魔女心道:“壮哉此人,看来他是自知不是这老头的对手,但却下定决心,要决一死战了。”
那怪老头仰天大笑,道:“西门先生果是信人,依时来了。请你先会会你的朋友,老朽不敢慢客,把他们先请来了。”那汉子虎目蕴泪,在每一堆人头之前作了一个长揖,悲声说道:“列位大哥,西门业拜谢你们高义,请稍待须臾,西门业拼了这颗头颅,倘报不了仇,就来陪你们了。”蓬莱魔女这才知道是四霸天中的西霸天——西岐凤。蓬莱魔女想起当日在济南道上,东海龙曾和她提及此事,说是西岐凤已约好日期,与一个极厉害的对头决战,想不到日期就是今天,地点就是此处,恰恰给她碰上了。
那怪老头大笑道:“西门业,你也算得还有自知之明,老朽定然成全你的心愿,比你和你的朋友团聚。但你还有一个党羽呢?何不叫他出来,成全你们的义气,也省得老朽多费一番功夫。”言下之意,即是要将西门业与他的朋友一同收拾。西门业怔了一怔,随即亢声说道:“西门业并无约人助拳,这些朋友,义薄云天,都是闻风来的。今日之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西门业死则死耳,岂能向你示弱?宁可死后让朋友给我报仇,如今也定要单打独斗,与你一决存亡!来,来,来!你有本领就把我的首级取去吧!”
蓬莱魔女心道:“人言四霸天中,西岐凤最有侠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面临大敌,视死如归,确是高傲得紧!今日他与仇家在此约会,他是正主,我若此时下去,抢在他前头,反而显得是我轻视他了。好,我且让他先打一场,泄泄他胸中的怒气。有我在此,谅这老怪也要不了他的性命,到了紧要关头,我再出来,挑明了是给褚大哥报仇,将这梁子接了过去,就不至于坏了江湖规矩了。”蓬莱魔女主意打定,仍然隐伏不动,静观其变。
那怪老头阴恻恻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西门业真有你的,看在你这点义气份上,我可以饶你同党一命,但我劝你还是把他先请出来的好,你不要准备交代交代后事么?你当然知道,我金某纵横半世,从来没有人能在我手底逃得性命!”西门业怒极气极,反而仰天长笑,亢声说道:“金超岳,休得猖狂,我西门业本来就不打算活着回去,但你也休想毫无损伤,我劝你也早作万一准备,立下遗嘱的好。”那老头大笑道:“哈,原来你是立心与我拼命了,只怕你虽有此心,却难如所愿。好,你要拼命,那就动手吧!”他口里虽然出言调侃,心中却也颇有几分忌惮,要知西岐风在四霸天中虽然排名第三,武功却不在老大东海龙之下,尤其一手西岐剑法,更是出色当行,这老头心想:“西门业口出此言,莫非他已练成了什么两败俱亡的武功,这倒不能不小心在意了。”
蓬莱魔女这才知道怪老头的名字,饶她武功绝世,也不禁微吃一惊,心道:“原来是祁连老怪金超岳,他居然还活在人间。怪不得西岐凤抱了必死之心,褚大海等人也丧在他的手下了。”
三十年前,在金国还是四太子兀朮掌兵,与南宋名将岳飞对垒的时候,兀朮手下有一名武士,本来的姓名已无人知道,他因金兵屡败在岳飞手下,遂把自己的姓名改为金超岳,以国号为姓,以“超岳”为名,即是要超过岳飞的意思,这金超岳的武功也的确高强,金兀朮好几次死里逃生,都是仗着他的力量。后来有一次他碰到岳飞手下的勇将杨再兴,在“小商河”一场恶战,给杨再兴一枪戳破他的肚皮,杨再兴也受他甩手箭所伤,杀不出重围,在小商河桥下殉国。人们都以为这金超岳也必然死了,哪知他却还没有死,不过他医好伤之后,兀朮已经失势,他的武功也没有恢复,遂遁入祁连山中,被人称为“祁连老怪”,最初十多年中,还曾经有过两次下山,后来就生死不明了。他最后一次下山,有碰过他的人说:他的武功不但已经恢复,而且还胜过当年。当时蓬莱魔女的师父公孙隐曾动过念头,想到祁连山将他除掉,只因祁连山在金国腹地,公孙隐单骑匹马,一时不敢鲁莽从事……
其时四霸天中的东海龙已经成名,其他三人则还是初初出道,公孙隐想约东海龙前往,正要起行,消息传来,说是这金超岳已经死了,公孙隐遂罢此行。此后,果然没有再听到金超岳的消息,中原的武林豪杰都以为这死讯是真。又过了几年,公孙隐的另一个世仇桑见田亦已去世,公孙隐这才闭门封刀的。时光流转,江湖上的后起人物,十九连金超岳的名字,都不知道了,但蓬莱魔女因为她师父当年有过这段往事,师父曾向她提过,因而得知这“祁连老怪”的来历。心里想道:“原来这老怪居然还没死掉,今日陌路相逢,我可要为恩师了他当年心愿了。”
蓬莱魔女心念未已,只听得西岐凤已在朗声说道:“你远来是客,出招吧!”金超岳大笑道:“好个西岐凤,在我面前也这样傲慢么?也好,我就成全你吧!”
