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叫了声“苏嬷嬷”,而后才回神。回神再看看这庭院,她忽然又扭回头道:“嬷嬷先照管着家里,我去去王府。”

苏嬷嬷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姑娘不可!世子妃如今正身子重,不可受这刺激!”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昨夜里就着人上王府了,何用等到现在?杨氏虽然心急儿子,但女儿也是不能不顾的。

袁紫伊微微凝神,说道:“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徐滢岂会是那种经不得事的人?别人不了解,她却再了不解不过。想当年宫里异母的公主姐姐诬陷她弑杀幼小的皇子,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是罪人,她却还是在毒酒摆到跟前来的那一刻替自己找到了反击的突破口,成功将对手撂了个片甲不留。

莫说眼下只是徐镛失踪,就是别人拿刀架在徐镛脖子上走到她面前,她相信她也不会失方寸。

她跟苏嬷嬷点点头。抬脚出了府。

徐滢睡了个很舒适很安稳的觉。宋澈不在家,大床容她一个人睡,简直随便怎么滚。

但因为月份大了。其实还是没有想象中舒服的,内衣府派来两个做稳婆的宫嬷,一个姓李一个姓汤,她们俩告诉她应该侧着睡。而且往左侧睡,然后往腰后和肚子下各垫个小软垫。这样会比较放松。徐滢比较过,果然还是有用的。

但是小家伙踢的真是太勤了,常常把她踢醒,然后她醒来了就想吃。最近真是胖得下巴都出来三个了,再胖点她估计都能被当成端亲王的亲闺女了。不过好在她随杨氏的小骨架,瞧着也不那么糁人。但是这么一闹就起得晚,常常日上三竿了她才被饿醒来。

今早也是。

五更才吃过一碗蛋羹睡下。感觉还没怎么睡呢,忽然就被侍棋给摇醒了。

“世子妃,您先醒醒,袁姑娘来了!”

侍棋叫的很小心,因为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试过这么早叫她了,或者说她好几个月都没曾叫过她起床了。她如今这样子,谁敢扰她呢?

徐滢盯着床顶有半刻才转动了一下眼珠儿,袁紫伊来了?

她看看窗外,还早得很,太阳都还没出来呢,她怎么这么早来了?

但她还是爬了起来。

才下地,一个人影就冲进来了,袁紫伊带着特属于她的娇脆嗓音说道:“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徐滢张嘴望着她,她大清早跑过来当然是有事了,难道她是出来晨练正好路过的?

“徐镛失踪了。”袁紫伊一手扶着她胳膊,一面盯着她的脸说道。

徐镛失踪了?她嘴巴又张大了点。这果然是个坏消息。

哦,她想起来了,昨儿夜里他们俩约会呢。

“徐镛没去见你?”她问道。

“见了!”

袁紫伊叹气,见她口气神色皆正常,遂把手从她胳膊上放下来,说道:“是见完之后失踪的。”

她把事情来龙去脉又跟她细说了一遍,“我总觉得这事不正常,他不该是那种冒险的人。就算是有事,这么久长时间他也得传个信回来了。到如今还没有消息,那只能是那贼人身上有猫腻了。”

徐滢确是真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桩奇事。

她仔细想了下,说道:“那采花贼很有疑点。既然那被欺负的女人是金鹏送回去的,那就先去找她好了。——素锦。”她把门外候着的素锦叫进来:“你派个侍卫去徐府找金鹏,让他带你去寻昨夜里的女人。详情让他在路上告诉你。”

素锦躬身出去。

徐滢这里也起身去洗漱。

不管徐镛有没有事,她总得先把自己拾掇干净了才能办下一步。

袁紫伊上前与她一道吃早饭:“我只不知道他究竟得罪了谁?”

徐滢挟着个卷子顿住,片刻道:“倒也不见得非得罪谁。”

如今他们具备威胁到徐镛的对手只有两个,一个那神秘的六趾人,一个是则是崔涣。

如果出事的是宋澈,那她会锁定就是这六趾人无疑。而如今既是徐镛,那六趾人冲他下手就没理由。

剩下就只有崔涣了。从他们拿到那半枚印章到如今差不多一年,两厢基本没有产生什么交集,一是因为崔涣不敢轻举妄动,二是因为她和徐镛想要得知当年的许多秘密,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永远这么沉默下去。

她也不会让他沉默下去。前阵子徐冰跟冯清秋杠上掀出那么大番风波,崔涣怎可能没有点紧迫感?

