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了,徐滢这要是骗他的,怎么可能整个王府的人都在跟他道喜?

难道是真的?!她真的怀孕了!

他脸色一垮,暗叫了一声不好,望着不远处的宫门,忽然觉得有些脚发软……

先前他跟商虎说什么来着?说她不可能怀孕?还说让他照实回来跟她回话?他一定是撞了邪,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完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怎么办?!

难道他又要画一晚上春宫?!

“大哥?”宋鹂瞧见他脸色忽青忽白,眼里的诚惶诚恐竟是她这辈子也没曾见过,不由也呆了。

宋澈跳起来,退后两步打量着四处,然后瞅准一旁的宫墙,憋一口劲,跃了上去。

宋鹂在墙下目瞪口呆望着,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

第293章 干了蠢事

宋澈落到院角紫藤树畔,立刻藏身在紫藤里打量起寝殿。 <し廊下站着大堆太监侍女,慈宁宫的宫女站在门下,还有几个穿着皇宫宫服的小内侍,看模样应该是太后派了过来赐赏了。

连太后都过来了,他这个当丈夫的居然还让商虎来说他不相信她怀孕?

他觉得后颈上的汗毛又竖起了些。

——他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儿?!

寝殿里摆着七八只装着山参燕窝、绫罗绸缎以及金银翠玉的大锦盒,徐滢听女官传达完爱护之意后,便就着厉公公和侍棋送了她们出来。

画眉上来笑道:“外头说世子爷回来了,刚才翻墙进来,眼下正藏在东边紫藤下呢。”

徐滢立刻拍案起身:“端盆水来!”

然后径直出了门,直接走到东边墙下那株大紫藤外,瞪着那密密麻麻的花幕里露出来的锦衫一角。等画眉带人将水盆送到,便接在手里对准紫腾里一泼!顿时一大片被浇湿打开的花帘后就露出浑身上下水嗒嗒的某人来!

宋澈方才见她突然间直接到了跟前,知道瞒不过,正要钻出花去,哪曾想她竟然当头就是一盆水淋下来!哪里防避得及?顿时把他浇成了个落水狗!

“哟,我这里浇花呢,世子爷怎么会在这里?”徐滢冷笑望着他,挑高了音量说道。

宋澈抹了把头上滴落下来的水,顶着窘红的脸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半个字!

这一日王府里就没停过客。

慈宁宫的人前脚走了,乾清宫的人和坤宁宫的人后脚就来了。然后是东宫太子和太子妃的赏赐,再接着着各宫娘娘们。

太阳西斜时端亲王回京,半路上隐约听说徐滢怀孕。以为听错,进了城门那王府的侍卫迎出来,他这才相信自己还没曾耳背,徐滢竟然是真的有喜了!于是还在马上就笑得连胡子都飞到后脑勺去了。

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人还没进门哈哈声已经先进来,捉着院子里正吃腌酸梅的徐滢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一盘问,立刻赏了一只玉璧与一对镶八宝的尺高麒麟雕给未来的小孙子。又指着宋澈吩咐他仔细行事不可莽撞。若有个什么闪失唯他是问。

宋澈郁闷得紧。想翻个白眼以示抗议,触到徐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立刻勾头垂首做悉听状了。

端亲王很满意。放了他三日假,然后就进宫去了!

他儿子儿媳有喜了,他得进宫跟那位当大伯父的讨赏啊!这可是他的长孙,管他生下来是男是女。总得先给他讨几样宝贝弄点家底再说!

乾清宫里他们兄弟俩说啥外人不清楚,反正晚饭后就见端亲王腆着大肚子酒足饭饱地从宫里出来了。身后侍卫们还各自抱着几只沉甸甸的匣子,到了荣昌宫往东西往他们桌上一丢,然后就神气地迈着阔步回寝殿去了!