眼看双方如箭在弦,就要动手,忽听得又是一声长啸,宛若龙吟,震得树叶纷落,林鸟惊飞,金超岳道:“好,你的同党来了,那是最好不过!”西岐凤叫道:“大哥,这不关你的事!……”话犹未了,只见东海龙已到了场中,他背着一个大麻袋,淡淡说道:“三弟,你还认我是大哥不是?你若还当我是你大哥,你的事怎能与我无关!”
金超岳冷笑道:“东园望,听说你当年想约公孙隐那老儿到祁连山找我,如今你来得正好,也省得我到东海去回拜你了。你们别争论了,一齐上吧。”
西岐凤道:“大哥,别的事我听你的,这次我与这老怪有约在先,你可得成全做兄弟的声名。大哥,你不是与笑傲乾坤有约吗?我认为你不宜在这里多耽搁了,还是赶快前往江南吧!”原来西岐凤暗暗自忖,只怕两兄弟联手,也未必是金超岳对手,与其连累东海龙陪同送命,不如自己独自承当,故此出言暗示,他提及东海龙与笑傲乾坤之约,实即是点醒他的大哥,若然他有不测,便请大哥代求笑傲乾坤给他报仇。
东海龙当然听得懂把弟话中之意,但他怎忍见把弟独自送命,当下一笑说道:“你没有听见吗?十七年前,我已经是准备与这老怪交手的了。可惜那次这老怪诈死,未如所愿。但虽未成行,我与金老怪一决生死之约,是早已定下了,远远在你之前!”西岐凤想不到他大哥也抬出江湖规矩,重提这段旧事,一时做声不得,心里暗暗叫苦。
金超岳满面通红,原来那次误传他的死讯,的确是他自己故意散播出来的。为的是他那时尚有两门极厉害的武功未曾练成,恐怕不是公孙隐的对手,故而诈死避战。当下他听了东海龙的刺讽,恼羞成怒,一声冷笑说道:“公孙隐这老儿死了没有?”
东海龙道:“死了怎么样?没死又怎么样?”金超岳道:“死了我就挖他的坟;若还没死,我宽限你们三个月,让你们请那老儿来此,再一同领死。”东海龙哈哈大笑,金超岳一瞪眼道:“你笑什么?”西岐凤抢着说道:“好笑啊好笑,你要见公孙前辈,那除非是来世了!”东海龙倒不觉怔了一怔,随即明白他把弟的用意,西岐凤故意闪烁其辞,那是有心让金超岳认为公孙隐已死了的。但这几句话也可以解释为金超岳将在此战丧生,焉能还留得性命与公孙隐相见?”东海龙也不禁大笑起来,暗暗佩服把弟回答得妙。
蓬莱魔女听见金超岳那些狂妄的说话,却是怒气勃发,倘若不是为了顾全江湖规矩,顾全西岐凤与东海龙的声誉(他们与这老魔头有约在前,倘若旁人拦在他们前头,纵是助拳,亦属不敬),她早就想跳了下去,将那金超岳刺个透明窟窿。但蓬莱魔女在发怒之余,却也不禁想道:“西岐凤故意让这老魔头误会我恩师已死,这当然是不想拖累于他,难道这老魔头当真就那么厉害?西岐凤竟然害怕连我的恩师都不是他的对手么?”
金超岳自大惯了,果然没有想到西岐凤话中的另一种含义,只当公孙隐果然已经死了,当下冷笑说道:“好,你们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免死了,只要你们带我去挖了那老儿的坟墓。”东海龙掩鼻叫道:“是谁放屁?好臭,好臭!”金超岳怒喝道:“东园望,你上来!我让你三招!”西岐凤叫道:“让我先来!”金超岳双掌一错,冷笑道:“先来后来,都是难免一死,你们不必争了,要就一齐上吧!”
东海龙忽道:“且慢,我有一件礼物先要送你!”金超岳怔了一怔,跟后说道:“哦,对了,你把褚大海的人头拿到哪里去了?快快拿出来吧,等会儿你好与他作伴。”他见东海龙正在解开麻袋,只道东海龙是要拿出褚大海的人头。
东海龙将麻袋一抖,淡淡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将我三弟的朋友请来,我也将你的两位高足和七名帮手请来了!”只见倒在地上的是九对血迹殷红的耳朵,不问可知,这是新割下来的了。原来金超岳虽然艺高胆大,无须约人助拳,但他却不能不准备临时有什么事情发生,例如附近的绿林好汉闻风而来之类,是以他除了在路上把自动来给西岐凤助拳的人尽都杀了之外,还派了两个弟子会同七个金国军官,在这座山的四周巡逻,以防意外变化,想不到这些人也被东海龙杀了。(这也就是蓬莱魔女踏进此山,一路无人拦阻的缘故。)
金超岳见了这九对耳朵,气得七窃生烟,再也顾不得还端什么武林前辈的身份,一声大喝,猛的就向东海龙扑来。
东海龙笑道:“三弟,这你可该让我了!”一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招!”疾的转身,双掌拍出。原来他正是要激怒金超岳,引他先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