他只有早日拿回印章才能摆脱困境。但如果这么大个龙门阵是他摆出来的,那么徐镛的处境恐怕就真有些麻烦了。

越是疑难,越是说明他志在必得。

越是志在必得,越说明他做好了充足准备。

袁紫伊听说交代完,才知道崔家前阵子发生的事,她凝眉道:“照你这么说,倒十有是他了。那什么采花贼,必然是故意出现在他所经之处引他远走的。——这老贼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想咱们早点把他扔坑里去!”

这里正说着,门外素锦匆匆进来:“禀世子妃,派去的侍卫与金鹏赶到那女人家,却发现那户了人家根本没有那模样年纪的女人!”

第314章 看谁厉害

徐滢迅速跟袁紫伊对视了一眼。

没有这个人,那就可以断定这绝对是桩阴谋了。

徐滢大口吃完手里的卷子,说道:“速着人打听崔涣人在哪里?即刻来报我!”

屋里气氛略变得沉重。

“既连这受害的妇人都是假的,足见姓崔的挖了个多深的坑。”

袁紫伊眉眼间有了些担忧,她纵然相信徐镛不弱,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也敌不过人家精心策划的局,至今也没有消息传来,谁知道如今到了什么地步?“早知道我直接便往王府来寻你就好了。现在,我们要不要求助端亲王?”

“当然要!”徐滢接过帕子擦手,一面沉吟道:“我们去承运殿。”

她扶着侍棋的手起身。

才走到门口,厉得海便躬身在廊下道:“禀世子妃,王爷一大早便与忠武侯约好上郊外狩猎去了,估摸着得夜里才能回来。”

徐滢倏地停在门下。

袁紫伊道:“这么不巧?”

徐滢冷笑望着她:“忠武侯是崔涣的亲家。”

袁紫伊顿悟。

徐滢冷笑踱步:“宋澈昨日也是莫明其妙被人拉走下了卫所,如今王爷也被忠武侯拉走,这自然是崔涣做的手脚。凭他在朝中这么多年的根基,拉几个人糊里糊涂地帮着挖坑还是不难的。”

袁紫伊禁不住呲牙笑了:“他连端亲王和宋澈都敢算计?”

“到了他这份上,有什么不敢的?”

徐滢扬唇道:“那章子必然关系到一大笔钱。有了这笔钱,他的处境立马会好起来。而且,如果事成了,哪里又还会存在什么穿帮?就算是端亲王知道这是被他算计了。但忠武侯邀他必然是真心诚意,他能怪上崔涣什么?”

“那看来咱们只能自己解决了。”袁紫伊道,“也许把崔家那破事儿捅到宫里去是个办法。”

“捅到宫里虽然能解一时之急,使他不敢做出真正伤害徐镛之事,但是,我们毕竟没有他开私矿的证据,就凭那枚私章。也完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是站不住脚的。而且我想,他伤害徐镛的可能性还不大,他主要还是想要那半枚印章。”

徐滢回到椅上坐下来。

袁紫伊沉吟半日。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渐渐安静下来。

丫鬟重新上了汤,两个人都默契地继续吃饭,全程不再提起过事。仿似有天大的事都等吃饱再说。

直到撤了碗盘上了茶水,派去查崔涣的人也回来了。

“崔涣近日与亲军十二卫两位将军联合轮值守卫放置在清云寺的佛像。据查,昨夜正好是崔涣值夜班!一直将值勤到今日午时为止。然后清云寺的布防好奇怪,官兵竟然都快隔出半个寺来了,原本朝廷明明只占用一个禅院的。”

徐滢蓦地便从茶杯口抬起脸来:“可是金陵运过来的那批佛像?”

“正是!”

“这佛像来历不凡。崔涣莫非是要借这批佛像做文章?”袁紫伊呆在铺子里,也是耳闻过这批佛像来历的,“如果他是打的这主意。恐怕徐镛已经入套了。否则的话,他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至少会闹出动静惊动寺里僧众。”

即使她们没有去过现场,也猜得到放置佛像的必是单独一个禅院,朝廷官兵四面守护,旁人轻易不能靠近。但是徐镛要想引起僧侣注意肯定还是不难的,只要僧侣们被惊动,那么崔涣也会慌张。——当然,站在崔涣的角度想想,他既然都布了这么个局,自然会防着他这么做的。

那么眼下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徐镛被压制得根本没法儿反抗,一是他故意不反抗……

“那是他一厢情愿。徐镛没那么傻的,我要是没猜错,崔涣现在恐怕已经上了他的钩了!”