徐滢光整理这些新进的家底也确实弄了好一会儿。

宋澈是夜躺在她身旁,连动都不敢动。一想到她肚子里突然多了个将来会哇哇叫的小屁孩儿他就浑身不自在。

徐滢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腹上,他像被火烙了似的就缩了回去,本来这是他一个人的老婆。但现在又多了个不认识的家伙,日后要跟他们同吃同住。他跟她亲热的时候要避着他,走到哪里还得带着他,想想都烦死了!

不过到底是他的孩子,徐滢再把他的手拿回来,感觉到那股温度,他就渐渐不动了。

算了,认命吧,反正现在不来将来也会来的。

大不了等生出来他就把他(她)丢到承运殿去,让老爷子去养。

这么一想他又轻松起来,担心他(她)在肚子里受凉,又特地往徐滢腰上加上条薄毛毡。

徐滢怀孕的消息惊动了许多人,翌日起便就有客上门道喜。

上晌冀北侯一家过了府来,程淑颖还带来了自己做的一只软枕,说是放了清心明目的决明子,枕面上一对金玉娃娃也是她自己绣的。

徐滢问起程筠议婚的事,冀北侯夫人笑叹道:“他呀,别看平日里好说话,这上面却是讲究,我也正头疼呢。”便就说起近日相看的几个来。

徐滢不免又想起上回问及宋澈关于沈曼如何不能为程筠的那番话,沈家乃是徽州名门,如今还有几个叔伯在朝中任大官,这沈曼虽不是长女,但气度风华也不输别人家悉心栽培的嫡长女,要紧的是知根知底亲上加亲,如何就不能嫁给程筠呢?

再想想,这冀北侯夫人若是不满意不喜欢沈曼,并不可能会接她在家里长住,但这样却也没有让他们俩订亲的意思,甚至听程淑颖的口气,像是还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这就有点奇怪了。

不过她跟冀北侯夫人还没有熟到可以商谈这些的地步,便也就顺着她的话说起京师里这些闺秀来。

徐镛和杨氏想来探望的心情虽比任何人都要急切,可正因为他们身份不同,所以反而不能立刻前来。

等到伍云修跟端亲王讨了示下后,再派人去徐家传话,又碰上太子妃产下了小公主,王府里少不得又要耽误一日去宫中贺喜,于是他们到府来的日子已是三日后。

同来的还有杨叶枫,徐少泽和冯氏,徐少谓和黄氏。

这次宋澈正经的丈母娘来府,冯氏黄氏就靠边了,乃是由侍棋与宁夫人全程接待的。

杨氏与徐镛则在荣昌宫里与宋澈徐滢说私己话,叶枫本来缠着商虎他们去了,谁知道端亲王听说杨家的子弟也来了,还是个鬼灵精的臭小子,便着人把他带去了承运殿说话。

徐滢问:“枫哥儿这事怎么说?”

杨氏扯了扯嘴角,说道:“你哥哥往杨家去信了,且听他们收到信后再打算吧。我原本也想着送他回去,可他是自己寻来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倒像是我这当姑母的不欢迎他,寒了孩子们的心,也显得我对当年的事还耿耿于怀似的。”

喝一口茶,又说道:“总之我把下落告诉了他们,如何管教是他们的事。”

第294章 被夺宠了

徐滢点点头。

当初她让商虎把叶枫送去徐家给徐镛也是凭他们处理的意思。

“前后也才三五日,指不定信还在路上。”

杨氏点头。

这里侍棋来报说宫里来人,徐滢遂起身去到前厅,原来是皇后又着人送了些花胶鱼翅什么的来,还有些适合孕妇服用的丹药什么的,照例还有一番嘱咐。

近来因为太子妃产下小公主,宫里早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东宫,难得皇后百忙之中还记得她这个侄媳妇,徐滢少不得有一番恩谢。

送走之后正要回房,廊子廊下徐镛却又揣着手把她给拦住了。

“我有点事跟你商量。”他咳嗽着。然后看了下四面,又接着道:“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事儿,我现在想跟袁家提亲,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徐滢笑起来:“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高兴娘家人丁兴旺。”

徐镛颊上带着微红,也笑了,“那丫头有点死脑筋,脾气也不小,但是我想来想去,我又并不喜欢什么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反倒是她这么生猛的更适合我,所以就是她了。”

徐滢又笑起来:“真的只是因为适合?”

徐镛顿了顿,忽看她一眼,抿唇望着她笑,栏外的桃花将他的脸也映得跟春光一样明媚。

徐滢有喜的消息使得府里热闹了好些日子。

为了好好保护没出生的小孙子,端亲王往荣昌宫又添加了一批人手,并正式把素锦调到徐滢身边,命她寸步不离护着徐滢。

宋澈虽然觉得自己的福利被剥夺了好多,这几天蔫蔫地觉得成了被抛弃的孩子。但是一想到这小子将来还得叫他爹,少不得又打起精神侍候他。

早上总要陪着徐滢吃完早饭才放心出门——当然,说是陪吃,实际上大部分时间他是在“看吃”。

他头一次知道怀了孕的女人一次能吃下三碗饭两碗汤,外加一只蒸乳鸽,而他一个大男人吃的还没有她多,而且没一会儿又喊饿。这令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幸好托生在富贵之家。不然的话恐怕他家底都要给这娘俩吃空。

可是她这么样吃法却受到了太医的警告,吃得太多胎儿太大将来生产会很困难。

然而饿起来又怎么办呢?那就只有多运动。

于是宋澈除了陪吃之外又多了个任务,每天下了衙回来还得带着她四处溜达一圈消食。

京城里王府大街上的人们最近于是经常看见端亲王府的世子世子妃手挽着手儿在附近晃悠。街坊们甚少见到这么接地气的皇亲,徐滢又擅哄人,于是经常能从街坊老婆婆们手上骗来自炒的糖炒栗子或是有腌酸笋什么的,当然安全问题自有锦衣卫出来的素锦把关。

她这么受宠。万夫人心里自然吃味。

自己进府都十多年了,端亲王都还没有专门给她派过贴身侍卫呢。这个徐滢倒是出尽风头了。

但又无可奈何,人家往那儿一坐,王府宗妇的派头就出来了,自己哪怕是披金挂银横眉冷目。也还是显得像个色厉内荏的侧室。

她依稀回想起当初在娘家时备受宠爱的自己,不知道怎么在王府当了这么些年的侧室,居然也越来越像个侧室了。

宁夫人心里虽也有感慨。但到底不如万氏这么神经兮兮,她不如万氏受宠爱。但还有姐姐在宫中当皇妃,也还有个中馈在手,她底气比万氏足,也不像她那么当过太后的眼中钉,自然也就并不担心将来端亲王过世后自己的将来。

前殿的热闹欢腾似乎并没有影响到随音堂。

才下过雨的午后,顾氏在廊下看丫鬟们给芭蕉松土。京师本不适合种芭蕉,这株能够存活下来,除了浇水充分,还有隆冬时节树根部层层包裹予以御寒。

她身后的月洞窗里,宋鸢正在抄经。

徐滢罚她的几十遍女训她已经抄完了,但是顾氏为了使她长长记性,又罚了她三十遍经。

而现在,其实这三十遍经也快抄完了。

她望着窗外滴着水的屋檐,有些出神,从积云里漫出来的金光透过檐下雨水投到她脸上,使她本来就白皙的脸庞看上去带着透明色。

“你也该去荣昌宫看看。”顾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窗边,望着她说道。“你将来嫁人,总还得靠你大嫂张罗的。”

宋鸢被打断遐思,移到她脸上的目光闪出些波漾。

但这波漾却是黯淡的,随着她垂下眼帘的动作,更是变得幽深。

“知道了。”她说道。又一顿,说道:“明儿去吧。我要去先生府上交功课。”