她正想到这里,徐滢就仿佛看透了她心思似的冷笑起来,“若我是徐镛,也不会放过这么好一个打听内幕的机会,崔涣能行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徐镛不急躁,但他一定会急躁。急躁之下他只能权衡得失,他不吐出点什么来,徐镛岂会松手?”

袁紫伊点头,但却又沉吟道:“但这终归是我们的猜测,万一事情不如我们想象的呢?”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趟崔家。”

徐滢抚着肚子站起来,“眼下我如果着人去硬闯清云寺,不但不占理,而且恐怕还会被崔涣反咬一口,他崔涣吃准了调开端亲王和宋澈,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便难奈他何,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厉害些,还是我厉害些!”

袁紫伊走过来,双眼亮晶晶望着她:“你去闯他老巢,怎么少得了我?”

“那当然!”徐滢笑起来,“多你一双手,我才好将他斩得更碎些!”

……

崔夫人打从崔涣去值夜时便没曾合过眼。

每次他去打那半枚印章的主意她都只差没把心掏出来揣在手上了。

虽然夫妻俩关系越发不如从前,但到底这辈子是拴在一块分不开了,他荣她面上有光,他衰她日子也不好过。

崔涣其实事先并没有告诉她他的计划,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他让她去跟大姑奶奶提议,让忠武侯邀端亲王去南郊自家仅剩的那片庄子里狩猎。昨夜里他又忽然把府里护卫调了一大半出去,这都是很反常的,没有任何一个公务需要动用私人兵力,她疑惑之下找人一问,自然就知道了。

她说不上什么心情。

看他铺开的这架子,想来是势在必得。

如果真能把印章拿回来,那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她崔家又可以敞开大门尽情应酬,她可以风风光光出去串门会客,可是崔涣手里有了钱,自然更加心安理得地抬举庶子。虽然他不可能宠妾灭妻,但想想偏房们成日里没点诚意地在她面前请着安,那日子也糟心啊。

她那份期盼他成功的心情竟然有些犹豫了。

“太太,世,世子妃来了!”

正在揉着太阳穴伤神的时刻,崔涣回府的消息没传来,倒是门房突然传来了这消息。

“哪个世子妃?”她凝神半刻,说道。

婆子拍着大腿:“就是端亲王府的世子妃呀!”还能有哪个世子妃呢?放眼京师除了徐滢这个世子妃,也没有第二个了吧?

第315章 来者不善

崔夫人这才愣了愣,站起来。

徐滢来了?她忽然涌上些不祥之感。崔涣对徐镛下手,最可能惊动并且出手的就是宋澈夫妇,宋澈和端亲王都被支开了,本来她也以为徐家不会告诉正大着肚子的徐滢,可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她还能是为别的事来的吗?绝无可能!

这杨氏居然这么大胆,连怀着孕的女儿也支出来了?

徐滢端坐在轿辇里,透过纱质的轿帘望着崔家的垂花门。

崔夫人还没有到来,倒是冯清秋和徐冰前后脚出来了,两人眼里有惊讶也有不服气,但到了跟前却仍是得弯着腰身行礼。徐滢没理会,只等着二门下来人。好在也没有多久,就见着十字砖花后人影绰绰,崔夫人带着一脸未曾来得及退尽的惶恐走出门来。

袁紫伊在辇下轻咳了咳,徐滢扭头跟窗外的她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不知世子妃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崔夫人到了跟前便屈膝,声音有些紧绷,听得出来是在尽量维持平稳。

徐滢伸手将轿帘撩开,搭着袁紫伊的手走下来,扬唇望她道:“夫人客气了。我们世子爷不在府,我无聊得紧,刚好想到许久没到府上拜访,因此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惊扰到夫人。”