府里的女师在王府两条街外有自己的住所,每天只上晌给郡主们授课。因为最近王府热闹,端亲王给她们放了假,女师也就回府去了。

顾氏没再说什么,拢了拢衣襟,回了房去。

宋鸢对着檐下的雨滴又看了片刻,才又收回目光,垂头把笔放了,看一眼抄好的经,放起来。

阳光在云层后一闪,又渐渐隐进去了,天色又阴下来,雨丝笼罩了随音堂的后进,目光所望之处,看着皆有些潮湿。

北直隶京师很少潮湿,但这雨下得却极有缠绵的味道。

宋鸢站起来,从架上取了个扁长的盒子交给采萍拿着,而后系了披风,半勾着头出了院门。

这种天气不抬轿。

马车里倒很干爽,透过糊着半透明细纱的车窗往外看,沿街杨柳依依,迎春花藤不时出现在斑驳的墙头上,甚至也有探出头来的蔷薇染红了木窗,四处蓬勃生机,令这世界也有了几分真实。

她收回目光,默一下,幽幽与采萍道:“去云门寺。”

于是马车在去往女师府上附近的路口拐了弯,而后往另一方向的云门寺而去。

这个天气里就连佛寺也显得格外安静,梵音透过古墙传出来,刹时与红尘隔成两个天地。

寺院在民居深处,主供观音菩萨,香火还算旺,只是眼下却人迹寮寮。

她在佛前上了香,一路又去往后院。

古寺不大,规矩也并非那么严。

沿途有铮铮琴音,伴着古钟禅音,令人像是踏足在另外一个世界。

第295章 我会帮你

雨已经停了。

东南角上一座禅院,隔墙上已被爬山虎覆盖,走进去,琴音远了,但人却近了。

小小的天井里,当中有一株三人合抱粗的大龙柏树,树顶亭亭如盖,树后两间并排的禅室,廊下用石砌着,已有厚厚的青苔。

宋鸢推开左首的房门,屋里很幽暗,但仍然能看到背着门口坐在临窗胡床上的人影。

他像是望着窗外的菩提树出了神,一袭飘逸的道袍套在身上,使人不由想到闲云野鹤。

“你来了?”他动了动,扭转头望向她。

屋里光线很暗,看不清他的脸,但她仍然能猜出他眼里的温柔。

“外面下雨,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他带着些小庆幸,抬脸望着她,“还好我没有走。”

她走过去,坐下来,不发一言。

一只手抚上她耳鬓,屋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痴痴望着窗外他望过的菩提树,忽然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他望着她的侧颜,“你的庶母们又欺负你了吗?还是你那个新来的厉害的大嫂,她让你受了委屈?”

她摇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最后几乎忍不住要哽咽,只好把脸深深埋下去。

他也任她哭着,等她自己哭够了,安静下来,才拿帕子给她拭了眼泪,伸手倒了杯茶给她。

她接过来,放在桌上,深深一口气,说道:“还是上次那件事。我照你说的去做了,可是没想到我大嫂竟然插手进来了。然后搅黄了我的计划。而且她好像对我有了反感。”

他微顿,望着她:“看来你的大嫂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她把脸撇开一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隔片刻说道:“她的确让我有些忧虑。我两个庶母在家里相互斗了十几年,但结果都败在她的手下。我跟她无怨无仇,也不想对她做什么,可是有她在。我怎么才能把我庶母斗倒?”

说到末尾处她略略有些激动。肩膀也不觉地绷紧。

他在逆光里停顿,没有言语。

她静默片刻,又低低地垂了眸。倾下身子伏在他膝上:“像我们家这样,但凡有些家底身份的,后宅里不知道多么糟乱。我生母早生被落下的那胎就是被我庶母所害,后来她又想再害我。好在我母亲看透了她,怀着我时搬进了别院。

“父亲对我虽并无冷落。但无论如何,他不喜欢我母亲,我的遭遇比起我两个姐姐总是要差多的了。我又不如她们将来还有兄弟倚靠。如我能安安静静呆到出阁,倒也不怕什么。但我却发现,即便我不去撩人,人家总会来撩我。譬如这次。

“我想我即便是嫁得再不好。也不能堕落到当人家的筹码。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该恨谁,该怨谁。是该怨我托生在这样的家庭,该怨母亲的无能,还是该怨父亲的薄情。外人都说我父亲忠孝仁悌,可是他在外所受的景仰,并惠及不到我和母亲。

“所以我很羡慕我大哥,他虽然母亲早逝,但他得到的父亲的关注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多。如果老天爷规定世间事一定不能太圆满,那么我情愿用我的生母去换取我父亲对我的庇护。”

“你说这样的话,你母亲必然会伤心。”他垂眼望她,“她定然很珍视你。”

她痴望着外面,眼泪又流下来,“无用的珍视有什么用?她连她自己都保护不了,所谓的珍视,对我的处境而言并没有任何实际帮助。这样的珍视太弱了,它根本温暖不了我。”

她闭上眼,伸手环住他。

而他则将她环得更紧。

“我有时候真想就这样跟你远走高飞。”她埋首在他衣袍之间,哽咽的声音那么明显。

他微微低头抚着她,语气里有着无尽萧索:“可是我配不上你。”

“并没有什么配不上!”她用力地摇着头,眼泪随着动作在半空挥洒。她极力忍着不哭出声,说道:“我并不想嫁什么权贵,我只想嫁个心里只有我的人而已。我想跟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他粗茶淡饭养儿育女!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余生怎么过。”

她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裳,因为用力过紧,两手都已经有些发抖。

他静默半晌,掰开她一只手掌贴上自己左脸:“即使这样,你也不会后悔吗?”

窗外树影摇动,雨停后渐渐亮起的天光投射在他左脸上,那狰狞的一块伤疤在光影里若隐若现。

宋鸢微愣,四目相视中,连呼吸也似停止。

那天光又渐渐在这片沉默里淡去。

半晌,她将松下来的手又缓缓贴了回去:“没错,即使这样也不会后悔。”

“但我却不能害了你。”他像是早已经有了主意,踩着她的话尾已接了口,“正因为我在乎你,所以不能毁了你。”

她哭起来,跪坐在胡床上,这次已然无法控制。

他静坐半晌,终于拉起她的手,替她拭泪道:“我何尝不想跟你在一起?可我并不愿你为我背上奔妾的罪名。我不能为你做别的什么,但是我会全力帮助你改变处境,使你能够压制你的庶母们,从此挺直腰背当你们家的大小姐,然后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她的眼里有了亮光。像夏日清晨里陡然绽放的花,那么耀眼。

“你真的会留在我身边?”

他扬唇道:“认识我一年多了,我何曾骗过你?”

她释然,双肩垂下来,唇角也开始上扬。

“听我的,先跟你大哥大嫂保持好关系。”他轻拉她的双手,幽幽望着她,“你既说令尊很信任你大嫂,那她是你的武器。你大哥是贵府唯一的嫡子,他的态度是有份量的,你先取得他们的信任,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

她眉头微蹙,沉吟道:“这个恐怕不易,我大哥对我们成见很深。还有我大嫂,她也不会轻易相信我。”

她想起那日徐滢传她过去问的那几句话来。

前后总共也只有几句,但句句都在点子上,她并不觉得自己能糊弄到她。

“人都是有弱点的,她如果笨,你就跟她玩点手段。她既然精明,那你不如就以诚相待。”他说道,“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跟单纯直白的人交心,你日常与她接触,凡事以最坦诚的来,她迟早会相信你。”

她静默半晌,吁一口气抬头,嗯了一声。

第296章 有钱任性

出得门来,天色已经微黯。

采萍他们都等在寺外,并没有人多话,伴着她便上马车。

王府里安安静静,荣昌宫那边也一片安宁,宋澈不在家,徐滢嗜睡,没有人知道她去先生府上之前还去了别处。

一连大半个月的阴阴雨雨一过去,再晴起来天气就逐渐暖了。

桃花开了一轮渐败,池子里新荷也渐渐铺满了水面,已然到了添件褙子也嫌热的季节。

徐滢肚子开始显怀,走起路来也渐渐像个时刻酒足饭饱的财主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过得飞快,本来日常事务就不忙,这一怀了孕,便就更加闲了。