“世子妃哪里话,您可是我们请都请不过的贵客。”崔夫人硬着头皮回应,本以为她进门便兴师问罪,哪晓得她这样拐弯抹角,倒是又不得不陪着唱这出戏。

徐滢扬唇指着袁紫伊:“这位袁姑娘,是中军衙门袁大人的千金。”

崔夫人从来没听说过朝上有什么名声响亮的官员姓袁。更别提中军营里,心知不会是什么有身份的,出于礼貌便就微微点了点头。

徐滢也没有多话,直接进了前厅。

丫鬟把茶点摆上来,徐滢便扬首望崔夫人:“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直说了。昨夜里家兄夜归途中陡遇一蟊贼,追踪他至清云寺附近忽然就不见了。奇的是。就连家兄也不见了。今早有人来报我。说是亲眼目睹家兄被贼引入清云寺内,恐遭官兵杀害。

“我一查,昨夜在清云寺看守佛像的正是崔伯爷。因想伯爷行事严谨,怎会无故杀害家兄?即便是遇到误闯之人,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抬手就杀的道理。除非是故意——然家兄虽不称武功盖世,却也是朝廷钦选出来的武进士。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人一招杀害。

“所以,我来是想请崔夫人去跟伯爷递个话。家兄就是有天大的罪,也有朝廷处置,若是家兄真在清云寺,那么还请伯爷将他放回来。大家都是朝廷命官,有什么矛盾便上都察院说清楚,也省得伯爷来日沾身灰倒是不值。”

崔夫人不料做好了陪她唱戏的准备。她倒是又刷地撕破脸皮,一时间怔住。手指尖都有些发颤。

“这,这不可能罢?”她强笑着,“这件事,我并不清楚。”

“夫人不必清楚,我只要夫人带个人去清云寺给伯爷递话就成。”徐滢脸上没有笑意,“本来是不敢劳夫人大驾的,但是我派人去了才知道,伯爷这个差当得好威风,居然大半个寺里都不让人靠近,没有夫人着人递话,恐怕还真没人能进得去。”

崔夫人怔然无语。

首先她不知道原来崔涣乃是诱骗徐镛去清云寺的,其次她不知道为什么徐滢又会猜得到徐镛在崔涣手上。她究竟是确实知道内情还是诈她?!

她手心里开始出汗。

她说道:“我们老爷从来不准家眷插手公务。世子妃要办的事,恕我没法儿帮忙。”

徐滢手里捧着青花瓷杯,转了两圈,忽然道:“夫人要是这么说,那么我就也得换个说法了。我今日能寻到这里来,自然是有着十足把握。别的不说,我只问倘若我今儿在府上吃了这杯茶,然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夫人有没有办法说得清?”

崔夫人脸色倏变,冯清秋与徐冰也跟着变了脸色!

“世子妃这是,这是何故要威胁我?”

说威胁还是好听的,她这简直就是耍泼皮无赖!她怀着端亲王的长孙,全天下都知道她被公公护着丈夫疼着,是人惹她不得,她但凡从这里说句崔家的东西不干净,崔家上下只怕都要掉层皮!宋澈就是把他们崔家拆了恐怕端亲王还会跳出来给他加油!

这贱妇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崔家婆媳三个都不淡定了。

崔夫人又急又气,徐冰是没反应过来,冯清秋本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到此刻也琢磨出了点端倪来,至少她相信徐镛此刻的确是在崔涣手里的,她对徐滢本就里外看不顺眼,如今她这一撒泼,未免就怒了!

“世子妃这是要恃强凌弱,朝廷也是个讲理的地方,我们倒也不怕,只不知道皇上与天下人凭什么会相信我们会向你下手?”

“我说给你听,你自然就明白了。”

徐滢冷笑着,伸手从袁紫伊手里接过个小瓷瓶:“首先大少奶奶前不久才小产,府上有这些红花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冯阁老前些时候还寻上我们王爷告我的状,诬蔑我挑唆徐侍郎生事来着。既然冯阁老这么想,那保不准大少奶奶也这么想。”

“你们既然对我十分看不惯,那么借机洒些红花粉放在吃食里让我吃吃苦头,又有什么说不通的?

“再说了,大奶奶从来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历年对待你的亲表妹,如今你的妯娌二奶奶并不当人看,你小产之后深受刺激,或者因为看到我怀了孕心生嫉愤,又或者因为我跟二奶奶都姓徐,所以恨乌及屋暗害于我,有如上这些理由,自然会有大把人相信的。”

冯清秋气得脸都青了!