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并造不成什么困扰,因为前世她也不怎么忙,所以最近她不但隔三差五地请女先儿登府唱曲儿,便是往宫里或者各公主府上串串门聊聊天,要是不耐烦走动,便就指使太监们四处收集权贵们的八卦。

当然王府里本身也有八卦,但无非是万夫人与宁夫人之间互斗,来来去去听着也没什么意思。

而几位郡主许是受了端亲王放话,也隔三差五地过来跟她说说话,下下棋。她无所谓,宋澈却不大欢迎,总觉得她们脸上只差没刻“别有居心”几个字。

府里所有人她都不怎么放心上,因为在她没来王府这十几年里,也没出过什么大事,但是每每宋鸢过来,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多分一两分心思在她身上。

这丫头很安静,从来不争不吵,如果没有上次陷害万氏那次事件,她完全不会留意到她。

但既然有过这么一回事。想要她完全不注意也是难了。两个月观察下来,她除了日常出门走动,便就是往女师府上走走,再要么就是去云门寺里上上香,连跟万氏宁氏还有大郡主二郡主接触的都少了,倒也没有什么疑点。

“她为什么会去云门寺上香?”有一次她也这么样问厉德海。

厉德海说道:“顾氏小产之后翌年,曾经在云门寺旁的别院里住过一段时间。是王妃授意的。后来王妃过世。顾氏也常去那里上香替王妃添福,再后来三郡主便也成了那里的香客。”

徐滢点头表示懂了。

宋鸢再过来时,她便会多问一句顾氏的身子。若有关照得到的,偶尔也会让她捎点什么给顾氏去。

顾氏目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规矩,她是不介意多伸手照顾她们几分的。毕竟宋鹂宋鹃各自都有个当郡王的兄弟,来日不怕没人照应。宋鸢又不同,当年王妃既然也把顾氏当知心人。那她无谓做得那么小家子气。

进了四月,精神头倒日渐好起来,这日午觉起来喝着汤,侍棋便笑微微走进来:“刚才世子爷派人送过来十几盆茶花。有十八学士,赤丹,芙蓉什么的都有。还有几盆牡丹,有玉楼春和姚黄。总共是十六盆。衙吏们来请问要将他们摆在什么地方呢。”

“哪来这么多花?”徐滢问。

“程二爷跟世子爷打赌,二爷输了,这是搬空了他半个花圃来的。”侍棋也忍不住笑道。

原来是程笙的,那不要白不要。她想了想,说道:“那就挑盆十八学士,再一盆玉楼春和姚黄,送去承运殿吧。然后再挑五六盆到徐家去,太太爱种花,她会喜欢的。剩下的就把郡主们请过来,看她们喜欢什么,一人挑一盆回去。”

侍棋答应着。

徐滢又问:“打的什么赌呢?”

侍棋笑道:“冀北侯夫人给小侯爷说亲,他们赌这次能不能说成呢。结果是没说成。”

徐滢了悟。

厉得海得了几个小太监驾着车将四盆送到徐府,杨氏一看竟然盆盆都是上等,盆盆开得姹紫嫣红娇美多姿,一看就知道乃是绝对的珍品,顿时喜出望外,围着花儿转了两圈,又坐下问了些徐滢近况,便就赏了他们回去。

这里坐下赏了会儿花,想起前些日子叶枫过生日时老太太特地治了席寿席送过来,又还给了寿礼,虽然明显是为了拢络三房,但总算也是当婆婆的给的情面。于是挑了盆老人们素爱的玉楼春,着人送了去上房。

老太太也是少见品相这么好的牡丹,即命人摆在厅中放起来。又逢人便说徐滢如何如何孝顺,杨氏多么多么宽容贤良,一副生怕人家不会把这番话传到三房耳里去的模样。

冯氏来昏省的时候看到这花也是惊艳,看到老太太如今这副嘴脸却是满心里不悦,面上不敢说什么,回到房里却是恨到发指。想当初她有冯家撑着的时候,老太太待她是什么样子?在她眼里杨氏又是什么样子?如今不过是徐滢攀了高枝,她这里就连脸都不要了!

越想越气,竟连下人来禀说徐冰回娘家了她也没听进耳里。直到徐冰进了屋,到她面前唤着“母亲”,她这才回神愣着道:“你怎么来了?”

徐冰撅嘴坐下来:“我们夫人明儿寿日,你们打算送什么?”

冯氏这才想起崔夫人正是明儿生日,正烦恼着,遂说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巴巴地回来做什么?”

崔夫人又不是她正经的婆婆,一个散寿,能怎么准备?还不是遁例送份礼就成了。

徐冰看出她的郁闷,遂问:“您在烦什么事?”

冯氏叹着气,想想也没什么人可诉苦,便把徐滢送花来,杨氏又拿去送给老太太,而老太太又指桑骂槐踩高贬低的事给说了。末了忿忿道:“又不是什么金牡丹玉牡丹,值得把她高兴成那样?真是没见过世面的老东西!”

徐冰听了也没有好脸色,这个徐滢怎么常有好东西拿回来?崔伯爷也是爱附庸风雅的人,他书房里有两盆醉杨妃,宝贝得都跟什么似的,这玉楼春和姚黄比崔涣那两盆还要珍贵,她怎么一连就是好几盆地往娘家送?

弄得她也按捺不住了,借口去给老太太请安去看起花来。

一进门果然硕大一盆有碗底大的红粉花球怒放在碧绿叶片之间,那花球大小以及花瓣片数都令人不能不咋舌。崔涣说他那两盆杨妃值一百多两银子一盆,那面前这盆至少也值个两三百两了!

想不到徐滢竟这么任性,几百两银子一盆的花说往娘家搬就往娘家搬!

她揣着一肚子酸水又回了正房来。

第297章 祸害千年

接过冯氏列的礼单,竟是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晚饭也不吃了便就回了府。

崔夫人的散寿虽不大办,但两个少奶奶的娘家,还有大姑奶奶府上总是得有些表示的。

翌日早上起来,徐冰还没出门,就听丫鬟说大姑奶奶带着好些礼物登门来了,当中有颗老参,可值一百两银子呢!

忠武侯家底厚,大姑奶奶身为世子夫人,拿几样能出手的礼物给自己的母亲也是理所应当。

这个没什么。

丫鬟又说道:“冯家送来的是幅六开大的蜀绣,据说做工十分细致,出自蜀中付家,京师拥有付家绣品的也不多呢。”

徐冰就坐不住了。她们动不动就是补品珍品,冯氏列给她的礼单也不过是几样套路的海珍燕窝什么的,加起来都不值五十两!如果她们姑嫂不是这么摆阔倒也罢了,可都这样了,她还能被她们给比下去吗?

“让人回去找太太再添点什么!”她可不能被冯清秋给比下去了!

郁嬷嬷却不同意,徐家就是东西添得再多,崔夫人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有这份拿钱出气的能耐,平日里她自己怎么不懂事点儿?

徐冰没办法,正好徐府送礼的人也到了,便就只得硬着头皮往正房里去。

到了上房里,徐家下人递上礼单,冯清秋就在旁边肆无忌惮的冷笑了。大姑奶奶跟崔韦又不同母,见状目光也透着极明显的轻慢。

徐冰就怒了,你崔家也不是坐拥金山银山。自家都没有家底,凭什么还看不上徐家的礼?

但冯清秋的冷笑刺得她半日缓不过气,坐了片刻她起身道:“昨儿母亲不是说了还给夫人准备了一盆上好的珍品牡丹么?想来是忘了拿了,郁嬷嬷,你回去帮忙接一下!”