她甚少与徐滢正面交锋,原先仅有的两次她也始终认为是徐镛,即便在后来的传闻里听说徐滢已经变了,她也从来没有当回事,没想到她竟然仗着世子妃的身份如此阴狠如此卑鄙,竟敢以这样的手段堂而皇之地来诬陷她!

第316章 推波助澜

“照你这么说,大理寺都是白设的了!?这大梁天下可以让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了?!”她咬牙道:“这天下是皇上的,可不是你们端亲王府的!你少在这里顶着世子妃的名头吓唬人!”不就是个飞上枝头的麻雀,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大少奶奶这话就该打嘴了,你怎么能说大梁是我们端亲王府的呢?素锦,掌嘴,回头再在大少奶奶下红花粉给这条之外再加一条,就说她出言不逊,大逆不道。 乐-文-”徐滢淡定地喝一口茶,然后抬眼扫视着一屋子已经两脚打颤的崔家下人。

崔涣不是要跟她比坏嘛,那就比比,比善良她比不过别人,比使坏坑人她还比不过么?

她就慢慢磨,叫他看看谁更有耐心。

素锦上前,啪啪扇了冯清秋两巴掌。

在场崔家人可没谁料到她会真打,当即就慌了——除了徐冰。

崔夫人急道:“世子妃究竟想做什么?”

“夫人,世子妃说的很清楚啦,只是劳烦您去清云寺传个话给崔伯爷而已,毕竟大少奶奶才挨了两个耳光夫人就心疼起来,我们世子妃丢了哥哥,自然是更急切的。”袁紫伊扬唇望着她道。

崔夫人瞪着她,又看向一派从容的徐滢,想要怒斥她,却是又万万不敢了。人家不是徐二姑娘了,是千呼后拥的世子妃,倘若她真弄点什么手脚在这茶水里,压根不必喝,只需把大理寺的人召过来,她们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是说不清!

“去就去嘛,不就是传个话嘛!”

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徐冰咕哝开了了。

她是不知道她们究竟在吵什么,但是看到徐滢一来便给了崔夫人和冯清秋一顿排头吃,她怎么就那么高兴?而且徐滢说的太对了,那些年冯清秋何曾把她当妹妹看?简直连个下人也不如,她真是恨不得徐滢能再多扇她两巴掌!

这种推波助澜的事,她真是太愿意做了!

崔夫人要疯了!

她是崔家人,崔家倒了霉对她有什么好处?她怎么就这么蠢呢?她莫非是早就跟徐滢串通好了里应外合?她真是恨不能抽死她了。她当初是眼瞎到什么程度。才会把这种人引进门来!

“怎么样,夫人想好了没有?”徐滢举杯望着她,面上虽有微笑。一双眼却幽寒幽寒。

崔夫人攥紧双手,已经需要咬牙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情了。

她简直已无路可走了,难道她还要再拼吗?

她瞥了徐滢一眼,咬牙道:“来人!”

有婆子迈着小碎步进了来。

“着人去传话给伯爷。把府里世子妃来拜访的事告诉他!”

她面肌都颤抖起来,她气。但又不全是气徐滢,她还气崔涣,他怎么这么没用,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连个女人都瞒不过去?!她到底还能指望他什么!

婆子立刻躬着腰退下去了。

徐滢道:“慢着!”

那婆子止步。袁紫伊站起来:“我同你去。”

崔夫人气怒未完又怔住了,但袁紫伊已经带着两名站在门外的侍卫随着那婆子走了出去。

徐滢看一眼这呆住的崔家婆媳,伸脚一勾勾来张凳子。搁起发胀的双脚来。

天色已经大亮了,徐镛的精神看起来竟比昨夜还要抖擞些。

崔涣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问伯爷。你在伍门寺外遇袭究竟是怎么回事,伯爷怎么不回答?”徐镛腰板挺得笔直,连声音也仿佛变得清亮了些。

“那个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粗声回应。

“伯爷不回应,那印章也是不能给的了。”

崔涣瞪着他,咬咬牙,那神色黯下去,转眼,竟然浮现出一丝余惊:“确切的说,那次遇袭应该本来不是冲我来的,因为我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剑上已经滴着血了,但他的武功很高,我打不过他,而且他的脸……”

“他的脸怎么样?”徐镛凝眸。

“他的脸上有很大的一块伤疤,十分狰狞可怕!在那里的夜里,武功那么高强的人却拥有一张如此吓人的脸,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妖魔,令人至今想来仍觉得心悸不已。”

他的声音有些起伏不定,像是仍沉浸在当时的情绪中。

“此人你没见过吗?”徐镛问:“确定不是冲着你来的?”