冯清秋闻言便就扯起嘴角来:“没那么大的头,就别戴那么大的帽子!整个大梁称得上珍品的玉楼春也不过二十盆,你倒是夸口说出要送珍品的玉楼春来。回头若是拿盆别的什么来充数。可别怪咱们不领你的情!”

大姑奶奶也觉得她在吹牛,因为连他们忠武侯府都没有称得上珍品的玉楼春呢。

“二奶奶何必动气?也没人说你什么。”到底隔了个娘肚子,她能忍受冯清秋对崔嘉的态度。就是怎么也接受不了徐冰。

崔夫人没说什么,反正她没指望过她。

郁嬷嬷被她气得头都大了,冯氏哪里有什么牡丹要送?那玉楼春乃是三房送给老太太的,她说拿就拿。人家老太太会肯么?本来要找话来圆场的,但听到冯清秋这么一顶。也是没有办法了。只得暗地里瞪了眼徐冰,转身往徐府去。

到了徐家,冯氏听她说明来意,也是气得心口冒烟!

别人家的女儿包括徐滢都是在娘家的时候帮娘家。到了夫家之后还惦记着娘家,她徐冰倒好,从小到大没让娘家沾过她一点光。到如今反而还拉着他们一起来给她做脸!

“我没有什么玉楼春!你让她自己找去!”

她砸了只茶壶。

郁嬷嬷也是把徐冰暗地里骂了个里外翻篇儿,但事情到了这步。也是骑虎难下了。“二奶奶已经夸了口,咱们家如不帮她圆了这话回去,恐怕日后更加被人挤兑,倒不如现在去求了老太太,为了徐家,无论如何把那牡丹给要过来。”

冯氏捂着心口咒骂了半日,到底也是没办法,想到老太太必然不肯出让,只得趁着她去了佛堂,遣人悄悄把那花搬了出来,着郁嬷嬷立刻送往了冯家。

这牡丹一进崔家大门,立刻就引来一片唏嘘之声!

一路往崔夫人房里,收获的赞叹可谓无数!

冯清秋和大姑奶奶俱是识货的,见到之后已立刻说不出话来!她们可真没想到徐家竟然还拿得出来这么出色的珍品牡丹!

“那些说什么我夸口吹牛的,现在可以闭闭嘴了!自己娘家家底薄,就不要说什么别人家没好东西!我们徐家虽不是什么阁老也不是什么勋贵,但祖上也是天子身边的近臣,莫说几盆花,就是别的你们没见过的还有大把!”

徐冰受足了冯清秋的气,起先本来也还捏着把汗,深怕冯氏不肯,如今见到这花确是搬了回来,那股郁闷之气立刻一扫而光,瞬间变得底气十足,满足跑马车地吹嘘针对起来!

冯清秋倒也确实尴尬了。顶着大红脸教训过去:“你说我也倒罢了了!竟还敢含沙射影地指责家里,你这意思是说崔家还比不上你们徐家有钱?哪知道这花是你们从哪里骗来的!”

徐冰哪知道这里头还有坑?她心思还萦绕在这盆令她吐气扬眉的牡丹上,因此立刻回过去:“自己没见过世面,还怪别人吹牛夸口,还以为你们冯家的小姐多么有学问,原来也不过是个虚名!依我说就你这样的,太太拿自己的私己出来给你下聘还真是浪费了!”

“住嘴!”

崔夫人本来还由着她们吵,这会儿却是坐不住了!崔家没钱这是事实,如今连他们徐家都比不上也是事实,冯清秋先前那么说话确实不对,因此徐冰发泄两句她也忍了,可她竟然把崔嘉娶冯清秋乃是从她这里拿的嫁妆钱也摆在面上说,她却是不能忍了!

这世上哪个有点脸面的人家会承认夫家拿妻子嫁妆贴补家用?何况还是下聘这样的大事!