“没见过。”

他摇头,“是不是冲着我来的,我也不清楚,总之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而那天夜里,同时还发生了一件案子,就是程家小侯爷与友人夜归,半路也遭了暗算。同行的友人伤重不治,但小侯爷却被救了下来。后来想想,必然也是此人所为。”

徐镛瞥了眼他,没有再问下去。

程筠腿伤的事他也曾听徐滢提起过,但却没想到竟跟袭击崔涣的还可能是同一人。

他心里还装着很多疑团,但从崔涣这里却是得不到新线索了。

“我的印章呢!”

崔涣似突然回了神,沉声冲他喝道。

徐镛扬唇:“印章不在身上,你不放我回去,我怎么给你。”

崔涣神色骤顿,突然暴怒:“你敢耍我?!”

“伯爷!太太派人来求见伯爷!”

如此正要交锋之时,突然有护卫快步进来禀报。

崔涣怒道:“见什么见?没见我正忙着吗?!”

“伯爷,太太说,说世子妃到咱们府上去了,而且世子妃还派了位袁姑娘带着侍卫与家丁一块过来了……”

崔涣蓦地转过身来。

徐镛双眼一亮,那唇角也不觉上扬,他早就知道会等到徐滢的,但袁紫伊也来了,却让他更加愉快。

他说道:“伯爷还是出去瞧瞧吧,舍妹身怀王孙,指不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呢。”

崔涣瞪他一眼,心内却是把崔夫人骂了个底朝天!

他事先没告诉她就是怕她像上次那样多嘴坏事,没想到她连徐滢个丫头片子都收拾不了,到底还是拖了他的后腿!

他咬牙指着徐镛:“别以为她们来了就能奈我何!午时之前你若不交出印章,我午时一刻便把你送往都察院去!有证人证据,你就是再插翅也逃不了!”

说完他再瞪了他两眼,大步往门外走去。

徐镛抱臂扬了扬眉,手上捏一颗被他捻得已经光滑圆滑的小石子,抬头望了望天色。

第317章 反击之计

崔涣到得院门口,就见崔夫人派出来的家丁果然已经立在菩提树下了,而旁边还有个面目生得十分惹眼的女子带着几名侍卫立在旁侧,看着应就是那个袁紫伊。 .|“怎么回事?!”他的坏脾气一览无遗。

家丁连忙上前把徐滢如何在崔家使诈耍横的事给说了,然后又指着袁紫伊说道:“如今世子妃还在府里等着没走呢,大少奶奶让她给打了,太太正急得不行,只好就派小的来了。这位袁姑娘非要跟着来,小的没办法……”

他认定袁紫伊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野丫头,并不值得尊重,因此当着她的面什么都吐出口来了。

袁紫伊倒也不理会这些人,只与崔涣道:“崔伯爷,敢问徐镛徐大人何在?小女子奉世子妃前来迎他回去,还望伯爷速速将他请出来。”

崔涣不知道徐滢她们究竟是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迅速摸准徐镛在他这里的,当然他也知道这迟早是瞒不过去的,他只希望能在午时之前不让人发觉就好,眼下徐滢端着世子妃的架子来逼他,他到底该怎么回答呢?

答徐镛在这里,在这里那他就得把人放走。若不放走那就得有理由,就算现在说他蓄意毁坏佛像,那他也得把人带往都察院去!

总而言之只要他承认徐镛在这里,他就得放人!

他狠狠瞪着袁紫伊,忽然一言不发掉了头。

跟她们没什么好说的!既然说什么都不方便,那他索性什么也不说!

他掉头进了去,门一啪将来人全关在门外。

而他这里前脚进去,后脚就有名侍卫忽然从墙头上跃下来,到得袁紫伊面前便说道:“禀袁姑娘,禅院里情况已经探明了,里面把守的几乎全是崔家的护卫,还另外里面像是打斗过,有尊佛像已经倒在地下。徐舅爷安好,并且他也发现了小的……”

说着他凑近袁紫伊,附耳悄声说了几句。

袁紫伊冷笑了声,说道:“你们去个人到亲军卫衙署找找刘将军。照徐大人指示的话说。”

说完她瞪了眼仍留在当地未走的崔家家丁,又转身给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侍卫们便立刻上前把家丁给押住了。袁紫伊再一脚踢倒他后脚弯:“想活命吗?”

家丁连忙磕头求饶。

袁紫伊笑道:“想活命就即刻去到金吾右卫,把你们家世子爷带过来,就说世子妃着了我在此地砸场子呢。而且还闯到里头去了,据说伯爷这么做是跟什么印章有关,请他即刻赶过来帮忙,与伯爷合力擒住徐镛!”

家丁再次磕头说不敢。

袁紫伊踩住他后腰:“不去那就等死!”

侍卫们极配合地拔出把刀搁在他颈上。

袁紫伊再笑一笑:“要是骗得不像,事后也得死!”

崔涣回到禅院,徐镛已走到廊下来了,脸上神情愈发镇定,看着倒像是落入圈套的那个人是崔涣自己似的。

他不由越发焦躁,沉脸望着他:“章子放在哪儿,快说!”

“我怎么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糊弄我的?没有人证明你的话。这章子我还是不能拿出来。”徐镛负手道,忽而他一笑,又说道:“再说了,从昨夜到如今我滴水未进,粒米未吞,那章子可值三十万两银子,伯爷就是弄点酒菜我填饱肚子也是应该吧?”

阳光透过枝桠投射在脸上,崔涣浑身的神经都快绷不住了!

“上酒菜!”

酒菜很快送过来,崔家的护卫收拾了一张禅桌出来给徐镛用饭。

寺里虽没有荤食,但供给这些官兵的饭菜仍然做的极地道。

崔涣整个人绷紧身子坐在对面。他也是一宿没有吃东西,但他感觉不到饿,只感觉到因为焦灼而使得肝肺都有些灼得发疼了。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离成功的希望又更远一点,而徐镛偏还慢条斯理,似乎要与他顽抗到底!

他现在终于明白,他昨夜里问他的那么些往事实质上也是在拖延时间,他虽然能吃定他逃不脱这毁坏佛像的罪名,但其实就算他获罪。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他就是吃定他要的是钱!

如今徐滢她们也明确寻到了这里,他就是想把徐镛藏起来慢慢拷问也是不可能了!

他握紧了刀柄,两眼紧盯着慢条斯理喝酒吃菜的徐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一刀子挥过去。

“伯爷为家里操碎了心,不知道崔世子知不知道?”徐镛忽然开口。

他瞪着他,没说话。

徐镛望了眼门外天色,接着道:“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呢,伯爷何必这么着急?我要是心情痛快了,哪怕就是在午前一刻告诉你印章所在之地,你去取也来得及。伯爷阅历颇丰,怎么会为了点钱财如此沉不住气?”

“你知道什么!”崔涣忍不住地脱口而出,“像你这种从小没试过打小要什么有什么的人自然是不会明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又怎么会知道当你穷到连朋友都应酬不起的时候,当你处处因为家底薄而被人奚落的时候那种感受!”

“可这是你自己造成的,这又怪谁呢?”徐镛望着门外不时移动的人影,“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贪欲,崔家何以到如今这种地步?

“我可真为崔世子感到寒心,如果不是有你这么个父亲,他便不会在冯清秋面前低声下气,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专横和无知,冯家也决不会对崔家诸多意见。如果不是因为斗富,徐冰又怎么会惹怒尊夫人,最后又把崔世子还在肚里的长子给弄没了?”

“你为他寒心?”崔涣深吸口气,冷笑起来,“他有什么用处?除了给我闯祸,可帮过我这当爹的半点忙?他有什么资格怪我?我不把他的世子之位卸下来已经不错了!”

“你要卸谁的爵位?!”

崔涣话音刚落,崔嘉就陡然间怒火浑身地闪进来,一双眼瞪得都快脱眶地望向崔涣,后槽牙也都已经咯咯作响了:“你是要卸了我的爵位,然后申授那两个贱人给你生的儿子吗?!我在你眼里,已经连继承家业的价值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